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衔远山,倦鸟归巢。
何在洲推开门,让金黄的光晕倾入低矮潮湿的土胚房里。
“妈妈,晚上吃汤饭好不好?”
安文玉坐在躺椅上,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年人,慢吞吞地翻着手中书页。
看着上面的字,她脸上洋溢起幸福的光。
“妈妈?”何在洲走到她身边,耐心地又唤一遍。
“啊?”安文玉这才反应过来,抬起眼睛轻轻看他。
何在洲温声道:“妈妈吃不吃汤饭?”
“不吃,我不吃东西,小洲,妈妈不要你做饭!”安文玉突然激动起来了,把书一丢,抓住了何在洲的左手,那里食指有一道已经闭合了的疤痕,是切菜切到的。
“小洲,你痛不痛呀,妈妈给你吹吹……”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何在洲手指,笨拙地吹气。
“我没事,早就不痛了。”何在洲低声道。
已经好了啊。
安文玉抬头,突然问:“小洲,你是不是想去看那个小姑娘啊?”
何在洲一脸坦然,矢口否认:“没有,她在稻场那里正高兴呢,我去了反而让别人不愉快。”
安文玉捂着嘴笑了起来:“我还没说是哪个小姑娘呢,小洲啊,你怎么就知道了?”
“我……”何在洲耳根烫了。
“你去吧,我想自己在家看书。”安文玉挥手赶他。
“虽然你迟早要跟我回海市去,但是,你在这里也应该有朋友啊。”
他妈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海市,海市。
何在洲扯了下唇角,不愿意再想那些。
他熬好了汤饭,捧到安文玉旁边,目光又不受控制地飘往了大门外。
明明隔得很远,稻场那边的热闹之声仿佛已经穿过来了。
……
确实如此,稻场完完全全热闹起来了。
台子后面挂了块大红的布,旁边摆了好些新摘的花,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妇联的女同志先上去热了个场,李主任都上台了,来了个轰轰烈烈的大合唱。
张秀红一听就举起手毛遂自荐了,她也会!
既然是妇女同志们在歌唱,那别人行,她张秀红也必须行。
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啊。
更何况正是从上回张秀红同志唱东方红那事上得到了灵感,李主任才组织妇女同志一起合唱有力量的歌曲的。
于是张秀红同志空降台上,和李主任站在中央气势如虹高歌一曲。
刘二柱在台下频频鼓掌,左顾右盼跟人絮絮叨叨张秀红的光辉往事。
“我家红子,当姑娘的时候嗓子就好,在他们队里是头一份,唱什么歌她都站在最中间。”
怪不得啊!
大家都懂了。
难怪张秀红张口就能唱出来,他们本来以为是她这个人性格强,天生不怯场,原来是早有经验,是老手了。
刘二柱继续吹捧:“红子会唱得歌多呢,就算之前没唱过,让她听一遍,她肯定会。没有红子不会的!”
慕了慕了。
张秀红还有这种本事?那必然的,看刘二柱这个老实巴交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个瞎讲的。不少人都把这件事记到心里了。
“妈妈,妈妈!好听!”
刘小豆和刘小虎舞着手臂在台下为张秀红欢呼呐喊。
气氛不是热了,这简直是发烫了。
然而这都是开胃菜啊,主菜还没上呢。眼看着妇联有一首接一首唱下去的打算,吴国安连忙拿着个喇叭上去阻止:“可以了,可以了,各位同志辛苦了,下去歇歇吧。接下来让我们鼓掌欢迎刘小麦同学给我们念文章!”
女歌唱家张秀红才下了台,又开始了。
“小麦加油!”
“大姐加油!大姐加油!”刘小豆和刘小虎争先恐后叫着。
刘二柱难得中气七八分足:“麦啊,别紧张!”
扎丸子头别小发夹的刘小麦昂首挺胸走上台,开始了她的表演。
何在洲悄悄过来的时候,台子底下的人已经哭倒一片了。
文章里那个小女孩太悲惨了,饥寒交迫,险些被卖,只能在绝望之中划开了一根火柴,从那抹微光中她仿佛看到了生前的爷爷。
哭了半天,才想起来,那个小女孩不就是刘小麦吗?
刘小麦这么惨?
好像真的有这么惨过,不然的话她怎么写出来这么戳心的事呢?
连刘老太都迷糊了,她家老头子死得早,死之前……死之前刘小麦还没出生呢!
刘小麦看到个屁啊,老头子真来了她也不认识啊。
可惜别人都被感动了,刘老太有再大质疑也不敢说,她现在学乖了。
于是在别人都抹眼泪的时候,刘老太……擤了把鼻涕甩了。
台上的刘小麦还在继续声情并茂念文章。
她没有等到爷爷接走她,但是她等来了妇联李主任。李主任教导她那受苦受累的妈妈勇敢站起来,教导她那不想做人的奶奶好好做人,给她家指了一条光明的道路。
李主任一听自己也被写进去了,立刻挺起胸脯,笑容满面。
她就知道她做得对,小刘家都是知道感恩的人啊。
一脸忧郁的吴国安:“……”
好在马上刘小麦就念到属于他的戏份了!
组织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太阳光尚且不能照到每一处缝隙,但组织的光辉可以!救苦救难的吴大队长来松梗大队普度众生,做主让他们分家了,小刘家可以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了。这都得感谢吴大队长感谢组织,让他们真真正正的成为了新社会的主人!
……虽然看不出来,但是吴国安的那张黑脸确确实实地红起来了。
吴国安甚至心里有些愧疚了,他其实也没做什么,甚至一度觉得老刘家没事找事。然而在刘小麦的文章里,他的形象是那样的高大,那样的正直。
以后还是要力所能及多给刘小麦家一点帮助啊。
刘小麦的文章还没念完呢,她现在在歌颂人民群众的力量伟大了。
他们大队的乡亲们都是嫉恶如仇的,每一次都在他们一家遭受迫害的时候坚定围上来,对着恶势力群起而攻!这使得他们大队根本就没有作恶的土壤,他们一家再难还能生活,最终等来了组织的解救。
前恶势力刘老太面色如土。
而松梗大队的老老少少都震惊了、激动了、庆祝起来了!
他们居然也上报纸了,虽然名字没有出现,但那确确实实就是他们每一个人啊。
刘小麦那个孩子真不错,以后肯定有出息!
“谢谢,谢谢大家。”张秀红和刘二柱都在台下发表获奖感言了,“小麦再有出息也是我们松梗大队的孩子,那也是我们松梗大队有出息。我们松梗大队有出息了,那以后家家户户的孩子肯定也能出息的!”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啊。
不知道谁开的头,大家都在问吴国安:“我们松梗大队什么时候能有小学啊?”
万事俱备,只欠识字了。
他们家孩子能不能出息就看什么时候建小学了。
“已经打上报告递到公社了,就等公社批准。”吴国安也很着急的呀。
他走过去问刘小麦:“你怎么没在报纸上署名我们松梗大队呢?”
问出来了,终于问出来了,吴国安双目炯炯看刘小麦。
结果刘小麦一脸的迷茫:“因为我是坝子小学刘小麦啊,我总不能在坝子小学前面加松梗大队,那样不通顺。”
“小麦也不容易啊。”刘二柱长吁短叹,“说来说去,得怪我们松梗没有小学。”
“二柱说得在理。”大家都在点头,然后用幽怨的小眼神瞧着吴国安。
都是大队长你忙晚了,才让我们松梗这么好的苗子去了坝子小学,让人坝子大队白占了这份便宜。大队长,你要好好反思了。
吴国安:“……”
是他的问题吗,是吗?
搞得他都不好再问刘小麦,为什么嫌不通顺就省了松梗大队,而不是省坝子小学了。
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悲剧了,拥有自家的小学迫在眉睫。
吴国安决定明天就去公社催去。
“为了表彰刘小麦再接再厉,为我们松梗大队争光,队里决定奖励她一只瓷水杯,大家鼓掌!”
还有奖励!
刘二柱和张秀红都眼前一亮,大力拍起手来。
“大队长,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一道女人的声音破开人群熙攘声。
大家看过去,居然是潘桃。
刘大柱一下子急了,去拽她膀子。
“你几岁了当说不当说你晓得?给小麦奖励呢,你在这里扫兴什么?真有什么事结束后找大队长不行?”
潘桃一让,刘大柱拽了个空。
她盯着台上,“大队长,我必须说,迟了就是真迟了,那时候说不定才是真真正正的让大家下不了台来。”
都必须说了,还问什么当说不当说啊。
吴国安眉头一皱:“潘桃同志,你既然这样着急,那就说吧。”
边上的姚静也有点不踏实的感觉。潘桃只不过是听了她几句话,这就要举报了吗?会不会太仓促了。
福宝突然抱紧她:“妈妈,我们回家吧……”
已经迟了,话语未落潘桃就是一指,直突突指向姚静。
“大队长,我家老三媳妇想跟你举报,举报的就是刘二柱和张秀红。她说刘二柱与坏分子勾结,在黑市上弄到了不少钱和票,就藏在他们小刘家的柜子里!”
“轰”一下——
人群炸开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一时间大家也不知道看向哪个人,从哪边开始吃瓜。
刘大柱脸色一变:“潘桃,你疯了!关老三媳妇什么事?”
刘老太整个人都不好了,对着潘桃大喊:“你扯谎——你扯谎——”
姚静孑然而立。
仿佛淤泥中的一朵皎洁小莲花。
她的目光震惊中带着十足的无辜。
她确实是无辜的呀!
她说了,她也不希望真相是那样,她只是推测。更何况,她根本没提要举报,她只是想让潘桃去劝刘二柱自首。
世上怎么会有潘桃这种颠倒黑白的人?
掀起风暴的潘桃岿然不动:“大队长,静子是城里人面皮薄,之前又被你批评过,所以不好意思亲自跟你说。现在老刘家就我跟她是亲妯娌,就托我开这个口了。”
说着她又摸着心口窝:“说句实在话,我是万万不相信二柱会做那种事的。但是静子十分肯定,我也只能替她出这个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感谢苗卡su_、斤斤计较军军、Osow冬果投喂地雷,啾咪!
八十四第84章
稻场上闹闹哄哄。
“安静!”吴国安一声厉喝从喇叭里传来, 震得人群抖三抖。
大队长这是真的生气啦,在真正生气的大队长面前, 他们是不敢造次的。
老老少少们不敢说话了,都干秃秃地站着滴溜转眼珠子。
吴国安拿着喇叭,声如洪钟。
“姚静回答,潘桃所说确有其事吗?”
姚静咬了咬唇,痛苦地看着吴国安, 看了半天吴国安依然是那八风不动的黑脸皮子。
她终于颤抖着说出声:“没有的,大队长, 我没有让她过来举报。”
怎么可能举报呢。
她这辈子最厌恶的事情就是举报!
话刚说完不用吴国安再问, 潘桃已经叉着腰大喊起来:“姚静你又装!你敢做不敢当!”
“潘桃, 你不要命了!”
刘大柱浑身发冷,一个耳光就扇过去,把潘桃扇了个结结实实。
众人哗然——
潘桃捂着脸就尖叫起来:“李主任,刘大柱当着你面打女人!”
李主任的嘴都气歪了, 老刘家这都是什么人?
刘小麦刚刚吹捧了她一通,让她都飘飘欲仙了,感觉自己这个妇联主任确实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才多久刘大柱就开始了就开始了。
这哪里打得是潘桃脸啊, 这分明是在打她这个妇联主任的脸!
李主任顿时就想起来屡教不改苛待儿媳孙女的刘老太了, 老账新账一起算, 正好今天队里人基本都在场,她就要杀刘大柱这只鸡立威了。
她拉着脸严厉地说:“刘大柱,你做了错事, 你必须反省!通过义务劳动进行反省!”
刘大柱辩解:“李主任,这都是误会,我刚刚冲动了,我现在已经晓得错了。”
潘桃嘶声道:“李主任他撒谎!刘大柱是不会知错的,刘大柱老是打我,你们看看我这脑门!”
潘桃指着脑门的疤让别人看。
大家都议论纷纷,李主任脸沉得能滴水了。
刘大柱又急又气,恨不得推搡潘桃又忍住:“你脑门这疤不是被妈用瓷缸子砸得吗?”
缩在人群里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刘老太:“……”
这也能开到她?
“不关我的事哟,不关我的事哟。”刘老太蹬着腿撒泼,“我命苦啊,生的儿子不孝顺!”
被打上不孝顺标签的刘大柱忍了忍,沉闷地吸了一口气。
潘桃捂着脸尖利地喊:“李主任,你要给我做主啊!”
张秀红的眉梢动了动,“潘桃变了啊。”
以往她哪里会说这种话,这都是家丑啊,家丑是不可外扬的。
刘二柱握着她手:“变了好,变了才能过好日子。”
李主任脑壳疼,看向吴国安:“大队长,你看老刘家乱的。”
吴国安不愧是大队长,很会用人:“在男女这些事情上,李主任你全权负责。”
李主任:“……我认为除了义务劳动,还必须给刘大柱记过、让他做检讨,只有这样,才能震慑像他这种喜欢大搞暴力□□的男人。”
可以啊,没问题。
只是做检讨——
吴国安目光落到姚静身上,大喇叭里传出他响亮的声音,一字一句覆盖全大队。
“姚静,前些日子你挖了社会主义墙角被民兵捉了个现行,队里让你做检讨,你至今未做,可有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挖社会主义墙角?
真看不出来啊,姚静看着瘦瘦弱弱一个城里女人,她还挖社会主义墙角?
难以置信,这简直太难以置信了。
所有人都在看她,乡下人的目光实在是足够丑陋,姚静无处可躲,把脸埋在了福宝肩膀上。
高玲也是受不了这些丑陋的目光,才选择跳河的吗?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活了。可是不能,她现在还有福宝。
“妈妈、妈妈……”
像是感受到了姚静的这份痛苦,泪珠子从福宝的脸庞滑落下来。
把刘老太可给心疼坏了,天塌下来也不能让福宝难受啊。
她也顾不得在地上蹬腿了,爬起来冲台上喊:“大队长,不是说着刘二柱的事呢吗,能不能把刘二柱的事弄清楚了再说别的,你看刘二柱嘴都笑裂开了!”
这就是冤枉人了。
刘二柱哪里笑了,刘二柱哭都来不及呢。
他结结巴巴地问刘老太:“妈,你老花眼又犯了?我、我这边嘴没笑裂呢。”
“二柱啊,这件事不是笑没笑的问题,而是特别的、特别的……”
有跟刘二柱关系还行的男人跟他比划着,越比划越让刘二柱稀里糊涂。
张秀红冷笑:“没什么特别的,刘二柱,就是大家都想看你笑话呢。”
刚刚小麦读文章,这群人都泪眼汪汪的。这会儿听潘桃口出狂言一番,又怀疑他们小刘家是不是真有问题了。
吴国安喇叭一转,对准了刘二柱:“刘二柱同志,你有什么话要讲?”
刘二柱有冤要喊:“大队长,她们看错了看错了,我们家桌子上从头到尾就没有放什么钱什么票,我们家桌上就放了一堆碎布头啊。”
碎布头?
真的是碎布头啊,刘小麦转了个身,把丸子头对着乡亲们,她抬手指了下上头扎着的红布条。
“我们从那堆布头里面挑出了这个扎头发。”
刘小麦说话了,那还是很值得相信的。毕竟她能写文章上报纸,可见她的思想绝对没有问题。
大家都呆了呆,然后看向潘桃。
潘桃还捂着脸,一副倒霉相:“我不知道呀,都是我家老三媳妇说的。你们问她去呗,我这脸还疼着呢。”
还看姚静,还敢姚静?
刘老太第一个接受不了,她把脆弱的姚静娘儿俩挡在身后,跳起来辱骂潘桃。
“你就凭空一张嘴瞎说吧!你这个女人我还不知道吗,我当了你十几年婆婆了,把你看得透透的,你一肚子都是坏水!张秀红跟你比起来都是大善人,以前你撺掇我卖孙女,我被批.斗了你躲在后面,现在你想举报刘二柱又拿静子当幌子,你怎么就这么缺德呢?”
嚯!
老刘家的往事这么精彩纷呈的吗?
李主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卖孙女,卖刘小麦?那时候怎么没告发刘老太呢?
潘桃气坏了,觉得这是污蔑。
“你自己想卖孙女,还怨我?人家陶老娘找上了我,我就把她带到你面前,什么话还没说呢,你自己就急着要把小麦卖给人家当儿媳妇!后来我怕了,你跟我说都是为了换钱给小勇上学,把我忽悠得死心塌地,结果你转头跟陶老娘又撕破脸皮了!”
太可恨了,怎么会有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婆婆?还偏疼一个野丫头!潘桃始终想不通。
烂瓜塞入嘴里,大家都噎住了。
一片寂静中只有刘小麦泫然若泣:“天呐,奶奶,你好狠的的心啊,你真把我卖了,那我现在可是坝子大队的人啦。”
“!”
那坝子大队岂不是赚大了?
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刘老太,你差点就成了我们松梗大队的的千古罪人!”
“不是没有吗不是没有吗?”刘老太骚眉耷眼的,“经过大家都批.斗,我已经晓得错了,我现在就想好好做人,你们看我多疼福宝啊。”
潘桃歪了歪嘴,大声地说:“我没拿静子当幌子,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就叫我烂嘴!今天谁敲开了二柱和红子家门你们问问就是,反正肯定不是我。我都没看到他们桌上东西,怎么可能乱七八糟想那么多。”
她简直是把屎盆子往姚静头上扣啊。
刘大柱心里难受啊,特别难受,有心发威让潘桃闭嘴。可惜刚刚被李主任批评过,他现在也不敢说话,生怕李主任再让他去农场。
他只能在思想上和姚静站在一起,陪着她痛苦。可惜姚静抱着福宝从头到尾没抬头过,刘大柱寂寞地表演了好半天眼神戏。
“潘桃,你含血喷人!”刘老太还护还护。
可惜没人愿意搭理她,甚至懒得多分一个眼神给她,都问刘二柱和张秀红:
“今天哪个人敲你们屋了?是不是那个老三媳妇?”
张秀红虚伪叹息:“我给小麦梳辫子呢,是二柱开的门。你们问二柱吧,我这个人不爱说瞎话,没看清的事情就不喜欢乱说。”
“二柱,你说话啊!”四婆从人群里面挤出来,怼在刘二柱面前催。
刘二柱被突然出现的四婆老脸吓得一个激灵,磕巴起来:“老三媳妇……来是来了,站站就走了,一句话没说,我、我猜她不是有意的。”
啧。
对上了。
还真是那个姚静生的事端。
四婆看着刘二柱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扯着嗓子对着他耳朵喊:“二柱,你要硬气啊!”
刘二柱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踉跄了两步。
四婆:“……”
硬是不可能硬的,刘二柱这辈子都硬不起来。
事情还没完呢,底下人又开始热热闹闹谈天说地起来了,吴国安及时对姚静喊一喇叭。
“姚静,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你看到东西是钱和票吗?”
姚静不说话,头都没抬一下。
吴国安又问一遍。声音猛地一抬,像鞭子一样凭空抽人。
姚静抽搐了一下,慢慢地松开福宝,依然低着头,但声音总算出来了。
“不确定。”她低声道,“我没看清,是我想当然了。”
这就自己认了错?
刘老太急得团团转,觉得姚静到底年纪小了点,一下子就被人转了进去。
她瓢着嘴喊:“大队长,你也太相信刘二柱一家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们也坏得很,他们满口谎言,你也不说带民兵去他们家搜一搜那个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