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偏不。
她身上一无官职,二也没有靠着男子特有的二两肉骗饭吃,是个女儿又如何?她查的每一个案子,都是靠着自身的本事与细致,查明的。
这一切,都同她是男是女,没有任何的关系,只因为,她是一个真正的仵作而已。
这些拿人命来设局的人渣,并不配她让公布自己的秘密。
“春兰生得平平无奇,并无什么突出的特点,是以当年才会被分到梅贵人宫中去,毕竟什么都没有的妃嫔,同什么都没有宫女,乃是绝配。”
“像这般长相的人,每日我从池家走到楚王府,一路上至少要遇到十三个,嗯,若这个世界是按照我姑父龌龊下流的路子在走,那今日在场的人,不应该叫我池仵作才是。”
“应该叫我板砖采花杀人狂魔?毕竟我一路走,啪啪啪的拍到了十三个人,像疯狗一样控制不住,如同我头一回见到春兰一样。”
池时说着,对着周羡挑了挑眉,周羡听着,心疼的笑了起来。
“嗯,阿时一日拍死十三个,数年过去,大梁都没有人了。”
池时对着他点了点头,走到了那春兰的尸体面前,她并没有上手,却是指着地上的血迹说道,“都说京城里的四大仵作厉害得很,可若是都如同王仵作一般,啧啧……”
“那我只能说,京城里的人吹起牛来,那不是把牛皮给吹破了,那是凭空吹出一头牛来!”
“先说死者的手指甲里有与我衣衫同样颜色的丝线。且不说这里堆着成千上万的布,光是红色儿就有深深浅浅数十种,春兰完全有可能在挑选布料的时候,从别的红布上挂了丝儿。”
“就算是从凶手身上刮下来的。大家请看……”
池时说着,指了指春兰的手臂,还有胸口,“她的手上,并没有任何的防御伤痕。一个女子被人侵犯,不可能毫无反抗,就算推不开打不动,那也可以用指甲挠。”
“在这种程度下,会造成防御伤,这些痕迹,都会一一的在尸体上表现出来。可是她身上没有,说明是被人一板砖直接拍晕,然后才撕扯衣物之类的……”
“这一整个过程当中,她毫无抵抗,又怎么会挠到衣服?”
池时说着,鄙视地对着王珂摇了摇头,“希望你不是这个案子的指导者,不然的话,我觉得你应该找一个地缝钻进去,自己个找一个豆腐把自己撞死。”
“我再往后退一步,如你们所想……”池时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贫瘠的脑瓜子,也就能够想出这样的案子了:我走进来,一眼瞧见春兰,心中感慨,靠,这是哪里的女子美若天仙,我池时必须拥有!”
“然后我绕到了春兰的身后,跑到了墙角,毕竟只有那里可以捡板砖,春兰专心挑选布匹,没有发现我。我激动的冲上去,对着她的脑门就是一砖。”
“春兰没有反应过来,当下被击晕,她倒下去的时候,压倒了一个架子,布料掉得七零八落的。裕华殿外头那个扫地的老太监,恰好是个一个聋子,一点响动都没有听见。”
“在这里又出现了一个惊天的巧合,她倒下去了时候,手正好刨掉了我红袍子上的一根纱,那根纱线乖乖地藏在了她的指甲里,等着王仵作来发现。”
“我怕春兰醒来叫唤,于是取下头上的银针,将她杀死。然后对其上下其手的时候,梅太嫔还有凌太妃冲进来了……我被当场抓获。”
池时说着,打了一个响指,看向了众人。
“你们都笑了?被我这么简单明了的一解释这个案子,你们也觉得十分的荒诞是不是?而在这个被我几次圆上了的剧本里,还有一个明显的问题。”
池时说着,指了指春兰的脸。
“刚刚进来的时候,你们也瞧见了,春兰一脸都是血,要看清人脸,还得先擦掉脸上的血迹。我的力气很大,一板砖下去,血都比旁的凶手下手时,流出来的血多。”
“脸上全是血,板砖上也都是血,在这种情况之下,我的手上,衣袖上,竟是滴血不沾,干净得很。人在被割喉的时候,会出现喷溅型的血迹。”
“但是,被钝器击打头部的时候,却并非如此!”
池时说着,比划出了一个击打的动作,“不同力气的人,来击打人的头部,会造成不一样的效果。力气比较小的女子,比如说梅太嫔,拿着板砖敲人,甚至不会出现血迹,只是额头起包。”
“力气再大一些的,譬如郭尚书,一板砖下去,板砖不沾血,挪开之后,可能会慢慢的流出一条血来,基本上还是颅内出血。”
“习武之人,不太厉害的,一板砖下去,就会造成这样的效果,伤口很大,流很多血。不会出现喷溅型的血迹,但是会有飞溅的血,尤其是第二次击打的时候。”
“就像是脚踏过浅薄的雨水,溅起点点泥花,不多,但是不代表没有。”
“习武之人厉害的,譬如我,一板砖下去,直接打塌半个头,死亡。”
“春兰没有遭受二次击打,杀死她的凶手,的确是个习武之人,所以才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口,流出了这么多的血。在这种出血量的情况下,凶手手上会沾有血迹。”
“如果是凶手……这里没有水,我的手无论如何都是擦不干净的,即便是我用布来擦,我的手指甲缝隙里,我这个人的身上,一定能够找到血的痕迹。”
池时说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来,白白净净的,别说血迹了,什么都没有。
“而且,我若是擦了血,那擦血的布又在哪里呢?我的衣袖上也没有飞溅的血迹,这里不是我家,我进来的时候,也不可能带着一件一模一样的衣衫,等着替换。”
“布架子倒了,外头扫地的太监听不见;没有任何抵抗痕迹的春兰,恰巧的扯坏了我的衣衫;我一进来便一板砖拍人杀人强人,那时间急得,连同春兰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在这么急的状态之下,还有目击证人掐着点,直接冲了进来,脚步不停的径直找到了凶案现场。”
郭尚书听着,眉头紧皱,他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胡子,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说得很有道理,一个案子,不应该有这么多巧合与蹊跷。可是,你似乎忘记了一点最关键的,那便是凶器。”
“若是你身上没有那一模一样的凶器,你说的这些,的确能够说明一些问题。可是,凶器又该如何解释呢?
一品女仵作
第四四三章 脑壳有病
池时听着,勾了勾嘴角。
“十分的抱歉,让你们失望了。这人活在世上,还是不要这么单纯的好,周羡说这个要送给我当银针试毒,你们就真的以为我会把它当银针用来试毒吗?”池时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池时!就穷酸到这等地步,需要拔掉头发上的发簪,取出里头的银针,然后披头散发的试毒?”池时眼眸一动,扯下了腰间的一个锦囊,然后从中取出了一个捆在一起的羊皮卷,她四处看了看,走了过去,将王珂的木箱子关上了,然后把自己的这个羊皮卷摊开了来。
众人伸长了脖子一看,只见那里头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还有一把小镊子,以及几根郎中扎人时常用的那种细细的银针。
“我如果想要用银针刺穿春兰而死,用不着拔下发簪来,我只需要用这根就可了,这些针更细扎进去了,你不凑近了看,连针孔都发现不了。”
“而且,像我们这种有武功的人,若是银针穿孔,不需要像王仵作这种菜鸡一样,用镊子夹出来。”池时说着,拈起一根银针,轻飘飘的朝着张景飞掷过去,张景大骇,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那银针擦着他的头皮,朝着他身后的木架子飞了过去。
“池时!你竟然敢当着陛下的面,便杀人灭口!”张景说着,扭过头去一看,只见那根银针直接穿透了木架子的一层板儿,打到了后头的木架子上,剧烈的摇晃起来。
池时看了他一眼,
“虽然说人的头盖骨很硬,但是于我而言,就像是拿筷子戳豆腐一样,得控制些力气,不然把人给捣碎了。”
“王仵作,我问你,你从春兰脑子里拔出来的那根银针,上头可有毒?或者其它的异物?”见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王珂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
“没有毒……也没有什么别的异物,只有血污。”池时将自己的羊皮卷拿了起来,重新放回了锦囊里,挂回了腰间,然后又打开了木头箱子。
“适才你把我的那根银针,同春兰的放在一起对比的时候,特意把两根针隔开了,保证它们不会挨在一起,互相干扰对不对?”王珂点了点头,
“挨在一起,会污染凶器。但是虽然相隔了一点点的距离,也可以看得出来,不管是长短还是粗细,都是一模一样的。”
“池仵作你也带有银针,便知道,这凶器是特制的,不是一般郎中用的银针,是以,池仵作身上带有同凶器一模一样的银针,这个事实,是你不管怎么辩解,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池时听着,竖起右手的食指,在王珂的面前摇了摇,
“不,你错了。长得一样,不代表完全一样。因为我的银针上,是抹了油的。”
“哈?”周渊忍不住惊呼出声,
“你摸那玩意做什么?干嘛要在上头抹油?什么油?”他想着,惊恐的看向了周羡,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周羡脸一黑,气愤得瞪了回去,他发誓,他的哥哥脑壳里,绝对想了什么了不得的黄色废物!
他跟池时绝对没有什么你扎我,我扎你,我们渣渣在一起的不良嗜好!
更何况,惨到出奇的是,他到现在,最多也就是拉拉小小手,揉揉头罢了!
池时亦是无语。
“陛下,你若是显得夜里睡不着,便把大梁律拿出来背一背!再不济多宠幸后宫也好,这样早朝的时候,也不必浪费一半时间,像个恶婆母一样,催你生子了。”郭尚书更是不满,气呼呼地看了一眼周渊。
周渊清了清嗓子,
“所以,为什么呢?”池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先前我说钱多不必用这个银针试毒什么的,都不过是玩笑话罢了。真正的原因在于,我是一个仵作,若是在衙门里验尸,应该用布遮着脸,包着头才是合适的。”
“为什么这样呢?刚才王珂也说了,案子里的凶器如果同别的东西挨在了一起,那么凶器就会被污染了。证据也是一样的,在仵作的眼中,尸体上的任何东西,那都是证据。”
“我拔下头上的银簪子,取出簪子里的银针,然后再把头发梳好。这个过程当中,会掉落我的头发,皮屑,或者是挂下衣服上的丝线,从袖袋里掉落东西到现场,等等一系列的不合规矩的东西。”
“任何一个细微的东西,都可能破坏现场。是以虽然周羡一片好心,但是我却并不会拿着里头的银针来试毒,而是想出了它的另外一个神奇妙用。”郭尚书听着,却是不解的问道,
“大梁不管男女都是长发,搁在一起根本看不出区别来,掉落了头发,又有什么关系?根本没有办法作为证据,你这是瞎讲究。”
“呐,这么说,现在有一个案子,是和尚杀了和尚。那若是现场有我的头发掉落,会不会误导大家,排除和尚是凶手呢?”郭尚书听了池时的话,瞬间囧了,一句我靠到了嘴边。
“当然了,这是极端的例子。我还是那句话,有些银针长得一样,但其实不一样,有的头发长得一样,也其实不一样。”
“有的人是白发,有的人是黑发,有的人头发发黄;有的人喜欢抹各种味道浓烈的头油,手一撸能够直接去炒菜了,有的人头发上有很多皮屑,一抖像下雪一样……”
“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看着没有用处,但搞不好,就是破案的关键之处所在。我们这些查案的人,要做的便是,尽量的看到最真实的现场,而不是肆无忌惮的破坏它。”
“如果不认真的抠每一个细节,结果就会像是今日一样,在冤枉一个无辜的人。”池时说着,站着没有动,
“为了避免有人说我做了手脚,现在池时想要请郭大人拿着那根银簪子,把那根银针,放到王珂装水的竹筒里,看上头会不会有油花。”郭尚书点了点头,按照池时说的,将那银针插进了竹筒里,不光如此,他还掏出了一方白帕子,将那空心的簪子倒了过来,等了好一会,果然瞧见那白帕子上头,有了一坨油污。
“所以,老夫十分不明白你的脑壳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脑袋上放油,你要吃炒银针不成!”池时眨了眨眼睛,看向了周羡,
“楚王兴致勃勃送我礼物,我不戴未免显得不近人情。但是戴了,又委实废物。所以我便绞尽脑汁在想,我池时在什么情况下,要披头散发的拔簪子。”
“后来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我被人掳走,关在了大牢里。出去的时候,徒手拧断了挂在门上的铁锁,这样显得未免太过不文雅。”
“在那一瞬间,我恍然大悟。周羡送这个银针给我,哪里是让我试毒的,分明就是送来给我开锁的啊!”
第四四四章 你在钓鱼
周羡听着,无语扶额,他发誓,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郭尚书脸一黑,“你抹油是为了开锁更灵光一些?”
他一说完,瞬间又变了脸色,郑重的说道,“你在钓鱼?你知道会有人拿这个银针做筏子,所以故意出其不意的提前在上头留下了任何正常人都想不到的证据!”
“你来见春兰,是为什么?你在查一桩什么大案子?”
郭尚书说着,立马跑到了周渊跟前,张开双臂,将他护了起来,“都离陛下远一些!”
他说着,身子一转,警惕的看着四周,护着周渊,走到了周羡的身边,目光炯炯。
“我说对了不是么?不然的话,不能够解释,你被指认是凶手,楚王殿下还这般淡定……我原本以为他要一跳三尺高,然后拔剑屠光所有看到了案子的人,护你周全。”
“结果并不是,我还在想,老子从小看着楚王长大,就算是病得要死得时候,他也没有这么怂过啊!原来如此!到底是怎么回事?”
池时惊讶地看向了郭尚书,眯了眯眼睛,“真的是为了开锁来着!”
可不就是钓鱼么?
她这个人,一贯不相信什么巧合,更加不会初次见面,便把满腔真心全都送给惠安公主身边的老嬷嬷。
在查到宫中第五人,也就是春兰的字迹有可能同写信的给那对母女的幕后主使一样的时候,周羡要去问赵相,他们是怎么做的?
到了夜里才去问,避免打草惊蛇。因为若是同皇后的死有关的话,这背后站着的人,一定是不容小觑的,地位很高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毫无防备的,大大咧咧的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老嬷嬷问出那样的关键性的问题?甚至明确的提出宫中的第五人。
这一切,不过是她同周羡,顺应着幕后之人想要除掉她的思路,来放下的饵,就等着钓起大鱼来罢了。
池时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走到了张显的面前,高高的举起手,啪的一声,拍在了他的脑门上。张显一时不察,被她拍得往前一载,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张显狼狈的扬起头来,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的手一松开,一颗门牙直接掉落了下来,鲜血淋漓。
“池时,做人不要太嚣张,陛下还在这里!”
池时挑了挑眉,“你不是我姑父么?连我八岁时候的旧事,都十分了解,又怎么会不知道,我池时这个人,打小的小名就叫嚣张。”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欺我十分,那人就直接完蛋了!嗯,就是这么嚣张,哪怕你比我聪明一点,亦或者是比我能打一点……啧啧,都不至于这般无能狂吠。”
池时说着,拍了拍手上的灰,认真了起来。
“我不知道,春兰会死,更加不知道,今日会有这么一个局,在等着我同周羡。但是,我的的确确在查一件大案,春兰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个人。”
“在此之前,发生了太多的巧合,让我同周羡,感觉到了一万个不对劲。在一个案子当中,如果巧合过多,那么说明了什么?说明根本就是人为的。”
周羡听着,朝前一步,站了出来,“先说这个簪子。我这半年来,时常会给阿时买礼物,也同京城里有名的一些商号,都打过招呼了,若是有什么合适仵作的用的奇巧之物,一定要给我留着。”
“像这样的东西,我买了许多,但并不会每一样都送给阿时。尤其是,好好的有三根,却缺失了一根,听着就让人觉得不圆满。”
“直到我在马车上,把这个拿给阿时,自己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话,可真是太巧了。”
“刚好阿时在惠安公主府里查的那个案子,用了两根银针试毒,我这里便有了两根银针……”
当时他同池时眼神一交流,便默契的知晓了其中的玄机……虽然不合时宜,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味,那种感觉,让人怦然心动。
池时接过周羡的话头,继续说道,“团子店里,惠安公主府的庶出女儿童筱死亡的事情,想必诸位已经有所耳闻了。”
“查那个案子,费了一番功夫,可一整个上午,公主府都没有派人过来拉走尸体。我同周羡去了附近吃了羊蝎子,那公主府的苗嬷嬷,方才恰恰好的跑过来,叫住了我们。”
“这是第一个巧合,不要说那个婆子,是在等我们。羊蝎子店离那个团子店很近,当时看热闹的人,做买卖的人,全都看见我们进去了,苗嬷嬷急得满头大汗,想要解除惠安公主的杀人嫌疑。”
“在这种情况下,她完全可以去羊蝎子店里寻我们,但是就是那么恰恰好……我们一出来,就被她叫住了。”
池时说着,看向了梅太嫔,“公主府的案子,的确不是惠安公主犯下的。但你要说她就是像小白兔一样无辜,我看未必。”
“童家宠妾是真的,灭妻却要让人三思。这个案子一出,惠安公主可以毫发无损的直接铲除了心头大患。不管是妾室也好,还是将要出生的继承人也好,还有能够同她女儿争汝南王妃的童筱,所有的一切,全都消亡了。”
童筱乃是妾室生的女儿,嫡母乃是真正的公主殿下,在那种情况,她竟然被宠得不知世事,完全像是没有被人刁难过的单纯样子,一骗就被人骗走了。
若是嫡母真的软弱可欺,那姨娘大权在握也就算了,可分明就不是那么回事。在公主被当做嫌疑人禁足的情况下,童家出来处理童筱事情的,居然还是苗嬷嬷。
“甚至于说,她还得了楚王这个靠山,得了童家的愧疚。事不是她做的,但是推波助澜却是真的。童家若是如同苗嬷嬷那般厉害,公主不会还掌握有管家之权……”
“我为何知晓她有管家之权?乃是因为苗嬷嬷在洗刷她故意害童筱的时候,大意是这么说的,我家公主昨夜因为死了人的缘故,被童夫人扣押了,根本就没有办法管着府中的事。”
“这是第二个巧合,童筱出事本来主母要担责任的,可她恰好在那一日,因为府中死了人,被当做凶手给关了起来。好一个清清白白。”
池时说到这里,嘲讽的笑了笑,有的人就是这样,他们做什么,都不会直接去做,特别喜欢在后头玩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把戏。
“于是我心生试探,问苗嬷嬷关于当年小宫女投井案的事情。在这里,出现了第三个巧合,苗嬷嬷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公主身边的老嬷嬷,却连十多年前,死掉的五个小宫女的名字,都记得一清二楚的。”
“甚至知晓那第五个小宫女,改名叫了春兰,去到了梅太嫔的身边。我查案向来快刀斩乱麻,一旦知晓了春兰的去向,一定会很快的接触春兰。”
“待我们走了之后,果不其然,惠安公主府便有一辆马车,进了宫门。”
池时说着,看向了梅太嫔,“不要说,惠安公主恰巧进宫来有事寻你。”
梅太嫔脸色已经是煞白,一脸的不可置信。
池时并没有揪住她不放,接着说道,“我们进宫之后,立马又出现了下一个巧合。好巧不巧的,郭尚书同陛下吵了起来,有人以这个缘故,支走了周羡。”
第四四五章 凶手是你
郭尚书听着,立即眼神不善的看向了还蹲在尸体旁边的王珂,以及瘫坐在地的张景。
他二话不说,伸手一抽,将自己官服上的腰带解了下来,握在了手中,“张景这个人,性格圆滑,做事油不愣登的。一样米养百样人,这样的人,就应该去那些文绉绉的地方,混个风生水起。”
“赵相那个老滑头,就很适合他!可他偏生要来刑部!整个朝堂的人都知道,老子看他不顺眼!我就说,今日早朝的时候,这厮作何故意要激怒我,让我同陛下吵了起来!”
“原来竟是有这么一出在等着!”
池时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您这才知晓么?像个炮仗,谁见了不想点?你拿一根腰带,有什么用?”
郭尚书的白胡子飘了飘,“上吊用!勒不死别人,吊死自己也算体面。”
池时的嘴角抽了抽,不同他纠缠,接着说了起来。
“周羡走了,我来到这裕华殿之后,便更加肯定,这里头一定是有一个局在等着我。这么大一个宫殿,只有一个看上去耳聋眼花的老太监守着。”
“一进门之后,看到了春兰的尸体,方才明白,原来这个局,是为了让我成为杀人凶手。”
池时说着,走到了梅太嫔还有凌太妃的面前,“你们缘何踩着点进来,什么没有看,连弯都没有转,径直的来到了凶案现场?因为你们一早就知晓,春兰已经死在了这里。”
梅太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池时的目光太凶煞,让她一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怎么知道春兰死了?我同你无冤无仇的,为何要害你?我今日还是头一回见你。”
池时点了点头,“是无冤无仇,但并不是说你就没有作案的理由。之前写下一封信,哄骗那个一头白发生了病的姑娘,将我掳走,想要杀死我的人,便是春兰。”
“这一点,我有字迹对比在,铁证如山,这也是我为何要进宫来,见春兰的缘故。”
“梅太嫔在宫中活了那么多年了,还不知道,有很多事情,都是有错综复杂的理由么?”
池时说着,讥讽的笑了笑,“不过很可惜的是,你为何三番五次想要置我于死地,今日又是为何将我们这些人,全都聚到这裕华殿的原因,我已经知晓了。”
梅太嫔惨白着脸,摇了摇头,“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明白!”
“当然,我也知晓,杀死春兰的人,到底是谁。那便是王仵作你,不是么?”池时又道。
王珂一愣,摇了摇头,他站了起身,因为身形高大,一看便让人产生了极大的压迫感。
“我没有杀人,我是随着陛下他们一起来的,并没有杀人的时间,更加没有杀人的动机。”
池时走了他的跟前,指了指那口放得井井有条的木头箱子。
“王仵作不知道今日有案子,也背着验尸的箱子,到处走的么?还带着装水的竹筒……啧啧,难道你每次验尸,都会给人洗脸不成?”
“你在没有详细验尸,分析血迹的时候,便将春兰的脸洗干净了,不就是为了露出她的容颜,好让张景把我编排成一条见人就发疯的狗一般?”
池时的头发尚未盘好,长长的垂在脑后,她说话的时候,头发也随着动作,发丝飞舞。
“春兰的尸体,我也初步的验看过,她的身体上没有别的伤痕。额头上用板砖砸的伤口,至多使得她昏迷过去,却不致死。是以,我大胆的猜测,她的脑部或者是心口,有别的隐秘的伤痕。”
“她的耳中的确是有银针,但绝对不是王仵作你这般粗略的一摸,便能够发现的。这里被当成了库房,有很多高高的木架子,上头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布匹。”
“是以光线不会很好。我们平时采耳的时候,都应该有过经验,如果不是特意的调整阳光的位置,好让它照射进耳道,或者是在旁边点灯,是几乎看不清楚耳朵里头是否有耳耵或者其他异物的。”
她之前验尸的时候,也看过春兰的耳朵,王珂是用手摸,摸出耳朵里有针的。这种情况下,银针应该会凸出耳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又不是瞎子,是不可能看不见的。
一早便说过了,这银针同郎中治病的银针,是大不相同的,比那个要粗壮,硬朗得很。
“你没有照,便摸出了针。又不用照,就直接拿着镊子,将里头的银针给抽了出来。而且,这一句话,是你用来证明我就是凶手的时候说的,现在我还给你。”
池时说着,抬起了下巴,冷冷地看向了王珂,“你说什么?你说这种银针灌耳杀人手法,绝非是一般人能够使用的。言下之意,得对人体构造十分的了解,而且得有功夫在身,或者力气很大。”
“我是仵作,你也是仵作,我有功夫在身,而你牛高马大行伍出身。”
“还有”,池时指向了那根银簪子,“我的银簪子是中空的,里头藏有银针是没有错。但是你仿佛生了透视眼一般,直接指向我的簪子。”
“不搜身,我的腰带里头,我的袖袋里头,甚至是我的靴子里头,还有整个裕华殿随便哪一匹布里头,我都可以用来藏凶器,可你不问最寻常的地方,直指我的发簪。”
池时啧啧了几声,啪啪的鼓起掌来,“京城若是有你这么神仙的仵作,那还有我池时什么事儿?也就是因为你们太废了,所以才让我一个乡野之人,直接踩在地上不是吗?”
“姑父,你看到没有,我早就说了,我池时打一出身,那嚣张二字就是写在脸上的,想把我当个汤圆一样戳扁揉圆的,你在发梦么?”
王珂听到这里,终于变了脸色,他握紧了拳头,认真的看向了池时,“你这么说,只能表明,我是一个厉害的仵作而已,总不能查案查得比你快,我便是凶手了。”
“你也做了这么多年仵作,应该知晓的,凡事都要讲证据。而且,我也没有什么杀人动机。我在刑部做得好好的,并不嫉妒你少年成名。没有必要去杀一个人,来诬陷你。”
池时打了一个响指,“你说得没有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但是,证据什么的,我不是一早就说过了么?在我证明自己的清白的时候。”
“我一早就说过了,就春兰额头上的伤口而言,凶手拿着板砖的手上一定会沾上血。他的衣袖上,也会有飞溅的血迹。”
“我进来的时候,春兰刚刚死,是以凶手是不可能走远,也没有什么时间来换衣衫的。因为她若是死得久一点,仵作能够推断出死亡时间,那么,诬陷我是凶手,就不成立了。”
一品女仵作
第四四六章 殿中起火
王珂冷着一张脸,将自己的手伸了出来,“我刚刚验了尸,还用帕子给春兰擦了脸,所以手上或者衣袖上沾了血迹,那都是正常的,并不能当做我就是杀人凶手的证据。”
池时对着王珂竖起了大拇指。
虽然这个案子,到底被她发现了许多的破绽,但是归根结底,她还是赢在提前产生了警觉,在发簪里的银针上,留下了特殊的证据。
里头有油,若是凶器也在银簪子里待过的话,那也会沾上许多油花。
但若是没有这个,任由她说出那么多个巧合,光凭凶器这一点,只要王珂死咬住她,她势必是不能够轻松脱罪的。
光凭这一点,她可以说,王珂在仵作上的本事,要远在京兆府的苏素,还有大理寺的小算仙崔江晏之上。
“很遗憾。之前我告诉你的事情,你并没有牢记在心中。银针与银针,看着相同,但其实不同;血迹与血迹,看着相同,但其实也不同。”
池时说着,“飞溅的血迹,就是夏日你在路上走过,穿着的木屐,打在青石板路上,飞溅起的水珠,只要你看过,便会知晓,你的裤子上,会沾满了泥点儿!”
“什么是泥点儿,那就是一点一点的。而当你在验尸的时候,不小心扫到了尚未凝固的血迹,这个时候,产生的是擦拭血痕。”
“什么是擦拭血痕?就好比说咱们的桌面上,有一个泥污,你用抹布上去擦,一下子并没有擦掉。那么你会发现,那个圆点儿,好似生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一样。”
“虽然都是血迹,但是大不相同的。”
池时说着,瞧着在场的人几乎都是一头雾水,轻拍了一下脑袋,自嘲的笑道,“瞧我忘记了,你们都是一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贵人,又怎么会看到有泥点儿的裤子和擦桌子时候的痕迹呢?”
她这么一说,周渊等人,都讪讪的红了脸。
“那么换一种比方,那飞溅的痕迹,就是咱们画画的时候,拿着沾有墨汁的毛笔一甩,出现了一路点儿。而擦拭的血痕,就是你写字的时候,墨迹未干,而不小心擦到了,出现的脱痕。”
周渊恍然大悟,他清了清嗓子,从像老母鸡一样张着双臂的郭尚书身后探出头来,“这么说,我便明白了。说起来好似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一般的人,根本就不会注意这些。”
池时说着,走到了那王珂的面前,势如闪电伸手想要去拽王珂的手。
却见周羡宛若幽灵一般闪现在她的前头,已经牢牢的将王珂的双手给拽住了。
王珂壮若小塔,感觉一拳就能够把周羡打飞出去,可任由他怎么拔,周羡那一双修长而纤细的手,就像是长在了他的小手臂上一般,怎么拔都拔出来。
他低下头去,看到了自己的袍子上的两点血迹,很少,很小,不仔细看,几乎是瞧不见的。可它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王珂长叹了一口气,“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都说池仵作很厉害,可你来了京城大半年了,我还是头一回遇见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这一辈子,验过很多别人杀的人,还是头一回验看自己杀的人。很可惜,若是没有今日之事,兴许咱们还能够惺惺相惜,成为忘年交。”
“春兰是我杀的,至于为何,我并不想提。看到你逃过一劫,我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
池时听着,诧异的看向了郭尚书,“你们刑部是不是风水不行?要不然的话,怎么专门产这么伪善的白莲花呢?先前有一个不说,现在又来了一个。”
郭尚书老脸一红,方言都嚷嚷了出来,“老子啷个晓得?”
池时转过身去,竖起大拇指,然后又将拇指朝下指去,“我要收回先前给你竖起的大拇指!人春兰的尸体还在这里看着你,你杀了她,污蔑于我。”
“若非我凭自己的本事脱身,那接下来要被害死的人,便是我,若我不指出来,你可会站出来懊悔,说什么松了一口气?”
“简直是让人笑掉了牙齿!杀人凶手还装什么观世音?”
王珂一梗,低着头不言语了。
池时见他不说话,灵机一动,说道,“是因为惠安公主吧?”
王珂瞳孔一震,猛的抬起头来,看了池时一眼,然后又快速的低下了头去,黑着一张脸,彻底不说话了。
正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池时同王珂的身上的时候,突然之间,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响起。
“啊!起火了!起火了!梅嫔你是疯魔了吗?这里都是布,你放火是想要烧死所有人吗?”
众人被凌太妃的声音惊醒,循声看了过去,只见先前还在颤抖的梅太嫔,手中拿着一个火折子,已经将身边的一匹布给点燃了。
她举着那块布,挥舞着,将周围的布全都点燃了,随即哈哈的笑了出声。
“对啊!我就是想要烧死你们!那又如何?池时你再聪明又如何?你为自己脱罪,并且找出了杀人凶手就是王珂,那又如何?”
“你一个小小的仵作,你死与不死,根本就不会影响大局。凶杀案也好,春兰写信自曝身份,引着你查十多年的旧案也罢,全都是为了今日把你们都聚在这里。”
“你不是吹嘘么?吹嘘自己聪明……你真的猜到了我们的目的么?我看未必。周羡同周渊在一块儿,听到你是杀人凶手,他们会做什么?”
“当然是一块儿过来,给你主持公道。为了不让这个事情泄露出去,污蔑你们的名声,他们甚至都不会带着大队人马过来,将事情闹大了去!”
“先帝,你看我待你的儿子多好,把他们烧死,还给了他们留了这么多陪葬的人。”
池时瞧着,同周羡对视了一眼,复又静静地朝着梅太嫔看了过去,“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没有子嗣,便是这天下易主,于你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陛下死了,你想要谁来做皇帝?如今是秋日,北地京城干燥的很,布料一点就着。裕华殿只有一个大门可以出去。因为当做仓库用,窗户都封死了。”
“你把来路烧了,咱们都出不去了,你也会死,不是么?”
这时节,本来就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时候。
梅太嫔这么一点火,几乎是一瞬间,大火便烧了起来。
梅太嫔闻言,哈哈的笑了出声,“那又如何?我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便是活着,那也是常伴青灯古佛,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倒不如,拼上一把,给我的家族谋一个锦绣前程!左右,这样的事情,我在十多年,便已经干过了!”
第四四七章 突生变故
那梅太嫔形容癫狂,手中挥舞着一匹烧着了的布,形容癫狂。
见周羡同池时都变了脸色,她的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查关于皇后娘娘的死,没有错,她的确是被人毒死的,哈哈!你们知道当年,是谁劝她去那个观音庙里把手镯子开光的么?”
梅太嫔说着,将那匹布往身后一扔,嘭的一声,在她的身后火势陡然升起,蹭的一下,直蹿上了房梁。
“当然是惠安公主咯,你不知道先皇后有多么的伪善。明明一个人独占先帝的宠爱,还故意装出一副母仪天下的样子,她凭什么呢?一个出身还不如我的孤女,凭什么把先帝当做她的所有物,怜悯施舍给我们?”
“春兰是我家中送进来的宫女。身怀有孕的嫂嫂被晦气的凶案吓得夜不能寐,因为选到了一个好亲事而对嫡嫂嫂感激涕零的小姑子,劝说她去庙里拜拜。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么?”
梅太嫔说着,又猖狂的笑了起来,“你说得没有错,惠安公主就是个坏胚子。她手段厉害着呢,可为何那么多年在宫中不起眼,任人欺凌也不还手?”
梅太嫔抬起手来,嗖的一下指向了那王珂,却是又哭了起来,“在这宫中的女人,哪个不是为了男人,要死要活?”
池时听着,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王珂。
京城的四大仵作,颇有意思,崔江晏先当仵作后做探花,而王珂以前是行伍出身,瞎了一只眼睛之后,方才半道里出家,去刑部当了仵作。
王珂轻叹了一口气,“你们要我杀死春兰,陷害池仵作,可没有说会放火少了裕华殿,这是意图弑君!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们都已经忘记了,可没有想到……”
“更没有想到,当年皇后娘娘……”
梅太嫔一听王珂的话,瞬间激动起来,“你这个没用的软脚虾,你知道什么?若不是那个贱人,我同惠安,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她明明知晓,惠安同王珂已经暗生情愫,私定终身,却嫌弃王珂不过是个侍卫,硬生生的把她嫁去了童家。”
“还有我,我不过是得了一点小小的宠爱……”梅太嫔说到这里,呸了一口,“狗男人有什么好的,她想要她就拿去好了。我不过是想要生一个孩子。日后家族有所依,先帝死了,我也能够出宫。我就这么一点点小小的心愿,全都被她给毁掉了。”
“哈哈,我不能生孩子了。她生了一个儿子,还想生第二个,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你们说,你们说,她该不该死?”
“先皇后被毒死了,先帝也死了,过去了十多年了,我们也已经死了心,不想再折腾了。都是楚王还有池仵作你,吃多了不放过我们,非要调查那么多年之前的事……”
“一旦被查出来的,我们便死无葬身之地……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是你们逼我的,不如大家一起死!正好,我也不喜欢贱婢的儿子当皇……”
梅太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腹部一疼,在她的肚子上,赫然插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你……”梅太嫔脸色大变。
凌太妃伸手一拽,直接将那柄长剑给拽了出来,她猛的一掌,将梅太嫔朝火海中一推,跌跌撞撞的朝着众人冲了过来。
这一切的发生,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边已经只有梅太嫔凄厉的叫声了。
“你们还愣着听她废话做什么?这火越来越大,咱们先想办法逃出去”,凌太妃惨白着一张脸,她将那把带血的长剑,递给了站在一旁发愣的侍卫薛一观,大呵出声。
在场的人,好似被她突然惊醒了一般,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寻找起出路来。先前梅太嫔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让他们入了神。
等回过头来一看,四周竟然都已经起了火,几乎将他们团团围住了,扑面而来的炙热,像是要将所有人都融化在这里一样。
周羡阴沉着脸,没有说话,看了池时一眼,对着她点了点头,“咱们先走。”
池时二话不说,伸出手来,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抓住了挡在周渊前头的郭尚书,“老头儿抓紧了,别把胡子给烧了。”
她想着,眼眸一动,伸手一把扯起了瘫软在地的张景。那张景陡然腾空,一下子泪流满面,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感动的。
“阿时……”
好吧,是感动的,池时强压下心头的恶心,她没有搭腔,将拽着张景的手,猛地朝上一掷。
泪眼婆娑的张景,像一个小钢炮一样轰的一下撞上了屋顶,飞了出去。
池时脚轻轻一转,拉着晕乎乎的郭尚书便蹲在了房梁上。
她早就观察好了,别的地方的房梁已经烧着了,这仅存的一小块儿,不知道还能够坚持多久。
郭尚书吞了吞口水,“那是你姑父,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是撞钟的棒槌,你拿他开路?”
池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拿你开路?你年纪大了,脑壳比较脆,可能瓦没破,你头破了。”
郭尚书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了看一旁的周羡,见他力大如牛的用王仵作捅破了一个大窟窿,已经带着周渊上了屋顶,神情复杂拍了拍池时的肩膀,“你同楚王,实乃一路人。”
“周羡在你心中,到底有多穷凶极恶”,池时说着,拎起那郭尚书便从破洞里飞了出去。
郭尚书到底年纪大了,一出来有些晕头转向的,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我怕不是吸进了烟,脑袋晕得很,觉得这个地都发软了。”
池时呵呵的白了他一眼,看向了他的脚。
郭尚书循着池时的目光一看,赶忙往后一跳,看了看张景胸口被他踩出来的两个大脚印子,讪讪的笑了笑,“你……”
他的话音刚落,就瞧见池时一个转身,又跳了回去。
郭尚书眼眶一红,“这个傻子!”
周羡看了一眼池时的背影,没有说话,一把抄起郭尚书,领着他同周渊,一起从屋顶上飞了下去。
第四四八章 被包围了
池时动作麻利,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凌太妃同她身边的一个小宫女,提溜了上来。
她将二人往地上一扔,又要上房,却是被周羡给拉住了。
“你在这里护着哥哥,我去救人”,周羡说着,将池时往周渊同郭尚书那边一推,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脚轻点地,上了屋顶。
见那张景同王珂尚在上头,二话不说,一人一脚,将他们二人从屋顶上踹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裕华殿中跳去。
池时看着他的身影,回过神来,将周渊一拽,紧紧地护在了身后。
郭尚书揉了揉自己的老胳膊腿,难得的没有说话,只是从一旁抄起了一根木棍,站在了周渊的旁边,警惕的盯着那裕华殿的大门看。
他们如今站在院子里,先前进门时瞧见的那个拿着铁扫帚扫地的白胡子老头儿,早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铁扫帚大喇喇的放在院子的中央,旁边还聚着一堆,拢在一起的落叶。
“你不觉得不对劲么?裕华殿浓烟滚滚,这么久了,却没有人来。陛下不想将你是疑凶的事情闹大,特意没有带很多人过来。”
“可即便是这样,四周也至于这么安静。巡逻的禁卫军呢?中宫怎么没有任何的动静?陛下,怕不是不好。”
郭尚书说着,轻咳了几声,心中已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若是他此刻还不明白,今日他们中了局中局,将池时污蔑成凶手是假,将周渊兄弟聚到这偏远的裕华殿,方才是真。
池时虽胜犹败。虽然对手污蔑池时没有成功,但是,梅太嫔成功的将他们拖在了这里,瞧着如今这死寂一般的状态,在他们查案的时候,这宫中怕不是已经悄悄的变了天了。
不管是梅太嫔也好,还是惠安公主也罢,她们二人根本就没有子嗣。平日里也没有同哪个王爷多加亲近,那么,是谁同她们做了交易?
毕竟梅太嫔说,要用她的死,来换家族的荣光。
郭尚书想着,看向了一旁的捂着胸口,扶着一棵大树吐得翻江倒海的凌太妃。
她因为拿着剑杀了梅太嫔,脸上还溅有鲜血,同烟熏火燎染上的黑灰夹杂在一起,让她的脸看上去斑驳无比,十分的凄凉。
靠得火太近,她的头发有一边都被烤得有些卷曲了,那模样委实叫一个狼狈。
郭尚书收回了视线,转了个方向,同池时几乎是背靠背的站着,将周渊夹在了中间。
周渊低着头,“阿时,我阿娘她……”
池时竖起耳朵,听着裕华殿里的响动,闻言说道,“等周羡活着出来了,让他来告诉你。”
不一会儿的功夫,周羡便又跑了出来,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那侍卫小头领薛一观,两人的身上,像是叠罗汉一般,一个人都带了好几个人出来。
待他们刚刚飞扑到地上,便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那裕华殿的屋顶,整个的坍塌了下来,火花猛的弹起,几乎要直冲云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