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柱拿着铁锹的头真诚地看着他:“谢谢你啊,你眼光很好。”
男人嘴角一抽。
他走过来,瞧着刘二柱手里的东西,“二柱,这些不都是没用的东西了吗,你拿着也不怕脏手?”
刘二柱老老实实摇头:“不怕的。”
男人一滞,继续关心他:“二柱,分家了之后,日子不怎么好过吧。你的负担不小啊,要养三个孩子呢。”
刘二柱笑了:“也没有。分家了日子其实还行,吃得比以前好多了。”
“……”
遇到老实人就是这样,你跟他打哑谜,他完完全全听不懂,还能回头把你噎死。
这男人为了避免刘二柱再说一些老实话,抢在被噎死之前把话挑明了。
“刘二柱,我就问你,你想不想多给媳妇孩子挣口吃的?”
刘二柱慢慢地睁大了眼睛:“怎么挣?”
……
吴国安走在回大队的路上。
他的每一天都是忙碌的、充实的、大起大落的。
今天早上,他刚监督完刘大柱和姚静这两人做检讨,立刻去了公社催问有没有指示下来,他们松梗大队新建小学这件事的的确确迫在眉睫了。
可恨上回还拉着他手跟他闲话家常的公社主任这会儿一直打太极。
吴国安坐在公社办公室里面一杯水接着一杯水喝,正焦虑得不行的时候,公社电话响了,是县里打过来的。
刘小麦厉害了,县里大领导都看了她文章,觉得她写得好,想看看她这个人。
于是,县里的五一大联欢活动里,他们专门给刘小麦在礼堂留了座位,让他们一家人一起去,因为听说刘小麦的母亲张秀红同志正是一位了不起的劳动模范。
“是这样的吗?”公社主任接到电话后,人都飘忽了,过来跟吴国安求证。
吴国安黑脸上面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那必须是!”
公社主任肃然起敬。
不错,就应该这样,只有这样的母亲才能培养出那样优秀的女儿。
只是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往年松梗大队选劳模,怎么一次都没有张秀红同志呢?”
好问题!
吴国安眼角抽抽的。
但事已至此,作为利益共同体,他只能勤勤恳恳帮助张秀红同志圆。
“张秀红同志为人很低调,但性情又过于正直刚烈,在选举这方面就会吃一点亏。”
原来如此。
公社主任拍拍桌子:“以往何春贵当大队长,假公济私的事情干了不少。吴国安同志,如今你当大队长了,一定要注意这方面的事情,千万不能让真正干活的劳动人民寒了心。”
怕吴国安听不懂,他甚至举了个例子:“比如张秀红同志,今年你们队里选劳模的时候,就可以把她考虑上了。”
“……好呢。”吴国安憋出这两个字,然后又问,“主任啊,你说我们松梗什么时候能有小学啊。我看我们队里好苗子很多,不只刘小麦一个。我们亏就亏在没有小学,埋没了太多人才,这也是我们公社的损失啊!”
公社主任歪了歪嘴:“你放手去干,这又不是坏事,上头肯定是支持你们的。”
“那款项什么时候拨呢?”吴国安做梦想桃子吃。
公社主任拍拍他的肩:“吴国安同志,你是军人出身的,那必然是具备自力更生精神的。”
吴国安:“……”
他长吁短叹地走回大队,想着该从哪里入手,带着松梗大队全体老少学会自力更生。
冷不丁眼前多了只小拦路虎。
吴国安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甩了甩头,再看一看,发现还真的是有人拦他了。
“刘福宝?”
虽然对老刘家大人有点意见,但吴国安对小孩没有意见,更何况福宝还这样的讨喜,一看到她,人们就发自内心的愉悦。
除了原锦鲤文里面特定的反派,比如刘小麦一家。他们仿佛对福宝的锦鲤光环免疫。
吴国安见到福宝的第一眼,其实就蛮喜欢她的。他媳妇也是,怕刚回来的福宝被刘老太虐待,他媳妇还留了姚静福宝娘儿俩在家住了一晚,直到第二天早上刘老太捧着鸡蛋接人。
这会儿想起来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其实也没过多久,但老刘家就是不停地闹腾再闹腾,不知不觉中他想起来老刘家时已经挑不出好的印象了。
但那些是是非非都跟小孩子没有关系。
吴国安黑脸用力挤出和蔼的笑容,问福宝:“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福宝眨巴着眼睛:“大队长,我想找刘二柱同志,你带我找他去好不好。”
刘二柱同志。
这小孩子说话就是可爱。
“那是你二伯。”吴国安笑着纠正,“你跟我来,我正好也要找他说事。”
把县里邀请他们去大会堂看汇演的事情说一说。小刘家这个日子真的不错啊,喜讯天天有,是喜鹊在他们家屋檐上筑窝了吗。
仓库位置离得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
吴国安的笑容收了起来,死死地盯着仓库里的交易。
一个男人背对着他,正在往刘二柱手里塞钱。
“这些都是不用了的东西,也没人检查,你悄悄地把铁卖给我,你赚了我也赚了。”
刘二柱唯唯诺诺地收了钱,然后一抬头,对上了吴国安的眼睛。
“……”
刘二柱跟脚下踩了云一样,马上飘出了仓库,来到了吴国安面前。
“大队长,我上交。”
他把刚被塞到他手里,还没有被捂热的钱又往吴国安手里一塞。
吴国安瞧了一眼手中的钱,又瞧向了仓库里那个男人。
那男人看刘二柱拿了钱就走,正着急呢。
“刘二柱,你就给个准话吧!”
一回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吴国安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审视着刘二柱。
刘二柱一脸人在囧途的怂样,老实透了。
吴国安一伸手,用力拍向刘二柱的肩膀。
“干得好啊,刘二柱同志!”
不愧是给公安同志当过饵的,钓鱼执法,这是钓鱼执法吧?
真有你的刘二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斤斤计较军军、苗卡su_(x3)投喂地雷,啾咪!
八十七第87章
刘二柱毕竟身上流着老刘家的血, 在装死这件事上还是很有一套的。
也不知道吴国安是怎么想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刘二柱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吴国安敢夸,他就敢认。
搞到最后,刘二柱都相信他的的确确是在钓鱼执法了。
要不然他为什么始终不给人家准信,一直腻腻拉拉的,也不说干还是不干。
原来他从一开始, 这颗心里就没做坏事的打算啊。刘二柱突然就重新认识他自己了。
吴国安鼓励他:“刘二柱同志,你要再接再厉啊。”
没有人比刘二柱更懂钓鱼执法了。
刘二柱一脸正直, 义无反顾道:“大队长, 你就放心吧, 都交给我。”
他保证把队里所有的食人鱼都钓出来。
小刘家确实变好了,看看这家风,多么积极上进啊。
吴国安老怀欣慰,把县里邀请他们一家去礼堂看五一汇演的事情说了。
震惊。
还有这种事?苍了天了苍了天了, 他们小刘家还能摊上这种大事!
刘二柱无声张开嘴巴,眼底酝酿起来六月的雨。
又来了又来了,饱受磨难的大队长吴国安嗅觉灵敏, 顿时一抬手,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你回头告诉小麦和张秀红同志,还让她俩好好准备,到时候不求争光, 但求别现眼。”
“……哦哦,好的大队长。”刘二柱一肚子的狂风暴雨被憋在了喉咙眼底下。
“我手里头事情不少,该说的已经跟你说过了,你心里记着就好。”吴国安看向仓库里想搞事的男人,横眉竖目,“至于你——跟我来!”
“哦哦,大队长,你慢走啊。”刘二柱直着眼睛送别他们。
然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到无忧无虑的刘小豆和刘小虎,刚想喊他们过来,余光又看到了个人。
“福宝?”刘二柱纳了闷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是的,折腾这么久,刘二柱同志居然没有看到矮墩墩的福宝。
福宝跟着吴国安一起来的,却没有跟着吴国安一起走。
从头到尾,她都专注地凝视着刘二柱,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一朵花来。
她歪了歪头,红通通的小嘴唇一裂,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来。
“二伯,我过来找你的。”
刘二柱忧心忡忡,“你来这里你奶你妈知道吗,她们怕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跑。”
刘老太把福宝护成了眼珠子,姚静那就更不必说了。
福宝一个人跑过来,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别回头再怨上他吧。
果然,福宝奶声奶气说:“不知道呢,福宝是偷偷跑出来的。”
刘二柱:“!”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他已经有危机感了。
“福宝啊,你来仓库干什么啊,这里脏,回头弄脏了你好看的衣裳和鞋子可怎么办呢。”
刘二柱劝她回去,实在不行他送她回去,总之不放心让这个小姑娘在外面乱跑。
就算这个假侄女跟他们小刘家没什么感情,但是来都来了,他也不能不管不问啊,刘二柱同志觉得他可真是老好人。
可是刘福宝就是不肯走,把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年画娃娃一样的脸蛋上是满满的伤心。
“二伯二伯,你别撵福宝走。”
刘二柱:“……”
这怎么能是撵呢?这是好声好气送佛啊。
回头看了一眼尚且七零八落的那堆农具,刘二柱同志感到那么一丝挫败,于是脑子一昏想到了一个臭主意。
“福宝啊,你要不去跟小豆小虎一起玩?”
总之别围着他转盯着他瞧了,那不是耽误他事吗?
“不要!”福宝还没说话呢,刘小虎已经大声拒绝,“大姐说了,我们不能跟福宝还有小军玩!”
刘小豆也用力点头:“就是,我们不听话,大姐、生气。”
他们平时看见福宝和刘小军,都是避之不及的好不好。
福宝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大姐……是刘小麦诶。
正跟着张秀红同志从老张家满载而归的刘小麦打了个喷嚏。
“小麦你怎么啦,衣服穿少了?”张秀红马上问。
刘小麦默默地抹掉额头上的汗珠,“我觉得我是穿多了。”
“你看我们这一天天的,都是为了小刘家忙东忙西,跑得浑身是汗,不晓得你爸在干什么呢,我猜他肯定在仓库里前头的树荫底下摇扇子。”张秀红嫉妒道。
刘二柱同志才不是呢,他现在额头也冒汗了。
他也没想到自家两个孩子那么直白,话说完了福宝脸都白了。
他有点尴尬:“回去吧福宝,你妈你奶现在肯定找你找疯了。”
福宝扁了扁嘴:“好的二伯,福宝听话。”
刘二柱刚刚放松,又听得福宝开口了:“可是二伯,我看你长得不像大坏人,为什么要害我们家呢。”
害——
害???
刘二柱激动了,不是高兴的,是气的。
就像刘三柱觉得刘小麦做的事都是大人教的一样,刘二柱此时此刻也下意识地认为福宝这话也是他们家大人教的,这会儿是特意过来传话的。
“我什么时候害过人,我这辈子就不敢害人!”刘二柱冤枉的不要不要的,整个人欲哭无泪。
他跟红子这些年缺德就缺德在爱占点小便宜,可他们再怎么缺德,这便宜也没占到老三一家身上去啊。
老三太精了,娶到的城里媳妇也精的要命。
每当说起这些,张秀红都要遗憾地睡不着觉。
这也能算害人?
福宝鼓着小脸,眨巴着眼睛:“我妈妈天天哭,奶奶天天生气,爸爸也不高兴,他说都是二伯你们不对,你们要逼我们家到……绝境。”
“……”刘二柱心理诡异的平衡了。
小孩子都是这样吗?有什么说什么,给自家人会心一击。
原来蠢的不仅仅是他家小豆和小虎啊,人家老刘家心肝肉也这样,比烂之后,刘二柱突然就心平气和了。
他诚恳地跟福宝进行交流:“不是的,我没有,我们小刘家别人也没有,我们指望你们家好呢。”
老刘家真不好了,说不定还得反过来倒吸小刘家的血,让本就不富裕的小刘家雪上加霜,这谁顶得住啊。
“真的吗?”福宝怀疑地歪脑袋。
“当然是真的,不能再真了。”刘二柱那张老实巴交的脸还是比较有可信度的,“要是我们真不想老刘家好,你奶奶要卖了你小麦姐那会儿,我们就直接告发她了。”
话说回来了,他们那时候怎么没想到告发呢,都是小麦太有主意了,一个人悄悄把事情给办了,生生破坏了刘老太和陶老娘之间的龌龊情谊。
刘二柱叹气:“算了算了,我跟你说这些你又听不懂,你还是个孩子呢。福宝啊,你别信你爸瞎说,你爸说的也不是全对的,他要有那个本事,早就是正式工了。”
虽然刘三柱在鞋厂当工人,每次回来松梗大队的人都把他吹到天上去。可是他们再怎么是泥腿子也知道,临时工不如正式工值钱,拿的其实也不是铁饭碗。
这下福宝听懂了,年画娃娃一样的小脸也露出了一些渴望。
要是爸是正式工就好啦。
那爸就有钱了,他们说不定就能回到城里去了,妈也不会哭了。
“福宝啊,回去吧好不好?”刘二柱又催她。
这下福宝没犟了,乖巧地点了点头,也不要刘二柱送,自己可可爱爱地往老刘家跑了。
刘二柱不放心,又喊刘小豆和刘小虎:“你们两个去送送福宝。”
刘小豆扒着手算给他听:“爸,福宝七岁,我六岁,小虎五岁,我们比、比福宝小。”
“就是就是。”刘小虎大声说,“小孩子不送大孩子!”
刘二柱:“……行。”
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啊,两个小的也能跟他讲道理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半文盲的刘二柱同志突然有一丝危机感了。
等两个小的也上学了,他会不会就是小刘家拖后腿第一人?
福宝一回到家,就被姚静紧紧抱住。
“福宝,你去哪啦!”
她有心出去找,可惜今天刚刚在队里丢过大人,人杵在老刘家门口,始终迈不出跨过门槛的那一步。
“妈妈,我去找二伯了。”福宝诚实地说。
“你去找他干什么?”刘三柱紧张起来了,“他没伤害你吧。”
正检查福宝哪里有不妥的刘老太却放心了,放下福宝的手,嗤笑刘三柱:“你倒是会想,就你二哥那个人,连伤害鸡都不敢,还伤害人?”
真的吗?
听见刘老太的话,福宝若有所思。
奶也说了,二伯不会伤害人。那还是爸说错了?不是二伯一家害的他们?
可是小麦姐姐确实举报了啊,她捡到的钱都被没收了。
小麦姐姐还不让小豆和小虎跟他们玩。
福宝委屈极了,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办。
只能在姚静怀里盯着刘三柱:“爸,你什么时候当正式工啊?”
刘三柱:“……”
他怎么知道哦,他都想十几年了也没想到。
刘老太却“唉哟”一声拍了个巴掌。
福宝都发话了,这事情还离得远吗?她家三柱,坚定马上就要成为一名光荣的鞋厂正式工了!
那头张秀红和刘小麦娘儿俩终于回到松梗大队了,在仓库和刘二柱爹们三个喜相逢。
刘二柱收拾起忧郁的心情,把五一去礼堂看汇演的事情告诉他们。
张秀红惊呼起来:“我们小刘家还有这一天?”
这种事是真实存在的吗?他们可是老农民啊!是县里没人了吗,让他们小刘家占这种大便宜?
张秀红开始晕乎了,捂着脑袋坐到了树荫底下:“我不行了,我得缓一缓。”
刘小麦却心中一动。
县里大领导啊,他们想见她,她其实也想见他们很久了呢。
在吴国安面前再怎么卖力表现,充其量也只能给刘二柱同志弄来一个名正言顺的仓管员当当。
那如果是在县里大领导面前表现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八十八第88章
既然五一看汇演这事定了, 小刘家也要准备起来了。
首先就是花钱花钱花钱。
收音机票都有了,总不能不买吧, 太多的钱票留在家里反而不踏实。
要去县里大礼堂看汇演啊,那人来人往都是可了高贵可了苗条的,他们一家灰扑扑的就太显眼了,必须买布做新衣裳,把自己收拾得齐头整面的。
再说了, 小刘家难得摊上这样的好事,以后说不定就没这份幸运了, 不得再买两斤肉回来庆祝一下吗。
于是第二天天没亮, 他们一家五口就匆匆忙忙要出发了。
不得不说, 家里有两个小的就是出行不方便。
刘二柱大着胆子敲响了老刘家的门。
刘老太给他开的门,打开门的第一眼刘老太看到的不是刘二柱,而是天上的那颗特别亮的星星。
“妈,我们一家五口进城有事呢, 两个小的跑不动路,你借一下板车给我们用用行吗?”刘二柱精神抖擞。
“进城进城又进城!”刘老太很生气,“你们有多少钱够这么糟蹋?早晓得这样, 分家我连十块都不给你们。”
“也不是我们想进城的, 这都是县里大领导的意思。我们能不听人家县里大领导的话?”刘二柱发出灵魂质疑。
刘老太的灵魂还真的被他问到颤抖了, 她从未想过刘二柱能飘成这种样子。
之前还遇事就拿大队长吴国安当幌子, 躲在吴国安后面。这才过了几天啊,就张狂拿县里大领导当幌子了?
是不是再过几天,嫌县里大领导都拿不出手了, 要拿省里领导出来打嘴炮?
“造孽啊,这简直是造孽哟!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你现在跟你小时候完全是两个人!”刘老太跺脚搡身子。
刘二柱直接撇开她往院子里去了。
他们家现在直接通往老刘家院子里的那扇门已经被刘老太从外面锁了,可能是看他们长久不用院子里马桶收不到肥料的缘故。
院子边就放着板车。
刘老太跟着喊:“你别碰我老刘家板车,我不给你用!”
“妈你就别耽误事了。”刘二柱拖着板车走过来,“我们是真有急事,毕竟县里大领导邀请我们小刘家去大礼堂看五一汇演,还专门给我们小刘家留了位置。你说人家那么重视我们,我们不得也重视起来,提前去县里认认路?”
什么什么,大领导邀请了小刘家?让他们去看县里的五一汇演,还专门在大礼堂给他们留了位置?
刘老太惊呆了。
扯谎,这肯定是扯谎!
她还没来得及喷过去,刘二柱已经拖着板车出了他们老刘家的大门,然后一溜烟跑远了。
刘老太捂住心口窝,缓缓地靠在大门旁边。
潘桃不知道猫在哪里的,这会儿拿着毛巾走出来,幽幽道:“老二一家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谁能想到小麦这么出息呢。”
刘老太斜她一眼:“你当时还让我卖了人家。”
潘桃脸一红,刚想反驳,又憋了憋:“我不跟你吵。”
吵什么吵啊,刘老太现在心里指不定怎么郁闷呢。她要是对刘小麦好一点,现在就是文曲星的奶奶,走出去多光荣啊。
可刘老太非不,偏宠一个野丫头,十里八村的人谈起刘老太直摇头,都在背地里笑话她呢。
刘老太瘪了瘪嘴:“大柱呢,起来没起来?”
潘桃捏着嗓子:“他啊,不舒服呢,说是今天不上工了,在家躺着。”
刘老太拉着脸:“他昨个都躺一天了!”
现在老刘家日子其实不怎么好过,姚静不挣工分,刘老太割猪草拿不满工分,底下四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是光长嘴不干活的。这么一算,其实只有两个壮劳力,就是刘大柱和潘桃两口子,小刘家负担都比他们小多了。
自打算明白了这件事,刘老太心里就很焦虑。
她简直变成了吸血的老蚊子,一看到刘大柱和潘桃悠哉悠哉不干活就飞扑上去咬一嘴。
“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管不了你儿子。”潘桃阴阳怪气,“他是大男人,昨个刚跌了面子,我看他在家有的躺呢,你看不惯自己去打他呗,就像打我那样。”
刘老太一咬牙,还真的去厨房拿了火钳,作势冲刺到大房屋里,要把刘大柱从床上叉起来。
就在这时,对面三房的门轻轻开了,刘三柱蹑手蹑脚走出来,手上还拿着牙刷。
“哟,这不是三柱吗,也起这么早?”潘桃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