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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当那种冤大头,我看松梗就蛮好的。城里那些筒子楼不好, 跟鸽子笼一样,我是不想住那个。”

张秀红嫌弃地说道。

她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 明明是买不起,在她嘴里就变成了不想买。

刘二柱听得直点头:“麦啊,你妈说的在理。”

……唉。

生活不易,小麦叹气。

她心里也是清楚的, 小刘家现在根本没有实力买房,她刚刚就是随口问问, 重要的是小刘家现在有多少钱。

张秀红牛气的不得了:“小麦,你不用操心钱的事情,你那个学费才几个钱?我们小刘家肯定有。”

贵的不是学费啊, 是生活费。

别人不说,光看看刘四柱就知道了。他还是在公社上的初中,与众不同念了四年, 给刘老太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哪怕后来再宠大孙子刘小勇,都不提送他上学的事。

要不是有潘桃使劲撺掇, 把陶老娘带到了刘老太面前送钱,刘老太肯定不会松口让刘小勇读书。

这都是被刘四柱搞怕了啊。

上学,那就是一个无底洞!前期要不断投入, 没有撤资的可能,一中断就意味着前期投入打水漂,但就算硬着头皮继续投资了,也不一定能收获什么。

典型案例依然是刘四柱。

他去年受了不小的刺激,发愤图强了一把总算毕业了,没有继续念初五。

然而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开端,刘老太千盼万盼,就指望老儿子刘四柱能找个体面的工作,再带回来一个条件好的城里媳妇,让她扬眉吐气呢。

结果刘四柱呢,他成了一个公社混混,整天无所事事,从来不回家,就在公社瞎逛,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跟个活牛屎一样。

刘老太对他已经失望透顶了。哄也哄了,骂也骂了,刘四柱就是不做人。刘老太现在就当没生这个老儿子,也不许老刘家其他人提刘四柱。

刘老太买的刘四柱这支股显然失败了,一次失败击垮不了她,刘老太这颗当韭菜的心始终不死,现在一心系在福宝这支股身上。

刘小麦想到刘老太的心酸血泪史无限唏嘘,她小小年纪苦大仇深的,张秀红都看不下去了。

“行行行,把我们小刘家的钱拿出来,点一遍给你看看。”

屋门关上,窗子合上,帐子放下来。

一家五口挤在大床上数钱。

不多不少,总共一百八十五!

“这么多!”刘小麦震惊了,她以为他们这种开销,家里剩的钱有八块五是稳的,有八十五是大喜。

“那当然了那当然了,”张秀红把钱抱在怀里,都想落泪了,“这一年多,我跟你爸一人干两份活,吃尽了苦头,吃尽了苦头啊。”

这得多亏松梗大队换了大队长,他们队里去年头一回发了给广大社员的分红。

张秀红和刘二柱一个在妇联帮忙,一个负责看仓库,每个人分到的钱比壮劳力要多呢。再加上刘小麦这一年来的稿费,小刘家不知不觉就攒下了这么多。

“不少了啊,”刘小麦扒拉着手指算,“再攒八百块,我们真能换新房了。”

张秀红气呼呼道:“都是你不许我去找你三婶麻烦,要不然我现在就去敲老刘家竹杠,明天就换新房子!”

“……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完全可以自力更生。”刘小麦正襟危坐,“我建议我们一家反思一下过去一年的得失,说一说关于未来的打算,从我开始。”

“过去一年,我沉迷学习,考上了县中学。接下来我依然会好好学习争取跳级,同时加大投稿力度,独立自主解决开销问题。”

她一说完,小刘家全体鼓掌。刘小麦看着她妈。

张秀红同志咳了一声,接过话题:“过去一年,我虽然没有争取到劳模,但是在妇联干得不错。我人缘好,谁都喜欢我,李主任说了,我虽然不怎么识字,但在妇联这条道路上是大有可为的。我以后肯定干得更好。”

下田更少,吃的更饱!

说完她赶紧掐刘二柱一把,刘二柱忙不迭开口:“过去一年,我老老实实看仓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队长说我功劳还是有的,我给队里修复了很多农具,大队长说那都算工分,给我记上了。我以后会修更多农具、看更大仓库,人家县里家具厂的王副厂长都说我适合看仓库!”

多么淳朴的两口子啊,这些话说的,真看不出来属于反派极品的气质。

刘小麦要激起他们的斗志:“爸妈,你们难道觉得你们的天地就在松梗大队吗?”

“那不然呢?”张秀红和刘二柱脱口而出。

刘小麦捂住额头,“算了,小豆小虎,你们说说你们俩个吧。”

刘小豆:“我学大姐,我要、跳级。”

“……”刘小虎被逼到梁山上了,不得不口出狂言做出承诺,“我下回考一百分!”

“有志气!”刘小麦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第我妹,够上进。”

“咚咚咚”,他们家门突然被敲响了。

赶紧的把钱收起来,刘二柱下去开门。他先把门隙开一条小小的缝,用大脸堵着小缝,觑着眼往外看……他的眼睛嚯得瞪圆了。

“妈?你怎么来了?”

明明从院子敲他们窗子最方便,刘老太偏偏走外面绕过来敲门。

很有点鬼鬼祟祟的意思。

而刘老太一开口就是张冠李戴:“大白天躲在屋里,你们搞什么鬼鬼祟祟的!”

刘二柱老实道:“妈,我们看小麦录取通知书呢。”

“都显摆一天了,回来还看,还看,能看出花来吗?”刘老太嗤之以鼻,“也就我们老刘家祖坟风水好,才能让你跟张秀红养的丫头考上县中学!”

“那小勇怎么还在念一年级呢?”刘二柱疑惑了。

难道他不是老刘家的人吗……那大哥有点倒霉啊。

“……”刘老太夜枭一样吵耳朵的声音终于没了,她扭着身子进了小刘家,拉着老脸目光在屋里一逡巡。

刘小麦笑嘻嘻喊:“奶奶好呀。”

刘小豆和刘小虎也跟着对刘老太笑:“奶奶好,我们想你啦。”

张秀红盘着腿坐在床上,嘿嘿了两声,“妈。”

一家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刘老太歪了歪嘴,把一个布兜往他们家桌子上一摆。

然后辱骂跟过来的刘二柱:“滚!”

刘二柱抹了把脸,惊呆了。

妈这是什么意思啊,到他家,让他滚?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刘老太已经咬着腮帮子,甩着膀子,头也不回离开了。

刘二柱:“?”

他莫名其妙关上门,回来坐床边叹气:“你们奶奶,现在说的话是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

刘小麦趴在桌边,把刘老太送来的布兜解开,惊呼起来:“爸妈,我奶送了鸡蛋来!”

鸡蛋??

张秀红腿也不盘了,刘二柱床也不坐了,两个人都往桌边冲。

还真是的,布兜里包着的,就是白生生圆溜溜的大鸡蛋!

刘二柱手都抖了:“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是阴谋吗?这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

张秀红满脸的兴奋,把鸡蛋数了三遍:“六个啊,一共有六个!小麦,你奶今天出血本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也趴在桌边,嘴巴张着眼睛发光,目不转睛看着鸡蛋,仿佛已经吃上了。

张秀红盘算着:“我们一人一个,小麦吃两个。”

正正好,刘老太这会儿确实做人事了啊。

刘小麦却摇了摇头:“我们拿两个鸡蛋打个汤就好。”

“那剩下来四个细细吃?”小麦都开始精打细算了啊。

“不。”刘小麦再次摇头,“剩下来四个我们送给外婆吃吧。”

张老太之前还让张秀英给她送鱼吃,老太太真的很记挂她。

“是可以,”刘二柱点了点头,“红子,我记得你妈不养鸡鸭,她不会伺候那些东西。”

张秀红反应过来了,一拍大腿:“小麦,不愧是你,读过书的人脑子就是好!我把鸡蛋给你外婆送去,她肯定转头就给你买手表,有来有往有来有往,哈哈哈哈哈。”

刘小麦:“……”

她不是她没有,她还在站在第一层呢,张秀红同志怎么就看到第五层了。

事实证明,张老太和张秀红确实是母女连心。

张老太一看到那四颗鸡蛋,捧着布兜就老泪纵横了。

“红子啊,你结婚十几年了,头一回带着东西回来孝敬我这个当妈的,我现在就是死了我也瞑目啦。”

“说这些干什么啊,不吉利。”张秀红抽搐着嘴角,“我上回不是给你带自行车票回来的吗?”

确实,确实。

张老太被提醒了,马上掏出来准备好的工业票还有钱,“给小麦买手表!”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见

一百一十九第119章

刘小麦到底还是进城逛了。

嫌两个小的碍事, 张秀红和刘二柱这对狠心爹娘把刘小豆和刘小虎丢在了老张家陪张老太,他们两口子带着刘小麦骑着自行车去了县里。

刘小麦心里多多少少过不去:“我外婆那么大年纪了, 我们要她票就算了, 又拿她钱,是不是有点过分?”

她这话可就问错人了, 张秀红高亢的声音隔着刘二柱传来。

“有什么过分的?一点都不过分!”张秀红特别有理,“你外婆都这个年纪了, 钱啊票啊的她都不用了,不贴给我们,就是贴给你另外两个姨娘。你二姨娘和小姨娘结婚那么多陪嫁,就我什么都没有, 你外婆这是亏心了啊。”

……行。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比起来两个姨娘, 她妈确实是老张家吃苦最多的姑娘。

现在外婆愿意补贴他们家,那就拿着吧,等她以后有能力了, 再好好孝顺外婆。

到了县里供销社,三口子直冲二楼。

手表柜台琳琅满目,居然还有进口的。县城里面没有劳力士卖, 白浪多罗马表之类的还是有几块的。

刘小麦看得晕乎乎的。

“想要表啊?你们有工业票吗?没有工业票就买进口的,那个就是贵了点。”

手表柜台的工作人员倒是很热情。

刘二柱从他的好脸色中获得了巨大的自信心, 一抬手指着一块问:“这个多少钱?”

“你眼光好,一看就看中个最贵的。”工作人员笑了,“这块表是外国的好牌子, 叫欧米伽,三百二十块钱一块!”

三百二!

刘二柱的脑子一下子也晕乎起来了,扶着柜子勉强站好。

“我们有票呢,我们买国产的表。”刘小麦赶紧说道。

这个年代的手表都很实用,甚至在几十年后都不会出毛病。

刘小麦上辈子就在她爷爷那里看过两块表,男式的上海表,女式的宝石花,跨过世纪依然在工作。

这一次,她在柜台中找到了宝石花表。

“叔叔,这个多少钱?”

“这个我们国产的,质量特别好。”工作人员道,“上海宝石花,要八十二块钱。”

可,物美价廉!

这块表马上就戴到刘小麦手腕上了,她晃悠着手臂兴奋地走在路上,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且费钱。

张秀红和刘二柱宛如两大护法,一左一右守在刘小麦旁边,神色紧张,欲言又止,生怕刘小麦乐极生悲一个大动作把手表甩出去了。

“没事的没事的,我当心着呢。”刘小麦说道,“外婆给的钱我们不是没用完吗,我觉得我们可以给她买一双凉鞋带回去。”

她刚说完,张秀红同志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小麦啊小麦,真有你的。”

刘小麦:“……”

娘哟,亲娘哟,她又怎么啦?

张秀红立刻挤到人群里,刘二柱带着刘小麦才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下,张秀红同志又挤出来了。

只见她右手拎着一双军绿色的皮凉鞋,左手还捏着一块绿油油的三角头巾。

“妈,你怎么买绿头巾了?”

刘小麦吃惊地问,她明明记得她妈不喜欢绿的,扎三角巾都扎红的。绿的那是刘老太的标配啊。

就听张秀红哼笑了一声:“就是买给你奶的。”

震惊!

天上下红雨了,张秀红居然主动给刘老太买东西了。

刘小麦和她爹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满满的难以置信。

“怎么了,你们这一大一小这是什么眼神哦。”张秀红翻了个白眼,嘻嘻地笑起来,笑得让人起鸡皮疙瘩,“我孝敬我婆婆,不行啊?”

“……那必须行啊。”刘二柱老实巴交地说道,“那是妈的福气。”

这不就得了吗?

张秀红一脸的傲娇,满肚子的坏水,招呼他们:“回去回去!”

她已经迫不及待作妖了。

出了供销社,又遇到熟人。

“这不是刘小麦同学的父母吗?小麦也过来玩了?”

家具厂的王副厂长王德笑容满面走过来。

一回生二回熟,刘二柱同志现在也不觉得家具厂副厂长是什么可了高贵可了苗条的人物了,他主动上去跟人家握手。

“真是巧啊,又遇见你了,王同志!”

王德:“……刘同志!”

他们像是在井冈山顺利会师的战友一样,用自己的双手握住对方的双手,光握住不够过瘾,在那里充满力道地摇啊摇啊摇。

刘小麦转动着眼珠子,随着他们的手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脆生生喊了声“叔叔好”。

王德眼睛尖,“小麦手腕上戴的是新买的手表?”

“是啊,刚买的。”激动已经激动过了,刘二柱此时的神态就显现出了几分世外高人般的淡定,“小麦要到县里念初中了,戴着手表看时间方便。”

这会儿,刘二柱一家给王德的印象已经很不一样了。

一开始,他觉得这家就是生了个出息的姑娘,属于祖坟冒青烟的那种。

现在,他觉得这家怕是不简单。

真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泥腿子,不可能给孩子念书,更不可能让家里的女孩子念书。可见小刘家是很有些思想觉悟的。

更何况,说买手表就买手表,又推着自行车,穿得整整齐齐,一家人都生机勃勃的。这一看就是有家底的人家啊。

城里也有吃不饱饭的人,乡下也有阔气的人。

王副厂长的笑容更真诚了,他把他儿子王林林千呼万唤叫过来:“怎么又不说话了,这是你刘叔刘婶啊,不认识了?”

王林林:“……”

对不起,确实不认识呢。

但一看到刘小麦,他就知道这些农民是谁了,推了推眼睛,他慢慢吞吞地开口:“刘叔好,刘婶好。”

王德热情地邀请刘小麦一家去他们家具厂食堂吃饭。

刘小麦一家没理由不去啊,于是他们第一次踏入了县里的家具厂。

他们县没有什么重工业,也没有什么贵重的资源。都是靠轻工业发展的,小厂比较多,比如鞋厂、纺织厂,家具厂已经算规模比较大的了。

走在家具厂里,来来往往的工人看起来都很不一样。

不像鞋厂工人,很多脚上穿新鞋,身上却打补丁。家具厂的工人都很有朝气,说话也大声,不时有爽朗的笑声传来。

“那边是什么?有两层楼!”刘二柱和张秀红刚刚还是世外高人,这下又变成了刘姥姥进大观园。

王德一脸的骄傲:“是我们厂房。”

刘二柱都看花眼了,“那头也有个好大的房子啊。”

王德笑容更甚:“是我们厂里仓库。”

——仓库!

天老爷哟,人家一个厂的仓库,就是他们队里仓库的好几个大。

人果然要走出来看看啊,不打开眼界,这辈子做到松梗大队仓管员就心满意足了。

刘二柱心里滚烫,有一种不满足的情绪汹涌而出。

他深吸一口气,不表现出来,怕被城里的人看到了,笑话他不自量力,虽然他就是这种人。

张秀红则是如饥似渴地瞧着厂里的女工人。

看着她们梳着油光水滑的大辫子,穿着干干净净的蓝套装,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还带着好闻的木头香味。

张秀红眼睛都看直了。

羡慕啊,特别羡慕。

人家城里的女工,一个个看起来都比他们队里干部还要体面。

看到了刘二柱同志脚下发飘,张秀红同志心里泛酸的样子,刘小麦露出了迷之微笑。

太好了啊,王副厂长这是什么人才啊。她努力了那么久都没做到的事情,王副厂长一下子就做到了——他完完全全激发了刘二柱和张秀红心底的欲.望。

有欲.望才好啊,没有欲.望怎么前进。

直到在家具厂食堂坐下来,小刘家这对大开眼界的夫妻还活在梦里。

王德就在这个时候笑着开口:“暑假到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小麦过来带着我家林林学习,你们怎么看?”

小刘家三口子:“!”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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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第120章

王副厂长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想不明白, 完全想不明白。

回去的路上,小刘家三口子还在琢磨这件事情。

“人家王同志大概就是随口说说。”刘二柱一边挥汗如雨蹬着自行车, 一边念叨, “他说了那句话后看我们都发愣,不是立刻笑起来, 说是开玩笑的吗?”

“你也晓得啊,他是看我们发愣了才说的开玩笑。”

看到刘二柱勤勤恳恳骑车的份上, 张秀红这会儿没掐他腰上软肉,要不然连人带车翻了多心疼车啊。

“我看那个王副厂长坏的很!”

但究竟哪里坏,张秀红又说不出来。只是作为一只千年老狐狸,她嗅到了王副厂长满肚子的算盘味。

“不至于那么严重吧。”刘小麦想了想, “他大概想学过去的员外老爷,资助一些无依无靠但有潜力的穷书生。”

王副厂长看着又不蠢, 给刘小麦这支股下注也挺正常。不说别的,犟得跟一头驴一样的刘老太都知道脚踩两条船了,一边喊福宝心肝, 一边偷偷摸摸给刘小麦送鸡蛋。

张秀红奇怪:“小麦你怎么晓得过去的事情?”

现在的学校,连这些都教吗。

“……我从收音机上听到的啊,我跟小豆天天听大书。”刘小麦一本正经地说。

“那怎么他又说是开玩笑的呢?”刘二柱发出灵魂质疑, “王副厂长究竟是什么意思哦!”

绕来绕去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上啦。

刘小麦掷地有声:“不管了,在他再次抛橄榄枝之前, 我们一律按照他开玩笑处理。”

可,就这么办。

放下一桩心事了,刘二柱骑自行车都骑得越发轻盈了, 很快到了老张家。

老张家的屋里,热闹的像是在唱大戏。

刘小豆和刘小虎一个坐在张老太左边,一个坐在张老太右边,三个人全盘在凉席上,周围摆满了吃的。刘小勇嘴巴上都是点心屑,刘小豆手里还捏着半块饼干,而张老太,居然在咔嚓咔嚓嚼糖果!

太幸福了吧,这种福气给她她做梦都要笑出来。

刘小麦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萧索了。

供销社吧,老张家是供销社吧?

刘小豆和刘小虎看到他们的第一眼,人生第一次没有冲上来拥抱刘小麦,而是大声地说:“大姐,你们回来的好早啊!”

刘小麦默默捂心口。

不用说了,她都懂了。她没事,她很好。

张秀红去抢张老太手里的糖果:“妈,你别吃这些糖了,你牙都没剩几颗了!”

刘老太死抱着糖果不撒手:“我再吃一颗,红子,我就再吃一颗……”

“谁跟你买的这些糖,是不是张秀英?”张秀红被气歪了嘴,“李郎中都说了不要吃不要吃,她还给你买买买,你跟个老孩子一样非得吃非得吃!算了算了,我最没用,我管不住你了,我看这双鞋子我也是白给你买了,我干脆带回去给我婆婆穿算了。”

什么,鞋子?

要是唠这个,张老太可不困了啊。

张秀红手里正提着一双皮凉鞋呢,原来这是给她买的。刘老太突然就呜呜呜哭了起来,她家红子真的懂事了啊,都知道给她买鞋子啦。

“这可是我妈精挑细选的啊。”刘小麦信口胡诌,“外婆,这鞋质量可好了,长得又好看,好多人想要哦,我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硬是把鞋抢到手了。我妈说外婆你穿得肯定好看。”

“你妈这个本事是从小练出来的。”张老太揭张秀红老底,“那会儿六零年没吃的,你妈才十几岁,我带她去黑市换粮,她谁也不怕,下手最快,我那时候就晓得我大姑娘是个人才。”

张秀红同志居然还有这样的光辉往事?

刘小麦敬佩地看着她妈,意外地发现她爸目光黏糊糊正盯在她妈脸上呢。

“……”刘小麦脆弱偏开脸。

“那有什么啊,太正常了好不好。都没吃的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哦。”张秀红居然是出人意料的谦逊。

张老太笑着戳她手膀子:“红子,把鞋子给我看看,给我看看罢红子。”

张秀红一脸变扭。

“妈,就给我外婆看罢,你都念叨她一路了。”刘小麦当调和油,从她妈手里把皮凉鞋拿下来,轻轻一拽张秀红就松手了。

刘小麦把皮凉鞋递到她外婆手里,顺手又拿开她手中糖。

张老太捧着皮凉鞋,笑着笑着就哭了。

“你哭什么啊?你试试罢,看合不合脚。”张秀红催她。

同样动不动流眼泪的刘二柱同志很懂自家丈母娘的心情,要是红子什么时候给他买了一双鞋,他能哭的倒立单手走钢丝从老张家到老刘家。

“妈,我给你穿鞋。”

刘二柱蹲在床边伺候张老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