这一试还真的很不错,张老太舍不得下地,“我要穿着在床上睡一两晚,我再走出去。”
“随你随你。”张秀红让刘小豆和刘小虎下来,“我们回家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拖拖拉拉不愿意啊。
外婆家里大,好吃的多,外婆说话又好听,他们超喜欢这里的。
刘小虎可怜兮兮:“妈,我想留在这里陪外婆,外婆需要我的。”
刘小豆不忘刘小麦:“大姐,你也来,你也来,我们都、在外婆家。”
“……”张秀红虎着脸,把声量一扬也不知道是在提醒谁,“别不自觉了,我们要回去吃晚饭!”
正在欣赏刘小麦手腕上新手表的张老太立刻被提醒到了。
她抓着席子上没吃完的饼干糖果都往两个小的怀里塞:“要回去的话,你们把这些带回去吃,吃多点长胖点!”
张秀红假惺惺:“这不好吧,我们带走了你吃什么啊,妈。”
“你不是不让我吃甜的吗?”张老太气呼呼,“那就都带走!放在我眼跟前,我不吃是不可能的。”
张秀红拥抱住她,硬气地说:“妈,我是你姑娘,我愿意为你分担这些!”
刘小麦:“……”
这个世上像她妈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已经不多了。
回家的路上,刘小麦想了想,始终觉得不真实。
“妈,我外婆好阔啊。”
她本来以为老张家是乡下什么大户人家,现在来了几次,发现看起来也就那样。就是张老太很有钱,柜子里全是八宝糖。
刘二柱推着车子,车上坐着两个小的,他们父子三子走在前头。
张秀红和刘小麦散步,落在了后面一点。闻言她东张西望,发现没人路过,就压低了声音跟刘小麦说起了往事。
“我也不晓得你外婆是怎么回事。你外公早早就没了,六零年的时候,老张家就你外婆带着我们三姊妹,我十几岁,你二姨娘和小姨娘就几岁。实在是没得吃了,队里都有人吃观音土了,我就瞧见一天夜里,你外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好几个大金镯子出去了。第二天回来,她就让我跟她去黑市搬粮。”
刘小麦听着默默睁大了眼睛。
这些事情,入了她的耳朵,就像是前尘往事一样波澜丛生。
这不是什么穿书的世界,这就是一个现实的世界,要不然为什么连细节都栩栩如生。
“妈……那我外婆很不容易啊,在那样艰难的岁月保全了你们三姊妹。”刘小麦说,“过去她疼你们,现在轮到你们疼她啦。”
张秀红垂下眼睑:“她有钱也不敢用,不给我念书,我结婚只给我床被子当陪嫁。现在人老了倒是想开了,又有什么用。”
她心里其实清楚,那时候老张家没男人了,处境艰难,万事不敢出头。
队里没人送丫头片子念书,张老太就不送。队里嫁女儿都是陪被子或者衣裳,张老太也这么做。
可是明白归明白,心里难受不难受又是另一回事。
她这么苦,怎么到张秀英身上,张秀英什么都有了。就因为张秀英比她小十来岁,她没享到的福气张秀英全享到了。
这种陈年往事里头的酸楚,外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刘小麦轻轻抱住张秀红的手臂:“妈,我争气,我孝顺你,让你下半生过得亮堂。”
张秀红抬着下巴,傲娇地哼了一声:“我自己也能过得亮堂,李主任说了,我前途无量!”
刘小麦翘起大拇指:“妈,不愧是你!”
“红子,你快看看,老刘家那里怎么那么多人的?”前头的刘二柱突然瑟瑟发抖出声了,“是民兵吧,老刘家怎么又有民兵来啦。”
隔着无垠的田野,他们看到了老刘家的房子。只见老刘家大门敞开,里头的人进进出出。
刘小麦眼神还可以:“爸,我看到大队长了!那个背着手在门口走来走去的好像就是我们大队长!”
显而易见,老刘家又出事啦。
张秀红拽着刘小麦的手撒开腿跑:“快走快走,回去迟了就赶不上热腾的戏看了!”
就算他们抄小路,跑到岔气,赶回去的时候,正戏还是结束了,只剩下番外在演。
吴国安带着民兵撤了,松梗大队的吃瓜群众也被他们逼着散了。
老刘家鸡飞狗跳一片狼藉,潘桃居然回来了,她跟个圆规一样叉着腿站在院子里,对着屋门紧闭的三房破口大骂。
在她身后,站在她娘家的哥哥嫂嫂……好几个给她撑腰的人。
刘大柱跟孙子一样,蹲在墙角动都不敢动。
刘老太死鱼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打滚了好半天,现在滚不动了,正在休养生息。
刘小勇挂着泪珠子凑过来找他们:“二叔二婶,你们总算回来啦。”
“小勇,你们……老刘家这是怎么了?”刘二柱小声问。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晚上见
一百二十一第121章
刘小勇露出来不忍回想的表情:“我妈他们带着民兵过来, 把我们老刘家冲啦。”
张秀红两只眼睛发着光,嘴角抽搐着把笑容压下去, 硬是挤出几分虚伪的同情来。
“怎么会这样啊, 小勇啊,你妈逮着什么由头喊了民兵过来啊。”
是举报姚静投.机倒.把呢, 还是冤枉姚静和刘大柱乱搞男女关系啊。
刘小勇噘着嘴:“那些民兵一过来就翻我家东西,还翻出来三婶做得好吃的。”
张秀红“哟”了一声, 潘桃这是干了大事啊,居然抢在她前面执行正义了。
刘小麦听得眉头一跳。
她可记得的,在原锦鲤文里,张秀红干过这事, 但民兵在老刘家什么都没翻出来。
潘桃举报的结果居然和张秀红举报的结果不一样,为什么?
“小勇小勇, 三婶的糕点都被翻出来了,怎么她人没被带走呢?”刘小麦好奇地问。
“为什么要把三婶带走啊?”刘小勇觉得这话莫名其妙,“三婶每天做好吃的, 是怕三叔在城里吃不好,让三叔带到他厂子里吃的。三婶可心疼三叔啦。”
刘小麦看着他:“大队长跟民兵都信了?”
莫非锦鲤一家自带降智打击,会让人家相信他们这种鬼话, 一个农村家庭天天给城里工人做一篮子点心吃。
“怎么不信?”刘小勇理直气壮,“大队长都把我们老刘家的好吃的都带走了, 说是要去鞋厂问我三叔呢。他们要是不信,不是白跑吗?”
“……”刘小麦深沉地叹气,“小勇啊, 我的弟弟,你确实有一双慧眼。”
不愧是考试能考个鸭蛋的人。
“那当然!”刘小勇骄傲挺胸,挺着挺着又落下泪来,“我吃不到好吃的啦,都怪我妈!”
他妈好好的为什么要带民兵回家啊,他妈一回家,他好日子就没啦。
刘小勇真的不想潘桃回家了。三婶多温柔多能干啊,他妈回来就辱骂三婶。
院子里,潘桃骂累了,正趴在她嫂子身上呜呜地哭。她嫂子当仁不让地接过棒继续对着三房屋里骂,怎么难听怎么来,直到那“骚狐狸精”一出口,刘大柱受不了了。
他宛如狗急跳墙一般,从墙角蹦跶起来了。
“嫂子,我看在你是潘桃嫂子的份上,我再这么叫你一声!从你跟着潘桃到我老刘家闹事,我忍你忍到现在,你别心里太没数了,还骂我家老三媳妇!”
潘桃嫂子立刻尖锐地叫了起来:“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她晃着潘桃的肩膀,“那个骚狐狸精真跟你男人有一腿,你刚刚怎么不跟大队长说呢?就说他们搞破鞋!”
话音刚落,一只麻雀飞过她头顶,“啪嗒”一声,一坨鸟翔刚好落到了潘桃嫂子的脑门上。
“………………”
老刘家院子里院子外突然都安静了。
喜剧吧,这是喜剧吧?
刘小麦捂住心口窝,娘哟,太毒了,她一定一定管住嘴迈开腿,远离锦鲤女主,幸亏她马上就要去县城读书了,稳妥。
在场的除了刘小麦,大概就刘老太心里有那么一两分的谱,她瞧了瞧三房屋,一个轱辘爬了起来,满血复活了。
“你们想要害静子,先要了我这条老命,有本事先要了我这条老命!”
喊着喊着刘老太就哐当哐当砸胸口,一副宝刀未老孔武有力的猿人模样。
张秀红反应过来了,眼珠一转,老好人一样劝刘小勇:“你去劝劝你妈,那她别跟你三婶闹了。你三婶对你好着呢,给你点心吃,说话又好听,不是坏人。要不然啊,你三婶被你妈气得再也不做糕点了怎么办哟?”
刘小勇一听,还真的是这么回事,二婶说得有理啊。
刚刚他妈口若悬河气势如虹的时候,他是不敢去劝的。现在他妈看样子累了,战斗力不再有了,刘小勇就变成大勇了。
他义无反顾地跑回老刘家院子里,凑近他妈:“妈,你别怪我三婶,你回我外婆家了,都是我三婶在照顾我,我三婶对我比你对我好多了!我三婶会做点心给我吃,你不会做就算了,你一回来还不让我三婶给我做了,你怎么这样啊?”
潘桃气到发抖:“你在讲什么东西?”
刘大柱恨恨道:“听听你儿子怎么说的吧。家里这么多人,就你说静子坏,不是你的问题,难道还是静子的问题?”
就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就她一个人!
潘桃下意识地看向小刘家的窗子,刘二柱和张秀红这对极品的两口子立刻收回兴致勃勃的目光,虚伪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潘桃:“……”
这对叛徒!
她浑身汗毛直竖,看到院墙边的扫帚,一把拿起来二话不说就要往刘小勇这个狼心狗肺的儿子身上砸。
刘小勇鬼哭狼嚎往他爸后面躲。
“泼妇,你这个泼妇!”
刘大柱感觉他已经站在道德制高点了,气势完全起来了,英勇地把儿子护在身后,大脑跟充血了一样不假思索逮着浑身战栗的潘桃一推——
不知道怎么回事,潘桃“噗通”一声倒地了。
头还撞到了扫帚把子上,额头一下子被刺出血来,她沉默地捂住。
“小妹!”潘桃哥哥忙不迭过来扶她,仇恨地看了刘大柱一眼,“小妹,他们心里没数,我们就回去。反正做肮脏事的是他们,哼。”
潘桃咬着牙站起来。
冷不丁传来一声凄厉的“妈——”,刘小萍冲到了院子里。
一边跑,一边流泪,她紧紧地抱住潘桃:“妈,妈……我想你,我要你,我只想要你,妈!”
刘小萍简直跟八爪章鱼一样黏在了潘桃身上,潘桃怎么甩都甩不掉,她来气地在刘小萍后背拍了两巴掌,然后冷静了一点点。
“小萍?”她好像第一回 认真看她养的丫头片子。
刘小萍啜泣着:“妈,你带我走吧,我听话,我少吃饭多干活。”
“白眼狼!”刘大柱生气极了,“丫头片子果然天生胳膊肘子往外拐,还姓着刘呢,也不念着家里的好!”
刘小麦托着下巴:“小萍聪明啊。”
这才叫最出神入化的拉踩,丝毫不露痕迹,却让偏心至极的潘桃都对她产生怜爱了。
“丫头片子怎么就不好了?”刘二柱大胆发言,“大哥,上回你还说要自掏腰包送福宝念书呢,福宝不也是丫头片子吗?”
刘大柱:“!”
日了,刘二柱这个傻子怎么也知道这事,莫不是福宝出去炫耀的?
“刘大柱,你好啊,好的很!”潘桃龇牙咧嘴,配合着流血的额头,整个人特别可怕。
张秀红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嫂,你就带小萍一起走罢。这个老刘家,也就这么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还想着跟你好了。”
还真是这样,不带刘小萍走,说不定她马上也要被老刘家上上下下洗脑成功,认姚静当妈了。
再不值钱,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血。
潘桃心里一梗,牵住刘小萍的手:“我们走,到你外婆家去。”
潘桃的哥哥嫂子欲言又止,但到底忍住了没内讧。潘桃说了,她这回必然要闹得老刘家分家的,等分家成功了,她愿意把分到的钱给老潘家一半当辛苦费。
没人跟钱过不去,大饼在前,老潘家一家子都非常支持潘桃,再也不会随便跟她唱反调了。
“老刘家一天不分家,我就一天不回来,你们最好记住我这句话,我潘桃说到做到!”
离开前,潘桃硬气地放狠话,刘大柱根本不想搭理她,“啪”的一声关上门,像是撵要饭的一样。
狠狠男人了一通,刘大柱回头马上看三房屋子,可惜屋里毫无动静。显然,他的优异表现完全没入姚静的眼。
刘大柱失落地点了一根烟,啪嗒啪嗒抽起来。
张秀红冷笑着关上窗:“做梦想屁吃。”
“大哥怎么会这样呢。”刘二柱也看不懂,“他长得比不上三柱,年纪又大,他还是泥腿子,三柱现在可是鞋厂正式工……大哥不愧是大哥,敢想。”
刘小麦更想不明白了。
在原锦鲤文里面,可没有这种龌龊的事情。刘大柱就是个封建大家长,对姚静这个弟媳妇没什么心思。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在小刘家的上蹿下跳中,锦鲤一家发迹很慢很慢,不像原锦鲤文里,从一开始别人只有瞻仰他们的份。
如今的刘大柱觉得姚静是他能够觊觎到的。
姚静看他一眼,在原锦鲤文里,刘大柱只会紧张。而现在嘛,刘大柱就会觉得姚静在勾他。
说来说去,是刘大柱过于自信,他居然觉得他能比得上鞋厂正式工刘三柱。
然而很快就不是了,刘三柱又成临时工了。
他有没有带过点心到厂里,去鞋厂一问就知道。
看门大爷都说了,只看过他拎空篮子,篮子里光有香味没有东西。
这还不明显吗?
东西呢?送哪去了、被谁吃了?
刘三柱当然说不出来。好在没有在黑市抓他个现行,疑罪从无,刘三柱和姚静的自由身是保住了。
鞋厂那边就不怎么乐意。之前因为买房子的事情,姚静进了局子,人家打电话到他们厂里找刘三柱。事后虽然说是一场误会,但是厂里还是记了刘三柱一笔,给过他一次机会了,结果他死性不改又犯错。
这就必须给刘三柱一点惩罚了,省的他不长记性还有下一次。
于是才当一年正式工的刘三柱又成了光荣的临时工。
这事都传遍了,老刘家在十里八村丢尽了脸面。
风波边缘的小刘家得到了一点渔翁之利,到底是一门刘的,居然都没有人过来吵闹着让刘小麦教他们孩子写文章了。
刘小麦在家里安安稳稳看书,顺便伺弄他们家的那块小菜地。
悠哉悠哉之中,九月到了,她要进城念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谢洋洋、暮瑾凉投喂地雷~
明天下午一点见~
一百二十二第122章
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 刘小麦依次给林校长和何在洲还了书。
林校长依然是很和煦的样子,鼓励刘小麦好好努力。每次刘小麦跟他谈过话, 精神都要连续振奋很多天。
何在洲就不一样了, 慢吞吞地接过书,睨着刘小麦:“你不喜欢了?”
“你不是借给我看的吗, 我马上要去县中学读书了,到时候学校会发新课本, 我就把你的书先还给你。”刘小麦躲着日头,站在了树荫底下。
说话间她还嫉妒地看了一眼何在洲的脸蛋儿,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晒白皮子,越晒越白?
何在洲认真道:“这个书和新课本一模一样, 上面还有我的笔记。”
“……那你有点厉害啊。”
何在洲这么说是希望得到夸奖吗?可以,刘小麦立刻满足他。
不过说起来……这英语课本上的注释真的是何在洲做的?那确实厉害, 刘小麦原本还以为是安文玉的笔记。
人和人的起点果然不一样。刘小麦在兢兢业业从头开始上学,何在洲家里蹲也能识字,还不止识汉字。
“何在洲, 你不想办法上学吗?”
现在看起来上不上学都无所谓,可是过几年时代会有大变化,进入新世纪后更是日新月异, 没有文凭太难了。
他们不知道,刘小麦是知道未来的, 她顺口催一催何在洲。
何在洲这个小狗崽子居然神色冷了一点:“刘小麦,我没有上学,你就不想跟我当朋友了吗?”
“这是当不当朋友的事吗?是你不上学, 以后什么都干不成,只能下地干活。”
刘小麦严重怀疑,何在洲以后下地干农活了,挣的工分都不如以前的刘二柱同志。
“我知道了。”何在洲抬了一下眉尾。
刘小麦看到他这幅样子就来气:“你知道什么啊?”
何在洲唇角一漾,凝视着她:“你在担心我。”
“……”刘小麦沉默地把帽子戴起来,袖子放下来,“告辞。”
她要回家!
“刘小麦,你什么意思?”
何在洲唇线抿成了笔直的一条,在刘小麦扭头的一瞬间,一眨眼又显出几分脆弱。
刘小麦服气了,算了算了,何在洲人又不坏还借她课本,她都是个要上初中的人,应该学会包容别人。
“确实,我很担心你,特别担心你。我大妹小弟都上学了,就在我们松梗小学,老师不错的,你要是去上学了,说不定能赶上和我三婶家的福宝当同学。”
是的,因为锦鲤一家的投.机倒.把事业频频翻车,钱始终攒不够,去不了公社。但是刘小军和福宝的年龄却不能再拖了,尤其是有刘小豆和刘小虎这对照组在隔壁的时候。
最起码刘三柱就急了,他拿出来私房钱,非得送刘小军先去松梗小学念一年级。
刘老太紧随其后掏出来自己的棺材本,也要送可怜巴巴的福宝去松梗小学念一年级。
他们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搞得姚静都没有置喙的余地的。
最重要的是,连福宝在这事上都不听她话了。姚静一让她等,福宝就泫然若泣先哭为敬。
这事就这么定了,只剩姚静一个人在家里自闭,也不晓得她要自闭到什么时候。
刘小麦一直觉得何在洲这个人不是普通路人,按照原锦鲤文那个剧情,刘小勇那个纯天然大蠢蛋能成为乡村恶霸,刘小虎那个憨货能成为黑.组织小头目,何在洲怎么着都该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不然太委屈他了。
看到何在洲都十三岁了也不上学,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哪里游荡,刘小麦就有点着急。
她不像刘老太,她没有当韭菜的心,不可能投错了股,眼见熔断了还能坚强地从头再来。
“何在洲,我真诚地建议你弄个学上上。不要想着成分不成分的问题,你上学又不会变得更差。”刘小麦恨不得去当何在洲的人生导师。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何在洲语气好生轻快,“刘小麦,你放心吧。”
上学是肯定会上学的,到松梗小学上学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何在洲还记得被福宝支配的恐怖呢。
“我有点怕她”,刘小麦当初随口的这句形容,何在洲已经刻在脑海中了。
“行,那我在县中学等你呀。”
刘小麦鼓励何在洲,就像她当时鼓励喇叭花吴花一样。
何在洲微微一笑:“好。”
……
去县中学报名这天,刘小麦一家三口又全体出动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抱着刘小麦哇哇大哭,宛如上演什么生离死别。
“不至于,不至于的。”刘小麦都被他们搞得心里酸酸了,嘴上却是很硬的,“我周末不就回来了吗。”
是的,她在县中学上学,就肯定要住校。
刘小豆和刘小虎听说这个消息,两个人就像得知了什么噩耗一样,人都傻了。
反应过来就是哭,不让刘小麦走。
“大姐,你跟我们一块念书好不好嘛……”刘小勇扁嘴,“你都没在松梗小学念书,我们严老师好想当你老师的,他在课堂上动不动夸你。”
“可以,小虎啊,我也舍不得你呢。”刘小麦感动地说,“我去了松梗小学念书,到时候天天监督你背大书写大字,你看怎么样?”
“……”刘小虎的哼哼唧唧戛然而止,“大姐,我想起来了,我上学要迟到了,大姐再见。”
刘小麦:“……”
这是什么塑料姐弟情?
好在还有个可人的妹妹,刘小豆眼巴巴舍不得离开,刘小麦摸了摸她脑袋。
“小豆,你快去看着小虎。大姐放假就回来,给你带糖吃。”
刘小豆抱了抱她:“不要糖,要大姐、快回来。”
说完,她就追着刘小虎跑了,抬着手背擦了擦眼。
刘小麦的心里特别难受,坐在她爸自行车大杠上的时候,还记挂着刘小豆。
“爸妈,你们要关心小豆啊,她在学校里会被人欺负,说话磕巴被人嘲笑。”
张秀红拎着一袋子大米坐在车后面,听见了就笑:“小麦你看的少,我看的可多了,明明是小豆欺负人家。”
刘小麦:“?”
难道她之前看到的那些都不是真实的吗?
“妈不要太乐观了啊,你对我大妹小弟要多费心呀。”
小豆结巴,小虎年纪太小,刘小麦这个当大姐的生怕他们遭遇校园暴力又不会讲,此外还有一桩事……
“我三叔家福宝和小军不跟小豆小虎一个班吧?”
“当然了,小豆小虎二年级了,你三叔家那两个才一年级。”刘二柱无限唏嘘,“真是万万没想到的事啊,我家三个孩子上学居然走在了他们前头。”
尤其是刘小麦,有点过分的秀了。
她摸摸额头:“要是我大妹小弟也能来城里念书,那就没这么多事了。”
都来城里念书?
刘二柱那么一想,浑身就起了个激灵,张秀红立马拍了他后腰一巴掌。
“稳重一点行不行?把车翻了好玩?”
刘二柱委委屈屈:“小麦说的话也太吓人啦。”
他家是什么条件哟,怎么可能送三个孩子全部进城上学,真到那一步,怕是砸锅卖铁也不成了。
县中学今天不得了,人山人海的,跟供销社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了。
都是来报名的,刘二柱看得直瞪眼:“都说读书没用,人家城里人还抢着读书。”
“怎么可能没用呢,就是我们队里,当干部的哪个不识字,不念书只能种田。”张秀红大声地说,“我从一开始,就支持我家小麦念书!”
“……”
算了算了,都过去了,就不提张秀红同志那些变扭的黑历史了。
刘二柱扛着米袋子,张秀红牵着刘小麦,一家三口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刘小麦识字,给他们指方向,总算顺顺利利报了名。
拿着报名凭证又去县中学食堂排队,排得满头大汗才到他们,把米放在称上称过,食堂里的人收进去,给刘小麦开了如数的饭票。她以后就要拿着饭票在食堂解决口腹之欲了。
刘小麦年纪小又长得小,混在人群里面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好些人看她。
但是城里人跟乡下人的区别就出来了。
换成乡下叔婶,他们就直接开口问了,小丫头你是怎么回事。城里这些学生和他们的父母,诧异归诧异,开口是不会开口的。
这里的风物人情跟大礼堂里面的又不一样。
张秀红和刘二柱暗暗摸心口,感觉今天又见了不少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