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然真骄傲的高喊一声,自己发空弦而射落几十骑,这战绩别人不记入史册,自己也定要闯入皇城逼着史官记上去的,想必风凌雪也绝没有过这样的威风吧。

贺旗催马冲入了树林,又奔了半刻钟,眼见来到森林深处,才停了马,疲惫的说:“你下马。”

路然真一愣,这个土匪莫不是嫌带着自己重了,哼,亏他刚才装得那么英雄好汉,全是假的。她跳下马来,问道:“那你呢?要这么就走了么?”

贺旗紧紧握住缰绳,他的背影颤抖了一下,忽然从马背上直摔下来。

路然真这才看见,他的胸前肩上已中了四五箭,全凭着一口气才冲出重围。这骑将面对箭阵直冲,本该俯身马上紧贴马背,可这傻土匪背后有个自己,就愣是挺着胸膛迎上去,生生挡了这许多箭。

路然真不由鼻子一酸,忙冲上前扶起他靠在树上,解开他的战甲,帮他取箭包扎。

“你走吧。”贺旗说。

“我走了你就是死人了!”路然真没有好气的说。

“我数一二三,你不走,就再也不要走了。”贺旗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路然真愣在那里。

2

“我数一二三,你不吃,就再也不要吃了!”九个月前,贺旗气冲冲的站在牢狱中的路然真的面前,看着那碗放了两天都没有被动过的饭。

路然真连看也不看他,作为羽族鹤雪右翼领,刺杀居然被擒,心高气傲的她无法接受,现在她只想一死。

贺旗不解的摇着头:“你说本将军都不治你死罪,你自己咋还想不开呢,活着命多好啊,你还这么年轻轻的,现在一赌气死了,再后悔想活就活不过来了。”

他又把碗推向路然真,路然真愤怒的一挥手,那碗飞了出去,饭洒了一地。

贺旗心痛的盯着那地上的饭:“糟塌粮食啊,现在连年战乱,城里还有逃难的饥民,你这有大好的白米饭,就这么洒了。”

他蹲下去捡那些米饭,他手下的副将和狱卒忙进来帮着一起捡。

待米饭又变成掺着泥沙的一碗,贺旗吮着手指上粘着的米粒,把那碗饭递给副将:“回去洗洗当晚饭吃。”那副将捧着碗,象捧着军令似的就正步走出去了。

贺旗大咧咧往路然真面前一坐:“小姑奶奶,你要怎么着才肯吃东西呢?”

其实路然真饿得头晕眼花腹中象有冰块在锉,她这辈子还没吃这这种苦,可却也绝不肯吃这种牢狱饭,只冷笑一声:“你让本姑娘揍你一顿,心情好了,没准就能吃下饭了。”

贺旗愤然站起:“女娃子就是个嘴硬,那就饿着吧,会有你想吃的时候。”

那之后七八天,路然真果然只喝水不进食,虽然她受过静坐养息以耐饥饿的训练,但连续十几天的不进粒米,生命也就悬于一线了。

贺旗急了,这天又急冲冲的撞进来:“你这是真得想死罗?”

路然真没有什么说话的力气,但却改不了斗嘴的性子:“我死不死……与你有什么相干?”

贺旗愣在那里,张了张嘴,突然说:“那……我舍不得你死,行了吧。”

路然真心中冷笑,这果然是个好色的家伙,那自己更是趁早死了清白。

外面有将官说着:“将军,和她废什么话?想让她吃东西还不容易,交给我,绑住她手脚,硬灌也灌下去了。”

贺旗摆摆手:“你动粗的,她就立时咬舌自尽了。”

路然真心想,算你明白。

贺旗却接着说:“她要是想死,早就死了,现在这么拖着,明明是心底下还着想活,还报一线希望,可就是好强,不肯服软,这真是……”他在狱中打着转想招。

路然真发现,这人看起来愚钝爽直,可其实看人的心思却准得很,还真不能小看了他。

贺旗转了好几个圈:“好吧好吧,老子怕了你了,成全你吧,来啊,给她做顿好的,送她上路!”

要死了么?路然真心中忽然一空,好象一块石头终于落下去,却落进了无底深井中。她终于不用苦熬了,不过死亡突然就来到面前,还真是有些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