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盼归走出石室,顺手掩门,厉胜男剔开烛泪,双颊晕红,低声说道:“世遗哥,你怪我么?”金世遗苦笑说道:“我不知你们厉家竟有这样一条禁例,早知道我也不会来这海岛了。”厉胜男本来是含情脉脉的看着金世遗,听他这么一说,登时脸色苍白,滴下了两颗泪珠,万分幽怨的低声说道:“我也知道我配不起你,呀,你、你、你一定在心里骂我不知羞耻了。”

  金世遗见她楚楚可怜,几乎情不自禁的要伸手扶她,忙一定心神,正容道:“胜男,不是这样说,我在遇见你之前,心上早已另外有了人了。你美艳如花,人又聪明绝顶,将来一定有比我好十倍百倍的人,竞逐你的裙边,但求你的青眼一盼。你何须把我放在心上?”厉胜男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说道:“我也知道你心上早就有人了。可是我也是迫于无奈才对叔叔那么说的。现在怎么办呢?”金世遗道:“我感激你的好意,要是你不嫌弃我的话……”

  厉胜男抬起眼睛道:“怎么?”金世遗道:“我比你痴长几年,要是你不嫌弃我的话,咱们以兄妹相称,你看可好?”厉胜男道:“叔叔面前也这样称呼么?”金世遗道:“咱们在离开这海岛之前,暂时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暗地里是兄妹相待,兄妹称呼,胜男,我也知道是太委屈你了,但现在只有这个办法,还望你原谅我。”厉胜男忍住了眼泪,盈盈下拜,低低唤了一声:“哥哥。”金世遗这才敢将她扶了起来,还叫了一声:“妹妹!”厉胜男道:“哥哥,你对我这样好,从今之后,我死心塌地的做你的好妹妹,任何男子,我也不会瞧他一眼。”

  这是答复金世遗刚才的话呢?还是她真的满足于兄妹呢?金世遗并不笨,他当然会猜想得到,可是他却不敢想下去了。这一晚他要胜男睡在炕上,自己和衣躺在地下,直到天明。

  从他和厉胜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他便感到厉胜男像是他的影子,难以摆脱得开,现在这个感觉更是变成了他心头的负担,越来越沉重了。即算将来找到了武功秘笈,和厉胜男再回到大陆,只怕也未必能如自己的心意,说要离开她便离开她,呀,真正的秘密还不是害怕厉胜男的叔叔,而是害怕厉胜男,甚至是自己害怕自己!几曾见过一个人可以离开自己的影子呢?

  迷惘中他想起了谷之华,好像清凉的露珠滴在昏睡者的眼皮上,使他清醒起来,是的,自从他和谷之华结识以来,一直就有这种感觉,和她相处的时候,金世遗总是感到一股清新的气息,令人心灵纯洁,心地光明,令人感到有向上的要求,对生命、对世界增加热爱,这和对厉胜男的感觉是多么大的不同啊!和厉胜男在一起,只令他感到心头沉重,好像要给她拖着一同沉下去、沉下去,对未来只是感到神秘和不安。但不容否认,在神秘和不安之中,他也感到一种奇异的刺激,好像上了毒瘾的人,明明知道吸毒是有害的,但却禁不住那刺激的诱惑。这比喻也许有点不伦,厉胜男是那样爱他,想来不至于会损害他吧?(厉胜男是那样神秘莫测,不可捉摸,所以金世遗对这一点也不能肯定。)可是他却的确有这样的感觉。

  另一个少女的影子跟着在脑海中泛上来,一个天真无邪,和她一接触就令人感到喜悦,同时令人不由自己的对她怜爱的少女。这是李沁梅。她和谷之华也许不过仅仅相差几岁,但在金世遗的眼中,她还是个未曾长成的小姑娘,他是真心实意将她当作妹妹看待的。他多么愿意有这样一个小妹妹啊,他和厉胜男现在虽然也成了“兄妹”,但这两个“妹妹”在他心上所引起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这一晚金世遗整晚都在胡思乱想,迷迷惘惘,直到厉胜男将他唤醒,他才发觉阳光从石隙里透进来,厉胜男笑道:“你睡得真熟,早已天亮了,我本想让你多睡一会,但今天是咱们第一次‘回家’,也该起身去问候老奶奶了。”金世遗心道:“你哪里知道我一晚都未曾睡过啊!”

  厉胜男有点不好意思,抿着嘴又低声笑道:“咱们背后以兄妹相称,在叔叔的面前,你可得对我亲热一些,要作成像夫妻一样,免得给他瞧出了破绽。”

  两人走出石室,却不见厉盼归,他们去问候那个老婆婆,才知道厉盼归一大清早就带了那只雄金毛狻出去了,那只雌金毛狻因为受了孟神通修罗阴煞功所伤,还得再过几天才能痊愈。

  到了中午时分,厉盼归才和那只金毛狻回来,一见面就说道:“孟老贼和那两个人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你们昨天不是说在林子里小湖边安下帐篷的吗?我去一看,什么都不见了。连脚印也没有留下一个!”

  原来孟神通机警之极,他发现了金世遗和厉胜男逃走之后,立即联想到那怪人对待厉胜男的奇特态度,虽然他做梦也想不到厉胜男就是那怪人的侄女,但心中已是隐隐起了猜疑,想道:“莫非金世遗、厉胜男要与怪人联合起来对付我?”一想至此,不寒而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便也在深夜的时分,和灭法和尚、昆仑散人,悄悄地溜走了。他们的江湖经验都极丰富,脱下鞋子,脚板上包着厚布,又专拣青草茂密的地方落脚,轻功展开,连一个脚印也没有留下。

  厉胜男听了叔叔的话,心中一凛,说道:“这老魔头倒真是狡猾得很!经过了这一次打草惊蛇,他今后一定更小心的提防咱们了。这海岛方圆百余里,他有心躲避咱们,找起来倒是颇不容易呢。”金世遗笑道:“他们纵有通天本领,也总逃不出这个岛去。咱们先找了武功秘笈,再慢慢收拾他们。”厉胜男一想,除了孟神通稍懂驾驶船只之外,其他二人根本不通水性,而且那条船也给灭法和尚破坏了,休说他们不懂修理,懂得修理,最少也要半月时间,他们若敢出来修理的话,踪迹当然也就不能遮掩了。放下了心,说道:“对,最要紧的还是先找武功秘笈,别给孟神通捷足先登!”

  厉盼归皱眉说道:“父亲和我找了几十年,还是丝毫没有发现迹象;你们刚刚来到,就想找武功秘笈?”厉胜男道:“世遗,把那幅怪画拿出来。”厉盼归道:“什么怪画?”厉胜男道:“乔北溟当年亲手所画的一幅画图,据说从画中就可以勘破他藏书的秘密。只是我们都不解其中之意,叔叔,你在这岛上住了几十年,一草一木,全都熟悉,或者可以看出一点道理来。”

  金世遗展开那幅怪画,厉盼归初时一看,露出失望的神情,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也丝毫不懂!”但不久又捧起那幅画凝神细看,低首沉思。厉胜男道:“叔叔,你可看出什么来了?”厉盼归道:“这巨人有点古怪,我不知道想得对或不对,且带你们先去看一处地方。”

  厉盼归带他们走出地道,爬上火山,越到上面,树木越少,走了两个时辰,厉盼归在西面一处山口停下,望着上面光秃秃的山峰,说道:“你们看这峰像个什么?”金世遗正在思索,厉胜男已叫起来道:“像一个人!”

  金世遗心念一动,失声叫道:“莫非画上的巨人指的就是这个山峰。”厉盼归道:“所以我才带你们来看。只是这座山峰我曾经攀登过好几次,根本就没有洞穴,整座山峰就像一块石头雕出来的石像。难道乔北溟的武功秘笈藏在山腹之中?还有一样难解的是:画上的巨人双手挽弓,这座山峰两边凸出来的地方果然是有点像人的双手,但那张大弓又在哪里?也没地形像弓箭的呀。”

  厉盼归再把那幅怪画摊开,三人围拢起来仔细看画,相互参详,这时,厉盼归已从金世遗的口中,知道取得这幅画的经过,沉吟说道:“既然这幅画是乔北溟亲手所作,又在临死之前郑重的托付海客,留待有缘,画中必然含有深意,现在咱们已然发现了这座巨人峰,这其中就必定有些道理。”厉胜男心细如尘,看了半晌,忽他说道:“你说这座山峰上没有洞穴,但画上的巨人的嘴却是张开的。”厉盼归道:“那是两块大石,上下合拢,中间所留的空隙,容不下一个拳头,不是洞穴。”厉胜男道:“好坏也上去看它一看。”

  这座山峰寸草不生,光溜溜的极难找到落足之处,幸而厉盼归早准备好长绳和斧凿,他和金世遗施展壁虎游墙的功夫攀上数丈,在石上凿了一个小孔,把一枚铁钉插了进去,缒下长绳,将厉胜男吊上来,用这个方法前进,将近中午的时分,始到达“巨人”的“嘴巴”下面。这里地形稍稍凹进,三人找到了立足之点,仰望那巨人的嘴巴。

  那两块硕大无朋的巨石,一下一下,果然像巨人的两片嘴唇,中间有一道缝,仅仅可以插进手掌,要想把这两块大石移开,只怕是霸王再世也办不到。厉盼归苦笑道:“嘴巴是找到了,但怎么进去呢?”

  厉胜男忽道:“你看嘴巴里的那几颗牙齿。”石缝里有好几条参差错落的石笋,甚似牙齿。厉盼归道:“这些石笋有什么可怪?”厉胜男取出画来,说道:“乔北溟在这里做了记号。”金世遗跟着她所指的地方看去,只见画上那巨人口中的牙齿从左边数过去,在第二齿与第三齿之间,齿缝较为宽广,再看缝中的石笋,果然也是如此。

  厉盼归道:“好,且待我试他一试。”将双掌插入,左手执着第二根石笋,右手执着第三根石笋,奋起神力一摇,只听得轧轧声响,两根石笋竟然左右分开,登时碎石纷落如雨,竟然裂开一条较为宽广的缝隙,可以容得一个人伏着爬进去了。正是:

  竭尽心思参隐秘,如今识破巨人峰。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识破画图寻秘笈

  力张强弩奏奇功

  厉胜男身躯娇小,首先爬了进去,金世遗心道:“我也可以勉强入得,她的叔叔腰粗膊阔,可是为难。”心念未已,只见厉盼归伸了伸腰,深深吸了口气,全身骨骼格格作响,有如炒豆一般,登时身躯缩小许多,一伏身就进去了。金世遗吃了一惊,他早已知道有一种功夫叫做“缩骨功”,但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心中想道:“他们厉家的功夫是乔北溟传下来的,当时乔北溟还未曾逃亡海外,武功尚未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传给厉抗天的也非他的全部武功,但看厉盼归懂得的功夫已经是这样奥妙,若真是找到他的武功秘笈,内中还不知有多少难以想象的奇妙功夫!练成之后,天下还有谁人能与之抗手?”

  金世遗最后进去,他非常谨慎,但仍不免擦伤了少许皮肉,厉盼归笑道:“早知如此,该先教你学会缩骨奇功,以你的内功根底,最多三天包你学会。”

  这个洞窟,入口处非常狭窄,里面却颇为宽敞,厉盼归点燃了一束松枝,三个人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走,本以为洞中不知还有什么古怪,一路进去。却毫无障碍,倒是颇觉意外。

  走了一会,忽觉眼睛一亮,厉盼归叫道:“弓箭有了!”厉胜男“咦”了一声,说道:“这把弓是什么做的?真是大得出奇。世遗哥,你见过这样大的弓没有?”

  金世遗走近去一看,只见石壁上横生一条石笋,石笋上挂着一张大弓,确是平生仅见。厉盼归手中拿着火把,说道:“这样大的弓,胜男只怕拿它不动,世遗,你取下来看看。”

  金世遗双手一拿,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本已料到这张弓定然很重,却想不到重得他几乎拿不起来,他运了全身功力,才把那张大弓取下,但觉触手沁凉,叫道:“咦,这好像是白玉做的。”

  厉盼归摸了一摸,笑道:“玉倒是玉,却不是普通的玉石,这是海底的宝玉,我爹爹以前潜入深海,无意之中曾得到两小块这样的玉,比同样大小的石头要重一倍有多!这弓弦是蛟筋做的,也是非常难得的东西。”厉胜男啧啧称赞,说道:“这样大的玉弓,当真是稀世之宝,若携它回国,定然轰动武林!”金世遗笑道:“谁有本领使这张弓,我若背它走路,只怕走不上十里路,背脊就要给它压扁了。”他试试拉拉弓弦,用了十成气力,只拉成了一个半圆的新月形,要想拉得弓如满月,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厉盼归笑道:“待我试试。”将火把交给厉胜男,从金世遗手中接过那张玉弓,用力一拉,将那张大弓拉满,金世遗赞道:“叔叔真是天生神力!”厉盼归拉了两次,微微气喘,对那大弓的沉重,亦是好生惊奇。

  在原来悬挂玉弓的那根石笋下面,并排摆着三枝长箭,厉盼归放下大弓,拿起了一支箭来看。箭的形状也甚为古怪,箭头开叉,和普通的箭头大不相同,第二枝也是如此,不过开叉的形状稍为有些分别。他好生惊诧:“乔祖师当年制这张大弓,不知要拿来做什么用的?以他的绝世神功,岛上即算有许多凶恶的猛兽,亦不足当他一击。还何须用到这副弓箭?”

  厉胜男忽地叫道:“快来瞧,这里还有一件宝物!”金世遗跟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地上一团青濛濛的光气,本来甚是惹人注目,只因刚才大家都围着玉弓,所以没有留意。金世遗走近一看,却原来是一把宝剑。

  金世遗受过刚才的教训,不敢掉以轻心,用了十成气力,将那把剑一提,这一提起,不禁又是陡然一惊,不是太重,而是太轻了,拿在手里轻飘飘的,简直有如蝉翼一般。他用力过度,料不到剑这样轻,一时收势不住,踉踉跄跄的向前奔出两步,才稳住了身形。

  厉胜男忙过来,问道:“怎么?”金世遗道:“没什么,只是这把剑轻得出乎意外!”拔剑出鞘,登时在黑暗的石窟里现出了一道青光,周围三丈之内都可以照见,不用说这又是一件稀世奇珍了。这回连厉盼归也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做的。

  金世遗随手一挥,咔嚓一声,削断了一根石笋,再向石壁一刺,刺得石屑纷落,深入数寸,拔出来看,剑锋毫无伤损,金世遗狂喜道:“真是一把宝剑,只怕比唐经天那把游龙剑还要锋利得多!”

  厉胜男笑道:“你的拐剑在海中失去,这把宝剑正合你用。”金世遗道:“这是你家的东西,我怎么能用?”便要拿去交给厉盼归。厉盼归双眼一瞪,微愠说道:“世遗,你是我的侄女婿,也算得是我厉家的人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吗?我有家传的独脚铜人,无须用这把剑,你留下吧。”金世遗实在不愿多受厉家之恩,但被厉盼归这么一说,怕再推辞便会引起他的疑心,只好收下。

  厉盼归道:“乔祖师把两件宝物都藏在这里,想必武功秘笈也是藏在此地的了,咱们再继续找吧。”

  金世遗一想,若是找到乔北溟的武功秘笈,那又是胜于这两件宝物百倍千倍了。当下各人精神抖擞,继续找寻,几乎把石窟翻转过来,仍然找不到半点埋藏的迹象。金世遗拔剑向两边的石壁刺去,试探了几十处,都没有中空的地方,厉胜男道:“不必试了,乔祖师若是把武功秘笈埋在这里,他定然不会让咱们瞎摸瞎找,白费心机。”厉盼归道:“不错,乔祖师当年留下画图,指引咱们进入这个石窟,这两件宝物,他都肯让咱们唾手而得了,若是武功秘笈埋在这里,想来他会在画图上留下标志的。”取出那幅画图再仔细参详,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半天,既找不到任何记号,也看不出什么道理。

  金世遗道:“据说乔北溟当年曾对那个偶然飘流到这岛上的海客许下誓言,谁要是能把他的遗体运回故土,他便愿收这个人做隔世弟子。藏灵上人在波斯得到这本海客日记,因此才来找我和他合伙的。依此看来,若是有武功秘笈的话,可能和他的遗体同埋一处。依理推测,他当年孤伶伶的一个人在这岛上,若是死在这个石窟,断没有第二个人给他掩埋,这个石窟,毒蛇猛兽又不可能进来,虽然过了二百多年,最少也该留有些残骸剩骨或其他遗物,现在这个石窟里干干净净,连一片骨头都找不到,他的遗体定然不是埋在这里的了。”

  厉盼归大为失望,想不到找了几十年,刚刚有了一点端倪,又要再费心机去找乔北溟的遗体。厉胜男安慰他道:“虽然找不到武功秘笈,但找到了这两件稀世之宝,也总算不虚此行。”

  天已入黑,他们就在这石窟过了一晚,午夜时分,隐隐似听得金毛狻的吼声,厉盼归担心它们是在森林里遇到了孟神通。一夜没有好睡,待到曙光透进石窟,立即便赶回家。

  在离家不远的山坡上发现了一头死了的老虎,厉胜男笑道:“原来是金毛狻自己出来觅食,你看这头老虎的脑髓已给它吸得干干净净了。”厉盼归摇了摇头,说道:“金毛狻昨晚的吼声甚为古怪,似乎带有一些恐惧,这头老虎是绝不会令它惧怕的。”再行片刻,在草丛又发现了一头狮子,脑袋完整,颈项则已拗折,一看就知是被武林高手用重手法拗断的。岛上没有旁人,那当然是孟神通他们所干的了。

  厉盼归怒道:“孟老贼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走到这里来了!”厉胜男心思最细,暗自想道:“敢情是他已发现了我们隐居的所在?而且一直在暗中窥伺,知道我们已离家外出,要不然他怎敢在这附近出没。这贼子一日不除,总是祸患!”她把这意思对金世遗说了,金世遗也觉得有点可虑。但想到现在已是主客易势,自己这边的实力远比他们强大。地形也比他们熟悉,谅他们也作不出什么恶来。

  三人从中空的大树溜下地道,走回洞窟,厉盼归仔细检查,并无外人曾经到过的迹象,笑道:“或者他是偶然撞到这里来的,他若敢胡闯进来,在我是求之不得,就算我不在家,地道里的机关也能够将他困住。”

  回到洞窟,见了厉盼归的母亲,她眼睛瞎了,听觉的能力特别好,也说昨晚只听到金毛狻追逐野兽的声音,并未听到有人行到大树的附近。厉盼归又把两只金毛狻唤出来看,都未受伤,推想是孟神通即使来过,但一碰上金毛狻也就给吓得跑开了。

  第二天他们把画图再参详了一天,仍然看不出什么道理。第三天厉盼归带金毛狻又去找孟神通,金世遗则留在家里练缩骨功,厉盼归早已把口诀传了给他,他只练了两天,在这一天厉盼归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完全练成功了。

  厉胜男见她叔叔面有喜气,问道:“可是发现了孟老贼藏匿的地方?”厉盼归道:“这老贼狡猾得很,不知他用什么办法,连金毛狻也嗅不到他的气味。可是我虽然没有发现孟老贼,却另外发现了一件值得注意的东西。”厉胜男道:“什么?”厉盼归道:“世遗,你把那幅画图再拿出来看看。”

  厉盼归指着画图说道:“画上的巨人是用大弓射火山,我就猜想武功秘笈所藏的地方,或者和弓箭所指的方向有关系。今天我到巨人峰对面的火山壁察看,有一块奇形怪状的岩石似乎和画图上箭头所指的那块岩石相似,现在仔细看过,果然是具体而微,十分相似。”

  这一夜大家都欢喜得睡不着觉。但第二天一早起来,厉胜男在高兴之中却又似有一些忧虑,金世遗笑道:“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一次一定可以找到了。”厉胜男叹了口气道:“我也但愿这一次能够顺利找到,但我更怕、更怕——”金世遗道:“怕什么?”厉胜男幽幽说道:“怕找到武功秘笈之后,我和你就不得不分开了。想到这点,我宁可不要武功秘笈!”

  金世遗心头一震,却原来厉胜男对自己竟是如此痴心!竟是把自己看得比乔北溟的武功秘笈还重!金世遗亦禁不住有几分感动,同时心头上的阴影也扩大了,想道:“这样看来,即算找到了武功秘笈,即算重回大陆,也未必摆脱得开!”当下只好勉强笑道:“真是傻话儿!你们一家找这武功秘笈,找了两百多年,现在有了希望,还不高兴?却去想那未来的事情?咱们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去呢!”

  这时厉盼归早已整装待发,幸亏有他进来催促,厉胜男才没有再纠缠下去。厉盼归留下两只金毛狻看家,检查了一遍地道机关,他的母亲则留在机关的中枢之地镇守,布置妥当,料想孟神通这班人即算闯进来亦是无妨,这才放心离开。

  岛上的这座火山是个“死火山”,早已不喷火了。岩浆在火山壁上凝结成岩石,千奇百怪。厉盼归找到了那块三角形的有裂缝的岩石,和画图比对,一模一样,却没法将它弄开,画图上也没有特殊的暗号。金世遗拔出那把宝剑,笑道:“且待我把这洞口弄大一些。”厉胜男慌忙按住,叫道:“不可!不可!”

  金世遗道:“怎么?你有别的办法开吗?”厉胜男道:“你瞧这裂缝的形状好像匙孔,可能是里面装了机关的石门,弄坏了就更难开了。”厉胜男看了半晌,忽地叫道:“对,这裂缝似乎和那开叉的箭吻合,且待我拿来试试!”

  那张大弓因为太过沉重,连同那三枝长箭,都还留在对面的那洞窟中,厉盼归背了弓箭出来,试了又试,有一支箭果然刚好插得进裂缝,就像锁匙恰巧投进匙孔里一样,但他插进去转了两转,仍是纹丝不动。厉盼归大为丧气,说道:“也许咱们是太过异想天开了!”

  金世遗道:“不要弄坏裂缝,在别的地方试试看。”他爬上火山壁,在那块岩石的地方用力一刺,那石层坚厚非常,震得他虎口流血,几乎跌翻,拔出剑来一看,这把剑虽然锋利无比,也不过仅仅刺入几分。以此看来,即算有厉盼归的神力,也绝对无法攻穿石壁!

  在他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厉胜男一直拿着画图沉思默想,这时忽地叫起来道:“这张画画的是巨人射火山,叔叔,你何不试试用那枝长箭射一射看!”一言提醒,厉盼归喜孜孜地捧起玉弓,说道:“有道理,有道理!到底还是你聪明!”

  厉盼归走出百步之外,取好准头,但见他右手如托泰山,左手如抱婴儿,弓开如满月,箭去若流星,呼的一声,那枝长箭正好射中石缝,火山上登时开了一道石门,原来这两扇石门重达万斤,必须以这样大力冲击,才能震动机关,将它打开。厉盼归刚才用箭插入去试,全靠腕力,当然远不及大弓射出之强,力度不够,是以不能开启。

  石门开启的一刹那,厉盼归和厉胜男都是欢喜如狂,厉胜男叫道:“叔叔,门打开啦!今日必然取得武功秘笈,可以告慰咱们的历代祖先了!”厉盼归想起自己父子两代,父亲老死荒岛,自己在这里株守了几十年,隔离尘世,而今亦已年将老迈!更想起厉家一家,为了找这武功秘笈,先后不知牺牲了多少人,欢喜之中又不禁感到心伤,但见他抬起头来,哈哈大笑,眼眶中满是泪水!

  兴奋过后,厉盼归忽感到手足酸软,气喘心跳。原来他射出了这一支箭,已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金世遗替他背起那张大弓,心中想道:“也幸亏在这岛上遇见了厉盼归,要是没有他的神力,得了弓箭,也弄不开这两扇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