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一点了吗？”明真又一次听到千询问师伯。
师伯也再一次点头说：“好点了。”
再一次拿着药罐子经过，明真又看到千坐在咳嗽的师伯身旁，用手拍着他的后背，像个小大人。
带着明得做功课，练棍，千也没有再拿着师伯的法杖过来捣乱，而是站在师伯背后给他捶背。
她甚至试图把自己的帽子给他戴上，说有东西盖着头不冷就不会生病。
明真看着师伯头上那个被拉扯到变形的帽子：“……”
之前师伯常说千是个懂事乖巧又孝顺的好孩子，他没看出来，现在才明白了师伯说的竟然是真的。
某天明真熬药的时候，被烟熏得咳嗽了两声，忽然就看到千凑了过来。
自从被灌了一次药，千这段时间看到他开始熬药就要躲得远远的，绝不肯靠近，这会儿竟然主动过来了。
明真刚开始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蹲在那不明所以。千背着手走过来，忽然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仰头问他：“你也生病了吗？”
“你不要生病。”她忧心忡忡说。
明真第一次被带的孩子关心，心里骤然涌出某种无言的感动，甚至忘了之前曾被她气到挠头的事。
在这种感动之下，他倒了一碗药给千，语气温和地摸着她的脑袋说：“今天的药我加了甘草，不太苦，你也喝一点，对身体好。”
千看他一眼，端着碗送到了不远处给悟心，等他喝了又把空碗送回来，并且对明真说：“我的药都给爹喝，让他快点好。”
明真：“……”搞不清楚这孩子究竟是孝顺还是不孝顺。
师弟在旁边乖乖喝药，喝完了舔舔嘴巴，把碗伸过来：“师兄，甜，还要。”
“不行，药也不能多喝，一碗就够了。”明真把这一个不肯喝一个要多喝的孩子打发走。
经过一个城镇，千被明真牵着，注意到旁边缓缓走过的一个老人家。
她的目光落在老人的手里，接下来便左顾右盼，最后停在一家杂货铺子前不肯走。
悟心便问她：“千想要买玩具吗？”
杂货铺子里有不少孩童可以玩的玩具。
千摇摇头，挣脱开明真的手，跑进那个小杂货铺里，从角落扯出一根老人家用的手杖。
悟心现在虽然腰背还挺直着，不像许多老人那么佝偻，但看上去已经是个老和尚了。
千给他拿来老人用的手杖，他也欣然接受，拿着手杖走路，把自己换下来的法杖让千“帮忙”拿着。
一条街没走完，千又看中了一辆小木车。孩童可以坐在上面骑，也可以推着玩的小木车，上了漆又雕了花，做的格外精巧。
孩子趴在上面不肯走，又眼巴巴的，只好给她买下。
这条街很长，卖小玩意的也多，让人应接不暇。
明真表情肃然，将千放在小推车上，背着傻乐的明得，飞快地往前跑，把小推车几乎推得飞起来，用最快速度穿过了那条街。
悟心拿着手杖跟在后面，看着走路不紧不慢，但明真速度再快，他也始终跟在旁边。
千坐在小推车上，感觉这种“飙车”刺激有趣，抓着把手要求明真继续。
明真一口气推出去十几里地，漂亮的小木车嘎嘣散了架。
这本来只适合在平地慢慢推的小孩推车，被他这个大力武僧推着在山地乱石树林里几进几出，散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更何况他还超载，小车上放了两个孩子，重量加倍。
自己推着小车也玩起来，没注意那么多的明真有些心虚，看看两个快要哭出来的孩子，蹲下来试图把小车修好。
“这个轴断了，换个新的还可以用。”明真说着，向师伯投向求救的目光。
悟心微笑点头，明真瞬间找到自信，在树林里拧树修车。
轮子坏了修轮子，推手坏了修推手，就这么一路坏一路修。
来到菩提山附近的时候，这个精致的小推车已经完全被替换成了粗糙木工版的小推车，明真的木工技艺也入门了。
灵界菩提山，在三界之外独立成一界，是最神秘的地方之一，除了佛修，少有人能进入。
明真明得二人虽然拜入悟见门下，但因为师父常年待在太息山，也从未来过此地。因此第一次来的他们，和千一样好奇。
隐藏在云雾之中的山门随着悟心的脚步，显露出真实的面貌。
两尊高大的佛像在阶梯两侧，一坐一立。
千仰头看着这两个佛像，忽然见他们动了。
身上薄薄一层石壳剥落，两人脑袋上顶着长出来的青苔，瞪着眼睛看向千。
第154章 佛子14
两米多高的两个石菩萨，竟然是两位佛修。
他们在山门处修行多年，因为一动不动，身上都蒙上了厚厚尘土，长出大片青苔甚至野花野草，他们头上戴着的冠，都有鸟在上面做窝了。
当他们挪动身体和脑袋，千看到其中一个人耳朵里长出看一丛蓝紫色的野花。
他们两人长得凶相，一点不像悟心那么和蔼，也不像明真端正可亲，两双铜铃般的大眼瞧着千，就足够令人害怕。
说起话来更是凶，张口就道：
“佛子，此子不可进入菩提山！”
外来者都只能来到山门前，祈求或问询，轻易进不去菩提寺内。
明真与千一同来到这里时就在暗暗担心，但看悟心师伯并无异样，便放下心来，此时被阻拦，他立刻看向师伯，想知道他要如何处理。
作为菩提山的佛子，悟心在这里地位特殊，极有威望，但并不代表所有的佛修都会事事听他的，至少此刻山门前的两位佛修就展现出了他们的坚持。
悟心和善一笑，举起了他的法杖，只见他将法杖轻轻在两个佛修额头一敲，仿佛敲钟一般响起沉沉两声。
那棍棒落下时看着很慢，两个佛修却没能躲开。
他们保持着这个凶相，半坐半立地僵在两个石台上，看上去更像是栩栩如生的石像了。
“……”
“师伯，这样……没有问题吗？”明真忍不住问。
悟心叹道：“能有什么问题呢，也就是个寻常地方，没有什么不能进的。他们将这里视作禁地，但对千来说，这里和山脚下的城镇也没什么不同。”
“守门守了这么多年，越发着相了，继续守着吧。”
明真看着显露老态的师伯慢吞吞往前走，不敢说话。
这一路上见到师伯态度和蔼，从不生气，他都快忘了师父曾经对他说过师伯那些事迹了。
二话不说举棒就打，就非常武僧风范——师伯曾经是灵界第一武僧。
谁都知道，佛子一根法杖，最擅长以“德”服人。
“我们要在这里暂住一阵了。”悟心摸了摸千的脑袋瓜。
千晃晃脑袋，她没有被两个很凶的守门人吓到，相反，她对他们还挺感兴趣。
要求明真把她抱起来，她扒在其中一个“石像”胸口，伸长了手把人家耳朵边长的一丛野花摘了下来。
“花好看！”
千摘到漂亮的花，给大小三个和尚一人送了一朵，公平公正。
往里走，尽是参天的古木，到处可见几人合抱的粗壮树干，高高的树冠上树叶浓绿，鸟影翩然，鸟鸣深幽。
树底下不少地方都铺着青砖石板，上面刻着风霜痕迹，青苔挤满了砖石缝隙，还开出米小的苔花。
走过这条路，前方看见一些建筑，和一般的寺庙建筑没什么两样，有人在扫洒，还有人在空地上练棍，香气从殿前的大鼎中飘摇四散。
千看着那一堆在太阳底下反光强烈的光脑袋，眯了眯眼睛。
已经有人迎了上来。是很年轻的僧人，他朝悟心行了礼，好奇的目光看向悟心脚边的千，有些犹豫地问：“佛子，这位小客人是？”
菩提山少有外人来，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这样一个小女孩会来此地。
悟心道：“是我的孩子。”
“……”年轻的僧人呆滞，他露出迷茫神色，“什么？”
不远处看似在认真练棍的僧人中，好几个手里的棍都掉在了地上，还有一个不小心把棍子戳在师兄的屁股上，更有人大惊之下棍子脱手而出砸到了前排的师兄。
显然他们也伸长了耳朵在听着这边的对话，被这个消息震撼得不轻。
佛子怎么会有孩子呢！
他们之前没往那个方向去想，此时细细一看那孩子的模样，可不是与佛子长得很相似吗。
更加震惊了！
悟心不管这群年轻弟子在想什么，将明真师兄弟二人介绍给他们，又说千也会在此暂住一段时间。
在这里最年长的弟子也不满百岁，从小是被佛子用棍子打过来的，没人敢对他的话提出异议，如坠梦中地继续做自己的事。
明真和明得在悟心的吩咐下，飞快地融入了一群僧人之中。
千却不愿意待在这里和明得一起玩棍子了，见悟心继续往前走，她也连忙跑着跟上去。
虽然她和明真明得相处也很好，但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她还是更愿意紧紧跟着爹。
“不愿意在此玩耍吗？”
千拉着悟心的僧袍点头。
“那跟着我一起来吧。”
悟心牵住了她暖和的小手，带着她一起往前走。
留下一群仍然震惊迷茫又好奇的年轻僧人们，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路过一条长长的砖石壁，石壁上凿砌出无数半人高的洞窟，每个洞窟都有人盘腿坐在里面。
洞窟古旧，地方狭窄，但这些人在里面端坐，一动不动。
悟心领着千经过的时候，他们也不曾睁开眼睛。
千靠近一个低矮的洞窟，悄悄伸手摸了摸其中一人的腿，确认是活人，赶紧收回手跑到悟心脚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他们在此处坐禅。”悟心和她解释。
千想了想说：“他们在这里坐着睡觉？”
“……或许如此。”对孩子来说，也没有区别。
“那我不吵他们。”千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声说。
但这条路太长了，千还是一直观察着洞窟里的人，一不小心和一个睁开的僧人对视了一眼。
他的眼睛是清透的琥珀色，千被他看了一眼，忽然就觉得脑袋一凉一激灵，刚才走在路上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那点睡意都消失了，整个人变得异常清醒。
好在他只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并没有多看。
走出去几步，千又看见一个洞窟里的僧人睁开眼看过来。这双眼睛是漆黑的，对视的那一刻，千脑子里响起了咚咚的鼓声，有点吵，吵得她脑子嗡嗡响，就和听到大师爹念叨一样。
悟心牵着她，一手用法杖在地上杵了杵。
“静心坐禅，不要被外物所扰。”
这话一出，接下来的大半条路上，千再也没看到一个人睁开眼。
悟心将千带到莲花池，告诉她，那是他修行之处。
莲花池看上去比之前那些树木笼罩的清幽石板路有趣多了，满池的莲叶莲花，散发出阵阵清香，中央还有个小石台。
许多红蜻蜓在湖边飞，湖里还有红色金色的鲤鱼。
它们仿佛也对千感到好奇，在她凑近池边时，挨挨挤挤地从水里冒出脑袋。
千趴在池边看它们，看着看着，口水流了出来。
被滴到口水的肥硕大鱼瞬间钻入水中，连带其他挨挤的鲤鱼也一起钻入莲叶底下。
千眼前伸来一只手，掌心托着几枚绿色的莲子。
很大的莲子，千一手只能抓住四个，她埋头开始专心地啃莲子皮。
悟心坐在池边给孩子剥莲蓬，千只看到满池的花，没看到哪里有莲蓬，悟心便给她看了一眼。
一朵花在他手中绽放凋零，鼓起莲子，最后成熟，也只是瞬息之间。
千好不容易啃出来一个坑坑洼洼的莲子米，放到了悟心干瘦松弛的手里，让他吃。
悟心也吃了，又给她剥了一捧绿莲子。
新鲜莲子咬在嘴里，滋味清甜，好像大热天喝下一捧凉水，千晃着脑袋和两个小辫，把自己的两个兜装满好吃的莲子。
明真来唤她去吃饭时，千还在啃莲子。
与修仙界对灵界的误解不同，菩提寺也是有很大一部分僧人会进食的。除却清修坐禅，醒着的僧人们时常会去膳堂吃东西，他们觉得这也是一种修行。
在膳堂做饭的也不是固定的僧人，除了一位胖胖的印合大师傅，每日都是不同的僧人在帮忙。
印合大师傅不做其他的，就只做馒头，大白馒头，一做就是几百年。也因此，他做出来的馒头，非常好吃。
千坐在膳堂的凳子上，挨着明得，右边坐着悟心。
来分馒头的年轻僧人，看到千旁边坐着佛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分给他，略过他分给了千一个大馒头。
毕竟，佛子常年在莲池清修，是少数从不来膳堂的人之一。
而千，看着其他人都分到了大馒头，只有爹没有，顿时露出了怜爱的表情，大方地将自己分到的馒头撕成两半，分了一半给爹。
“我吃一半，爸爸吃一半。”千一口咬在馒头上说。
悟心也拿着另一半馒头啃起来。
先前分馒头的僧人看到这一幕，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端着还剩一些馒头的簸箕就要过来再补给佛子一个，被悟心摆摆手阻止了，重新坐下去后看上去还有点垂头丧气的。
明真托着几碗粥水过来，是小米粥，在这里的僧人都是这么吃的。
千嘴里裹着松软香甜的馒头，埋头喝了一口粥，后厨做馒头的印合大师傅突然过来了。
他不是个爱和年轻僧人们交流的大和尚，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把谷物磨粉过筛，然后加水揉面团，日复一日，仿佛永远做不腻。
他将一个小碗放在千的面前，一句话不说地走了。
这一幕比佛子出现在膳堂还令人惊奇，旁边的僧人们本就时不时将目光投向这边，这会儿目光更加明显好奇，都想知道印合大师傅这是送了什么过来。
揭开盖子，是一碗腌的酸萝卜酱菜，酸香开胃。
有人嘀咕：“印合师傅除了做馒头竟然还做了腌菜吗，从来也没见过啊。”
第155章 佛子15
菩提山确实是个清修圣地，许多弟子常年在寺内清修，下山入寺修行后，又再度回到寺内，各人有各人的修行缘法，一旦找到自己的路，便没有人会去干涉。
这里也不像人间界许多寺庙一样有许多清规戒律，这里的僧人们守着的，都是自己心中的规诫。
因此，千在菩提寺里暂住下，除了守门那两位凶神，竟然也没人对她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反倒多有照顾。
菩提山上数以千计的佛修，也就只有千这么一个有头发的小女娃，她又不用早起做功课，又不用修行，每天就是玩。
为了让千融入大集体，不要和其他人有太大差异，主动承担起带孩子责任的明真操碎了心。
入住菩提山的第一天，体谅孩子在路上累着了，允许她睡了一个懒觉， 第二天起，明真就早早把千喊起来，想让她跟着明得他们一起早起诵经。
千被他迷糊喊醒，眼睛半闭半睁，坐在床边继续瞌睡。明真速度飞快地拎起她的胖胳膊，给她穿上外褂，梳顺头发扎一个最简单的小揪，便领着她和明得一起，坐在一群年轻僧人的最后方，进行早上的功课。
前面的僧人们庄严肃穆，认真诵经，后面的明真口中诵经，双手伸直，一手一个按住睡得东倒西歪的两个孩子的脑袋，不让他们倒下去。
明得还好，他从小就习惯了和师兄一起早起，眯了一会儿被前面的诵经声带着，不自觉就开始喃喃，然后越念越清醒，不再需要师兄抓着他的脑袋，自己就坐好了。
和明得不一样，千越听这诵经声就越觉得困。
而且他们诵经的地点不在佛堂，是在一株形态舒展的古木边，空气清新，一缕阳光照在身上，格外好睡。
直睡到他们早课结束，去膳堂用饭，把她的木碗在鼻子底下绕了两绕，千这才猛然睁开眼，歪着的脑袋也伸直了。
她碗里的早饭和旁边的僧人都不一样，是两个油饼，香喷喷的，还配着小菜和甜粥。
第一天她来到膳堂，印合大师傅还只是给她额外加了个腌菜，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掩饰偏爱，直接给她开起小灶来。
除了她之外，明得也有一碗加了果干的甜粥，其余僧人便只有一如既往的大白馒头和清粥。
千也喜欢吃这里的大白馒头，不过吃了油饼和粥，她吃不下完整的一个馒头，便掰开分一半给旁边喝粥的爹。
悟心回到菩提山后，看上去并没有再继续变老，但他每日都要花费大量时间在莲花池修行。
用千的话来说就是，他每天都在莲花池里坐着睡觉。
也就只有吃饭的时候，悟心会过来和千一起，睡觉的时候也会去守着千。
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千就会直接跑去莲花池找他。不肯吃饭也不肯睡觉，一定要等他一起。
明真早上一定要早早把千拖起来，让她一起上早课，也有悟心的原因。
他猜师伯现在情况不太好，担心千总缠着师伯，会让师伯没办法好好修行，出现什么不好的后果，于是想方设法消磨千的精力，把她带在身边，免得她去打扰师伯。
吃完早饭，僧人们各有事情做，眼看着千又要跟着师伯跑了，明真连忙喊住她。
千被他喊住，回头看他，两只圆溜的眼睛里写满了“干什么呀”。
明真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灵机一动问：“千还想玩小车吗？”
千那当然是想玩啦！
她犹豫地看看在前面笑着停下脚步等她的爹，朝他挥手拜拜，扭头跟着明真去玩木车了。
明真找了个空地，把他们路上改装的小木车拖过来，让明得和千一起玩。
小木车的部件经过各种替换后，变得笨重丑陋了许多，孩子自己踩不动，需要有人在后面推才行。
千和明得就轮流坐在上面，让另一个人推着，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算一圈。
千一开始还算认真，但几圈过去，她累了，就对这小推车感到厌烦了起来。
“我不要玩这个车了，不好玩。”千对明真说，“我想玩能骑的车。”
为了留住她，明真只好努力琢磨起能骑的小车怎么做。
菩提山上多的是好木材，他特地去山里找了粗细合适的木头回来，然后跑到藏经阁附近的小仓库去做木工，那仓库里有许多适合的工具。
最重要的是，明真曾经听师父说过，他还在菩提山的时候，就常待在藏经阁旁边的小仓库里睡觉。
明真想待在师父以前常待的地方。
没人知道他看着这个小仓库在想什么，明得也不知道，和千一起快乐地在仓库里翻找有趣的“宝藏”。
明真埋着头按照千的要求给她做小木车。
但孩子的兴趣总是一时一时，时刻在变。
千蹲在旁边看他摆弄木头，突然说：“我想要木头做小鸭子。”
木雕明真还真不太会，他师父擅长木雕石刻，他小时候常闹着要学，师父就慢悠悠说，等以后，等他长大了就会教他。
只是等到他长大可以学了，师父又已经不太能动弹了，所以他也没能学到。
明真自己琢磨着尝试了一下，最后做了个不太像鸭子的木头疙瘩出来。
千拿着那木头疙瘩，指指点点，嘴巴不像，没有翅膀，脚一大一小，还没有颜色。
第一天，千还兴致勃勃等着明真做的木雕鸭子，第二天，千就开始兴致缺缺，脑袋转来转去，总去看周围，在找什么更有趣的玩意。
明真心说，不等他能做出木雕鸭子，恐怕这小祖宗就没兴趣了。
明真皱着眉在那琢磨怎么做，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僧人。
“有什么为难之处吗？”陌生僧人问。
他看上去很年轻，但不是每天和明真一起练棍的那群年轻僧人，明真并不认识他。
互相行礼后，明真说出了自己的难题。
陌生僧人看看旁边两个照葫芦画瓢，一本正经学着明真行礼的孩子，笑道：“我来吧。”
他坐下，取木心，削木头，动作飞快干脆，没一会儿手里的木头就出现了栩栩如生的鸭子雏形。
千蹦跶了两下，兴奋叫道：“鸭子！鸭子！”
靠在这个年轻僧人的腿边，直接压在了他的布鞋上，整个脑袋都快扎到他眼前去看那个还在制作中的木雕。
明得也是，不知不觉，越靠越近，直接压在他手上。
明真一开始还记得把两个孩子拉到一边，不让他们打扰，后来自己也忘了，同样蹲在旁边仔细看仔细学。
僧人一口气做了好三只形态不同的鸭子，千、明得和明真，一人一个。
明真拿着那木雕鸭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小孩子的玩具，我就不用了。”
陌生僧人哈哈笑说：“你这年纪，可不是个孩子吗。”
这之后，明真每天都能看到他经过仓库门口。他总是问一句：“有什么难题吗？”
然后就过来帮忙。
明真问过他的法号，僧人却笑而不语，明真也不强求，寺内的佛修各有脾气，古怪神秘些也是有的。
不知不觉，明真就和他学起了木工。
这神秘的年轻僧人每日都会做出些小玩意，像是千说的鸭子、鹅、大鹰，还有什么彩色的角马，估计是孩子想象出来的动物，他也给做了，并且还细致地翻出一堆工具上漆上色。
只是他什么东西都做三份，千明得明真一人一份。
明真几次看着那些充满童趣的玩具，都忍不住说自己不用，但年轻僧人笑着摆手，就是不听他的。
看他笑着摆手的模样，明真总觉得有几分莫名的熟悉感。
千很高兴，她晚上睡觉，床头上摆了一排的木雕玩具。她睡觉前要和每个木雕说说话，每增加一个新的木雕，还要和旁边坐着的悟心介绍它们的身份来历。
悟心听着她滔滔不绝，和她就木雕进行一阵交流，把千说困了为止。
每天早上起来，千都要选择一个木雕带出去玩，做什么都把木雕摆在旁边，去膳堂也不例外，她自己吃，还要捻着馒头屑对木雕说：“你吃不吃？”
“哦，你不吃啊，那我自己吃了。”
她有好些个木雕玩，就忘记了自己先前说要小车的事情，明真和那个神秘的僧人学木工，为了千的小车车努力。
他一认真就忘了旁边的孩子，千不声不响，带着明得跑出去玩。
这么大的菩提山，千对各处都不熟悉，最熟悉的地方除了睡觉的禅房，就是吃饭的膳堂。
所以她带着明得，最先去的就是膳堂。
不是吃饭时间的膳堂很安静，也没什么人。
千在门口张望一下，看到印合大师傅坐在大木盆旁边，木盆里堆满了沾着泥的红薯。
看到两个孩子，印合大师傅也没什么表情，但千看多了他给自己拿各种好吃的，一点不怕他的冷淡，直接走进去，不见外地凑近主动问他：“你在做什么？”
“洗红薯。”印合大师傅冷淡说。
千也有阵子没帮忙洗菜了，这时候说道：“我也要洗。”
“那就洗吧。”印合大师傅没把这两个小帮工赶走，还起身为他们拿来两个小木凳并两个小擦子。
千就认真洗了几个红薯，接下来她与其说在帮忙，倒不如说在玩水。
但印合大师傅没有在意，自顾自洗着，裤子上被两孩子泼了一片水渍也没在意，甚至还给两个玩水的小孩把过长的袖子扎了扎。
急出满头细汗的明真找孩子找到膳堂这边来的时候，看见千和明得坐在小凳子上吃烤红薯。
“你们在干什么！”明真黑着脸问。
千看到他，露出牙齿笑道：“吃烤红薯，好香，好吃！”
明得同样在旁边咧嘴笑，满嘴黑灰嚷着好吃。
旁边的印合大师傅看见他来，走进门里，把门关上了。
明真：“……”
千看看他的黑脸，走过去敲门说：“明真也要吃烤红薯。”
“谢谢烤红薯！”
她机智地先说了谢谢，那门静默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一条缝，递了个烤红薯出来。
第156章 佛子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