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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着扶手的长指一顿,开了口:“我来,是与梁世子算帐的。”

  梁邕嘴角勾了勾,讥讽道:“没想到顾世子这般小心眼,七八年前的事情都重新拿出来说事。”

  顾时行淡淡的道:“不是旧账,是新账。”

  梁邕一顿,正在思索什么新账的时候,身旁的人倏然起身,在梁邕与其护卫才反应过来之际,梁邕就被人拽住了衣襟,整个人瞬间被提起,随即半个身子都掉出了凭栏外边。

  尖叫声在楼上楼下同时响了起来。跳舞的舞姬,还有寻欢作乐的人都停了下来,一脸懵的四处张望,在看到二楼凭栏上有一个男子半个身子横出了凭栏,都相继变了脸色。

  有人认出来了男子的身份,被吊在凭栏外的男子是定淮王世子,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把定淮王世子退出去?!

  梁邕的护卫想要上前的时候,顾时行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什么威胁的话都没说。

  护卫动作一僵,都不敢再上前,就怕一上前,拽着自家主子后衣襟的手就会松开,主子也会摔得个半残。

  梁邕惊吓得白了脸,从上往下看,视野冲击得很,心脏几乎一瞬间就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

  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大声骂道:“顾时行!老子定会陛下那处状告你谋害我!你最好快放开我!”

  “确定要我放开?”顾时行嗓音淡漠,不疾不徐的反问。

  说着的同时,手忽然一松,但又忽然一抓,把梁邕的护卫都吓得倒抽了一口气。

  “别、别松!”因被吓了吓,梁邕的声音都开始打颤了。

  苏长清依着顾时行安排,在楼外等候片刻,可当听到尖叫声的时候,就疾步走了进去。一进到大堂,就看到顾时行拽着梁邕的衣襟,把梁邕整个上半身都推出了凭栏外边。

  苏长清惊了。

  这平日冷漠寡淡的人,疯起来竟然这么的可怕!

  真怕人掉下去,引起大麻烦。苏长清便快步地挤过人群,往楼上跑去。

  顾时行眸色浅淡,平静地道:“旧账就罢了,新账得算一算。”

  “算个狗屁账,老子哪里又得罪你了!?”

  这时候苏长清已经走到了一旁,忙道:“时行,你慢点,别真失手把人弄下去了。”

  顾时行漠声道:“但凡他不乱动,就不会那么轻易的掉下去。”

  说罢,在感觉到梁邕身体颤颤发抖的时候,他把人给拉了上来,但却是把梁邕的脑袋摁在了凭栏上。

  被摁在凭栏上的梁邕看到僵站着的侍卫,大骂:“都杵在那干嘛,还不赶紧救我!”

  主子都还在人家的手上,那些侍卫哪里敢上去?

  “梁邕我只警告你,你犯界了。”

  以前的关于自己的事,顾时行懒得为了个烂人而费脑去记仇,可他想动的人是自己的发妻。

  森冷的声音落入梁邕的耳中,梁邕一头雾水:“我他娘的犯什么界了,你有本事说清楚!”

  顾时行忽然看向一旁的苏长清,然后看回他,声音不小:“你派人假扮悍匪截杀朝廷命官,纵你是定淮王之子,又岂能容你目无圣上,胆大妄为?”

  顾时行的话一出来,一众哗然。

  梁邕心底一慌,心道不会是事情败露了吧?

  虽忐忑,但面上还是带着怒火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休要诬赖老子!”

  顾时行没有松手,一直摁着他,“是与不是,等宫里的人来了,你再到陛下那处解释。”

  苏长清没有劝他放人。

  来前,顾时行说了,这事他要闹大,闹到皇宫去。

  *

  顾夫人与娘家嫂子说起儿子的亲事,有些无奈。

  “世子到底要寻什么样的姑娘,这前前后后都看了十几个姑娘的画像了,就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眼的?”

  顾夫人强颜欢笑,委婉道:“行儿这不是已经升为大理寺少卿了么,他事物繁忙,没有太多的时间留心这些儿女情长。”

  娘家嫂子叹了一声气:“也是,在同一辈中的,就数世子最有才能了。除去世子这个身份不说,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了,说起这忠毅侯府的世子,谁不都是一声赞叹?”

  谁都喜欢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儿女,顾夫人也不例外。

  微微笑了笑,然后端起茶水正要饮的时候,有婢女神色匆匆走进了厅中,朝着二人一福身,忙道:“夫人,不好了。”

  顾夫人把到了嘴边的杯盏放下,甚是不解地看向婢女:“何事?”

  婢女咬了咬唇,踌躇了一下,才说:“世子与苏家大公子在春风楼里打了定淮王世子。”

  顾夫人手一松,手中的杯盏蓦地落地,“啪”的一声,杯盏一碎,茶水四溅。

  苏大公子,春风楼,打了,定淮王世子?

  这几个词语拆开来,她都能理解,可为什么合在一块,她就不能理解了呢?

  一旁的娘家嫂子也都是怔的,但也是最快反应过来的,忙问:“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倒是说清楚呀!”

  婢女慌道:“街上都在传,说什么定淮王世子谋害朝廷命官,忠毅侯府世子为好友出气。”

  婢女的解释,反而让人越来越懵了。

  可顾夫人的脑海里边却是飞快的想着,时行不是去普安寺下的宅子住了么,怎会与苏家嫡子在一块?

  为什么还会说是为了好友出气。

  难不成是梁邕想害苏长清?行儿知道了,就贸然的去寻了梁邕?!

  顾夫人脑子乱哄哄的,但还是很快地稳定了过来,即刻吩咐:“快些派人过去帮着世子,别让旁人伤了世子。”

  儿子素来是个有分寸的,也很是能沉得住气的人,可今日却被逼到动了粗……那苏长清在他心里就这么重要?

  想到这,顾夫人心底既有担心,也有绝望。

  *

  顾时行在春风楼闹起的动静传得很快。

  苏蕴回到府中后,就让初意盯着外边的动静。

  初意听到这消息后,神色匆匆的回来了,在苏蕴面前露出不可置信之色,惊愕道:“姑娘,世子真的去寻了那个定淮王世子为姑娘出气,听人说顾世子好像差些把那定淮王世子从二楼扔了下去。”

  苏蕴听到初意的话,也是有些恍惚的。

  顾时行会这么做,是她没想到的。

  在她的印象里,顾时行沉稳,内敛,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不急不躁,有条不紊的,从来就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

  今日他与嫡兄把她送回府中的时候,她还当他是以稳妥的法子找梁邕算账,不成是这么斩钉截铁的算账方式,闹得人人尽知。

  “姑娘……”

  在苏蕴思索间,初意喊了她。她转头看向初意:“嗯?”

  初意踌躇了一下,开了口:“奴婢觉得吧,比起洛进士,顾世子或许更值得托付。”

  听到这话,苏蕴面色淡淡的,略一点头:“我明白。”

  说着,走到窗台后,把窗户打开了,看着外边的小院,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顾时行和嫡兄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倒是不用担心顾时行会因这件事而受到什么大处罚,毕竟今日降下的人都是能指控梁邕的人证。到了皇帝的面前,也是顾时行有理,他不过是为了好友出气。

  只是在旁人那里说不过去的是——到底是好成了什么样的友谊,才会让向来稳重的顾世子这么地大动干戈?

  想到这,苏蕴与初意道:“你再去前边听一听,嫡兄还与顾世子在一块,传回府中的消息或许会更快。”

  吩咐了之后,苏蕴想了想,喊了正要出去的初意:“不了,还是我前去吧。”

  她遇险一事,主母很快就会知道。不如她主动去把事情说清楚,避免主母会因嫡兄为她出气而惹了麻烦,从而责怪到她这里。

  苏蕴到了前边的院子,正好遇上了神色匆匆要出府的柳大娘子。

  看到苏蕴,柳大娘子脸色微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蕴行了礼后,回:“哥哥在小半个时辰前把我接回来的。”

  听到是儿子接她回来的,柳大娘子猜测她是知道些什么的,所以也先不急着出去,而是把旁人挥退到一旁,把苏蕴喊到廊下说话。

  “长清接你回来的时候,可是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柳大娘子压低了声音问。

  苏蕴并不隐瞒:“在回来的时候,遇上了悍匪,把我们拦截了下来。”

  柳大娘子脸色一白,急问:“然后呢?”

  苏蕴垂眸谨慎道:“也不知顾世子是不是早察觉到了什么,早早就埋伏好了。在悍匪想动手之际,顾世子及时带着人出现,箭指着那些人,那些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女儿原本以为是悍匪拦路抢劫,可接下来的事情却是让人既觉得震惊又觉得荒唐。”

  柳大娘子眉头皱了起来。

  苏蕴:“哥哥和顾世子在与对方对峙的时候,女儿听到了定淮王世子的名号。”苏蕴点到即止,没有详细的说。

  柳大娘子脸上露出了惊愕之色,似乎明白了什么,继而沉了脸色。

  黑着一张脸思索了一下后,看向苏蕴:“原本我打算去侯府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的,虽然不用打听,但侯府还是消息比较快,你也随我一同去吧。”

  随即带着苏蕴一同去了侯府。

  去到侯府的时候,顾夫人也正着急呢。

  顾夫人见了她们,便与她们说在场的儿子,还有苏长清和梁邕都被请进了宫中。

  原本焦急不安,但听到苏蕴所言,隐隐松了一口气,问:“可确定那些人真的事定淮王世子的人?”

  苏蕴不慌不忙地回:“小女子不敢确定,但嫡兄与世子都十分确定那些人就是定淮王世子的人,不会出错的。”

  顾夫人闻言,与柳大娘子相视了一眼,心里像是有大石挪开了一样,道:“行儿与长清这般笃定,我瞧着十有八九就是了。”

  说到这,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一拍桌子,怒道:“那梁邕真是胆大妄为,竟敢让人假扮悍匪抢人,他还以为这金都是他那韶州么!”

  随即看向微微垂着头,虽不会让人惊为天人,但确实是难能一见的美人,越看越美,很是耐看。若不好看,怎会让那好色之徒梁邕提亲不成,反倒出手抢人?

  不过……

  “遇上了这样的事,苏六姑娘时下还可镇定,倒是稳重。”

  听到顾夫人这话,柳大娘子也下意识地看向六丫头,眼神中有些许的意味深长。

  别的小姑娘遇上这种事情,肯定会惊慌失色,久久不能缓回神来,可六丫头倒是像没受什么影响,很是镇定从容。

  她以前一直以为六丫头性子沉闷,空有美貌,却是个木头美人,可她好像看走眼了。

  六丫头可能是几姊妹之中最沉得住气的了。

  苏蕴感觉得到主母在看着自己,便谨慎回道:“嫡兄很是可靠,在嫡兄在侧,所以小女子不怕。”

  柳大娘子虽然觉得现在的六丫头,与自己的所认知的有些不一样了,可听见她这么一说,还是觉得很顺耳的。

  长清总算是没白疼这些弟弟妹妹。

  说清了缘由后,柳大娘子也没急着离开,而是在侯府等着儿子消息。

  等着人的时候,顾夫人忽然回过神来,疑惑地问苏蕴:“是你嫡兄接送的你,行儿又是怎么知道你们何时要回来的?”

  苏蕴在早上的时候听到嫡兄解释过了,所以抬起头,又与顾夫人解释了一遍:“听嫡兄说,他这两日借住在世子那普安寺山下的宅子中,顺道散心,所以世子应是知道嫡兄来接小女子的。”

  苏蕴说这话,倒不觉得有什么,就是柳大娘子也只当两人是兄弟感情好。

  可在顾夫人心里边,却犹如五雷轰顶。

  儿子和苏长清……在郊外的宅子住了两日?!

  在没有任何长辈的宅子住了两日?!

  苏蕴见顾夫人的脸色微变,好似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心下生出了一些不解来。

  嫡兄与顾时行在一处宅子中住了两日,有什么可奇怪的吗?不然她这上辈子的婆母怎么是这样的一副表情?

  还在琢磨间,顾侯回来了,也就打断了苏蕴和侯夫人各自的心思。

  顾夫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缓了一口气后,才与丈夫转述了苏蕴说的事情。

  顾侯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冷凝了下来。片刻后,让妻子在府中候着,随即铁青着一张脸就直接进宫了。

  过了半个时辰后,有宫中内侍到了侯府,说是皇后娘娘请侯夫人进宫。

  “老奴来的时候,听说苏六姑娘也在侯府。也正好,皇后娘娘也吩咐了,把苏六姑娘也请进宫去。”

  顾夫人和柳大娘子都愣了一下,就是苏蕴都怔了怔。

  顾夫人想了想,随而道:“许是有什么话要问,应不是什么大事,那苏六姑娘就与我进一趟宫吧。柳大娘子你先回,有什么消息,我便立刻派人与你说。”

  柳大娘子看向苏蕴,心道六丫头也没见过大场面,进了宫也不知会不会吓得在皇后前失了态,丢了苏府的脸。

  但皇后有口谕,是拒绝不得的,也只能嘱咐:“宫中贵人多,莫要冲撞了,好好跟着侯夫人。”

  苏蕴上辈子每年都会出入几回皇宫,宫中规矩也早已经深记于心了,倒是没有什么可怕的。

  她现在所不解的是为什么皇后会喊她进宫。

  按理说,就顾时行与苏长清,还有那些投降人的供词已经够了,不需要她再进宫详说了的。

  苏蕴怀着疑惑随着顾夫人一同进宫了,与其同坐一辆马车。

  很快,苏蕴就发现了,她虽然有些心事,可好像顾夫人的心事比她更重。从上了马车后,已经不自觉的叹了两回气了。

  “诶……”

  这是顾夫人第三回 叹气了……

  苏蕴看了眼顾夫人,只见她眉宇之间皆是忧愁,目光也有些涣散。

  她想,顾夫人大概是在担忧儿子吧。

  侯府到皇宫,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距离,今日街道略堵,也就晚了些。

  马车到了宫门处,苏蕴随着顾夫人换上皇宫的马车再进去。

  随着宫女入了殿中,越靠近这皇后的正殿,苏蕴就越是觉得皇后让她也进宫,不是因为今日梁邕欲抢她的事情。

  不多时,到了慈元宫外。

  到殿外,等宫女进去通传出来后,苏蕴才跟在顾夫人的身后一同进了殿中。

  正殿之中,上首坐了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

  苏蕴没有抬头,但也是知道皇后的长相和性子,眉眼温和,大气端庄。

  顾夫人为皇后亲妹,只需站立行礼,而苏蕴身份低,所以得跪了下来,行了稽首礼。

  皇后目光落在殿中的苏蕴身上,语气不冷不热的道了声:“平身。”

  苏蕴站了起来,端站着,微微垂着眼眸。落入皇后眼中,苏家女姿态从容,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小家子气。

  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妹妹,问:“你可知时行与苏家嫡子为何对定淮王世子出手?”

  顾夫人点头:“进宫前听苏六姑娘说了。”说到这,她有些担忧:“娘娘,陛下是什么意思?”

  皇后语气温和:“陛下已让人彻查了,若那些假扮悍匪的人真是那定淮王世子的人,时行肯定不会有事。”

  这事也容易查,五百精兵在黄土坡外,只要调查的时候少了一百人,便也就印证了七八分。再有那五百精兵的个人信息,皇帝早暗中让人查得一清二楚了。

  只要那些人说出自己姓甚名谁,从军几年,家乡何在,只要一对照信息就能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了。信息对上后,也就证据确凿了。

  顾夫人才微微松了半口气,又听皇后说:“我这回让你进宫,不是说这件事的,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顾夫人迷茫地看着自己的长姐,有些不明所以。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难道不是时行的事情么,怎还有其他事情?

  皇后转头看向了她身后的苏蕴。

  苏蕴感觉到了来自皇后的威压。

  皇后缓声道:“方才在殿中,陛下问了时行,问他在怀疑是定淮王世子拦截的马车,可为何没有第一时间进宫禀告,而是沉不住气去寻了定淮王世子,对其动手。”

  话到最后,看回妹妹,问:“你可知时行是如何应答的吗?”

  顾夫人心里“咯噔”了一下,手心也冒了汗,心道儿子总归不会蠢得实话实说,说自己喜欢的不是女郎,而是男郎吧?!

  皇后不疾不徐的继续道:“时行在殿中跪了下来,说他心悦苏家六姑娘,但因身份地位悬殊,所以把这份情意压在了心底,没有说出来。可梁邕不仅想要纳心爱的姑娘为侧妃,更是在提亲不成做出抢人的行径,一气之下就对梁邕动了手。”

  听到这话,顾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时行还是心里有谱的,但蓦地又是一怔,转过头,神色复杂地看向苏蕴。

  “时行说……心悦苏六姑娘?”

  儿子的性子她是了解的。他自幼情感内敛,对情情爱爱绝对不会挂在嘴边的,而是埋藏在心底。如今却直接说了出来,她这个做娘的,一个字都不信。

  这借口寻得太假,莫说她不信,估摸着长姐也是心有怀疑的。

  不信的何止顾夫人,还有苏蕴。

  后半段话她信,可前半段话她一点都不信。

  她从不知,顾时行这么端方君子的一个人,在皇帝面前都敢说谎。

  苏蕴也隐约猜出来了顾时行要把此事闹大的原因了。

  大概想让旁人以为他是假借爱慕她的借口来掩盖,掩盖他早就对定淮王世子怀恨在心,想寻一个借口来出手教训定淮王世子。

  毕竟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当街强抢是奇耻大辱,哪怕过去再久,也是深仇大恨。

  可他们却不知,顾时行却是借着梁邕的借口,好顺理成章的说出爱慕她的话,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没有勾引过他,而她也只是他用来避责的借口。

  想到这,苏蕴心头多了一丝松快,今后就算再嫁他,也不会有那么多质疑是她勾引顾时行的话了。

  可转念一想,他就算说出来了,皇后和顾夫人能让他娶她吗?

  ?

  苏蕴只想了一息就觉得不大可能。

第55章 联手诓父母

  在顾夫人和皇后的目光之下,苏蕴蓦地跪伏到了地上,声音略急:“民女惶恐,不敢肖想世子!”

  苏蕴就着皇后娘娘方才说的话来揣测,思绪也转得很快。

  皇后娘娘的话中,顾时行只承认是他心悦她,可因身份不配,才一直没告诉任何人,所以她也要当做不知道,要在顾夫人和皇后娘娘这里演一出戏。

  既然已经应下他再次成亲的事情,再加上她也是有所求才会应下,所以她怎能当甩手掌柜,置身事外,只让他一人应付?

  虽然也不见得顾夫人和皇后会因他在殿前一番话而应下他们二人的婚事,但她还是会配合着他演这么一出戏。

  皇后神色淡淡地看了苏蕴一眼,再看向顾夫人,问:“你怎么想的?”

  顾夫人看着跪伏在地的苏家六姑娘,心头乱糟糟的。嫁入侯府二十来年,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的难受过。

  她该怎么说?

  难道要她话中带话的告诉这苏六,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是做不了侯府世子娘子的?

  可现在儿子主动说心悦苏六,意思就是他要娶苏六。这次要是不成,他往后拿着这来当借口拒绝成家,拖个三年五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儿子现在在偏路上越走越歪,若是不及时拽回来,前边就是万丈深渊了,只怕过了个三年五载后,再也回不了头了。

  苏六貌美,还有几分像她那嫡兄,若是儿子真娶了她,长久以往的相处,说不定还会把对苏长清那种不正的感情转移到妹妹的身上?

  苏蕴不知在她跪下的时候,上辈子的婆母就想了那么多的弯弯道道。

  她也做好了会遭受到冷言冷语的准备,可不成想迟迟没等到顾夫人有所表示。

  “三妹你什么打算?”见顾夫人迟迟不说话,皇后只好再次问她。

  顾夫人从苏蕴的身上收回了目光,转身看向皇后。

  “娘娘,容我想一想。”

  皇后以为她是因顾及苏家女在殿中,不便多说,所以也就支开苏蕴。

  “苏姑娘,你且先到殿外等候。”

  苏蕴应了声,然后起了身退出了殿外。

  到了殿外,苏蕴才暗暗地呼了一口气。

  看着人出去后,皇后道:“这小姑娘的模样与时行说过的喜好倒是极为符合,性子也不小家子气,但她的身份配不上时行,娶妻应娶贤,而不是以样貌为主。”

  说到这,皇后看向顾夫人。

  见妹妹心事重重的神色,皇后微微蹙眉,问:“你在想什么,怎从方才开始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顾夫人踌躇了一下,才斟酌的道:“姐姐,要不……就让时行娶了那苏家六姑娘吧?”

  皇后一愣,眉头紧蹙,不能理解:“你莫不是被时行还是被那苏六灌了什么迷药了?”

  顾夫人摇了摇头,开了口想说些什么,可又欲言又止。

  她到底还是不想让旁人知道儿子很有可能不正常。

  “姐姐,我瞧着那苏家六姑娘就挺好的,模样好,性子也好,也是行儿喜欢的,至于身家背景……到底也是苏家的女儿,不打紧。”

  皇后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后,才道:“只怕不是这个原因吧?”

  顾夫人叹了一口气,开始走起亲情的套路。

  “行儿自小就体弱,在寺庙待了那么多年,性子冷漠寡淡,就是从寺庙回来之后也从来没有要求要过什么。好像对他来说,什么东西都可有可无,如今他主动说喜欢一个姑娘,我如何能为了门当户对而棒打鸳鸯?往后他真的看破红尘出家了怎么办?”

  说到最后,又是轻叹了一声:“如今以侯府的情况,也不是非得与名门望族联姻,再者以行儿的能力,定然能帮到太子的。他想娶的女子只要品性好,样貌端正,也有才能,家世也是可放低一些的,能符合这些要求,也就满足他吧。”

  皇后眉头更皱,半晌后,才问:“可你信时行在殿上说的话?”

  顾夫人心答:不信。

  “姐姐,行儿这孩子你是知道的,他不仅正直,还是在庙里长大的,怎可能说谎?再者在陛下面前说谎,可是欺君呀。所以行儿不会那么没有分寸。”顾夫人说了话。

  皇后轻呼了一口气,她还是觉得以外甥那样的寡淡性子,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喜欢一个人的。

  “罢了罢了,又不是我的儿子,再者他都在大殿这么说了,哪里还有什么转弯的余地?他不过就是想先斩后奏罢了,既然如此,他的婚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虽然陛下不大可能下旨赐婚,可那外甥说这话的时候,不仅苏家嫡子在,就是顾侯也在,这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善了?

  殿外,苏蕴端站着在廊下。

  这时有宫女匆匆地从慈元宫的宫门进来,快步地从她的身边经过,步入了殿中。

  她猜想是前边又有什么消息了。

  苏蕴没有猜错,确实是大殿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梁邕行径恶劣,被暂时收押,罪罚日后再定。

  从宫女进了殿中,也有一刻了,还是没有人喊苏蕴进去。

  又过了一会,宫女从殿中走出来,朝着慈元宫外走去。才走出去不久,苏蕴就听到宫女恭恭敬敬的喊了太子和顾世子。

  不一会,宫女返回来通报。

  苏蕴抬起头,往宫门外望去,恰好与顾时行对上了视线。

  因他身边有太子,苏蕴只一眼就垂下了头。

  顾时行方才在前殿表明心迹之后,太子听到母后所言,也就闻声赶去了大元殿。

  而顾时行离开大殿的时候,太子便与他说,说母亲和苏家六姑娘都被他母后请进了宫中,所以顾时行也就过来了。

  而父亲则还在殿中与陛下谈话。

  顾时行看见站在殿外的苏蕴,不自觉地摸了摸腕上的佛串,似乎在琢磨母亲与皇后会说些什么话,才会避开她来说。

  太子偏头往慈元宫中看了一眼,看到樱色长裙,素雅打扮的姑娘,心里有了数:“那就是苏家六姑娘吧?”

  顾时行点头,如实道:“的确是她,我想娶的姑娘。”

  太子一听,脸色有些无奈,随后压低声音道:“你想教训梁邕,护着苏家六姑娘也无可厚非,可为何要在父皇说那些假话,也不怕父皇怪你。”

  顾时行转头看向太子:“殿下想多了,臣想教训梁邕,就是因为他觊觎臣心悦的姑娘。”

  太子沉默了几息,不信道:“罢了,随你怎么说。”

  这时通报的宫女出来了,请二人进去。

  顾时行随在太子身后一步。

  苏蕴与其他宫女一样,曲腰行礼。

  顾时行从她身旁经过之际,低声道:“长清在宫门外,等出宫的时候,我送六姑娘出去。”

  苏蕴微微颔首,表示听到了。

  顾时行说罢,才与太子进了殿中。

  殿中一片沉默。

  好半晌,皇后吩咐宫女:“把苏家六姑娘喊进来。”

  苏蕴从外边进来,感觉到了殿内僵硬的气氛,也感觉到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