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时目光一转,看遍了五人,那寿星周弢红着一张脸,像是被人揭了老底,十分的不好意思。而婉月同蓝宝儿一脸好奇的看着众人,一看便是见惯了大场面。

  唯独那洪筠,一脸的不悦。

  池时没有理会众人,走到了窗边。窗户开着,从这里朝下看去,正正好对准了紫竹园的那个凉亭,甚至连凉亭里的血迹,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的。

  正在这个时候,门开传来了一阵弱弱的声音,“那个……我先前在窗边透气,看到凉亭里有一个姑娘被人射死了……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晚月楼的梦晚姑娘。”

  池时猛地回头,惊讶的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那门口站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短打,腰间还悬挂着一把宝剑,在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手中提着一只雀儿。

  这是有目击证人。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叫谷桑,这是我的哥哥谷平。这家店里的板栗烧鸡格外的好吃,我几乎隔三差五的便会来,每次来都坐在这个雅室左边那一间。”

  “今日客人多,板栗烧鸡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好的,我等着无聊,正好听到窗外有琴音,便坐在窗边一边听琴一边逗雀儿。”

  “然后我听到头顶上一阵劲风,一支短箭射了出去,正中了梦晚的喉咙。我跟着拳师学了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比不得那位直接跳进酒缸里的英雄,但倒是耳聪目明。”

  “我见死了人,立马朝上看去,但是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到。”

  见池时面无表情,那谷桑着急的举起了手,“我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点欺瞒。”

  池时看了她一眼,快速地朝着那婉月看了过去,只见那婉月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梦晚姐姐……”

  她说着,站起身来,便要往门外冲去,“是谁,是谁?我梦晚姐姐平日里与人为善,怎么会有人要杀死她?整条街的姑娘,都想同青潮居士学琴,可一人都没有成功!”

  “那可是王侯家的姑娘,都未必请得到的名师。姐姐能去,高兴坏了,可万万没有想到……”

  池时挑了挑眉,对着周羡说道,“咱们到楼上看看去罢。”

  众人说着,浩浩荡荡的去了楼上,同下面这一间一样,都是铁将军把门。

  常康走了上去,掏出了钥匙,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只听得啪的一声,一个东西落在了地上,翻滚了几下,落了下来,一个穿着青色长衫,满脸青茬的瘦弱男子,慌慌张张的将那东西收了起来,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不用藏了,我们已经看见了,是一把小弩。”

  池时说着,率先走了进去,有久乐阻拦,除了周羡之外,其他所有的人,全都被拦在了门口,未能进去。

  跌跌撞撞跟上来的婉月一看,惊呼出声,“是你!欧广翎!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叫做欧广翎的男子,顿时慌了神,他伸出双手来,摆了摆,一眼睛瞧见藏在手中的小弩,又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将手背在了身后。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是梦晚叫我来这里的,我进来之后,发现里头没有人,还以为梦晚没有来,接着门就被人给锁住了。”

  “我觉得奇怪,门打不开,我就走到了窗边,看到了……看到了梦晚死了……我吓了一跳,便把小弩碰掉了!那个小弩不是我的!我没有杀梦晚!”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欧广翎说着,瑟瑟发抖起来,“我怎么会杀梦晚?我喜欢她都来不及,这把小弩,这把小弩,还是我送给她的。”

  “我们以前是一个地方的人,一道儿上了京城。她不得已坠了风尘,但是一直都守身如玉,我为了给她……给她防身,才给她做了这个小弩。”

  “你们看,你看看,这个小弩上,还刻有一朵紫薇花,我们家乡,开了好多这样的花。”

第四六八章 一曲秋风

  “且不说我为什么要杀死梦晚,我有那么蠢笨吗?用自己送给她的小弩杀人,杀完人之后,还不走开在这里等着人来抓?”

  池时摸了摸下巴,“你在来酒楼之前,可见过梦晚?”

  欧广翎神色一变,低下了头去,“没,没有见过。我们约在这里见面,是一个卖头花的小孩子过来传的信。”

  池时没有说话,快步的走到了欧广翎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双手。

  他的指甲留得很长,细心的磨得很光滑,一点儿倒刺都没有。只不过右手有三个指甲上,都有轻微的血痕,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你撒谎,你今日不光见过梦晚,而且还同她发生了争执,用你的指甲划伤了她的手臂不是么?之前我给她验尸,清晰的看到,她的手臂上,还有新鲜的血痕。”

  欧广翎抿了抿嘴,看了一下围观的众人,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总之,我没有杀人,梦晚不是我杀的!我是被人陷害的!”

  池时冷笑一声,“是么?虽然小弩比弓箭使用要容易许多,但是这么远的距离,能够正中梦晚的喉咙,那也得是经常使用弩机的人,方才可以。”

  “而是做弓弩的行家。你被我们堵在了这里,手中拿着凶器,又语焉不详的,陷害你,谁会陷害你呢?至于杀人动机,梦晚这个所谓的天才,所用的曲谱,其实都是你给她的对不对?”

  “你们之所以发生争执,乃是因为最近京城里时兴的那一首曲子醉秋风!”

  欧广翎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看着池时,“你怎么知道?”

  他说着,又拼命的摇起头来,“我没有杀梦晚。是,没有错,在梦晚进紫竹园之前,我刚刚同她见过面。当年我在进京赶考的路上,遇到了梦晚。”

  “她来京城投奔她的舅父舅母的。我们都喜欢弹琴写曲子,十分的谈得来,一路上产生了情愫。不过是发乎情止乎礼的,我们约定好了,等我考完了之后,便去她舅父家中提亲。”

  “可我名落孙山,失落了好些天,方才去找梦晚……”

  欧广翎说着,红了眼睛,“要是我早些去,指不定梦晚就不会……”

  他说着,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我去打听,方才知晓,梦晚的舅父舅母,早就死了。她孤身一人,大病一场,被一个妈妈捡了去,已经坠了风尘了。”

  “我心中愧疚,却由囊中羞涩,没有办法救梦晚于水深火热之中。这青楼之中,有两种姑娘,一种是靠卖艺为生的,妈妈们也由得她们矜持,好抬高价钱,有好些有钱的公子哥儿,就吃这种雅致。另外一种,以色侍人,不说也罢。”

  “梦晚虽然会弹琴,但谱曲算不得出色。我便拿了自己的曲子给她,让她以才女的身份,立了足。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怪她,我也不想要出名,只要她想要,曲子都可以给她。”

  欧广翎说着,上前一步,冲到了青潮居士的面前,“可是居士不一样!居士是听了醉秋风,惜才方才收了梦晚做弟子的。可是,明明醉秋风是我写的……”

  “我可以不要名,不要利。可是我想拜到居士门下,我想要让自己的琴艺更高一筹,我想要写出更好听的曲子。”

  青潮居士被他激动的模样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一步,又觉得不甚礼貌,颤颤巍巍的上了前,很好,眼前这个人活蹦乱跳,能哭能笑,不像是楚王同池仵作克死的第二具尸体……

  欧广翎伸出手来,像是知晓这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又把手缩了回来。

  “我在晚月楼附近等着,见梦晚出来了,便拉了她去一个僻静的地方。她怕居士嫌弃她风尘做派,又怕她的丫鬟,就是那个小红,嘴快说错话,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我让梦晚对居士说,说醉秋风是我写的,这样我就能够拜在居士名下,之前她拿我的曲谱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对人说,醉秋风也不会收回。甚至日后,我还可以给她写……”

  欧广翎说着,激动了起来,“可是她不肯!我们是产生过情愫,我甚至在给人写家书,想要攒钱给她赎身,我把我辛苦写的东西都给了她,她明知道,我一直想要拜在居士名下……”

  “她变了,她不肯说。还说我把曲谱的原稿,全都给了她。我便是说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相信我的,而且,她拜在居士门下,学到了真本领,日后根本就不需要我了……”

  “到时候她自己个可以写曲子,她就是真正的天才!成了居士的弟子,她的身份就会水涨船高,甚至可能被大家公子娶回家去,再不济,哄得居士开心,居士还能够给她赎身!”

  青潮居士脸一黑,扭头一看,正好看到了周羡同池时亮晶晶的眼神。

  他们分明就是在说,看,好大一头任人宰割的肥羊!

  “我当时太生气了,梦晚要走,我便抓住了她的手,她一挣扎,我就划破了她的手。我见她受了伤,也不再忍心说她,甩手就走了。我又急又气,走在路上,有一个小姑娘过来。”

  “说梦晚约我在品仙楼见,等她从紫竹园出来了,便同我一道儿用午食。我以为她是想通了,要向我赔礼道歉,在街上行了一会儿,便来了品仙楼。”

  “我真的没有杀梦晚,若非池仵作你点破,我甚至到现在,都想要维护梦晚的名声,不会将醉秋风的事情,说出来的!这样的我,为什么要杀死她呢?”

  池时皱了皱眉头,余光一瞟,瞟见了之前楼下用饭的那个陈慕白,见他欲言又止的,出言道,“你好似不赞同他的话。”

  陈慕白挠了挠头,“如果醉秋风是你写的,那梦晚是挺虚伪的。别的事情,我不知道,不过,有一句话,你说得不对。你说梦晚洁身自好,还说她想要在居士那里做学生,然后嫁个高门……”

  “可是,梦晚明明已经有了亲事呀!你不知道吗?晚月楼的妈妈已经把她定给许三公子做妾了。而且,许三公子,名叫许秋,那首醉秋风,传闻就是梦晚对许三公子述衷肠……”

第四六九章 罗生门

  欧广翎先是一怔,随即又拼命地摆起手来,他低下头去,摇了摇自己的嘴唇,放下的手,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温书,又要写曲,还要赚钱给梦晚赎身……”

  “我每天忙得天昏地暗的,很少过来这边的,我不知道,她要嫁人了……她这个骗子,她就是一个骗子……”

  池时朝着窗外看了看,“你说梦晚是个骗子,那你岂不是一个更大的骗子。你明明同梦晚发生过争执,却说没有;明明知晓许三公子的存在,还非要睁眼说瞎话,说自己不知道。”

  “你既然要撒谎,便先对着镜子练练,省得演技拙劣,让人看得辣眼睛。”

  “你越是撒谎,便越容易被认定是凶手。毕竟你手握凶器,同死者纠缠不清有杀人动机,而且还被撞了个正着,关在了杀人凶手待过的地方。”

  这欧广翎简直就是天然的凶手,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

  池时说着,不管瑟瑟发抖的欧广翎,抬手指了指紫竹园的凉亭,“你看那个在凉亭前头哭的人,是不是许三公子?”

  陈慕白一听,快步上前,走到了窗边,“还真是!刚刚我还在酒楼里撞见过他呢,我最近上火,我阿娘给我喝了好些败火的凉茶,整得我时不时的便要出恭。”

  “先前一进雅室,我便出来想要出恭,正好撞见了许三公子上三楼。许三公子是英国公府的三公子,英国公喜欢喝这家酒楼的品仙酒。许三来给祖父买酒,站在院子里的时候,梦晚的帕子正好飞在了他的脸上,许三公子对梦晚一见倾心,乃是佳话一桩……”

  池时一听,惊呼出声,“英国公府?”

  周羡见她古古怪怪,走上前来问道,“怎么,你认识英国公府的人?”

  池时摇了摇头,她是不认识,可她来京城之前,祖父还给了她一个信物。

  说让她同英国公府的小姐还有婚约来着!

  还再三叮嘱她,若是惹了祸,首先赖楚王,楚王是皇帝的弟弟,怎么背锅都压不死他的;实在是不好赖他,就赖英国公。

  英国公府的小姐,自然不想嫁给她这个山坳坳里来的毫无前程的小仵作,既然如此,赖他们一赖怎么了?

  她来京城这么久,早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英国公府的人。

  她想着,放目看去,传说英国公府的人骨相奇差,五短身材。

  只见那凉亭边上的许三公子嗷嗷哭了一阵子之后,然后站起了身来。

  好家伙!池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这家伙若是再矮上几分,怕不是土地公都要认他做小弟!

  池时想着,无语的看了一眼陈慕白,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今日不管是疑犯还是证人统统都是大话精。

  这哪里是什么才子美人一段佳话,分明是梦晚公主同她的一个小矮人!

  周羡皱了皱眉头,拍了拍池时的肩膀,“去把许三公子带来。我们发现了死者之后,常康便立马过来了封锁了品仙楼,不让人自由的出入。”

  “且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对外大事声张,说梦晚死了。许三不但在常康来之前就走了,还直奔紫竹园,在梦晚跟前哭……那么,他是怎么知晓梦晚已经死了,而且死在紫竹园的凉亭里了呢?”

  “我们从紫竹园过来的路上,也没有撞到他。这其中定是有古怪。”

  常康慎重的说了一声诺字,然后猛的一跃,从这三楼的窗户直接飞了下去,翻墙进了紫竹园。

  园子里的小奶狗见有人从天而降,都汪汪汪的叫了起来。常康二话不说,像是老鹰抓小鸡一般,一把抓起那许秋,又翻墙回来了。

  那陈慕白瞧着,羡慕之情简直要从眼睛里流出来。

  常康跳了进来,将那许秋往地上一扔,许秋却是原地跳起,不过没有打常康的膝盖。

  而是指着欧广翎骂了起来,“就是你!一定是你杀了梦晚。梦晚同我说,你同她一起上京城,路上她一个弱女子,受了你的照顾,自然对你感激有加。”

  “她见你识得谱,便把自己写的曲子给你看,可是你把这些,当成了她喜欢你。你偷偷的背下曲谱,反过来威胁她。说她若是不同你一道儿,你便到处说,说是她盗用了你的曲子。”

  “你最近知晓,我阿娘终于松口,准许我给梦晚赎身,带她进英国公府,便变本加厉,时常骚扰她不说,还对她动手动脚的。今日你挠伤梦晚,要不是我赶走了你,你当时的模样,恨不得杀了她!”

  许秋说着,眼睛红红的,看上去好似真的为梦晚的死十分悲恸一样,“我想陪她一起去紫竹园,但是梦晚担心居士不喜。我事事顺从她,没有跟进去,但是到底不放心。”

  “因为知晓梦晚要在那凉亭里弹琴,我特意上了品仙楼,寻了一间雅室,在这里看着她。岂料……岂料眨眼的功夫,梦晚便倒在了血泊里!”

  许秋说到这里,悲愤欲绝!

  “那个小弩,那个小弩,我认得的,你时常把玩那支小弩,拿这个来威胁梦晚。我一看就知道凶手就是你!你这个杀人犯!若不是你!我同梦晚一定可以比翼双飞,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现在一切都被你这个杀人凶手给毁掉了!”

  屋子里的听着面面相觑。

  池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许秋同欧广翎各执一词,说的事情完全相反,到底是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在撒谎,还是两个人都在撒谎呢?

  池时想着,打断了许秋的话,她走了过去,低头看向了许三公子,“有空得多读一些书,不是把所有你知晓的典故全都堆砌在一起,就显得你很厉害了。”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说得我还以为你够胆要娶梦晚为妻,那我倒是真要赞你一声有情有义!”

  许秋一愣,像是见鬼一般看着池时,“你在说什么?我是国公府嫡出的公子,我阿娘怎么会让我娶一个烟花女子为妻?再说我已经有了妻室。”

  池时挑了挑眉,“你看到梦晚死了,直接冲去紫竹园,那为何我们验完了尸体,来了品仙楼之后,你方才去了梦晚身边哭?紫竹园离这里,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耽搁的时间,你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第四七十章 虚情假意

  池时说着,朝那许秋的手看了过去,他的右手食指指甲,看上去异常的焦黄。而且在左手的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白玉扳指。那白玉扳指上头,也有点点焦黄。

  许秋并没有注意到池时的眼神,他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眼角,“我从未去过紫竹园。因为青潮居士乃是夫人独处,园子里一般是不许陌生男子进去的。”

  “而且,我若是冒冒失失的冲过去,说里头死了人,怕不是要被人当作疯子。于是我便到处寻,寻了一个地方,想要翻墙过去。这才耽误了。”

  池时听着他的话,看向了他的衣袍。

  丝绸这种东西,金贵得很,若是翻墙,那势必是要被挂花的,而那许秋的衣角,果然被挂得毛毛躁躁的,而且上头还沾了许多白色的泥灰。

  “紫竹园种了许多绿色植物,紫竹夫人独具匠心,喜好自然。因此围墙上头,会生又一些青苔绿蕨,你爬过去,衣衫上应该也沾有绿浆才是。”

  许秋一愣,忙摇了摇头,“我想爬来着,可我不会功夫,爬不过去,被紫竹园的门房瞧见了。我说我是许三公子,没有想到,他也听说过醉秋风,知道那个秋字是我……”

  “呜呜呜,梦晚真的很有才华,我们是知己来着!那个门房,便让我进去了!”

  不等池时说话,那边的欧广翎立马冲了过来,对着许秋就是一个拳头打了过去,他愤怒的骂道,“你在说假话,你根本就不喜欢梦晚,你们这种无所事事的二世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琴音!”

  “你就是看中了梦晚的美貌,又想要借着她的名气,满足自己的附庸风雅。要我说,你才是杀死梦晚的凶手!是你拿小弩杀了梦晚,然后让人把我骗进这个房间,然后自己跑掉了。”

  “现在,你倒是转过头来污蔑于我!一定是你发现梦晚喜欢的人是我,所以心生嫉恨,这才杀死了她,然后嫁祸于我!”

  许秋被打了,猛地跳了起来,他抡起拳头,朝着许秋打了过去。

  两人打作一团,在场的人,瞧见池时同周羡都没有动,都乐得看好戏,并不上前劝阻。

  池时没有说话,她走到窗户边,仔细地看了看那窗棱上,然后转过身去,走到了那许秋同欧广翎跟前,一把将两个人撕开了。

  “想要狗咬狗的话,到别的地方去咬便是。”

  池时说着,先是看上了许秋,“你在撒谎。你同梦晚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情投意合,不是么?你不过是喜欢附庸风雅,醉秋风里头恰好有一个秋字,所以你到处大放厥词,说着是梦晚写给你的定情之歌。”

  “嗯,这歌是欧广翎写的,你说述衷肠,那便述衷肠吧!”

  许秋脸色一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同梦晚的事,大家都知道。”

  池时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管你什么事?”

  周围的人听到这里,都轻笑出声,尤其是那陈慕白,对着许秋挤眉弄眼起来。

  “他们更加不知道,你对你所谓的知心爱人施虐。我在给梦晚验尸的时候,发现她的胳膊上,有六个烫伤,伤口圆圆的,像庙里大和尚受戒时候留下来的戒疤,且疤痕有新旧,并非一日之功。”

  “先前我猜测,是欧广翎或者是晚风楼的老鸨烫的。可是欧广翎同梦晚并无肌肤之亲,而老鸨把梦晚同婉月当做摇钱树。像这种头牌姑娘,身上多半是无暇的,要不呢,就像南宝儿一样,生得好看的胭脂痣。”

  “老鸨是有多傻,故意在她身上留下会影响价钱的伤痕。直到我看到了你的手,还有你的扳指。”

  许秋一愣,低下头去,看向了自己的扳指,他突然脸色一变,不言语了。

  池时勾了勾嘴角,“你也发现了对不对?拿香烫人是你的习惯,不光是梦晚,我敢肯定,你屋子里伺候的人,一定也被烫过。”

  “你每次都等香快要烧到手了的时候,方才拿着香头,在自己的左手玉扳指上按灭,所以在白玉扳指上,方才会留下了痕迹。”

  许秋注意到众人的视线,将双手往自己身后一收,“是又怎么样呢?这京城里能歌善舞会弹琴的姑娘多了去了。梦晚是怎么成为头牌娘子的?还不是靠我捧着?”

  “她做得我的金丝雀,花着我的钱财,却还不乖乖的听话,同那个欧广翎过从甚密。贱人果然就是贱人,水性杨花的,我花了那么多钱,还要给她赎身,让她一个贱婢能够进国公府……”

  “烫她一下又如何?烫了之后,她下回还不是得对我笑脸相迎,唤我一声许三公子?那曲子是谁写的,老子根本就不在乎。”

  “我花钱找乐子,还找出毛病来了?贱婢要进我家门,竟然还敢勾三搭四,死了那叫一个大快人心!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没有杀她!”

  “只要我有钱,死了一个梦晚又如何?再找下一个便是,我至于为了这么一个贱人,脏了自己的手么?”

  许秋说着,鄙夷的看向了欧广翎,“烂鱼配烂虾,也就只有贱人才会同贱人惺惺相惜了。”

  池时听着,抬起手来,对着许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许秋一愣,“你凭什么打人?”

  池时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我没有打人啊,我只是打了贱胚子而已。跳起来都碰不到我脚背的人,在我面前充什么老子?”

  许秋听着周围的哄笑声,脸涨得通红。

  池时懒得理会他,“我再问你一次,你发现梦晚死了之后,做什么去了?”

  许秋神色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我当时约了哥几个来喝酒,可我来得早了些,在附近瞎逛了几下,正好瞧见梦晚同欧广翎拉拉扯扯的,欧广翎还挠伤了梦晚。”

  “我怕声张出来,被人瞧见了,被人说闲话,便气呼呼的先来品仙楼了。他们都没有来,我就在窗边自己个先喝茶,看到梦晚死了,吓了一跳,怕被人扯到我身上来,就赶紧跑了。”

  “可跑走了之后又想,我上品仙楼的时候,被陈慕白撞见了,便是跑走了,也要被抓去审问,左右是要暴露的,倒不如装一回痴情,圆了那桩佳话!”

  许秋说着,狠狠地盯着欧广翎,“反正我没有杀梦晚,我要是想她死,不如把她弄进府中去,死得悄无声息的,不是更好?一定是这小子杀的!”

  欧广翎摆了摆手,“我没有杀,我没有杀!”

  池时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你们两个的供词都是真假参半,但是为自己辩护的那一句话,倒是真的。凶手的确不是你们两个,而是另有其人。”

  “婉月,你才是杀死了梦晚的凶手对吗?”

第四七一章 凶手是你

  众人这才将目光看向了一直缩在后头的婉月,突然被叫到名字,她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手下意识的扶在了门框上。

  那二楼雅室里的陈慕白等人这才发现,先前站在门口阻拦他们进去的周羡同久乐,不知道何时,已经转了一个方位,到了他们的身后去了。

  因为没有人拦着门,他们一心听池时查案,不知不觉的,便已经走进了这间雅室里,连站在最后头的婉月同蓝宝儿,都已经走了进来。

  婉月手一扶门框,像是被针扎了一半,呼痛出声。

  见池时看着她的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显然这是一个她紧张时的惯用动作,“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杀死梦晚姐姐?我之所以有今日,全靠婉月姐姐把那首醉秋风,让给我唱。”

  “我们两个人情同姐妹,都是掉进了火坑的可怜人,又为何要互相伤害呢?”

  “再说了”,婉月说着,看向了陈慕白,“再说了,我们几个人一直都在二楼的雅室里饮酒,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我怎么可能有时间也有机会杀死梦晚?”

  池时勾了勾嘴角,“你很聪明,至少比旁边那两个蠢货要聪明许多。还知晓要找人证,替你做不在场的证明。只是很可惜,你同陈慕白一样,中途出过雅室出恭对吗?”

  陈慕白一愣,立马激动起来,“池仵作!你简直就神了!你怎么知道,她也出去过!我们一来这里,我就先去了一次恭房,当时我撞见了许秋,等我回来之后,婉月就出去了一趟!”

  池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走到了婉月的面前,从头慢慢说来。

  “一开始我们在三楼的雅室里,正好抓住了欧广翎,他有杀人动机,也有时间,看上去的确是很像凶手。但是,他不是凶手。”

  “这把小弩是他做的,这说明他对于用弩十分的熟练。从梦晚被杀死,到我发现她验尸,再确定射出箭的地方,到常康过来封锁品仙楼,这期间是足够他轻松逃走的。”

  “他在明知道被锁住了,可能被认为是凶手的时候,还不藏起凶器小弩,而是紧紧地抓在手中。等我们问起,他还自曝这把小弩,乃是他亲手所做。”

  “是以,从一开始,我便认为,他要么城府颇深,要么的确是被人推出来顶包的替罪羔羊。而在见到你的一瞬间,我心中便对你产生了怀疑。”

  池时说着,在自己的鼻子面前扇了扇,“你没有闻到味道么?像这样的酒楼,为了让客人去了恭房不至于带着味道食不下咽,所以一般会在茅房里熏香。那股子浓重的味道……”

  “好似生怕人不知晓,你在茅房里蹲的时间,比吃饭的时间还长一样!”

  那陈慕白一听,提起自己的袖子闻了闻,惊喜的睁大了眼睛,“果真如此!下回我同掌柜的说,不要熏这么香的了!这样下回死了人,你就不能够靠这个判断了!”

  池时对着他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就你,不用熏香也能看得出来,你这个人肾虚,恨不得在裤子上直接接个恭桶!”

  陈慕白嘿嘿一笑,他摆了摆手,“说这个就不厚道了啊!要是闹得人尽皆知,以后我媳妇若是有了身孕,别人还以为我给别人养孩子!”

  池时嘴角抽了抽,懒得理这个异于常人的家伙,继续说了起来。

  “你们用饭的地方在二楼,你假意出恭,在三楼杀了人,然后再回去二楼,是完全可行的。如果说这里只是让你同陈慕白列成可能杀人的嫌犯之一。”

  “那么真正让我怀疑你的是在你听到证人说,她瞧见梦晚死在凉亭了的时候,你的反应。这就像是人在训狗的时候一样,你把一个球扔出去,狗就会下意识的朝着球的方向冲过去。”

  “人也是一样的,有人跟你说,对面三楼起了火,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呢?当然朝对面三楼看过去,更何况,你们是朝夕相处的人。你看也没有看凉亭,也没有去确认。”

  “直接说了两件事,一你们是好姐妹,二所有的人都羡慕梦晚去居士那学琴;你做了什么呢?直接上三楼,一把点破欧广翎的身份,让我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梦晚同欧广翎之间的纠葛上去。”

  “紧接着,你便一句话都没有说,全然不像初初听到消息时,哭得好似你爹死了一般。许秋那么贬低梦晚,你若当真是她的好朋友,不可能瞧见死者被羞辱,还无动于衷。”

  婉月脸色变得煞白,嘴唇也轻颤了起来,“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吓傻了,所以什么也没有说。我们虽然是好姐妹,但是也不是无话不谈。”

  池时好笑的看着她,“你这个姐妹,是什么牛筋做的么?还能一会缩短,一会儿拉长的。”

  陈慕白一听,率先哈哈笑了出声。

  “如今这青楼里整花活,时兴以双姝命名,比如说宝风楼,便是南宝儿同云风,而晚月楼,是梦晚和婉月……婉月与晚月,你这个名字取得便十分的有意思。”

  婉月含着泪摇了摇头,“这些都不过是巧合罢了,我以前叫新月,可是因为这个新字惹得一位贵人不喜,贵人夫人的闺名便是这个,所以我才改名叫了婉月,取婉约之意。”

  “池仵作乃是京城里的名人,断案如神,总不能靠着一张嘴,随便的认定好人是凶手吧。”

  池时摊了摊手,“我在验看梦晚的尸体时,除了致命伤之外,她的身上,有三处伤。第一处是被欧广翎挠伤的血痕,第二处是被许秋烫伤的旧痕,第三个便是她的右手食指。”

  “青潮居士说,她在弹琴的时候,右手食指会有颤音……是以虽然暂时看不出来伤痕,但是我推测她的这根手指,应该受了伤。”

  婉月摇了摇头,“我没有同她发生过冲突,不信你去问妈妈,我同梦晚有时候是会吵架,然后赌气不说话,但哪个女子没有一点小性子,但我们从来都没有动过手。”

  “的确,因为这是暗伤,要验出来都不容易,我根本就没有办法证明,是你弄的。但是这让我想到了一个足以证明你就是凶手的证据。”

第四七二章 对比之下

  “梦晚已经死了,她的伤不会疼。可是你不一样,你的手会疼。”

  池时说着,看向了婉月的手,刚才她扶门框的时候,疼得一个激灵,所有的人都瞧见了。

  “你的伤是怎么来的呢?很简单。这只小弩是欧广翎送给梦晚的,你要用它来杀人,必须在最近偷偷地练习,不然的话,根本就没有办法,从这么远的地方瞄准,一箭封喉。”

  “你是歌姬,平日里手养护得十分娇嫩,几乎不做任何的粗活。小弩虽然不像弓箭那般伤手,但在频繁练习的时候,也会在你娇嫩的手上,造成伤害。”

  见婉月要说话,池时果断的打断了她,“我知道你又要狡辩,说你自己也可能不小心扭伤手。那么,我给你看另外一个不容狡辩的证据。”

  池时说着,看向了门口的久乐同周羡。

  周羡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拍了拍手,两个店小二打扮的人,抬着一个箱笼走了过来,那箱笼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洞,像是被人射成了筛子。

  “这是我刚刚叫人从你房间里抬出来的箱笼,我们把梦晚脖子上的凶器拔下来对比一下,一定是刚刚吻合的,你说对吗?婉月?”

  “你要练习,在手上会留下痕迹不说,在练习的靶子上,更是会留下铁一般的证据!阿时让我们去找,果然,一下子就找到了。”

  周羡说着,对着门口招了招手,“久乐,要你找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久乐点了点头,“总算不负殿下还有公子所托。”

  久乐的话音刚落,几个青潮居士府的人,便走了进来,他们的手中,还抬着三根刚刚锯下来的竹子,那竹子上头,赫然各钉着一根短箭。

  婉月腿一软,身形一晃,她细白的手,死死的抠在了门框上,像是忘记了疼。

  池时认真的看着她,“看来你知道为何紫竹园的竹子上,会有同杀死梦晚的凶器一模一样的短箭。因为你在屋子里练习了许久之后,还是没有把握一击毙命。”

  “屋子再大,那个距离,也没有从小楼到凉亭的距离远。你知晓若是梦晚一击不死,那你找欧广翎背锅的事情就根本不会成立,梦晚她会说话,能同人对质。”

  “紫竹园到处都是竹子,同凉亭同等距离的竹子也有。晚月楼同品仙楼是并列在一条线上的,于是你趁着无人的时候,在你的房间里练习射竹子,射中之后,方才开始了你的杀人计划。”

  婉月咬了咬嘴唇,猛地抬起头来,“没有错!就是我杀的,那又如何?我同梦晚是一道儿被妈妈选中的,大家明明都是脏东西,凭什么?凭什么她就那么清高,我就那么低贱?”

  “她生得便是一副仙人模样,冷冷清清的,又好穿白衣,个个都说她是高岭之花,是难得一遇的才女。那些臭男人都捧着她,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而我呢?”

  婉月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家中孩子多,哥哥要成亲,爹娘没有钱下聘礼,便把我给卖了。卖给大户人家做女婢的钱,不如卖到青楼的钱多。于是……”

  “我生得美艳,家中也没有教过我什么琴棋书画,除了这张脸,我什么都没有。梦晚自持身份,不肯接客,只陪人饮酒。妈妈为了赚钱,只能死命的让我接客……”

  婉月说着,捂住嘴巴呕吐了起来,“我每次看到她清高做作的样子,便想起我受的苦!”

  “凭什么同样坠风尘,她就是出淤泥而不染,而我就要遭万人践踏。直到这里,我都是只是暗暗的恨她,做一些小女儿做的幼稚的事情,比如把自己的名字,改叫婉月,好似晚月楼有我没有她!”

  “可直到那一天,我有一个恩客冯公子。冯公子为人儒雅又温和,他一直都很照顾我,怜惜我。可冯公子却被梦晚吸引走了,我自是气不过,找梦晚理论。”

  “但是,我却无意之间瞧见了欧广翎来找梦晚,欧广翎给了她一份曲谱,便是那醉秋风。哈哈,以前欧广翎也来过,梦晚说是她的老乡,我没有放在心上。”

  婉月说着,哈哈笑了起来,“现在想来,什么狗屁才女,根本就是假的!她跟我一样,是一个只有好看的脸,脑子却是空空的草包!”

  可还没有笑多久,婉月的笑声又戛然而止,“她拿了乐谱,转身就去找了妈妈,她跟妈妈说,她写出了一首绝佳的曲子,凭借这个曲子,她一定会名声大噪,到时候便让妈妈把她送进高门大户。”

  “她会给妈妈大把的赎身费。这也没有什么,我也时常这般想,嫁去商户里,去给人做妾,已经是我们这些风尘女子最好的归属了。”

  “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同妈妈说,一个青楼里,要一个高雅的,便要一个庸俗的。我就说妈妈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怎么会容得她这般,原来是她一直拿曲子作为交换,让我像一团烂泥一样来衬托她!”

  池时轻叹了一口气,“所以,你就把英国府的许三公子,引到了她那里去。”

  婉月看向了许三公子,“她做初一,我做十五。她不要的烂人都推给我,我也让她尝尝烂人的滋味!我同许秋说,那首醉秋风,其实是梦晚对他表达爱意,秋呢……”

  许三公子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他又不是什么真蠢货,婉月一说,他就信。不过是顺水推舟,各取所需罢了!

  “她不是想干干净净的去高门大户做妾么?国公府的门第还不够高吗?”

  婉月说着,面色狰狞了起来。

  “可她的命,怎么那么好?她竟然被青潮居士看中了!居士是教过皇亲国戚的,她随便托付一个人,把梦晚赎身了,英国公府又怎么会为了一个青楼小妾,同人争执。”

  “到时候,梦晚同我,墙里墙外,将彻底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受不了,我实在是受不了。可我还是没有想要杀她的,是她,是她来挑衅我!装了那么多年的清高,终于忍不住了!”

  “我推了她一样,应该是那时候,她的手指撇了一下,然后她就扇了我的脸。我实在是太气了……”婉月说着,竟是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她抬起头来,微笑着看了看窗外,“后来,就跟你说的一样,我设局杀了她,然后陷害给了欧广翎。原来承认这些,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我这样的人生,兴许死了反倒比活着更加容易,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吧?不会觉得辛苦,不会觉得嫉恨。”

  池时听着,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两个人埋在一起,也是要比棺材好坏,子孙孝顺与否,烧的纸钱够不够的……要不然话,你以为我棺材铺子里那些死贵死贵的棺材,都是谁买了去?”

第四七三章 来提亲吗

  婉月不用照镜子,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一定绿了。

  她突然有一种生不如死,死不如生的错觉……过了许久,她方才长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头扭到一边去,再也不言语了。

  连死都不让人安心的死么?

  池时看着突然蔫吧了的婉月,认真的补充道,“人总是这样,不喜欢听大事话。”

  一旁的周羡,好笑地抿了抿嘴,他轻轻地拍了拍池时的肩膀,“阿时,案子已经结了,后面的事情,便交给京兆府的人吧。不是说好了,要去紫竹园吃烟笋么?”

  周羡这话一出,那头站着的青潮居士宛若当头棒喝,她不敢置信的看了过来。

  靠!紫竹园里死了人,那园子她都不乐得住了,这两个人居然还惦记着去里头吃竹笋!

  这便也罢了,最可怕的是,刚刚他们两个煞星一进去,已经死了一个了,若是再进去,又死一个,那她觉得自己,便是死去的第三个,吓死的!

  池时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脚边,“不吃笋了,咱们去南寻巷吃蹄髈吧!狗子还小,那里的蹄髈炖得烂一些。”

  周羡点了点头,“你想吃蹄髈,就吃蹄髈。老师,那我们就要这只黑狗吧,我瞧着阿时喜欢它。正好黑黝黝的,生得同罐罐也是般配。”

  青潮居士看了一眼那黑狗的爪子,避之不及,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挤出了一抹笑容。

  这可是踩了人血的狗子!她瞧着都有些头晕!

  众人见案子已经破了,都议论纷纷起来,先前因为周羡同久乐叫人又是抬木板又是抬竹子的,闹得动静过大,品仙楼里所有的宾客,都已经知晓梦晚死了的事。

  楼道同楼梯上,都黑压压的挤满了人,一眼望不到尽头似的。

  京兆府的人迟迟赶到,艰难的分开了人群,池时同周羡就着这阵东风,艰难的走了出去,刚要上马车,却是听到了一声喝。

  “你就是池时对吧,我听我祖父说,你们池家同我们英国公有一桩亲事。我有八个妹妹,三个是嫡出的,五个是庶出的。嫡出的配你不合适,那五个庶出的,倒是由着你挑。”

  “你拾掇拾掇,回家准备上门提亲吧。对了,我们是公府,可不能丢了脸面。你竟然是个白身,那便多带些聘礼,省得落人口舌,叫人笑话了去。”

  “君子一诺重千金,虽然百般不乐意,但是我们国公府也不会因为你只是个仵作,而推了这门亲事。”

  池时准备抬起的脚一顿,正欲要开口,就听见一旁的周羡张嘴道:

  “阿时,你听到有人说话了么?我好似听到了声音,到处都看了个遍,也没有瞧见人。”

  周羡说着,弯下腰去,一把薅起地上的小黑狗,把它放进了马车中,这才像是刚刚发现面前站着的人一般,惊呼出声,“哎呀,原来是英国公府的许秋啊,原来是你在说话啊!”

  “得亏我弯腰下去抱狗,睁大了眼睛这才瞧见了你!要不然的话,一脚踩到了你,那就实在是不太好了!就算阿时是仵作,见多识广,那也没有验看过像虫子一样被踩瘪的尸体!”

  周羡声音不小,品仙楼前来看热闹的人更是多,尤其是那些刚刚睡醒的附近花楼的小娘子们,一个个听着,都笑得花枝乱颤起来。

  虽然这许秋的确是五短身材,比一般的男子都要矮上许多,但也不至于就像周羡说的,不蹲下去那都找不着啊!

  许秋余光一瞟,脸上那叫青一阵白一阵的,若换做怼他的是池时,他早就嚷嚷开了,可眼前这个人是谁?是楚王殿下,便是英国公在这里,见了楚王一样得恭恭敬敬的。

  何况是他?

  周羡说着,摸了摸下巴,“不过你说得也没有错。这上门提亲,可不得多带些聘礼?那是有钱掏钱,有物拿物。阿时一个小小仵作,俸禄那才几何?”

  周羡拍了拍池时的肩膀,“不过拿物也行,你不是有好些棺材么?”

  池时深深地看了周羡一眼,看向了那许秋,“我家的棺材大得很,装下许三公子不打紧,还能够装下一车琴棋书画的,这些他下了地府,都不用担心没有办法附庸风雅了!”

  “别人是鼻子里头插跟葱装蒜,你要装琴痴……嗯,我会把你的棺材盖上头上弦的。你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半夜里有鬼朋友敲门的时候,直接拨弄琴弦……”

  “我觉得这个佳话,比你说一个男子写的曲子,是对你述衷肠,好多了!”

  周围的人听着,都哄堂大笑起来。

  许秋的一张脸,红得能够滴出血来!他抬起手来,指着池时的鼻子,“你你你!你不要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一旁的周羡撩开了马车帘子,“阿时你先上去罢,小狗儿都寻你了。”

  他说着,掸了掸身上的灰,瞥了许秋一眼,“站远一点,我怕我身上的尘,不小心把你给埋了。”

  周羡说完,也不管许秋,快步上了马车。

  常康瞧着,对着久乐挤眉弄眼起来,怎么回事?九爷有婚约?

  久乐看也没有看他,扬起了马鞭,马车飞驰起来。

  马车一动,那小狗儿像是受了惊吓似的,汪汪叫了几声,可着劲儿的便想要往池时怀里钻,它刚刚扭了扭肥屁股,就被周羡老鹰抓小鸡一般,从池时怀中薅了过来。

  “阿时,池时,池九爷,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婚约?”周羡说着,目光幽幽的。

  池时清了清嗓子,“咳咳,忘记了。”

  她该表扬楚王背锅背得太过顺畅,十分欢快,导致她根本就用不上英国公府这口锅么?

  早八百年就把这门亲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周羡顺了顺小黑狗的毛,“亲事还能忘记?那阿时收了我的聘礼,也要忘记我们的亲事么?”

  池时摸了摸下巴,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若是我忘记了,那岂不是白白得了一大笔钱财?这是什么发家致富的捷径!”

  周羡被她的样子气乐了,转念一想,池时没有否定他们的亲事,复又高兴了起来。

  池时瞧着他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不解的抬起了头,“不是吧,你还真的生气么?我是一万个不会同英国公府结亲的!他们家人的骨头,不及你的万分之一好看!”

第四七四章 黑狗烟笋

  这是夸奖吗?

  若是旁人对他说,楚王殿下你变成了骸骨之后,特别的好看,他保证把人打成骸骨。

  可若是池时说的,那简直就是至高无上的赞扬!

  不过,周羡想了想许秋的样子,叹了口气,比许秋好看一万倍,也十分心酸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