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神通陡觉有人从侧面袭来,人多拥挤,他盛怒之下,不及细察,便即骂道:“什么东西,冒充我的长辈?”挥袖一拂,施展“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忽地感到那人劲力大得出奇,“嗤”的一声,他的衣袖被那人撕去了一截,孟神通手腕一翻,也没有将那人抓着,孟神通掌心往上一登,立即发出了第九重的修罗阴煞功掌力。
这个人是崆峒派的长老乌天朗,他年过八旬,所练的功夫介乎正邪两派之间,最喜欢恃老卖弄,这次各派大会邙山,没有选他出来主持全局,他已心中有些不满,因此抢在金光大师前面,想把孟神通拦住,显显自己的功夫,以他的年纪,唤孟神通一声“小孟”,本不为过,哪知孟神通未曾细察,开口便骂,气得他七窍生烟!他有七十年以上的功力,而且也练成了几种独门的武林绝学,当然非比寻常,故此孟神通随手一拂,反而给他把衣袖撕去,但待到孟神通出了全力,施展了第九重修罗阴煞功,他就禁受不起了,还幸他有与“天罗步”异曲同工的“龟藏豹隐身法”,没有给孟神通的手掌打中,但那股排山倒海的掌力,挟着蚀肤刺骨的寒飘,却把他推得踉踉跄跄的向后直退!
阳赤符跟随在师兄身后,正好撞着了他,乌天朗一腔怒气,全都发泄在他身上,肩头一撞,喝声:“滚开!”阳赤符的“阴阳抓”尚未使出,已被他撞个正着,乌天朗在孟神通掌下吃亏,对付阳赤符却是绰绰有余,阳赤符给他一撞,登时摔了个筋斗。
孟神通使出了第九重修罗阴煞功,在他周围三丈以内的人都感到冷透心头,而且被他的掌力压得透不过气来,几个功力稍低的已然倒在地上,他们同门的师兄弟急急将他们抬走,未曾受伤的也都纷纷走避,登时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孟神通听得师弟的喊声,回头一看,见是乌天朗,自己亦感到有几分孟浪,不过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冷冷说道:“原来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来,再接我这一掌!”声到人到,又是一记挟着第九重修罗阴煞功的掌力发出,就在此时,忽见一团黄影,倏地插进他们二人中间,原来是金光大师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上披的是一件杏黄色的袈裟。
金光大师双掌一翻,登时把孟神通的双掌粘住,淡淡的说道:“孟先生何必动怒,你若是想找人试掌,老衲就与你比试一场。”孟神通吃了一惊,心道:“怪不得他与痛禅上人在中原能够领袖群伦,果然是具有绝世神功,非同小可,居然敢硬接我第九重修罗阴煞功的掌力。”金光大师运出了修练几十年的玄门正宗“太清气功”,内力源源而至,牢牢的将孟神通的双掌胶着,孟神通在迫切之间竟然摆脱不开,心中想道:“要与这老和尚分出胜负,最少也得半个时辰。”他急于要抓曹锦儿,迫出金世遗,不愿与金光大师纠缠,陡然间施展出金刚般若神功,将全身内力,全都从掌心迫出,立即把金光大师推开,一声笑道:“多承你青眼有加,肯予赐教,只是孟某如今有事,等下再向你领益如何?”
饶是金光大师的玄门内功已练到了至高无上的境界。被孟神通这么一推,也自觉得气血翻涌,同时一股阴风,暗箭般的射向他的手少阳经脉,金光大师急忙凝神运气,说时迟,那时快,孟神通摆脱了金光大师,转眼之间就冲到了独臂神尼的墓前。
曹锦儿和邙山派长幼三代同门都在墓前的那片空地上,担任着守护师祖坟墓之职,见孟神通冲入他们的圣地,个个气红了眼,奋不顾身,争与孟神通拼命,孟神通哈哈大笑,他不愿多耗真力来使修罗阴煞功,只是施展“沾衣十八跌”的功夫,邙山派众弟子一近他身前,未曾沾着他的衣角便摔了出去,要拼命也无从拼起。
孟神通大喝道:“曹锦儿,你还往哪里躲?晓风来给我缚人!”翼仲牟、曹锦儿、卢道璘、林签这四个邙山派武功最高的人站好方位,正待迎战,忽听得孟神通大叫一声:“哈,原来你躲在这里,还不给我出来!”身如巨鹰掠空,倏地从这四人头顶掠过,扑到了独臂神尼坟墓右侧的一尊翁仲(古代在墓前置石守护,谓之翁仲)前面,一声大喝,横掌如刀,立即向翁仲的头部击去。
原来就在他要向曹锦儿等人施展毒手之时,忽瞥见这尊翁仲晃了一晃,当然猜得定是翁仲腹内中空,内里藏得有人。果然一掌劈去,翁仲应声而倒,跳出了一个人来,但这个人却大出孟神通意外,但见他呆若木鸡,第二掌竟然劈不下去!正是:
花明柳暗孤雏现,石破天惊怪客来。
欲知此人是谁?请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弱女陈情图弭祸
神魔恃势强凌人
这刹那间,邙山派众弟子都突然静止下来,曹锦儿睁大眼睛,神色非常难看,似是既惊且喜,又带着几分尴尬,显见这个人的出现,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李沁悔失声叫道:“谷姐姐!谷姐姐!”原来这一个藏在翁仲腹中的少女,正是邙山派的弃徒、孟神通的女儿谷之华。谷之华抬起头来,默默无言的向李沁悔打了一个招呼,表示看到了她,眼光随即又转到孟神通身上。
孟神通呆了一会,讷讷道:“之华,你、你来做什么?”谷之华站到独臂神尼墓前,缓缓说道:“今天是我师祖忌辰,我一来是给师祖、师父扫墓,二来是想请你们息止干戈。”
孟神通道:“吓,你是要我就此罢手?”曹锦儿将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亦是怒声说道:“谷之华,想不到你居然有脸到来,还居然敢站在师祖墓前说这样的话!息止干戈谈何容易?你可知道丐帮的四大香主是给谁害的?你可知道你这十恶不赦的父亲刚才还欺侮谁来?”
翼仲牟道:“师姐且别动怒。”对孟神通说道:“你说得对,今日之事,当然不能就此罢手!但你所要寻觅的‘高人’现在你已经见到了,她本来是邙山派弟子,就在三年前的今日,此地此时,被本派掌门逐出门墙的,你现在大约可以相信这个人不会是我们预先约来了暗算你的了吧?好,现在就请你离开此处,要继续再战,到草坪上去!”要知这里是独臂神尼的坟墓所在,邙山派视为最神圣的地方,倘若给孟神通在此乱打一场,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若然毁坏了祖师坟墓,即算能够杀了孟神通,那也是邙山派的最大耻辱!
谷之华眼眶里的泪水几乎要滴出来,曹锦儿的责骂早在意中,翼仲牟平素是爱护她的,现在也对她不谅解了,这却不能不使她有受委屈之感,但最使她痛心的却还是双方的态度都如此强硬,看来这一场武林浩劫,已非人力所可挽回!
谷之华尽管受尽委屈,但她还是咬紧嘴唇,忍着眼泪,听翼仲牟说完了话。
孟神通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说道:“之华,你听见了没有?曹锦儿不认你这个师妹了,你还帮着她做什么?哼,哼,休说他们不肯罢手,就算曹锦儿在我面前磕三百个响头,我也不肯干休!”
孟神通心里明白,那个藏在暗处的神秘人物,决不会是他的女儿,所以他仍然要按着原来的计划,先拿下曹锦儿,再迫出那个人来。
孟神通声色俱厉,说了这几句话,便不再理睬女儿,猛地转过头来,眼光中充满杀气,对着曹锦儿喝道:“还不快来领罪,难道当真还要我亲自出手吗?我有话在先,下手决不留情,再迟片刻,管教你们个个性命难逃!”双掌一抬,掌力尚未发出,寒飙已是卷地而来,饶是曹锦儿、翼仲牟练过一年的“少阳神功”,亦自觉得寒冷难禁,牙关打战。
就在这危机瞬息之际,忽见谷之华霍地一个晃身,拦在孟神通与曹锦儿的中间,高声说道:“请你们再听我说几句话!”孟神通赶忙撒回掌力,谷之华续道:“我想好几条调停的办法,不知可不可行,请你们双方斟酌。”
孟神通道:“你说说看!”谷之华指着他道:“你害了丐帮四大香主,又恃强欺压各派宗师,这些事情,本来是你的不对!”孟神通听得她一开口就编派自己的不是,“哼”了一声,要不是面前是他女儿的话,只怕谷之华的话未曾说完,就要给他一掌打死。
谷之华转过头来对曹锦儿道:“武林中有句话:杀人不过头点地,若是他肯悔罪,我也希望你能饶恕他,当然‘悔罪’二字不是空口说说而已,我要请他做三件事情。”
孟神通面色铁青,冷冷道:“要我悔罪?要我向她求饶?哼,你在向谁说话?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活了这一把年纪,从来未曾向任何人低过头!”右掌缓缓的又抬起来,但一眼望去,见女儿眼里满是泪水,一脸哀恳的神色,孟神通的手掌再一次停在半空,说道:“好,是哪三件事情,我姑且再听你说说。”
谷之华道:“第一件事情,你要向丐帮的翼帮主、邙山派的掌门、青城派的韩掌门他们赔罪;第二件是你从此退出武林;第三件,我知道你得了乔北溟的武功秘笈,这本秘笈,若然留在你的手上,各派终不放心,而且也怕你所传非人,将来又要造成大祸,所以这第三件事情,便是请你将那本乔北溟的武功秘笈,交给德高望重的少林寺主持痛禅上人!好,就是这三件事,曹师姐,他若实现这三项诺言,我也望你得罢手时须罢手,可饶人处且饶人!”
乔北溟的历史各派的门人弟子不知,他们的掌门却是都知道的,听说孟神通得了乔北溟的武功秘笈,均是大吃一惊。
曹锦儿到了此际,其实亦已是色厉内荏,她看了刚才动手的情形,已经清楚知道,在场诸人,连痛禅上人与金光大师在内,都拦挡不住孟神通。
曹锦儿心道:“谷之华这样调解,倒还不算背叛师门,这三个条件,若是孟神通肯依,嗯,这,这倒还可以考虑考虑。”其实她只要能挽回面子,心中已是千肯万肯,她之所以沉吟不语,不肯先表示态度,也不过是为了面子而已。
痛禅上人高宣佛号,合什道:“谷姑娘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孟施主,为祸为福,就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了!”要知孟神通虽是大恶难饶,但要是他真的肯献出那本乔北溟的武功秘笈的话,这本秘笈,据武林中历代的传说,乃是融合正邪各派所长,为武学另辟天地的,那么各派弟子,都可以得到益处,对武学的昌明,贡献亦是极大。大功大罪,当可两相抵消。何况,若是双方不肯退让,硬是拼下去的话,不论谁胜谁败,总是一场浩劫。
这时,千百道目光都集中在孟神通身上,孟神通神色木然,从外表看来,倒不像刚才的那样发怒、可怕,痛禅上人和曹锦儿等人,也就是因为希望他能念在骨肉之情,故此才对他有所期待。
哪知孟神通此时正是伤心到了极点,所以表面看来,反而显得异常的沉静,一点怒气都瞧不出来,但见他沉默了好一会子,忽地爆出惊天动地般的狂笑之声,震得各派弟子耳鼓都嗡嗡作响,功力较低的竟然晕倒地上,狂笑之后,孟神通扯着头发叫道:“好呀,枉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仅有一点骨肉,你、你竟要迫你的父亲屈辱求饶,胳膊不向内弯!我孟某纵使是造了如天罪孽,也不该受此报应!”
谷之华平心静气地说道:“你答应这三件事情,我也答应你一件事情,不管你过去的罪孽,我愿意重新认你做父亲,在你退出武林之后,咱们两父女拣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下来,我终日陪伴着你,永享天伦之乐,绝不分开,爹爹,你愿意么?”
孟神通刚才正像一个疯狂的野兽,但谷之华这番话,却像最高明的驯兽师手中的鞭子,登时令得孟神通平静下来,也像他女儿一样,眼眶中满是泪水!
面前站着的是他唯一的骨肉之亲,他想起了去世的爱妻,想起了过去多年,别人所不知道的,他内心的寂寞,女儿愿意侍奉他终生,与他一同消遥世外,这不正是自己的愿望?难道还不值得为此而牺牲武林霸主的尊荣?这时他一片惘然,思如潮涌,几乎就要冲口说道:“好,女儿,我依从你,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听别人的话!”但话到口边,他却又没有勇气说下去,但见他眼光闪烁不定,唉,谁知道他在想的什么!
谷之华目不转睛地望着孟神通,她这次出来调解,一线的希望,就是在于孟神通能为父女之情所感动,只见孟神通的面色越来越显得慈和,谷之华几乎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悲伤,想道:“若是他肯接受调解,这一场的武林浩劫就可以避免了。我也就要伴他过这一生了。嗯,别人将会怎么想呢?”她知道本派与孟神通仇深似海,即算经过调解,但仇恨之心总不会就此冰消,自己复认本派的大仇人为父,等于自绝师门,纵然自己是一片苦心,只怕掌门师姐也绝难谅解。也即是说自己重返师门的心愿,将永无实现之期!
她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金世遗的影子,三年前的今日,她被师姐逐出门墙,金世遗送她下山时开解她的那几句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几句话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莲出污泥,凤生幽谷,他是他,你是你,有何相干,何需烦恼?”想不到今日为了挽救这场浩劫,自己却可能与他“清浊合流”,“嗯,要是金世遗知道了,他又将怎么样看待我呢?”她也曾经听到过金世遗的死讯,不过,她是武林中唯一对这个消息不肯轻信的人。
但这些思虑,不过像淡云遮盖着炽燃的太阳,她有一颗炽热的心,甘愿委屈自己,舍己救人的心,一方面是要将自己的父亲从罪孽的深渊中救出来,一方面也是要将掌门姐师从死门关上救出来,那么一切非议,甚至是金世遗的非议也算不得什么了,她心中暗道:“但求我心之所安,知我罪我,都由他吧!”
可惜的是,尽管谷之华甘愿委屈自己,舍己救人,她的目的仍是不能达到。就在她刚以为有成功的希望之时,孟神通神色忽然一变,淡淡说道:“你所说的这三件事情,我一件都不能办到!”
父女之情,终于敌不过称霸武林的野心,更确切他说,是他极度的骄傲,令他在一再踌躇后,终于下了决心,他不能在胜利即将到手之际,反而向自己所看不起的敌人屈膝求饶,“何况,我冒了性命之险,历尽万苦千辛,求得这部武功秘笈,为的什么?”思念及此,心意立决!
这刹那间,谷之华一切都绝望了,孟神通的声音虽然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慈和,但对于她却不啻是焦雷轰顶,登时只觉地转天旋,摇摇欲坠。
孟神通笑道:“傻孩子,你有一个天下无敌的父亲不更好么?”轻轻推开了她,又向曹锦儿那方走去,每走一步,杀气便添一分,可是,他刚走得三四步,谷之华又追上来。
孟神通一皱眉头,还未说话,只听得“唰”的一声,谷之华已把霜华宝剑拔了出来,孟神通冷冷道:“你要与我为敌么?”话犹未了,陡然间只见谷之华倒转青锋,一剑就向自己的胸口戳去。
曹锦儿“啊呀”一声,叫将出来,几乎就在同一时候,紧接着只听得“当”的一声,一道青光,腾空飞起,谷之华宝剑脱手,倒下地来,孟神通跨步向前,双手一齐向她抓下!
然而也就在这同一时候,孟神通忽觉两股大力一齐攻来,原来是痛禅上人和金光大师,他们是在孟神通和女儿说话的当儿,前来保护曹锦儿的,这时见谷之华突然倒地,两位大师不约而同,一齐出手。
孟神通左掌接痛禅上人,右掌接金光大师,闷雷似的“蓬,蓬!”两声响过,孟神通倒退三步,痛禅上人与金光大师亦自立足不稳,左右分开,就在这时,曹锦儿已把谷之华抱了回去。
孟神通大怒道:“她是我的女儿,我要取她回去,是死是活,你们都管不着!”痛禅上人道:“善哉!善哉!老衲管不着,这里却还有管得着的人。”回过头来,问道:“老衲可说得对么?曹大姐,这事情该是你管!”
曹锦儿将谷之华交给了一个女弟子,神情肃然,正色说道:“我今日以邙山派掌门的身份,当众宣布,我允许谷之华从今日起重列门墙!”谷之华舍了性命来维护她,终于将她感动了,可惜的是谷之华却听不见。
武林中父、师并重,而且,若在父亲和师父敌对的时候,规矩是从师不从父,除非她甘愿脱离本派,那又另当别论。现在,赴会诸人,人人都听见谷之华刚才那番说话,要是孟神通不肯答允那三个条件,也即是不肯与曹锦儿和解的话,她就不认他做父亲。而且人人也都听见。谷之华在呼曹锦儿的时候,口口声声叫她做“掌门师姐”,这也就是她不愿脱离本派的明证,现在曹锦儿已正式宣布,许她重列门墙,孟神通任凭怎么说也管不着她了。
痛禅上人义正词严说了几句话,便不再理会孟神通,径自回去看谷之华,只见谷之华双眸紧闭,面无血色,曹锦儿含泪道:“气息都似乎没有了!”
痛禅上人一诊脉象,说道:“不,她一点事也没有。”曹锦儿刚才抱起谷之华的时候,已觉得她全身冰冷,现在痛禅上人却说她没有事情,若非痛禅上人是德高望重的武学大师,她怎也不会相信。
痛禅上人道:“她是没有事情,但我现在却没法叫她醒来!”
曹锦儿道:“是中了迷药?”痛禅上人摇头道:“不,若是中了迷药,那倒好办。她是中了一种武学典籍中从未见过的奇门点穴,老衲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原来孟神通在谷之华拔剑自杀的时候,心念一动,立即便用从乔北溟武功秘复中所学到的一种“逍遥指”功夫,将她点倒。这种点穴。对于身体毫无伤损,但若非懂得这种点穴法的人解救,永远昏迷不醒。孟神通施展这种功夫,一来是为了不让女儿自杀;二来是令到谷之华不能再向他啰唆;三来是万一她被对方的人抢去,料想也没人能够给她解穴。
曹锦儿放下了一半心事,问道:“然则,这要怎办?”痛禅上人想了一想,说道:“若是这次会后,老衲侥幸得以安然无事的话,当用一指掸功,替她打通奇经八脉,那时她自会醒来。”一指禅功是少林七种绝学之一,用时颇耗功力,而且最少也得两个时辰,方能替人打通奇经八脉,所以痛禅上人现在不能施救,曹锦儿已知道谷之华毫无伤损,而痛掸上人还不惜耗损功力,愿意在会后将她救醒,爱惜后辈之心,实是可佩。曹锦儿想起自己以前对待谷之华的种种,不由得惭愧万分。
翼仲牟道:“先把谷师妹搬回观中去吧,免得再给孟神通抢去。”曹锦儿说道:“你说的是,但还得请一两位武功高强的人保护她。”适才屠昭明大破武当剑阵,武当派有几个弟子受伤,这时也正要找人护送回去。李沁梅拉母亲的手,冯琳笑道:“我知道你愿意伴谷姐姐,好吧,我们两母女送受伤的人回去。”冯琳武功,仅在痛禅、金光两位大师之下,自是最适当的人选。冯琳想了想,又道:“钟展,你也和我一同回去,武当派这几个受伤弟子,都是男人,你照顾他们方便一些。”其实冯琳一向就不拘论男女之分,何况这几个武当弟子又是她的后辈,她要钟展同行,实乃在心目中早已把他当作女婿,怕他在待会儿可能会发生的混战中受伤。这次会战是武林中百年难遇的盛事,钟展虽然非常想看下去,但他更愿意陪伴李沁梅,冯琳唤他,他也乐得舍鱼而取熊掌了。
痛禅上人回过头来,说道:“孟施主,你所要追查的‘高手’已经查出来了,你所想管的事情也有人替你管了,是否还照施主与老衲击掌立誓之约,再比下去?”孟神通一想,若然再闹下去,一定要擒拿曹锦儿的话,必将引起混战,金光大师与痛禅上人一齐出手,自己实是并无必胜把握,若照原先之约,即算是车轮战,自己也有把握连败数十高手,何况女儿这等维护她的掌门师姐,自己不看在痛禅上人份上,也当看在女儿份上,于是傲然地点了点头。
混乱平静了下来,大家回到草坪,又恢复了刚才对峙的形势。孟神通面挟寒霜,神情冷傲,令人不寒而栗,阳赤符和姬晓风一左一右,分立两旁。阳赤符刚才被乌天朗摔倒,伤了小腿的筋脉,走起路来一跛一拐的,垂头丧气。姬晓风则适得其反,神采飞扬。原来刚才在人丛中穿来插去,又施展了妙手空空的本领,偷到好些零星物件,例如大智禅师的佛珠,曹锦儿鞋上的珠花,路英豪的独门暗器蝴蝶镖,林笙随身携带的玉箫等等,都给他顺手牵羊的摸去。他是天下第一神偷,一看到稀奇难得的东西,就禁不住手痒。他偷东西并不全在乎价值,就像今人之欢喜搜集纪念品一般,越是名人用过的东西,就越为宝贵。姬晓风今日偷了许多武林著名高手的物件,足够他夸耀终生了。
孟神通双眼望着姬晓风,淡淡说道:“补天膏拿来!”姬晓风怔了一怔,心道:“我哪来的什么补天膏?啊,对了,对了,师父一定是指我偷来的其中一种灵药。”但他刚才偷到的药膏之类,瓶瓶盒盒,总共就有十几种之多,到底哪一样是补天膏,他自己也莫名其妙。
孟神通不耐烦与他多说,轻轻在他肩头一拍,登时“沙沙”一片声响,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纪念品”堆了满地,孟神通指着一个长颈的玉瓶说道:“将药膏化开,给师叔热敷!”顿了一顿,又道:“蠢东西,拿了人家的却不知道用处,见识浅陋;还自称什么神偷,以后多向你师叔请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