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超过六千人?”青衫老者有些意外,“光倭寇中最大的一支东乡部就不止万人,六千人是不是太少了点?”

“一点不少!”靳无双笑道,“公子襄既然是云啸风的弟子,凭他的才能,以六千对一万已经绰绰有余。明日就请圣上下旨,答应俞重山的要求,组建新军剿倭营,人数限制在六千人,就以俞重山为主帅,依旧兼任江浙总兵。”
隆隆的战鼓在演武场上缓缓响起,使演习多了几分实战的气氛。俞家军一营和七营已集结完毕,就等主将做演习前的最后动员。

云襄纵马从三百多名巍然伫立的彪形男儿面前驰过,最后勒马停在队伍前方,对众兵将大声道:“我知道自己领兵这十天,你们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心里对我这书呆子有很多不服。有些人说不定还对我心怀仇恨,想找机会报复。我答应你们,只要你们能在今日的演习中,证明一营是俞家军精锐,证明我对你们的贬低和羞辱错了,我可以让你们痛揍一顿,让你们泄愤。不过现在,请先用行动来向我证明!”

说完云襄纵马回到指挥台上,遥听评判席那边的鼓声突然停止,那是演习开始的信号。他对一旁侍立的牛彪点点头:“擂鼓!” 前进的鼓点隆隆响起,声声催人奋进。一营三百多名将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始向对手缓缓逼近。他们手中的兵刃虽然已换成了演习专用的竹刀木枪,可依然透出森森杀气。

七营的队形在行进中突变,分成左右两军,呈钳形阵向一营两翼包抄过来。云襄见状,对牛彪打了个手势,牛彪令旗一挥,鼓声顿时一急,一营应声分为两队,迎向对手。眼看对方已不足百步距离,七营队形再次突变,由钳形阵合为箭形阵,如一支利剑直切一营的心脏。于此同时,七营的兵将们已呐喊着发足狂奔,向对手发起了冲锋。
俯瞰战场的评判台上,俞重山看得连连点头,对身旁的将领讲解道:“这七营点检张文龙还真是个将才,短短三百步距离,七营两次变阵,队伍丝毫不乱,可见七营平日战术素养。” 一个参军笑道:“他这变来变去的,除了好看,有啥意思?”
“这意思可大了!”俞重山一说到兵法,顿时兴致勃勃,“他就像武林高手与人对敌,先出一招试探,看你如何应付,待看清对手虚实和强弱,再寻隙出击。这说起来简单,但要将阵形随心所欲变来变去,平日不知要下多大的工夫。如果将阵形比作剑手的剑招,你出招变招比别人快一点,高下胜负就立分。张文龙现以钳阵形让一营兵力散开,再在最后关头变为箭阵形突击,这就像剑客发现对手的破绽后,突然一击击杀。这最后一击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现在一营要变阵已经迟了,我倒真想看看那姓云的如何应付?”

俞重山虽然自重身份,不屑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比试,但对这一战还是极为看重。他虽在评判台观战,但心中已将自己投入到战场,想象着自己率领七营发起最后冲锋的情形。

一营的鼓声突然停了,突兀得令人诧异。七营的战鼓顿时气势更盛,七营兵将越发斗志昂扬,呐喊声铺天盖地,立刻将对手的气势完全压制。
鼓声一停,一营的呐喊突然停止,跟着队形立散,尚未与对手交锋,三百多兵将就纷纷四下逃散,不成队形,不战自溃! “一营输了!”俞重山身边的参军兴奋地叫起来,正要让传令兵中止演习,俞重山忙抬手阻止:“等等!一营未损一兵一卒,怎么算输?”

一营一散,七营气势如虹的突击和冲锋,一下子失去了攻击的目标,就如剑手必杀的一剑刺在了空处,其难受可想而知。七营的兵将不由停下脚步,停止呐喊,但依旧保持着完整的队形。只见一营的兵勇散在四方,对他们大声嘲笑叫骂。

七营的兵将气得两眼冒火,但恪于战术纪律,不能散开阵形去追打一营那些王八蛋。如果保持阵形去追那些散兵,就像用拳头打蚊子,一点用没有。单兵的逃逸速度,肯定比一支队伍的追击速度要快得多。
评判台上,众将你看我我看你,议论纷纷:“怎么回事?一营在搞什么玄虚?”也有将领拍案大骂:“胡闹,真是胡闹!好好一场演习,让那姓云的家伙给搅黄了。”只有俞重山严肃地望着演习场,见众将都将目光望向自己,他涩声道:“这是倭寇的战法,七营恐怕要糟。”

话音刚落,七营的鼓声突变,跟着就见七营散开队形,向一营的兵将追杀过去。显然七营主将已憋不住,下令兵将们自由出击。就在这时,突听一营鼓声乍起,震得人热血沸腾。跟着就见那些原本游兵散勇般的一营兵将,以快得令人咋舌的速度,集合成数十支小队,将分散开来的七营兵将打得落荒而逃。七营主将看见场中情形,连忙擂鼓集合队伍,可集结速度比一营将士慢得太多,根本无法扭转战局。跟着又听一营鼓声突变,那数十支分散的小队,片刻间就集合成三支百人队,向七营的战场主将发起了反冲锋。七营队形已散,仅有中军一个百人队还保持着防御阵形,怎敌得过三支百人队的强大冲击,转眼间便被冲乱阵形,指挥战场的将领虽然悍勇,却依旧被七营兵将生擒活捉。一营将士们押着擒获的七营战场主将,也就是七营的副点检来到评判台前,那副点检对俞重山高声叫道:“一营违反演习规则,老子不服!”
此时七营的主将赵文虎也纵马来到评判台前,俞重山望着面前这剑眉朗目、儒雅沉定的爱将问道:“赵文虎,你服不服?”
赵文虎翻身下马,拱手拜道:“七营战场主将被擒,兵将损失惨重,输得心服口服。” 在一营兵将的欢呼声中,云襄捧着俞重山的佩刀来到评判台前,将佩刀交给俞重山的爱将,对俞重山拱手道:“十日之期已到,小生交还俞将军佩刀。”俞重山点点头,接过副将递过来的佩刀,高声宣布:“今日演习,一营大获全胜!”
一营将士爆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兴奋地向云襄涌来。筱伯想起云襄演习前的承诺,正要挺身保护,可三百多将士潮水般涌来,怎容得他阻拦?只见众兵将不由分说,七手八脚将云襄抓起来,高高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跟着再抛,再接……人人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兴奋和喜悦。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化解了这十日来的愤懑和仇怨,他们现在对云襄的不满和仇恨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由衷的敬服。

牛彪挤入人丛,伸手将云襄接住,然后稳稳放下,跟着倒头便拜:“云公子,我牛彪以前多有冒犯,请公子恕罪!”云襄连忙扶起牛彪:“牛将军请起,是你平日带出了一帮精兵强将,才有今日之大胜。”

牛彪连连摆手:“咱们跟七营交手多次,通常都是难分胜负,像这回生擒对手主将的大胜,以前从未有过,可见云公子用兵,比我老牛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云襄正待谦虚,就见七营主将赵文虎挤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云襄片刻,冷冷道:“云公子用兵如神,有机会末将还想跟你再比高低。”
“老七,你恐怕没那个机会了!”牛彪哈哈大笑,“以云公子之才,指挥一个营实在是大材小用。俞将军知人善用,定不会再让云公子指挥区区一营兵将。”
说话间就见俞重山的副将张宇然纵马过来,对云襄抱拳道:“云公子,俞将军有请!”
云襄忙随张宇然来到中军大帐,就见俞重山独坐帐中。见到云襄进来,俞重山立刻起身相迎。不等云襄见礼,他已拱手拜道:“云公子果有领兵之才,俞某先前多有轻慢,还请公子见谅。”
云襄连忙还拜道:“俞将军不必客气。”
二人见礼毕,分宾主坐下。俞重山将案上一份奏折递给云襄,半喜半忧地叹道:“俞某上奏朝廷的奏折已有回复,圣上已同意组建剿倭营,不过人数却限定在六千人。”
“六千人?”云襄皱起眉头,沉吟道,“六千人虽有些少,不过若兵精将猛,再善加使用,也差不多够用了。”
“够用?”俞重山苦笑着摇了摇头,“倭寇皆是亡命悍勇之徒,单兵战斗力远在我大明兵勇之上。虽然我可以随意挑选沿海诸省精兵强将,组成精锐剿倭营,却也未必能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战胜倭寇。而倭寇光东乡平野郎一支,就有万人之众,要想歼灭,谈何容易?”
云襄从容道:“倭寇虽有单兵之勇,但终究是海盗,战场上的纪律性以及战术素养,不如大明兵将。咱们抓住这个弱点,未尝不可一战。”
俞重山微微颔首,目视云襄叹道:“公子深知用兵之道,确实是难得的人才。俞某既然受命组建剿倭营,公子当是我帐下第一高参。”

云襄淡然一笑,起身拱手一拜:“多谢将军美意,只是云某无法领受,告辞!”见云襄要走,俞重山连忙起身阻拦:“公子请留步!你若想亲自领兵,我可以举荐你做个千户,统率三个营一千二百人,如何?”

云襄回头对俞重山冷笑道:“俞大人既已忘了当初的承诺,云襄还有何话说?唯有告辞!”

俞重山沉下脸来:“公子襄!你虽统领一营在演武场上大获全胜,但指挥一个营三百余人和指挥整个剿倭营六千人完全不同,我岂能轻率地将六千将士的性命都交给你?再说你也并未击败过本将军,我这也不算毁约。”

云襄哈哈一笑,望着俞重山坦然道:“只要将军能给云某一个机会,云某倒也有心试试。”面对这样的挑衅,俞重山涵养再好也气得满脸通红,双目圆睁,直视着云襄沉声道:“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剿倭营一个月后组建完备,之后咱们各领一个水军营和两个步兵营,在海防线上一较高低。如果你能赢我,我就将剿倭营的指挥权让给你!”

“一言为定!”云襄伸出右手,与俞重山击掌盟誓。一个前所未有的约定,就这样在谈笑间敲定。回到住处,筱伯听云襄将他与俞重山的约定说了一遍,他顿时急得连连搓手:“指挥一个营和指挥三个营,方法完全不同,何况公子还从未见过海战,如何指挥水军?而俞重山身经百战,有勇有谋,更兼手下将士人人效命,公子如何能赢?”

云襄自信道:“诸葛亮、韩信、孙膑等千门前辈,以前也从未领过兵打过仗,却一出山就能领兵获胜,扭转战局,可见纸上谈兵、空口论战也未必就一无是处。我虽不敢与这些千门前辈相提并论,但总要试试才能甘心。不过我不敢拿兵将们的性命去试手,所以要激俞重山与我在演习中较技,这既是要在军中立威,也是对自己领兵能力的一次检验。如果我胜不了俞重山,就算俞重山将剿倭营交给我指挥,我也不敢拿将士们的性命去冒险。只有胜过俞重山,我才能真正树立起指挥全军的信心。所以这次演习,对我来说是一次必不可少的考验。”
筱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云襄的决定不再劝阻,只问道:“公子需要老奴做什么?”
云襄铺开纸墨笔砚,匆匆写下一些书名单子,然后将单子交给筱伯,“你速去将这些书都买回来,我要看看前人如何训练和指挥水军。从现在起到正式演习,还有一个月时间,但愿还来得及。”
朔风如刀,刮在脸上声痛,也刮起了漫天尘土,令人双目难睁。不过舒亚男已顾不得这些,她不住地扬鞭催马,朝着东南方向,一往无前!看他纵马疾驰的速度,完全不惜马力。逃离瓦刺大帐已经三天,大草原上已看不到瓦刺人的营帐,可她依旧不敢稍停,只想着再快一点!

在她身后的地平线尽头,有匹孤骑一直远远的追着她。虽然看不清那骑手的模样甚至衣衫打扮,她却知道那人是谁。第一次见到朗多身边哪个随从,她就觉得那是一只狼,不过又比狼多了几分狗性,所以对朗多这个主子忠心不贰。

眼见坐骑已累得口吐白沫,舒亚男不得已勒马停下来。回头看看渐渐迫近的巴哲,她在心中对自己说:“这样逃下去不是办法,得想法除掉这个讨厌的尾巴!”
前方不远有一片树林,这在草原上比较少见。舒亚男驱马来到林中,打量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嘴角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巴哲遥遥看着舒亚男进了树林,身影被林木完全遮蔽,不过他并不担心她能逃过自己的追踪。他天生有个好鼻子,他能靠着鼻子找到狐狸的洞穴,何况是个比狐狸笨得多的女人。

树林在望,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渐渐浓烈起来。巴哲放慢马速,使劲扇动着鼻翼,慢慢驱马进入了林中。循这那一点微不可察的体香,也像猎犬般跟踪而至。进入树林深处,就见林木掩映的灌木丛中,露出了一角衣袍。巴哲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从马鞍上一跃而起,向灌木丛中扑去。这世上能逃过他这一扑的猎物,实在少之又少。

巴哲一声长笑:“给我出来吧!”同时手上用力,把衣袍一把扯了过来。几乎同时,深厚有风声传来,速度极快,完全不亚与顶尖高手暗处致命的伏击。巴哲大惊,忙拔刀回身招架,就见一条儿臂粗的枝条从树干上弹了过来,巴哲来不及躲闪,只得硬着头皮举刀相迎。刀枝相碰,一股大力从枝条上传来,顿时将他击得飞了出去,刀也被震飞。
身子刚一落地,巴哲正待翻身而起,谁知底墒的枯叶荒草中,突然弹起一个绳套,将他的双脚稳稳套住,跟着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凭空飞起,倒吊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半空中。

“混蛋!臭女人!快放我下来!”巴哲破口大骂,就见舒亚男从容不迫地从树后出来,对他冷冷道:“再跟着我,下次定不会这样就饶了你!”说着牵起巴哲的坐骑,慢慢出林而去。

“站住!别走!放我下来!”巴哲边大叫边挣扎,他没想到这个貌似柔弱的女人,竟有如此心机,会巧妙地利用树枝的弹力做成陷阱;他更恨自己,竟然被一个简单的机关算计。

拔出靴子中的匕首,巴哲总算割断吊着自己的绳索,落下地来。他顾不得身上的伤势,立刻追了出去。只见树林外,舒亚男骑着自己的马,牵着巴哲的战马,徐徐向东南方向驰去,巴哲对着她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大叫:“我一定要杀了你!我一定要你加倍付出代价!”
旭日初离海面,给翻滚不息的大海抹上了一层金黄。在海风猎猎的沙滩上,两个步战营、一个水军营一千多名官兵,如雕塑般肃穆而立,等待着演习前的最后训话。

云襄登上点将台,俯瞰着台下这一千多名俞家军兵将,纵声道:“相信大家都已知道,这次咱们的对手是俞将军。我知道俞将军在诸位心中的地位,但是,如果你们因此就心存畏惧或容让之心,那就是在侮辱俞将军。每一个真正的英雄,都希望在战场上用实力来证明自己,而不是靠对手施舍胜利。所以,如果你们尊重俞将军,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拿出十二分的勇气,向他证明,你们无愧于他的教诲和训练。”

云襄的目光徐徐扫过一千多男儿,最后落到前排一营点检牛彪身上,他突然放声高呼:“勇士安在?”

牛彪一愣,立刻领悟,纵声答道:“我在!”

云襄再呼:“勇士安在?”一营将士随着牛彪齐声高呼:“我在!”

云襄目视全场,拔剑再问:“勇士安在?”“我在!”一千多名将士纷纷拔出兵刃,举刀齐呼。云襄举剑遥指海上俞重山的舰船,高声喝问:“倭寇就在海上,可有勇士与我共击之?”

“有!”一千多名水步军战士齐声答应,声浪盖过了大海的波涛。云襄举剑一挥:“登船!”

海上波涛汹涌,战舰起伏不定。云襄立于舰首,遥望前方一字排开的战舰,木然无语。他身后立着水军营点检张龙和步军营点检牛彪、赵文虎,三人都在等着他布置战术。虽然云襄已在陆战中证明了自己的用兵能力,但这次是在海上指挥十余艘战船上千名水、步兵将联合作战,且对手又是身经百战、水陆皆能的俞重山,三将心中都有些七上八下,不敢想胜,只求别输得太难看,受俞将军责罚。
“大战在即,三位有什么高见?”云襄收回目光,回头问道。见三将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他不禁笑道:“怎么?对手是俞重山,你们就束手无策了?”三将沉吟片刻,面白无须的张龙拱手道:“俞将军这次排出了雁行阵,按兵法咱们或以雁行阵相抗,或以长蛇阵突击。不过俞将军用兵多变,还看不出他有什么后续手段,所以末将不敢拿主意。”
云襄将目光转向牛彪,他立刻道:“我最烦这变来变去的玩意儿,依我说咱们直接将船靠过去,用铁锚勾住敌船,像倭寇那样用绳索从桅杆上荡到敌船上,直接抢船!”

云襄笑着点点头,将目光转向赵文虎。只见这面目儒雅的年轻点检沉吟良久,方缓缓道:“以俞将军在军中的威信和战场指挥经验,正面对敌咱们必败无疑。”

云襄赞许地点点头,用目光鼓励赵文虎说下去。经过这一个月的训练,他不仅在军中立下威信,还摸清了手下几名将领的性格禀性。张龙虽谙熟海战,但一向没什么个人主意,只是个习惯听令而行的营官;牛彪和他的一营,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是冲锋陷阵的好手,但不是运筹帷幄的良将;只有沉默寡言的赵文虎,颇有心计谋略,所以云襄最想听听他的意见。

得到云襄的鼓励,赵文虎沉吟道:“俞将军用兵,向来沉稳谨慎,末将也没有好的破敌方略。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字——拖!”
“拖?”云襄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拖到什么时候?”赵文虎抬头看看天色:“至少也要拖到日落之后,天色一晚,海上一片朦胧,而水军夜战训练不是很多。这样一来,可以抵消对手大部分优势。”

“老七,你这不是玩赖吗?”牛彪满脸不屑地嚷嚷起来,“咱们这次演习,就是要训练水军和步兵联合作战的能力,又不是真的打仗。你拖到天黑,所有海上战术都用不上,还训什么练?”
“不然!”云襄沉声道,“演习即实战,不能为演习而演习。倭寇最擅长夜战和偷袭,咱们这回就学学倭寇,先拖到天黑,再寻隙而动。”见三将不再有异议,他回头对传令兵道:“号令船队,掉头向南,先后退二十里。”
传令兵立刻登上桅杆,用旗语向船队法令。片刻后,十几艘战船在逆风中缓缓掉头,向后退却。
十里外的战船上,负责了望的哨兵在桅杆上高声禀报:“敌船掉头了!”副将张宇然疑惑地嘟囔道:“这个公子襄,不战即退,在搞什么鬼?”
俞重山笑道:“这小子,将演习当实战了,又来倭寇那一套。”说着他看看风向,又看看天色,对传令兵道:“传令船队停船,原地待命。另派小艇跟踪敌船,随时回报。”

张宇然有些不解地问:“咱们为何不追?”俞重山摇头道:“现在风向不合适,就算要追也追不上。不过今晚风向要变,到时候我看那小子还怎么逃!嘿嘿,想跟我玩夜战,这小子还嫩了点。”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在舱中蒙头大睡的云襄终于开门出来,不领会几个将领焦急的目光,径直来到船舷边一个老渔民的身旁,问道:“孟老伯,你看今晚的天气、风向会有怎样的变化?”

孟老伯是云襄特意请到战船的老渔民,在海上讨了大半辈子生活,与他同时在海上讨生活的老伙伴,大多已葬身海底,只有他顽强地活力下来。这除了运气,更多的是他对海上的天气变化,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经验和直觉。云襄虽然对海上气象知之甚少,但他深知知人善用的道理,所以特地以最隆重的礼节,将孟老伯这个海上活神仙给请上船来。

“公子请看!”孟老伯手搭凉棚,遥指海平线尽头,“海上除了低飞的海燕,再也看不到任何海鸟,今夜海上必起风浪,时间大概在丑时。”

“风力和风向会怎样?”云襄忙问。孟老伯看看天上的乌云,沉吟道:“风向由东及南,风力不好说,不过总要在海上掀起三人多高的大浪。”云襄点点头,对焦急等在身后的几个将领招招手:“都到中舱议事。”

巨大的海图铺在中舱桌上,云襄指着海图道:“今夜有由东到南的大风,咱们的对手也在等着这股大风,好乘风追上咱们的船队,咱们就给他这个机会。”说着他指向海图上一处海湾,“这个小海湾我曾去看过,在风浪袭来时,是一处避风的良港。咱们将船驶到这里,以俞重山用兵的谨慎,必定不敢轻易追入,定会守在港口先探虚实。这时咱们便在海湾中安心休整以逸待劳。等他们吃不住海上风浪避入海湾时,咱们再发起攻击。”赵文虎看着海图沉吟良久,自语道:“就算是这样,咱们也还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云襄笑道:“赵将军勿需担心,除了以逸待劳,咱们还有最后一招,沉船!”“沉船!”几个将领都是一惊。云襄解释道:“当然不是真沉。咱们只需将三艘大船用铁索相连,然后拦在海湾入口,用信号灯告诉俞重山这三艘船咱们主动沉掉,他的整个水军就被困在这海湾中了。我问过渔民,这海湾入口狭窄,三艘沉船足以堵死航道。”

张龙疑惑地挠挠头:“这次演习,好像没有沉船这个战术。”

“要把演习当实战,实战中,任何战术都可以用到。”云襄话音刚落,赵文虎就点头道:“不错,这是唯一困住俞将军的办法。不过就算是这样,咱们最多也只是打个平手啊。”

云襄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如果咱们所有部队均在海湾中,自然是平手,但如果咱们两个步兵营事先登岸,并在地势险要处埋伏下来。这一战就能分出胜负了。”

牛彪与张龙面面相觑,并未真正理解云襄的意思。只有赵文虎恍然大悟,击掌赞道:“高明!在夜幕降临时,咱们先将两营步兵偷运到海湾埋伏,然后再将水军作为诱饵,引俞将军进入海湾,最后沉掉战船堵住海湾出口。此时我两营步兵已完全占据险要地形,俞将军的船队进退不得,自然就是输了。”

云襄摇头道:“作为演习来说,咱们做到这一步,战术上算是成功了。但真正实战之前,对手可以弃船登岸,集中力量突击一点,咱们仅两个营的兵力,是困不死他们的。”

赵文虎笑道:“公子过谦了,如果对手是倭寇,咱们做到这一点,就已经算是大获全胜。”

云襄见牛彪与张龙脸上闪过恍然大悟的喜色,显然已领悟到自己的意图,便道:“众将听令!”

“末将在!”三人立刻垂手而立。云襄拿起令签,道:“夜幕降临时,水军先将两个步兵营送到海湾埋伏,在风浪起时佯装迂回袭击敌军侧翼,在敌船队发现迎击时顺风后撤,将战船驶入海湾。待对手船队进入海湾避风时,再沉掉三艘大船,然后弃船登岸。做到这点,就是首功!”

张龙接过令签,拱手道:“末将遵命!”

云襄再拿起令签对牛彪和赵文虎道:“你二人率军在地势险要处埋伏,并在阵地前点上篝火作为疑兵,若敌军弃船登岸,便全力出击。”

牛彪接过令签,有些疑惑地问:“咱们若再地势险要处埋伏,就该在开阔处点上篝火作为疑兵啊。在自己的阵地前点上篝火,岂不是暴露了咱们的埋伏?”

云襄解释道:“海湾礁岸地势开阔,仅凭两个营的兵力无法兼顾,所以只能有所取舍。在地势险要的埋伏点燃起篝火,会显得开阔处越加黑暗。对手不知虚实,弃暗就明是人之常情,飞蛾扑火也正是这个道理。我研究过俞将军过去的战例,十之八九他会在燃起篝火的明亮处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