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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轻叹了一声,继续道:“毕竟外边对阿蕴的传言都不大好听,不如借着这事,好让他们闭一下嘴,告诉他们,我们侯府与苏府的交情尚好,阿蕴也不是因什么手段才嫁入的侯府。”

  顾侯在一旁也劝道:“二郎,这事是我们侯府连累了我那儿媳,我们只是尽所能的来补偿她。”

  柳大娘子想到当年若不是自己对小刘氏说了重话,又把她送离金都,不让她与六丫头见面,小刘氏兴许也不会染上疯疾。

  想到这,许是心亏,她也认真斟酌了顾夫人的提议,随后巍巍地看着丈夫,劝道:“大人,小刘氏确实是受了委屈,若是休妾的话,也确实会让外边那些传言越传越黑。”

  顾侯叹息了一声:“二郎,我们两家当年因这事生出了些嫌隙来,少了许多的往来,如今误会已清,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因当年的事而尴尬得生分了,不然真就如了那人的意了。”

  一直未说话的苏长清接口道:“是呀,父亲,刘二小娘的病这几年来未见好转,反倒越发严重,长此以往也活不了多久,以后只怕六妹妹会怨了父亲。”

  苏父沉默。

  旁人都望着他,不知过了多久,他呼了一口气,道:“为表对小刘氏的看重,屋产银钱由苏府来出,再办个放妾的小宴,同时再让苏府的儿女,女婿前来,说清楚这件事,届时再让……”顿了顿,望向女婿:“再让六丫头回来一趟。”

  顾时行点头:“好,我会带着阿蕴回来。”

  苏父再望向了顾侯:“今日留下用午膳,我们喝两杯。”

  顾侯点头:“自然是好。”

  苏父再叹了一声,看向顾时行,问:“既然是那人所为,如何处理的?”

  顾时行脸上多了几分冷色:“小婿会如实告知陛下。”

  他记起在那一辈子,他为了保全阿蕴的名声,并未上报。

  但在这一辈子,当年的事在皇家中却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他想借此事来还阿蕴一个清白,让李嵇得到应有的惩罚。

  说完这话,顾时行望向岳父:“小婿尚有一事与岳父岳母说,是些私事。”

  顾侯夫妇闻言,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都起了身,道:“那我们便想出去了。”

  说罢,二人转身出了厅子。

  苏长清望了眼自己的好友兼妹夫,然后也朝着父母一拱手,退出了厅子。

  厅子只余三人,苏父才问:“何事需得避开你父母来说?”

  顾时行一拱手:“接下来这些话多有得罪,请岳父见谅。”

  他的话,让苏父脸色更加的凝重:“但说无妨。”

  顾时行抬眸,正色道:“我听阿蕴提起,她小娘神志不清之时曾说过,她母亲年轻时有一个有举人功名的未婚夫,是不是?”

  苏父脸色微微沉了沉,但还是点头:“那又如何?”

  顾时行道:“倒不是阿蕴小娘对那男子念念不忘,而是当年岳父醉酒,阿蕴小娘也在屋中一事事有蹊跷。”

  柳大娘子一怔,惊道:“你怎知当年的事的?”

  顾时行解释:“方才小婿说了,是阿蕴听到她小娘说的。如今阿蕴的小娘也没有必要说谎了,这一点岳父岳母应是清楚的。”

  苏父静默了几息,道:“你继续说,到底有什么蹊跷?”

  顾时行便不疾不徐的回:“那就要问问岳父的妾室刘小娘了。”

  苏氏夫妇都皱起了眉头,疑惑不解。

  “小婿从中调查了一下,发现刘小娘与那姓宋的男子曾是青梅竹马。小婿也查问过刘小娘当年的闺中好友,得知了她当娘心悦那宋家郎君。而在如此情况下,知晓妹妹与自己心悦过的宋家郎君定亲,她又该如何?”

  顾时行并未查过,也没有什么闺中好友,不过是扯了谎罢了。

  今日听阿蕴提起此事,他也明白了她小娘的心病为何这么深了。一是因为女儿的事情,二是因为多年前被冤枉的事情。

  知道了自己对她的亏欠,所以几日他需得为她的小娘讨回一个公道。

  听到自己的妾室心悦旁人,苏府的脸色骤然一黑。

  “因当年被冤枉后,阿蕴小娘写过信给宋家大郎,道他不介意,她就与他走,可信件却是没送出去,反倒到了她亲姐姐的手上,成了拿捏自己的把柄。”

  “阿蕴的小娘为了女儿着想,怕旁人与岳父觉得阿蕴身世有问题,所以这么久以来都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若岳父不信,大可去搜查刘小娘的院子,应当还能搜出信件。”

  话到此,顾时行便停了,神色平静。

  他气息内敛,相比起苏父,倒是显得沉稳。

  苏氏夫妇二人都没有说话。

  “小婿不会将此事告知旁人,但只希望岳父岳母能让刘小娘能到阿蕴小娘的面前认错,让阿蕴小娘的心结能解开一些,也能助她的病情有所好转。”

  言外之意,他可不说出去,保全岳父的颜面,但必须要大刘氏到小刘氏的面前赔罪。

  说罢一拱手,道了声“此事便拜托岳父了”后,转身出了厅子。

  在转身的那一瞬,浅淡眸色也随之一暗。

  他会为阿蕴讨回属于她的公道,绝不容他人再肆意欺辱她。

第109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苏蕴醒来时顾时行已经不在屋中,她便也就起床梳洗后准备去婆母的院子请安。

  但去了婆母的院子才知道婆母也不在府中,她便回了清澜苑,打算静下心来想大皇妃的事情该如何处理。

  她琢磨过后,关于大皇妃的事情,还是不宜直接上门去说清楚。

  事情定然是要全盘告知大皇妃的,不然她怎会相信自己曾经有孕数月却被隐瞒了下来。而且在这有孕的期间还被有心人故意算计自己服用了易滑胎的药物。

  ?

  可却不能由她亲自来出面。

  一则不知大皇妃身旁有多少德贵妃的眼线。二则不清楚大皇妃现在的身体情况,若是因听了她的话之后,大皇妃就无力回天了,只怕会牵连侯府。

  若她不与大皇妃说明,大皇妃恐怕真的就时日无多了,那还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告知大皇妃她所遭遇的谋害,大皇妃或许才会为那小县主放手一搏。

  苏蕴琢磨了许久后,让人准备了笔墨,然后写了一封信。

  信写好后已是晌午,却还未见顾时行回来。

  他到底去哪了?

  平日他若是外出,都会与她说一声,或是让下人告知她,今日却是没有只言片语。

  细雨已停,天空逐渐转晴,耀眼阳光穿透乌云层,落到了疏密的树上,点点斑驳的光点落在了青石砖上。

  苏蕴把窗户打开,让秋风入屋。

  她打开窗户的时候,才想到顾时行有可能是去苏府了。

  昨日已查清了当年的事情,他又恢复了一些记忆,自然不会再让她多受一日的冤屈。

  他会与公爹,婆母说清楚这些事,公爹与婆母为人正直清明,知晓此事后,绝对不允这事拖着不解决,所以现在很有可能都在苏府呢。

  苏蕴望着院中地面上洒落的阳光,深深地呼出了一口这辈子憋了许久的气,而后脸上的笑意多了份释然,轻松且惬意。

  顾时行是在申时回来的,便是公爹和婆母也都来了清澜苑。

  顾侯望向自己的妻子,示意她说话。

  顾夫人犹豫了一下,才愧疚地与儿媳道:“阿蕴,先前是我误会你了,自你嫁入侯府后,我就极少给你笑脸,是我这个做婆婆的对不住你。”

  说着,顾夫人起了身,朝着苏蕴正要躬身,吓得苏蕴忙扶住了婆母:“母亲言重了,这几年来母亲从未看低儿媳,且也尽心尽力地教导儿媳管家,儿媳也受益良多,儿媳心里从未怨过母亲。”

  大家都没有神通广大的本事,只不过是食五谷杂粮的凡人罢了。

  有人会因一叶障目,冷言冷语来欺辱无辜的人,这样的人,苏蕴做不到不怪罪。可是婆母待她虽有冷脸,可却从未出言中伤。

  不然她也不动熬到现在,那时她不过是十五六岁罢了,若是周围全是骂声,连在侯府都没有一方安静的天地,或许那时候她就想不开了。

  顾夫人望着儿媳的眼里满是心疼,既心疼又愧疚地道:“亏得阿蕴你心智够坚定,不然这么多年你怎能熬得过去?”

  苏蕴笑了笑,望了身旁的丈夫一眼。

  或许在那过去的四年,他们并没有那么的不堪。他们的夫妻关系虽淡漠,可他却从未干涉她,也从未让她难堪过,而且还给予了她尊重。

  这些尊重是世间多少正正经经成婚的夫妻都做不到的,更别说尚有误会的夫妻。

  顾夫人对儿媳心里眼里尽是亏欠,心里也暗暗的想着往后对儿媳的态度,定要和亲生女儿一样无异。若是那两个妯娌在知道阿蕴当年是被冤枉的后,说话还那般阴阳怪气的话,她这个长嫂也不会再与她们客气。

  顾夫人还与儿媳说了她小娘的事情,让她莫要太担心,她会进宫求得皇后娘娘恩准,让傅太医每个月都去瞧两回她小娘。

  送走了公爹和婆母后,苏蕴才问身旁的男人:“你怎不把我喊醒,让我一同回去?”

  除却接走小娘外,她还要状告大刘氏,现在倒是错失了这个机会。

  不过等接母亲离开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顾时行望了眼身旁露出了惋惜之色的妻子。明白她惋惜的是什么,便道:“刘小娘对你小娘所做的事情,我也尽数与你父亲说了。”

  苏蕴闻言,又惊又喜的望向他:“你真的说了?”

  顾时行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望着她的黑眸里尽是认真之色:“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这一句话,胜过万句的甜言蜜语。

  过了一会,苏蕴问:“真的要把我小娘接到侯府来,会不会不大合规矩?”

  顾时行听到她这话,便想起她曾说过侯府规矩重的话后,也就摇了摇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规矩可以适当的变通。”

  苏蕴盈盈一笑,反握着他的手。

  许久后,她才拉着他回了房,道:“我想让夫君帮我一个忙。”

  说着,她松开了他的手,去把写好的信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顾时行接过,看了眼里边的内容,然后抬头望向面前的妻子:“你想帮大皇妃。”

  苏蕴点头,道:“大皇妃或许已经快熬不住了,我若不是可能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但若说了,可能尚有一线生机。”

  说到这,她想起上辈子那个温柔的大皇妃,补充道:“我不希望那么温柔和善的一个人在这一辈子是这么悲惨的一个结局。”

  顾时行沉吟了一息,问:“那你想如何做?”

  苏蕴道:“我的字迹恐会被认出来,但我夫君能临摹出旁人的字体……”她再返身从柜中摸出了一本已逝去的书法大家的临摹本,笑着眨了眨眼,道:“夫君能按照上边的字体再重新临摹一份吗?”

  顾时行从她手中拿过了临摹本,翻阅着手中的本子,颇为无奈一哂:“既然你想帮,作为你的夫君如何能坐视不管?”

  苏蕴见他笑了,惊诧道:“这还是我这几日第一回见你笑呢。”

  顾时行原本是冷淡的性子,平日面色寡淡,没有太多表情,脸上显然有笑意。

  顾时行偏眸瞧了她一眼,语气也多了几分无奈:“我只是没了一些记忆,但并非是换了个……”

  话语忽然一顿,半转身子望向苏蕴,微微皱眉,问:“若我不是我,你也会待我像昨晚那般?”

  苏蕴听到这话觉得有些绕,纳闷地反问:“什么你不是你的,你就是你呀?”

  顾时行:“就是没有与你经历过那两年的我。”

  苏蕴沉默了一下,随而眼中多了几分怀疑:“夫君可是在吃自己的醋?”

  顾时行不否认,点头:“是,我是吃自己的醋。”

  苏蕴忽然抿唇一笑,双臂一伸,搂住了他的颈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一啄。

  离开了他的唇后,脸上尽是笑意:“无论是哪一辈子,还是这一辈子,都是你,我也只对你那样。”

  顾时行心头一颤,耳根子软了,若她现在让他抄百篇佛经,他都愿意,更别说只是一封书信。

  他随手把本子和信扔在了地上,蓦地把她抱起,几步后直接把她抱到了圆桌上。

  坐在桌上的苏蕴几乎与他齐平,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唇缓缓接近之际,他忽然愣了一下,略一退开了些,问:“我们俩,是不是也这样过?”

  还以为要亲下来的苏蕴,在听到他的话愣了愣后,顿时回想起在陵川时那荒唐的白日宣淫,瞬间面红耳赤,脸颊似被沸腾的水的烫过一样。

  看到她如此,顾时行唇角微微勾起,额头抵着额头,低低地道:“早间,你可不似现在这般容易的害羞。”

  苏蕴顿时明白了,他压根就记起在陵川那日的事情,如此一问,不过是想要她羞,想报早间的仇。

  她气得直接推他,但却没有推动,他却是揽着她的腰微微往上一提,二人的唇齿顿时相触到了一块。

  苏蕴余光望着他,才缓缓地闭上眼眸,用心感受这一个吻。

  她的夫君,她的顾时行呀。

  无论哪一辈子,都是他。

  她攀着他的后肩,收紧了力道,回应他时而的温柔,时而的激烈。

  待两唇离开后,牵连出细细银丝,拉开一小段距离才断。

  稍微粗粝的指腹在她嫣红的唇边细细抹了抹,苏蕴对上他的目光,羞赧得微微低头,但眉眼却是含着笑意的。

  过了一刻后,顾时行才坐在桌前帮她临摹书信。

  书信写好,等墨干后,苏蕴看了一遍,半分都看不出有他笔迹的痕迹。

  顾时行与她道:“信便给我,我让人暗中给大皇妃送去,不管大皇妃看到信之时信还是不信,都会起了疑心。”

  苏蕴折叠起书信,放入信封中,轻叹了一声:“但愿她在这一辈子能有一个好的将来。”

  说着,她又想起了陵川的事情,看向他,问:“陵川的事,夫君还能记得多少?”

  顾时行蹙眉思忖了半晌,如实地道:“有些模糊,但因听了你所言,所以尚能记得那许通判是被冤屈的,而冤屈许通判的那人便是现在的郑府判。”

  说到这,他道:“这案子应该没有翻案,不然朝廷会有公布,我明日回大理寺,翻阅卷宗,再派人去陵川把这案子了了,还这辈子的许通判一个清白。”

  苏蕴点了点头后,又道:“若去了,顺便带一封信给那郑娘子吧,待案子清了,再把信给她,总归不能因我们这辈子回来,让她没了性命。”

  顾时行也不大记得那郑娘子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也就询问了一遍。

  苏蕴便仔细与他说了郑娘子的事情。

  顾时行听了苏蕴的话后,略一颔首:“那便依你所言。”

  苏蕴望着手中的书信,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眼能视,耳能听,无法充当一个聋盲之人,更是无法做到对上辈子所知之事坐视不管。

  所以她想尽自己所能地帮助一些人,可也不想因她的帮忙,而让另外那些有错,却罪不至死的人因此丢了性命。

第110章 正文完。

  信件再次临摹后,苏蕴那封要送给大皇妃的信也交付到了顾时行的手中。

  顾时行拿了信后,便出了屋子去吩咐墨台。

  让他寻得机会把此信交给大皇妃的贴身婢女,而行动前必要提防有无眼线。

  当大皇妃的贴身婢女收到信的时候,再听到送信给她之人的一句提醒“有眼线,莫要被发现。”后,愣怔了片刻,等回过神来,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那婢女虽然怀疑来人的身份,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收了书信后便藏了起来,待回到房中才拆开来看。

  看到信中说在王府陈侧妃谋害主子,婢女心有忐忑。因此事过大,最后还是转交到了主子的手上。

  苏蕴也是过了数日后,才听到大皇妃见了她自己的母亲。而在第二日,大皇妃的母亲匆匆进了宫,求得皇后让傅太医去大皇府给女儿诊治。

  宫中妃嫔各有信任的太医,轻易不会用其他妃嫔常用的太医。所以这几年来,几乎都是德贵妃身边固定的两位太医在为大皇妃医治。

  皇后约莫嗅出了什么不寻常,便也就允了。

  傅太医前脚到了大皇子府,德贵妃那边的刘太医后脚也跟着到了,两个太医同在一处。

  德贵妃暗中让身在大皇子府中的自己人把儿媳所余下的药包都给换了,顺道再对一下所剩的药包是否还对得上数目,以免被那傅太医察觉出不对劲。

  可她却不知儿媳早就吩咐婢女把先前熬药残留的药渣藏了两份,待傅太医离开时再寻机会拦下其轿,暗中交付这些药渣。

  后来也是顾夫人与苏蕴说了些从皇后那里听到的消息,她才知晓傅太医在药渣中找到了一味奇特的药。

  此药对寻常女子来说是养身子的药,可对于落胎不久的女子而言,长期服用,便会像慢性毒药一样慢慢侵蚀身体,最后掏空了女子的身子,直到药石罔效。

  大皇妃的身体几乎已接近油尽灯枯,便是好生休养,也没有多少个年头了,但若是不停药,也不调理,估摸今年都挺不过去了。

  而皇后开始彻查刘太医,谁知刘太医在牢中自尽了,在自尽前指控陈侧妃。

  而德妃也如那一辈子那般被禁足,后被降为德嫔。

  而李嵇先有算计忠毅侯府的事在,再有这后宅管教不严,妾室谋害正室一事。哪怕这两年他已经不再宠着侧妃,但也惹了圣怒,随便封了个静王,封地岭南。

  过程不一样,却也是一样的结局。

  大皇子与大皇妃的事情,在苏蕴这里,已算是了了。

  十月底,苏蕴随着顾时行一同回了苏府。

  苏府给母亲做了个践行小宴,以此来告诉旁人那小刘氏并非是弃妇,而是风光被放出苏家的妾室,从此从妾籍转为良籍。

  小宴尚未开始,苏蕴回了小院,给母亲换上新做的衣裳,还给她疏了一个发髻。

  小刘氏的气色虽好,但眼神却有些茫然,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识身后给自己梳发髻的年轻女子是谁。

  苏蕴与母亲说出自己当年被冤枉的事情已然被调查得水落石出了,她也恢复了清白的名声。

  “娘亲,女儿并没有用那些手段嫁入侯府,如今公爹与婆母,夫君,还有嫡母父亲都已经知道此事的真相,都还了女儿一个公道。”

  小刘氏眨了眨眼,好似听懂了,又好似没有听懂。

  这时初意来敲门,站在门口,道:“娘子,主母与刘小娘已到院子外了。”

  苏蕴把母亲扶起,小刘氏呐呐的问:“我们要去何处?”

  苏蕴温柔地道:“去小厅,有女儿陪在娘亲的身边,娘亲莫怕。”

  小刘氏望了眼觉得陌生的女子。虽然陌生,可却是由心的信任。

  去到小厅,刚要跨入门槛时,小刘氏看到了刘小娘和柳大娘子,面色一变,立马躲到了苏蕴身后,身子瑟瑟发抖。

  柳大娘子望着那小刘氏如此,心底多了几分心虚与愧疚。

  苏蕴叫母亲如此,也是心下一酸,但为了让母亲走出多年的阴影,便耐着性子与母亲道:“小娘,不会有人骂你的。若是有人骂你,女儿给你骂回去,女儿护着你,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小刘氏还是有些怯怯的,探出脑袋望厅中望了一眼。

  刘小娘一脸的菜色,而柳大娘子却是对她笑了笑,算是露出善意。

  到底是心有所亏欠。再者六丫头在当年之事已经被正名了,所以整个侯府都觉得亏欠于她,她算是侯府的心头肉了。

  不为亏欠,也为这两家的关系,柳大娘子自然得放下了身段,来盯着刘小娘与刘二小娘道歉。

  刘小娘先前因苏媛教唆苏语嫣推苏蕴落水一事,在苏府已是抬不起头来了,平日都小心翼翼过日子,尽量讨好丈夫。

  可前些天,她忽然被喊到了主院,厅中只有主母和丈夫,而桌上还放着二十年前她藏起来的信。

  望到被偷走的信件,那一刻她脸都白了。

  丈夫什么都没有说,只冷着脸让她去给小刘氏道歉,当着主母与蕴丫头的面道歉。

  若是安分守己,苏府尚留她一瓦遮风挡雨之地。若是不肯,便直接发卖了。

  前者尚有活路,后者只有死路一条,这哪里还有她选择的余地?

  她也就只能选择前者了。

  小刘氏犹豫了许久,小声问女儿:“真的不会有人欺负我?”

  苏蕴心中苦涩,但面上还是温柔的点了点头:“不会有人欺负小娘的,小娘陪我一起进去,好不好?”

  闻言,小刘氏犹豫了许久,才拉着女儿的袖子,点了点头。

  苏蕴笑了笑,然后挽上小娘的手腕,一同进了小厅之中。

  入了小厅中,苏蕴让母亲坐下,然后看了眼初意。

  初意会意,端了一杯茶水上来。

  茶水端到了刘小娘身旁。

  刘小娘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她妾室的身份压小刘氏一头便罢了,可小刘氏还是自己的亲妹妹,她竟要向自己的亲妹妹下跪,这一跪,脸也要不得了。

  但若不跪,只怕女儿与儿子往后的日子会难过……

  想到这,刘小娘端起茶水,在自己亲妹妹的面前跪了下来。

  小刘氏被她忽然跪下的举动吓了一跳,双目睁得滚圆。

  刘小娘深呼吸了一口气,僵着脸色开了口:“二十年前,你名声被累,被迫入府做妾都是我所害,是我对不起你,请你喝下这杯赔礼茶,原谅我。”

  小刘氏听到这话,神色忽然怔怔的,不知怎的,眼眶逐渐蓄满了眼泪,泪水从脸颊滑落。

  苏蕴呼了一口气,对母亲道:“这杯茶,小娘可以不喝,也可以不原谅。”

  刘小娘闻言,脸色更加的黑了。

  小刘氏久久不说话,浑浊的双目逐渐清明。

  她梗着脖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双目彻底清明后,声音哽咽:“我不原谅。”

  母亲在这时候清醒的听着刘小娘认错,最好不过。那往后压在她身上的压力也会逐渐减轻,病情也会慢慢的好转。

  刘小娘紧紧的咬着牙根,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谁能想到小刘氏的女儿竟会做上了侯府的娘子?谁能想到二十年前的旧账还会被翻出来?

  一步错,步步错。

  柳大娘子冷眼暼了眼面色难看至极的刘小娘,收回目光,与苏蕴道:“前边已摆好了宴席,该是时候上桌了。”

  苏蕴扶着母亲起来,随着嫡母一同出了厅子,徒留依旧跪在地上的刘小娘。

  出了院子,在巷中,柳大娘子也走在小刘氏身侧,轻叹了一口气:“我怨了你四年,一直以为是你唆使六丫头做那等事,败坏了苏府名声,也抢了嫣儿的婚事,所以才会犯糊涂,可如今真相大白,确是我错了。”

  小刘氏记得方才在房中时女儿对自己说的话,望了眼身旁的女儿,潸然泪下。

  ——她的女儿,受苦了。

  许是心有灵犀,苏蕴朝着小娘温柔笑了笑:“小娘,我过得并不苦,我有一个敬我,爱我的夫婿,公爹婆母皆是讲道理的人,所以在侯府,我过得很好。”

  小刘氏擦去眼泪,脚步一顿,朝着柳大娘子一欠身:“多谢主母。”

  柳大娘子忙道:“莫要言谢,我不过是在补偿你,补偿六丫头罢了。你此行从苏府离开,府中会给你一间铺子与一个庄子,还有五百两的白银,往后若是有难处,苏府也不会坐视不管。”

  小刘氏还是多道了一声:“多谢。”

  她的身心,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过。

  *

  小宴过后,苏蕴与顾时行把母亲接回了侯府。

  毕竟身份多少有些不合适,所以倒不是常住,只是住个小半年,在这时间内好好养病。

  之后再在离侯府相近的地段另僻一个小院子给小刘氏居住,苏蕴也好时常过去探望。

  把母亲接到侯府没两日,苏蕴听说刘小娘病了,病来得急也来得猛,她直接倒下卧床了。

  向自己亲妹妹下跪认错,如此屈辱,再有在府中也彻底的抬不起头来了,怎能不病?

  若是不病,心智何其的强大?

  刘小娘自食恶果,苏蕴也没有再在意。

  她每日都会去陪一陪母亲,而母亲的病情也有所好转。渐渐地,一日里头清醒的时辰比糊涂的时辰多了,气色也好了许多。

  晚间,小夫妻俩躺在了床上,相互依偎。

  顾时行的记忆逐渐回来了,可却像是蒙着一层迷雾一样,有些记得清楚,有些却很是模糊,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记全。

  但与苏蕴来说,他记得或是不记得,却也不强求,所有的记忆总归有一日能慢慢寻回来的。

  床榻之上,他问:“这一辈子,你可还有遗憾?”

  苏蕴躺在他的臂弯中,闭着双眸,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无论是我的名声,还是娘亲的清白,一切的遗憾都补足了。”

  他沉思了片刻,继而问:“另一辈子呢?可有什么遗憾或是放不下的牵挂?”

  苏蕴沉默了两息,再次微微摇头:“那一辈子我度过了美好的两年,也没有什么可遗憾可牵挂的了。”

  他眸色微微一敛,多了几分无奈,问:“是吗?”

  苏蕴轻“嗯”了一声。

  夫妻二人相拥,没有再说话。

  过了片刻后,苏蕴转了身,面朝床里侧,缓缓睁开了双眸,掌心不由自主的覆在了小腹上。

  遗憾与牵挂吗?

  或许是有的,只是这份遗憾与牵挂便由她来埋藏起来就好,他不需要也与她一同自责。

  可这个时候,顾时行却也转身熨贴到了她的背后,手臂从她腰上伸过,宽厚的手掌覆住了她的手背。

  他在她耳边低低地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