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隐……”

  “别这样,安言,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逢年过节常往来。”应隐爽快地说:“祝你一年更比一年高。”

  营销号预告的时间是晚上六点。

  于此同时,一同上热搜的,是星河电影节完整的提名名单,以及明天颁奖典礼的词条。

  应隐没有奖项提名,明天是作为颁奖嘉宾出席的。储安妮为此给她选了身正红色的晚礼长裙,十分典雅出众。

  挂了麦安言的电话,应隐跟庄缇文击了个掌,又各自窝回沙发椅中,梳理着她名下所有的商务代言和邀约影视项目。

  “不过还是不要提前开香槟,因为如果热搜爆的是我的话,我们省下的五千万,恐怕又要打水漂。”应隐抬抬眼神,虽然如此提醒,但神态不见紧张。

  庄缇文却不担心:“我想,一定是阮曳和宋时璋的。”

  “为什么?”

  “因为他的传媒集团虽然很厉害,但并非没有对家,兴许……这个营销号,恰恰好是他对家旗下的呢?”庄缇文抿唇一笑:“爆料的一定是个聪明人。”

  应隐一笑带过:“借你吉言了。”

  两人都醉心新事业新启程,没有闲心玩手机,以至于商邵问她要不要来看小马时,迟迟都没收到回复。

  三天了。

  已经是第四天。

  小袖珍马原本在草地上欢腾着,但它身边的男人气场实在太过阴沉,以至于两岁的它懂得了太多不该懂的人情世故。

  看着他的脸色,rich的四只蹄子嘚儿嘚,嘚儿嘚,一声声虚弱地慢了下来。

  不敢动……

  商邵等了十分钟未果,改微信为电话,拨到勤德总裁办那里。

  电话里的声音冰冷不耐:“明天电影节,原计划谁去?”

第46章

  勤德原本的几百号人,佛得可以直接去寺庙敲木鱼,现如今太子爷亲临常驻,虽不怎么直管,但上至总裁下至扫地阿姨,到底还是心有戚戚焉。

  金渊民,勤德一把手,向上管理的佼佼者,揣测圣意的智多星,高调做事低调做人路线的忠实践行人,终于决定在这个年末搞一个大的,以让太子爷和董事局都看一看他们铿锵的进取心。

  “我们勤德就是太低调,怎么说也是宁市房产前二十龙头企业……”

  “金总,二十位的龙头是不是有点长了。”

  “……总而言之,星河奖这个赞助可以有。”

  按星河奖主办方提供的赞助招商企划,赞助企业的Logo将出现在明星签名板上,全程直播时刷脸,此外还有主持人口播、红毯介绍、颁奖嘉宾等席位待遇,更特殊的是,电影节结束后,还有一场明星扫楼互动,买词条,冲热搜,品牌部今年的KPI直接齐活儿了。

  这桩事不需要报批集团,流程走不到商邵那儿,金渊民只在上一周的员工食堂日跟他顺嘴提过。他想着是先垫垫底儿,到时候出成绩了,再来发喜报邀功。

  但金渊民没想到,太子爷对这事还挺上心。

  “主办方那边是要我们派一个代表出席,点将一圈,没人敢上,还是我忝列参加呀。”

  他讲话文绉绉,听得西服店的老裁缝要笑起来。

  “明天几点?”商邵问。

  “红毯直播是下午三点开始,颁奖典礼八点。”

  “我去。”

  “啊……啊?”金渊民西服脱一半,忙慌找补:“邵董,这个活动和我们赞助的级别完全不需要您亲自出席,而且流程太长,很浪费您的宝贵时间!”

  “不浪费,”商邵公事公办地交代:“你把活动rundown发给Cassy,有什么细节也一起对接给她。”

  Cassy是他董事办的行政助理,与康叔的工作互补。康叔多负责私密和应酬行程,琐碎的公事安排就交给Cassy来操心。

  通完电话,金渊民看着穿衣镜中腰不算粗、腿不算短、头不算秃、勉强可称玉树临风的自己,不禁悲从中来。

  他妈的,枉他还加急定制了套男士礼服。

  Rich在一旁静止不动了半天,见眼前男人没声儿了,才凑到他跟前卖乖。

  一只小小马还能怎么卖乖呢?它四蹄朝上,很卖力地打了两个滚。

  商邵跟着蹲下,面无表情看它作态。

  半晌,玉骨似的手伸出来,屈起一指,在它额头轻点了点,冷淡地说:“你真系嘥心机,冇人中意你,你明唔明。”

  Rich才两岁,听不得没人中意它这种鬼话,蔫头耷脑地被饲养员牵走。

  几乎过了快一个小时,应隐才有空看手机。

  她没胆量对金主的微信视而不见,措辞十分体面:「最近比较忙,Rich有商先生照顾,我很放心的,就是给你添麻烦。」

  这语气比对前同事还不如,商邵眯了眯眼,一时很想提醒她,前几天是谁把他主卧镜子弄脏的?

  但他没回。

  康叔跟行政助理Cassy通完了电话,到处找人,最后在书房里看到他在写毛笔字。

  宣纸落了几张,康叔弯腰捡起,上头写着「惠风和畅」。

  这四个字字形极美,意境如沐春风,但写字的人气场却是风雨如晦。

  “点?”

  商邵走完最后一笔,将毛笔轻轻搁下,波澜不惊地问道。

  “Cassy把流程安排发过来了,有一点小问题。”

  商邵拣起一旁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边问:“什么问题?”

  “赞助商需要走红毯,以及当颁奖嘉宾,活动是全国直播的,所以……”

  商邵不常活跃在媒体面前,高级别的活动由董事局主席商檠业亲自出面,其余的活动,自有各分集团的一把手及新闻发言人出镜。如此大张旗鼓,实在不符合他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

  “用金渊民的名字。”商邵冷淡地说:“名义上还是他出席。”

  康叔点点头,帮他把宣纸铺好,听到商邵吩咐:“都扔了,写的什么东西。”

  林存康心想,你还知道这四个字被你写得杀气腾腾啊……

  “Rich怎么样?”

  “刚玩够。”

  “派辆车,送到应隐那儿。”

  康叔:“……”

  “她不是忙吗,送过去见一面,玩够了再带回来。”

  “你亲自送过去?”康叔为他感到欣慰。

  多聪明的台阶,多示好的举动,就算是雪山也该消弭,就算是坚冰也该融化……

  商邵扔下白毛巾,冷冷瞥他一眼:“没空,我也忙。”

  康叔:“……”

  Rich出远门,乖乖跪坐在一台厢式货车上,直到马脖子都拘累了,才到了应隐家。

  车厢门一解锁,饲养员牵着它进院子,马蹄声在青砖石的院子里清脆。

  应隐惊喜一声,蹲下身抱住它,心里扑通扑通跳,迟迟不看驾驶座的人。过了会儿也没再见有人下车,再有一分钟,车子干脆就调头出去了,停到了院外坡道那棵桃花心树下。

  “商先生他……”应隐以指为梳,边捋着小棕马的浅金色鬃毛,边不经意地问道。

  “哦,”英国来的饲养员说道:“他说他忙,没空。”

  应隐:“……”

  庄缇文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把小马缰绳塞到俊仪手里:“俊仪,你陪它玩,应小姐,我们该等热搜了。”

  热搜在晚上六点准时揭晓。

  #阮曳宋时璋#词条迅速冲上高位,直至带着“沸”字上了榜一。

  爆料的营销号发布视频,模糊但场景完整,配的旁白也很损:

  “十一点,刚下了综艺通告的阮小花在车上打起了瞌睡,显然已经很困,不过她想睡的地方,完全不是自己那间上过真人秀的百来平小三居,而是霞光园第九大道。这是大鳄鱼才能进的地方,我们这种小鱼小虾自然是没资格进去的。

  阮小花想必也很清楚这一点,进了第九大道,下车时大摇大摆,根本毫无顾忌。嗯,不过没人来接她。她自己上了楼,二楼灯亮着,虽然拉着纱帘,但此时深夜,除了宋姓大鳄,还有谁能在这儿呢?哎!她自己扑了上去!妈呀,真是会情郎的心情吧,这激动难耐的,我都脸红啦!

  哎,想宁市这阵子寒流来袭天寒地冻,大鳄鱼有温香软玉在怀,小花朵有健壮雄躯为她遮风挡雨,只有小编拿着望远镜在寒风中扑街,只能叹人命好喔!”

  评论区炸锅:

  【哇靠,你写小黄蚊呢?】

  【po账号呢?交出来!我今晚上就要看到温香软玉和健壮雄躯!】

  【楼上吃点好的吧……】

  【健壮雄躯真的有笑到,凑不齐四字可以不凑的】

  【看在阮曳八线的份上,夸你一句能干】

  【不是,就我一人关心应隐吗?宋时璋不是跟应隐好事将近吗?】

  【阮曳当了宋跟应的小三?不会吧不会吧,宋时璋眼瞎啦?】

  没出两分钟,#应隐#也冲上热搜。

  【@应隐姐你男人被抢啦!】

  【广场别太好笑了,阮绿茶找金主关应隐什么事?别来沾边】

  【yueyueyue,还以为宋时璋真跟应隐好呢,还不是烂人一个】

  【半夜买好事将近的热搜,是应隐在找场子?当时她跟阮曳已经抢上了?谁来缕缕时间线啊?】

  庄缇文一半欢喜一半愁,又是叹气又是笑:“就知道你也躲不掉,怎么样,辰野还会帮你公关么?”

  她还没物色好公关代理签到哪一家,一时间也有点措手不及。

  应隐拿起手机,挑一挑眉:“为什么要公关?你太小看网友的能力了。”

  五分钟后,有一位口碑相当不错的娱乐黄v博主发出博文:

  【突然想起来应隐生日那天的抢饼通稿。大制作,献礼片,大牌扎堆,栗山监制,关门弟子操刀……当时就觉得阮曳一个连上星剧都没有的小小花,何德何能啊……现在看来都是真的吧?太狠了阮姐[大拇指],又抢男人又抢戏,吾辈楷模,瑞思拜!】

  评论纷纷赞同:

  【真的,应姐这波又丢男人又丢工作,怜爱了……】

  【笑死,生日那个通稿绝对阮姐买的吧,胜利者的耀武扬威吗?有点子恶心呢。】

  【虐了虐了,已被虐成隐粉呜呜】

  随后,娱乐大组里高楼平地起。

  主楼内容是应隐很久以前的一场访谈截图。已经没人记得记者问了什么了,只知道截图里,应隐对镜头微微笑道:

  “抢我男人可以,抢我工作,不行。”

  楼主:【献上应姐表情包,应姐给我杀回去啊,说到要做到!】

  下面跟帖都是哈哈哈、撕起来、撕得再响些。

  两个小时后,全网有了基本认定:

  阮曳靠傍大佬走捷径,抢到了她根本够不到的资源,而这份资源原本是属于应隐的。

  拥有多年吃瓜经验的网民们,是很擅于联想的,给了他们一根线头,他们自己就会越扯越多。

  很多反常的事件都有了“解释”,比如应隐在辰野的待遇下降、辰野金牌经纪人分出极大心力去力捧阮曳、阮曳走上了《Moda》时尚大典的红毯开场……

  舆论全盘反噬。

  “咔嚓”一声,手机快门声响起,程俊仪为应隐和小马拍了张合照。

  画面中,应隐弯下腰,与小马额头贴着额头。

  暮色四沉,深蓝色的天,澄黄的灯,寒流从宁市退去,这样的夜晚,确实是惠风和畅。

  应隐在八点准时发了澄清:

  「阮曳是我后辈,艺人一切发展路线和工作都由公司安排,她既不存在抢了我的资源,更不存在抢了我的“男人”。至于我和宋先生私交的各类谣言,长期以来虽然不堪其扰,但澄清显得大张旗鼓。今天牵扯到阮曳,我不得不说,请大家停止散发谣言,我跟他们清清白白,并无瓜葛。」

  她配了一张图,是她和Rich刚刚的合影,惠风和畅,宁静优雅。

  后援会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将这条微博转发盖满了广场,营销号随后跟进,将她从这桩闹剧里摘了出来。

  应隐并不关心这件事的后续收场,不管是麦安言还是宋时璋,都是擅长打公关战、玩弄舆论的高手,事情总会被他们处理好,事态总会平息下去。

  但没关系,他们现在人仰马翻就够了。

  马蹄声悦耳清脆,Rich被应隐挽着缰绳,已经把房子绕了第五圈。

  好小,它都绕晕了。

  庄缇文对整个事件的节奏走向叹为观止。

  她是个聪明人,并没有追问应隐,有无提前做舆论工作,有没有安排话术。

  舆论的反噬来得快速迅猛,连带着跟宋时璋的新仇旧恨也一并清了,姿态却如此云淡风轻、高风亮节。

  可以说,整件事顺水推舟,一丝一毫细节都没有浪费,堪称精致。

  庄缇文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应小姐,我又认识了你新的一面。”

  晚风徐徐,不知哪处邻居在修剪花园,送来新鲜的青草味,令应隐想起塞伦盖蒂草原。

  和那个轻描淡写地教着她“荣耀杀戮”的男人。

  “你还认识得不够。”应隐勾起一侧唇:“缇文,你觉得我做这些,是不是出了好大一口气?”

  “是。”

  “但是,我不是为了出气。缇文,你要记住,在这个圈子里,首先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待时日‘。每一件事都有它最好的时机,在这个时机到来之前,不必轻举妄动,也许那些日子你会很难熬,很憋闷屈辱,但一定要记得,先胜后战,谋定后动,顺势而为。”

  庄缇文怔了一下,目光意味深长:“你让我刮目相看。”

  应隐轻点下巴:“过奖了。”

  “我记住了。”缇文点点头:“所以今天,你‘以待时日’、‘顺势而为’的是……”

  “我说过了,抢我男人行,抢我工作不行。”

  应隐回眸,冲她扬唇笑得明媚:“明天星河奖颁奖典礼,这之后我约了栗山吃饭。那个女革命者的角色,我要它物归原主。”

  第二天,星河奖的闭幕仪式暨颁奖典礼,在宁市市立大剧院如期举行。

  这是华语电影界最高的奖项之一,历史源远流长,口碑牢固丰厚,每一届的入围和获奖作品都可圈可点,每一次牵头的展映、论坛与创投会,也都成果颇丰。

  这是华语电影人在每年年末最后、最盛大的盛会。

  电影节与那些时尚红毯不同,讲究的大气得体,而不是博人眼球,因此不管是带没带作品、有无有提名,明星们都收起了争奇斗艳的心思,个个都穿得无比端庄,仪态亦端得无比大方。

  红毯的逗留时间也很短,主持人口播后,嘉宾即上台,签名、合影、点头致意,下一位。

  只有零星的几位有例外,会获得一段简短的采访,譬如协会委员,譬如本届星河奖的评审团、获得提名的剧组和演员们,以及——赞助商代表。

  没人敢在电影节红毯上抢压轴,压轴位置都留给了提名剧组和那些圈内大佬们,应隐在六点前走完了红毯。

  进入会场,有专人带领她去就坐,在舞台右侧,方便她进出后台、上去颁奖。

  “应老师,咱们今天要颁的奖有两个,一个是最佳女演员,还有一个是最佳原创编剧奖,时间大概会在八点半,一前一后,辛苦您。跟您颁奖的嘉宾是我们的赞助商代表之一,等会儿我会领他过来。”

  可容两千人的剧院内,红丝绒靠背椅在灯光下雍容华贵,每一张椅子上,都放着写有嘉宾名字的香槟色卡牌。

  应隐身旁的那张上写着「金渊民」三个字。

  “给我安排陌生人合作啊,”应隐揶揄她,“到了舞台上尬住了怎么办?”

  “哪里,”电视台被抽调来的小姑娘还算机灵:“就是知道您一定能hold住,才这么安排的,加油!”

  还加油呢。

  应隐笑了笑,起身去跟相熟的电影创作者们打招呼。

  场外,红毯渐至尾声。

  镜头前的男人着一身黑,全身仅手腕上戴了一只腕表,但这表看上去也十分其貌不扬,除此之外唯一的饰物,便只有鼻梁上的一副银色眼镜了。

  他签名的时候显然是有卡顿的,写了两笔想起什么,才半道改为“金”字。将马克笔还给礼仪小姐时,轻颔首说了声谢谢,一把好嗓音,一派好风度,纵使沉冷淡漠,也让人脸色一红。

  “金先生今天是作为勤德置地的代表嘉宾出席,既然到了现场,那在这么多获得提名的作品中,有没有您特别喜欢的作品呢?”主持人是电影频道的当家花旦,端庄微笑地问。

  本来最后都没胜几个明星流量了,观众散了不少,但这会儿,弹幕又重新热烈起来:

  【金总我可以!】

  【我去,好有气质腿好长】

  【勤德置地是吗,校招我来了!】

  【可以说吗,手控病犯了……】

  【禁欲的手可以瑟瑟!】

  【不可以……大佬气场好强……萎了……】

  庄缇文密切关注直播,看到商邵登台,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

  康叔也在看,千载难逢的机会,但面对这些弹幕,老人家现在觉得有些许吃不消了。

  总有种在看他家大少爷游街的感觉……十分痛心!

  商邵很少看电影,主持人既然问,他颔首,优雅沉缓的语调,雨露均沾:“都喜欢。”

  【虽然敷衍,莫名真诚……】

  【大佬说什么都有份量,我懂了】

  主持人临危不乱:“那您为我们今天星河奖的全体电影人送上一句祝福吧。”

  商邵从不在别人场子里喧宾夺主,简短地说:“祝中国电影越来越好。”

  【虽然简单,莫名信服……】

  【这就是大佬吗,我有点悟了】

  【怎么说呢,也不是没见过总裁,但好像跟他不太一样……】

  【大佬有点鹤立鸡群了,别的赞助商代表一比之下好接地气啊!】

  【啊啊啊那个表!六百多万!】

  【大佬平亿近人】

  【平亿近人平亿近人】

  【换个思路,这么低调,也许是大佬最便宜的表】

  跟主办方的评审团们合了影,商邵先下红毯。

  走红毯没什么,这些场面比各个国家首府的接待仪仗要儿戏随意得多,但到底有太多镜头,闪光灯闪得人心烦。

  商邵转了转腕表,压下眉宇间的不耐,对前来接待的工作人员颔首致意:“辛苦。”

  小姑娘大气不敢喘,心想怎么气场如此有压迫性,比那些巨星还压得人抬不起头。

  一路战战兢兢地送至落座区,她讲话都带起抖了:“金先生,这是您的位置,您今天要负责颁发的是……”

  她把跟应隐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跟他介绍了一遍,末了,续道:“跟你一起颁奖是应隐女士。”

  话说到这儿,正好走到座位旁。

  两人的脚步齐齐站定,应隐只听得一声女士的细跟高跟鞋声,以及一声男士的皮鞋声。

  那皮鞋声像敲打在她心上,她下意识抬眸望去。

  西装裤包裹的腿很长,黑衬衫质地考究,领带的温莎结饱满优雅,再往上,目光经过喉结、下颌,至鼻梁,最后落入一双她这几晚总做梦梦到的眼中。

  她浑身紧张僵硬,噌地一下就起立站好了。

  红色晚礼裙摆跟不上她的速度,在座椅边摩挲一阵晃荡一阵,才落了下来。

  商邵面无表情,透明镜片后的眸色深沉,没有透露出半丝情绪。

  但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可以明显感知到,这个男人的气场松弛了,不如刚才烦躁不耐,好似温和地为谁沉了下去。

  虽然十分沉迷于他洁净感的香水味和气场氛围中,但流程还是要走。

  小姑娘提起精神,介绍道:“金总,这位是应隐,应老师,星河奖最佳女演员。”

  又转向应隐:“应老师,这位是勤德置地的总裁,金渊民先生。”

  应隐:“……”

  金……金……

  商邵伸出手:“应老师。”

  他字字沉稳:“幸会。”

  他叫她“应老师”,这样端正的口吻,这样一本正经的客气与珍重,很要命。

  应隐深吸一口气,堆起甜美笑,握住他指尖,蜻蜓点水般地捏了一下:“金总,很荣幸。”

  场外,红毯迎来了本届电影节的会长副会长,两人携手走过镜头,宣告了红毯的到此结束。

  场内,颁奖典礼开幕在即,会场灯光已有序调暗。

  两人比邻而坐。

  应隐十分专注地翻着主办方放于每个座位的折页物料,心里打着突:“商……金先……金……”

  “不许叫金先生。”商邵淡淡地说。

  “金总怎么来了?”应隐小小声。

  “巧合。”

  应隐将折页翻出了声响,似有意见:“这么巧?”

  商邵真心实意:“确实没想到这么巧。”

  他还想着到了会场后,如何能逮到她,哪里想到剧本如此合他心意?

  “真的不是你安排的?”应隐撇过脸,有些孩子气地抿着唇,但双眼明亮,似甘愿不信,想听他否定。

  “安排了一半,另一半是天意。”

  “哪一半是安排,哪一半是天意?”

  随着灯光沉下,会场的嗡声也默契地小了下去。

  在没人看得见的角度,商邵对应隐略抬了下手指。

  两人光明正大地交颈,但保持在社交礼仪的界限内,仿佛只是为了不打扰别人。

  应隐耳廓温热,渐至发烫。

  她耳中的声音低沉,在今夜只为她温柔。

  “想见你是安排,真的见到你是天意。”

第47章

  恢弘隆重的管弦交响乐响起,大幕拉开,主持人登场,星河奖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现场除大屏外,还有几块分屏,随时切换会场内的画面,镜头冷不丁就会cue到这个前辈那个影后的,尤其是前几排的嘉宾们,无不是演艺圈内举足轻重的投资人和创作者,更是正襟危坐,随时恭候镜头造访。

  应隐端坐着不敢轻举妄动,就连视线也不斜一斜,谁得奖了她鼓掌都无比认真,谁发表感言她听得都无比入神。

  直到半个小时后,工作人员躬着身来找:“金总,应老师,我们可以去后台候场了。”

  两人走出过道、走下数步台阶,绕过回廊,在专人的指引下来到后台。

  那回廊曲折悠长,墙面包着红丝绒,头顶雪白的吊顶上,一盏一盏的筒灯投下圆形光圈。前场人声倏然远了,不知道这位得奖者说了什么风趣妙语,引得会堂内轰然一阵笑声,站在山顶听浪潮般。

  工作人员在前引路,应隐和商邵落于其后。

  其实原本只是一步的距离。可商邵那么不动声色地控着场,以至于应隐顺着他的节奏,不知不觉离得前头两步、三步、直至四五步远。

  筒灯照得人浑身发烫,那么亮,似乎将一切曝露在明晃晃的注视下。

  应隐知道,她不该有举动的,但过了会儿,终于还是转过脸去,目光很轻、又很慢地落在商邵的脸上。

  商邵脚步微凝,声线沉了下去:“应隐,别这么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