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州过府,十多天后来到一座远离尘世的小山前,白衣女子弃车登山,巴哲与舒亚男紧随其后。半山腰有座青瓦红墙的古刹,掩映在林木深处,显得肃静悠远,恍若仙家乐土。
三人沿着山路曲折而上,最后来到斑驳古旧的山门前,白衣女子打量着门楣上“天心居”三个大字,眼里涌动着一丝复杂的情愫。在门外静立良久,她才向巴哲示意:“替为师敲门。”
巴哲走上前去,砰砰砰地敲响山门,声音打破了古刹的宁静,一个青衫少女开门问道:“什么人再次喧嚣?”
白衣女子上前一步,对那少女道:“我要见你们居主》”
少女一怔,忙道:“妙仙居主刚过世不久,目前居中大小事务,皆有大师姐负责。不知福人如何称呼?我好替你想大师姐通报。”
“妙仙。。。。。。过世了?”白衣女子身形一颤,一向淡薄从容的脸上,竟闪过一次惊诧和失落。对少女后面的话完全充耳不闻,挥袖佛开山们就往里闻,那少女追在她身后想要阻拦,却哪里追得上她的步伐。
少女的呵斥声惊动了居中众女,就见面含如霜的阎青云率众女从二门迎了出来,厉声喝问:“什么人敢擅闯天心居?”
白衣女子打量着面前这天心居大师姐,迟疑道:“你是。。。。。。。。。。青云?”
阎青云神情如见鬼魅,慌忙后退两步,满脸惊讶:“你。。。。。。。。。。。。。。。。。你是孙师伯?!”
白衣女子一声叹息:“十八年了,想不到你还记得我。那时你才刚满十岁吧?差点认不出来了。”
阎青云神情复杂地点点头,突然咬牙道:“孙妙玉你既已反出天心居门墙,青云不敢再以师伯相称,更不能再视你为尊长。天心居乃清净之地,一向不接待外客,你。。。。。。。。。。请回吧!”
白衣女子幽幽一叹:“孙妙玉,这名字我差不多都忘了。”说着她对阎青云一声冷笑,“我就算已反出天心居门墙但妙仙依旧是我师妹,我去看看她都不行吗?”

阎青云略一迟疑,摇头道:“你是贲门的叛徒,咱们不为难你静静是仁至义尽,请不要让青云为难。”
孙妙玉哈哈一笑:“我孙妙玉这十八年啊来,为寻找天心的真义,足迹踏遍天竺,波斯,大食诸国,无论是天竺佛教,婆罗门教,还是波斯拜火教,景教,伊斯兰教,对我孙妙玉都礼敬有加,没想到在这天心居,却反而受人刁难。难道天心在这里,已经死了吗?”
“住嘴!”阎青云勃然大怒,你侮辱我可以,但不能侮辱整个天心居!”
孙妙玉嘿嘿冷笑道:“天心的真义是什么?”
阎青云一怔,尚未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清丽婉转的回答:"圣人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猪狗。天心居创教祖师有感于天地苍穹的冷漠无情,欲以个人的慈悲,为天地立心,为天下苍生留一份期盼和希望。这就是'天地无心人有心,我以我心证天心’的真义!”
众女向两旁让开,献出了款款立在众人身后的那个面容清秀的青衫少女。依-楼-听风-雨。她虽然两眼迷茫,对周围的一切均不能目睹,但那种宛若天成的飘然出尘之态,却令人心中油然而生仰慕之情。孙妙玉打量她片刻,微微颔首道:“既然天心既慈心,是悲怜天下的菩萨心,我千里迢迢赶来看望妙仙师妹,你们为何要强加阻拦?难道天心居连这点慈悲都没有了吗?”
青衫少女款款道:“不是我们要阻拦,而是妙仙事故留下遗命,让咱们将她的骨灰撒在了后山的忘忧谷,不给活着的人留下任何凭吊和怀念的东西,以免徒增后人的烦恼和伤感。”
“妙仙真这样说?”孙妙玉浑身微颤,见青衫少女缓缓点了点头,她不禁仰天长叹,“妙仙,你终究还是比我看的透。”话音刚落。她身形一晃,如白驹过隙般飘然出门而去。

矗立在后山悬崖之巅,孙妙玉俯瞰着脚下深不可测的忘忧谷,突然怔怔地垂下泪来。她有些以外地看着滴落在手上的点点泪珠,又有叹息:“心空则不痛,心痛则不空。十八年了,我以为已经忘了心痛的感觉,但现在我才发觉,要真正做到心空,实在是千难万难."
凛冽山风,拂动着孙妙玉那头漆黑的披肩散发,也卷拂着她那身素净白衣,使她看起来飘飘然似欲乘风而起。她任由玉颊上珠泪纵横,全然不顾身后不远的巴哲和舒青虹惊讶的目光,对着幽谷喃喃自语道:“十八年前,所有人都以为我反出门墙,是不服师父将居主之位传给了你。这天上地下,有谁真正知道我孙妙玉的苦心?”
说着他缓缓从袖中拿出一支玉箫,轻轻抚摸擦拭着,眼里满是爱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学艺,在旁人眼里,我们处处竞争,各不相让,但实际上,我们彼此欣赏、彼此爱护甚于姐妹。那时你学琴,我学萧,琴箫相合如水乳交融,那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十八年前,本该是我代表天心居出战魔门寇焱,你为了阻止寇焱杀人练功和吃谈他的武功弱点,不惜孤身干线接近他,并与他发生了一段孽情。你知道我胜不了寇焱,竟要以有孕之躯替我出战。师父为了天下考虑,竟也答应了你这荒唐的要求。我一恨师父冷血,拿你和孩子的姓名去冒险,竟任你在决斗中早产。有此三恨,我只有反出门墙,远走天涯,去寻找真正的天心。”
孙妙玉衣快随风而动,发丝在山风中飘飞,飘飘然恍若凌空仙子。她对着空谷幽幽一谈:“十八年来,我走遍西域天竺,游历天下河山,才渐渐明白天心在哪里也才渐渐理解了你十八年前的所作所为。天心即为人心,人心若无情,何以证天心?”说着她缓缓将玉箫凑到唇边,喃喃叹道,"斯人已逝,曲已成空。依-楼-听-风-雨。妙仙,我将最后为你奏上一曲,从此不再吹箫。”
幽暗哀怨的箫声缓缓响起,充满了凄苦、伤感和怀念。就在这时,不远处缓缓响起珠玉落盘的琴音,轻轻地柔声伴和,如梦如幻,亦步亦趋。孙妙玉浑身颤抖,箫声徒然一振,渐渐变得平和淡泊,哀而不伤。
琴声伴箫声,如两只小鸟在山谷中飞翔,充满了自由自在的换了,也充满了相伴而飞的关爱和一脸。少时曲终音散,余韵犹在山谷中袅袅回荡。
孙妙玉泪流满面,回头望向琴音传来的地方,之间那个双目俱盲的青衫少女,正在身后缓缓收琴二期。孙妙玉喟然叹道:“此曲虽非妙仙亲奏,却是出自她的真传,妙仙有徒如此,天心居后继有人也!”
青衫少女款款道:“师父临终前曾嘱咐青霞,若妙玉世博来此,可与他合奏此曲,并谢她一直以来的关爱和照顾。另外,师父还希望妙玉师伯空明心境,以求正待。”
“空明心境,以求正待?”孙妙玉苦涩一笑,"心如无情,何以证天心?”说着她一声长叹,"妙仙,你既已仙逝,从今往后,我将不再吹箫。”说着她将玉箫轻轻抛入忘忧谷,眼里满是惆怅和寂寥。
在崖边矗立良久,孙妙玉终于怅然回头,就见青衫少女静静地立在身后不远,静得就像根本不存在。她缓缓走向少女,款款问:“你是妙仙衣钵弟子,不知如何称呼?”
青衫少女微微一礼:“回妙玉师伯话,弟子楚青霞。”
“楚青霞?”孙妙玉微微颔首,又轻轻摇头,”我既已反出门墙,就不再是天心居弟子,‘师伯’之称愧不敢受。如今妙仙已逝,魔门入关,你可有应对之策?”
楚青霞淡淡笑道:“既然天心既人心,人心齐,泰山移,天心居将团结一切心存善念的同道中人,共同为这天地立心!所以青霞还请妙玉师伯施以援手,做晚辈的主心骨。”
孙妙玉微微摇头道:“我闲散惯了,也不敢担此重任。”他微微一顿,“你心目中的同道都有哪些人?”
楚青霞沉吟道:“既有少林、武当等名门正派,也有唐门、苏家、南宫等世家望族,还有像千门这样的隐秘门派,以及像千门公子襄这样的风云人物。”
“千门公子襄?”孙妙玉眉头微微一皱,“我一路东来,途中不止一次听江湖中人讨论过他,他很有名吗?”
楚青霞没有直接回答,却轻轻的念起了几句似偈非偈、似诗非诗的话:“‘千门有公子,奇巧玲珑心;翻手为云覆,覆手定乾坤;闲来以碧黛,起而令千军;啸傲风云上,纵横天地间。'这是江湖上最近流传开来的几句话,想必妙玉师伯也有所耳闻把?”
“啸傲风云上,纵横天地间。”孙妙玉一声轻哼,全然没有注意到新手的女弟子的脸上,已经悄然变色,她负手眺望地平线尽头,淡泊怡静的眼眸中,隐约闪烁着一丝异样的神采:“好大的口气!令我也不禁生出争强好胜之心。”
夕阳以逝,天色渐晚,西天只剩下灿烂云霞最后的辉煌。孙妙玉终于白衣飘飘往山下缓步而去。在她身后,紧跟着两个新收的弟子-狼一样的巴哲和失魂落魄的舒亚男,也就是现在的舒青虹。
战书
五年后。北京。秋夜。一骑快马踏破沉重的夜色,疾风般掠过幽暗的长街。躲在街角偷懒打盹的更夫,待听到蹄声抬头张望时,只看到眼前白影闪过,马鞍上隐约是个白衣如雪的袅娜背影,眨眼便消失在长街尽头。更夫恼她惊醒了自己的好梦,狠狠啐了一口,小声嘀咕了一句:"深更半夜,纵马疾驰,你他妈奔丧啊?"
快马在长街尽头一座僻静的宅子前停下来,骑手看到宅门两旁挑出的惨白灯笼,以及灯笼上那个大大的"奠"字时,心中一痛,不等快马停稳就挥鞭击向门上兽环,放声高叫:"开门!快开门!"
铜环被马鞭带动,击得门"砰砰"直响。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家人模样的老者从门后探出头来,诧异惊问:"姑娘找谁?"
骑手来不及答应,猛然勒缰鞭马。骏马嘶叫着仰立而起,扬蹄踢开大门,在老人惊呼声中,一冲而入。
骏马冲过大门、二门,直到道内堂前才喷着响鼻停了下来。骑手翩然翻身下马,内堂中几个披麻戴孝的汉子听到有人闯进来,纷纷迎了出来,见对方只是个纤弱少女,不像是上门找茬儿的主儿,忙抱拳问:"姑娘可是与先师有旧?前来祭拜?"
少女也不与众人见礼,径直闯了进去。只见里面是一座灵堂,正中的灵牌上赫然写着--先师柳公讳公权之灵位,弟子沈北雄率众同门敬立。
少女呆呆地望着灵牌静立半晌,突然一声悲呼:"爷爷!"跟着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原来是柳小姐!"灵堂中几个汉子慌忙上前搀扶,他们以前就听说柳爷有个孙女在天心居学艺,却从未见过,听那少女叫"爷爷",才知她原来就是柳爷的孙女柳青梅。依-楼-听-风-雨。此刻只见她双眼发直,凝望着虚空喃喃问:"我爷爷怎恶魔死的?"
半晌无人回答,她将目光转向众人,厉声喝问:"我爷爷怎么死的?"
见众人皆心虚地低下头,她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一个面目粗豪身材伟岸的中年男子身上,虽然一别十几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沈叔叔,你告诉我,我爷爷怎么死的?"
那汉子愧疚地低下头:"小姐,柳爷表面上是死于痨疾,但实际上,他的死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少女急问。

“小姐可听说过千门公子?”那汉子问。见少女茫然摇头,那汉子便轻轻念道:“千门有公子,奇巧玲珑心;翻手为云霭,覆手定乾坤;闲来倚碧黛,起而令千军;啸傲风云上,纵横天地间。”
少女微微颔首:“这一路上,我也曾听到过这样几句话,只是不知空间是什么意思。这跟我爷爷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那汉子猛然轻叹:“小姐七岁开始就在天心居学艺,对江湖事自然一无所知。这几句话说的是江湖上一个前所未有的千门恶棍。他以各种卑劣手段聚敛钱财,巧取豪夺,做下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案,其贪婪和疯狂世间罕见。柳爷为了抓住他,曾在金陵花大本钱设下陷阱,谁知不仅未能得手,反而被他骗去了数十万两官银。柳爷为此受到福王和朝廷责难,抑郁成疾,终至不治。”(前情请看《千门公子》)
“这人是谁?”
“他就是千门公子,名叫云襄!”
“千门公子,云襄!”少女秀目中闪出骗人的寒光,突然翻身在灵前跪倒,切齿道:“不管他 谁,我都要替爷爷将他逮捕归案!沈叔叔,请你云襄的他的出身来历以及武功特长。”
那大汉苦笑道:“”来惭愧,我 柳爷虽然追踪他多年,却一直没有查到他的出身来历。只知道他是千门顶尖人物,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少女霍然回头,一脸惊讶。
“是的,不会武功。”那大汉肯定地战点点头,苦笑道,“说来真是有些不可思谇,千门公函会武功,这在江湖上是众所周知的,但他却偏偏将众多武林高手玩一投掌,实在令咱们武林中人感到羞愧。”
少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头对灵牌跪拜道:“我柳青梅在爷爷灵前发誓,不管他有什么邪术妖法我都要替爷爷将之铲除,以告慰爷爷在天之灵。”
那大汉还想说什么,柳青梅已长身而起,回头道:“沈叔叔,爷爷的丧事实在是辛苦你们了。现在你们休息吧,我来为爷爷守灵。”
“小姐这是什么话?”那大汉急道,“我沈北雄乃柳爷一手提拔,我视柳爷如师如父。如今柳爷不幸亡故,我理当为柳爷披麻戴孝,守灵送葬。”
柳青梅点点头。“沈叔叔对我你你的感情,青梅完全清楚。青梅只想与爷爷单独呆一会儿,沈叔叔千万不要多心。”
沈北雄深望了柳青梅一眼,见她态度坚决,只得无奈点头:“既然如此,咱们就先行告退。如今更深夜长,天气寒冷,我让丫环过来伺候你,陪你守灵。”
柳青梅摇摇头:“不用了,多谢沈叔叔关心。”
众人在沈北雄率领下悄悄退出了灵堂。柳爷子女是丧,只有孙女柳青梅这唯一的亲人,所以他的丧事全靠沈北雄一手操持,加上连续数夜为柳公权守灵,沈北雄也感到十分疲惫。依-楼-听-风-雨。如今柳青梅回来,按说沈北雄该稍稍松口气但他的神情却反而有些紧张。对几个在灵堂处值夜的兄弟仔细交代几句后,报才独自在一旁的客户中疲惫睡去。
蒙蒙眬眬不知睡了有多,沈北雄突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正要张嘴骂娘,就听门牌一个兄弟急道:“沈爷!柳小姐不见了!”
英牧答道:“今日一早,丫环给小姐送早点,才发觉灵堂空无一人,青梅小姐已不知去向。她的马也不见了。”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知道!”
沈北雄心中有些惊讶,心知英牧最擅盯稍警戒,没想到边他也没发觉小姐离开。沈北雄不由暗忖:这天心居果然不愧是超然江湖之外,世间最为神秘的一个门派,一个年轻弟子竟也如此了得,轻易就避开了公门一流的耳目。想到这他又问:“小姐可有留下书信?”
英牧摇摇头:“没有,她只带走了柳爷一件遗物。”
“什么遗物?”沈北雄忙问。
“就是御赐‘天下第一神捕’的玉牌。”英牧答道。
沈北雄若有所思地遥望天边,抚着颔下短须喃喃自语道:“看来,这丫头是想凭一己之力,捉拿公子襄归案。”
英牧忙小声问:“咱们要不要把她追回来?”
“不必了。”沈北雄悠然一笑,若有所思地望向虚空,“我倒是希望她去试试,也许,她就是公子襄的克星也说不定。”
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北六省武林盟主齐傲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比难得的笑意。今日是他的五十大寿,也是他准备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的日子。自十六岁出道以来,他已凭一柄霸王刀纵横江湖数十年,并在四十岁上赢得了“北六省第一刀”的美誉,雄霸北方整整十年。不过他早已感到累了、倦了、厌了,在功成名就之后激流勇退,从此安享晚年,这是无数江湖成名从的最大的梦想。可异能坚持到这一天的人实在寥寥无几。齐傲松庆幸自己坚持到了这一天。
鞭炮声响过,宾客齐齐向主人贺喜。齐傲松客气地回应着众人的恭维,眼光在宾客中不住搜寻,心中隐隐有一丝遗憾。一个弟子在身后小声催促:“师父,该开席了。”
“唔,好的!”齐傲松漫不经心地答应着,眼光最后在宾客中扫了一圈,略有些遗憾地轻声道,“让大家入席吧。”
那弟子连忙替师父招呼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入席,众人哄哄然一阵忙乱。混乱中突听门外司仪拖着嗓子高叫:“沧州五虎断门刀掌门——彭重云来贺!”
混乱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眨眼间从熙熙攘攘便安静到鸦雀无声的境地。众人的目光齐齐集中到齐傲松的脸上,只见他神色未变,淡淡道:“请!”
随着司仪的高唱,只见一个年逾五旬的威猛老者大步而入,径直来到齐傲松身前站定。齐傲松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淡淡笑道:“你终于还是来了!”
彭重云涩声问:“你也在等我?”
齐傲松微微颔首:“在北六省,你是老夫唯一的对手。过去十年,彭掌门三度败在老夫刀下。老夫坚信,你一定会在我金盆洗手之前,与老夫再战一场,以雪前耻。”
彭重云苦涩一笑:“齐盟主果然了解彭某,我原本是来向齐盟主挑战的,不过,现在也不是了。”
齐傲松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不是?那彭掌门为何而来?”
彭重云涩声道:“我是来向齐盟主下战书的。”
齐傲松更加疑惑:“战书?什么战书?老夫早已;令弟子擦亮霸王刀,恭候彭掌门多时,何须什么战书?”
彭重云欣慰一笑:“男的齐盟主如此看重,彭某当敬梦中一杯。”
“拿酒来!”齐傲松一声高喝,有弟子立刻捧上一碗酒。齐傲松亲手递到彭重云面前:“彭掌门乃齐某最后的对手,当由齐某敬彭掌门一杯才对。”
彭重云也不客气,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当他搁下酒碗时,齐傲松骇然发现,碗中竟留下了半碗血水。齐傲松不由惊呼:“彭掌门你……”
彭重云惨然一笑:“齐盟主错了,在下已不是你最后的对手,而是一封活的战书。”说着,彭重云缓缓解开衣衫,袒露出肌肉虬结的胸膛。只见他心窝之上,骇然插着一截折断的刀刃,断口处正好与胸肌平齐。
齐傲松悚然变色,忙回头招呼弟子:“来人!快取金疮药!”
“不必了!”彭重云惨然一笑,“这一刀已刺中了我的心脉,对方为了留我一口气给齐盟主下战书,在刺中我心窝后竟没用拔刀,而是以内力震断刀尖,留下一截刀刃在我体内,阻住了心血喷出。他要我转告齐盟主,一个月后的月圆之夜,他将登门向盟主挑战。”
“他是谁?为何要杀彭兄?”齐傲松骇然惊问。
彭重云黯然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是扶桑人。自称在扶桑已无对手,素来仰慕中华武学,所以不远万里,渡海挑战中华武林。”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群情激愤,纷纷摩拳擦掌,要与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东瀛武士一决高下。齐傲松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望向彭重云,“你与他战了多少招?”
“一招。”彭重云愧然低下头。
“一招?”齐傲松骇然变色。
“实际上只有一刀。”彭重云愧然道,“他使一把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兵刃,出手便幻化出七道刀影。我无法辨别虚实,几乎毫无抵挡便已中刀。”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皆有惧色。彭重云的武功大家心中有数,即便不如齐傲松,也是相差无几。想不到他练对方一刀都挡不了,众人自问不比彭重云更强,恐怕真要与对方决斗,也定是一败涂地。众人不由收起争强好胜之心,齐齐把目光转向齐傲松。只见齐傲松也是一脸肃然,默然无语。
寂静中只见彭重云缓缓把手伸向胸口的断刃,齐傲松见状忙惊呼:“彭兄你要干什么?”
彭重云惨然一笑:“我伤已致命,坚持来见盟主,除了要给你送信,更是想要盟主仔细看清彭某伤口,希望盟主能从这伤痕上看出对方武功深浅,早作准备。彭某死则死矣,只求盟主莫辜负彭某一番苦心。”
话音刚落,彭重云便在众人惊呼声中猛然拔出了断刃。鲜血顿如喷泉般疾射而出,他的身体也一下子软倒在地。
“彭兄!”齐傲松慌忙上前搀扶,只见彭重云面如白纸,已然气绝。齐傲松黯然放下彭重云,对他的遗体恭恭敬敬一拜:“彭兄放心,齐某决不让你白死。”说完转向弟子高喝,“拿酒来!”
有弟子忙捧上酒坛酒碗,手忙脚乱地正要倒酒。齐傲松已不耐烦地一把夺过,对众人举起酒坛:“诸位亲朋好友,齐某突遇变故,平生最大的对手和知己彭重云惨死。齐某无心再做寿,请诸位喝完这杯酒便离开吧。他日齐某定一一登门赔罪!”
众人齐齐道:“齐盟主这是什么话?咱们岂能在你遇到麻烦时离开?”
齐傲松团团一拜:“多谢大家好意。依-楼-听风-雨。齐某若是遭遇盗匪,一定欢迎诸位助拳。但这次对方是光明正大地挑战我中华武林,齐某忝为北六省盟主,自然要跟他公平决斗,无论胜败,俱不失我泱泱中华的气度。”
“盟主说得有理!”有人举臂高呼,“咱们不会倚多为胜,但总可以留下来为盟主呐喊助威啊!”
齐傲松还想劝阻,谁知道堂中人多口杂,竟不知如何劝说才好。正在纷乱不堪之际,突听门外司仪颤着嗓子激动地高呼:“千门公子襄,求见北六省武林盟主齐傲松!”
呼声刚落,堂中一下子便静了下来,齐傲松一怔,忙道:“有请!”

天色已暗,丫鬟在书房中点上灯火,幽暗的书房顿时明亮起来。齐傲松请公子襄落座后,这才细细打量眼前这位名震天下的千门公子襄。只见对方年近三旬,面色带有一种病态的苍白,眉宇若非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沧桑寂寥,倒也算得上温文儒雅。放眼一看,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文弱书生,只有眼中那种超然物外的 淡定和从容,隐隐有一些与众不同。
待丫环上茶退下后,齐傲松忍不住问道:“不知名震江湖的公子襄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云襄坦然迎上齐傲松探询的目光:“盟主其实已猜到云襄的来意,何必又明知故问?”
齐傲松面色微变:“你果然是为今日之事而来!你知道些什么?”
云襄把玩着手中茶杯,淡淡道:“云襄确实知道一些情况。”
齐傲松见对方闭口不谈,突然醒悟,忙问:“你有什么条件?但讲无妨。”
“很简单!”云襄抬头直视齐傲松,“你已经看过彭重云的伤口,想必已看出对方武功高低深浅。我只想知道,面对这样的对手,你有几分胜算?”
齐傲松迟疑了一下,突然失笑道:“江湖传言,公子襄出身千门,却信誉卓著,有口皆碑,老夫就信你一次。不怕实话告诉你,老夫看过彭重云伤口后,就知自己连一分胜算都没有。岂止没有,面对如此精准迅捷的出手,我简直就是必死无疑。”
“与我估计的完全一样。”云襄微微点头,轻轻搁下了茶杯,“你的对手名叫藤原秀泽,年龄三十有二,东瀛伊贺流第十七代传人。曾以一柄关东武士剑挑遍东瀛十三派无敌手,在东瀛有‘武圣’之称。这次随东瀛德川将军的使团出使我朝,意图挑战中原武林高手,磨砺自己的剑技,以期在武道上更上一层楼。他已经在京中杀过两名八极门和燕青门的名宿,所用招式和击杀彭重云的一样,都是‘幻影七杀’。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