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时一行走快步的走了过去,门没有锁,扮掩着。

  她皱了皱眉头,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被褥衣物扔了一地,一旁的小炉子上,放着一个药罐子,里头的水已经开了,黑黝黝的药水噗噗的喷了出来,让整个屋子,都是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在床榻之上,一个头上裹着布巾的姑娘,口中塞着一块白布,手脚都被捆着,梨花带雨。

  一见到有人进来,她激动地呜呜叫了起来。

第三零二章 这戏太假

  姜大人瞧着,便要冲进去救人,他这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姑娘被绑了,这还了得?

  他刚往前一迈,却是被一只横伸出来的手给拦住了,那手中握着一把折扇,将整个门给拦了个严严实实的,不是周羡又是谁?

  “楚王殿下这是何意?”

  周羡摇了摇头,将手收了回来,啪的一声打开了扇子,在手中摇了摇,“方春梁乃是工部官员,大人作为工部尚书,当避嫌才是。池时性子单纯,一心只扑在查案之上。”

  “大人莫不是以为,我当真是来给他撑腰的吧?就他那性子,只有他撑死人的份,哪里有人撑他的?”

  这扇子上写了四个大字“与人为善”,笔锋如剑,一看就十分不善,当出自煞气十分重的军将之手。

  “这案子楚王府已经接手到了,出了结果,自会派人告诉大人。”

  周羡说着,笑眯眯的。

  姜尚书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认真的点了点头,“殿下言之有理,是老夫太过急切了。”

  “可不是,这种地方,也不适合姜大人待着,还是早些回去罢,若是被御史台人盯上了,那大人的一番苦心,可就全部都白费了。”

  姜尚书神色一凛,朝着走廊那头看去,方春梁的尸体就在那里。

  他拱了拱手,二话不说,扭头便下了楼。

  池时站在床边,认真的瞧着那被绑的桃红,手指头都没有挪一下,“你把姜大人赶走做什么?”

  周羡摇着扇子走了进来,“若非我知晓你家财万贯的,还以为你欠了姜大人钱呢,要不然的话,怎么小爆竹一见着他就哑火了?他不过是个尚书,我还是王爷呢,怎地不见你对我这般客气?”

  池时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怀孕,生个闺女,让她一夜之间长到十六岁,给我做嫂嫂。那我也对你客气。”

  她没有瞧见那姜芸生得何般模样,又是个什么脾气性情。不过就姜大人的性子来说,这一家子人,还是颇为值得结交的。

  周羡一听,惊讶不已,他将那扇子一合,往手一心里一拍,“姜大人看着是个老实人,竟然是个老狐狸。你不知道,你哥哥殿上对答,技惊四座。”

  “不光是我哥哥满意,当时在殿上的好些大臣,都连连称赞。状元三年有一个,可因为年轻,大多数都同崔江晏一般,大且虚,华而不实。这不是贬损,是咱们这个年轻特有的劲劲儿。”

  “等打磨得多了,便脚踏实地了。你哥哥却是不同,言之有物不说,提出的见解,都是可以推行得通的实例。今儿个早朝的时候,都还在议论呢!”

  “如今你哥哥,那就成了刚出炉的香饽饽,旁人还没有伸手呢,姜大人下手倒是快!”

  池时听着耳朵都竖了起来,虽然没有喝蜜,但是已经甜到心里去了。

  她就喜欢听人夸池瑛!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莫要说出去了”,池时说着,不满意的指了指床榻上的桃红,“你怎么不继续呜呜呜的叫了呢?”

  “你虽然不是戏子,但是既然自己个搭了戏台子,又请了我们来观看,就应该好好唱这一出戏才对。怎么一会儿呜,一会儿不呜的,简直是岂有此理。”

  池时说着,语气中全是痛心疾首。

  “我知晓你生得一般,若是要做花魁娘子,起码得重新投胎个十回八回的。但做人不能从刚出生就开始放弃了不是,像你行事这般不认真,便是给你貂蝉的美貌,你也只能去猪圈里蹲着!”

  那桃红一个激灵,又呜呜了几声,眼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

  周羡清了清嗓子,“还愣着做什么,把你嘴里的布吐出来呗!”

  “你也发现了?”池时看向了周羡。

  周羡摇了摇头,“我没有发现,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想必这桃红是装的。”

  池时无语,周羡这人真是猪鼻子里插葱,装象!

  “你装得太不像了,看看你自己脚上的系的绳子了么?如果有另外一个人,给你的脚上系绳子,他应该是站在我这个位置的。系绳子的人站的方位不同,系出来的绳子的方向,也是不同的。”

  池时说着,指了指桃红的嘴,“你是个大人,又不是婴儿,像这样的帕子,想要堵住你的嘴,怎么着也得再来一条……”

  “你拿了方春梁包袱里的东西对吗?如果你现在把东西拿出来的话,这事儿便作罢,若是你不拿出来,嗯,那凶手就是好了,左右他死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屋子里。”

  桃红听着池时的话,惊恐的瞪圆了眼睛,她呸的一声,将嘴里的布吐了出来,又从绳子里头挣扎着抽出了手,解掉了脚上的绳子,“我不是故意的。那个塔,那个塔它是金子打的!”

  “方春梁是我这里的常客了,他生得像坨黑炭似的,半夜里熄了灯,都瞧不见人在哪里,也不是大方的主儿,楼里的姑娘,都不愿意接待他。”

  “他来了我这里之后,我才知道他是个官儿。我屋子里死了人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了,那我以后还怎么接客?他左右都死了,我就想着,偷拿了那东西,当做是补偿了。”

  桃红说着,往后一爬,从瓷枕中间,掏出了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团,她打着哭腔,结结巴巴的说道,“就在这里,我动都没有动。我怕被人发现了,用东西包了起来。”

  “我没有杀人。他睡着睡着,突然就像中邪了一样,大喊,有鬼,有鬼!鬼喊鬼叫的,把我给吓醒了,我下了床,想要去摸黑点灯,手扶着床头的时候,把那个包袱带了下来,掉在了被子上。”

  “方春梁听到了响动,十分的着急。我点了灯之后,正想问他怎么回事,就瞧见方春梁抱着那个包袱,一脸的惊恐,断了气了。”

  “那里头的小金塔露出了一个塔尖儿,金光闪闪的。我若是有了这个东西,便能够赎身了。我不是花魁娘子,也不值当多少钱,若是愿意自己赎身,妈妈一定不会阻拦的。”

  “我知道方春梁是个官,靠俸禄过活,这么大坨金子,肯定是不义之财。便悄悄拿走了,把他的尸体挪好了,然后把空包袱皮挂在了原来的地方。”

  “他进来的时候,拿着包袱,妈妈瞧见了。我……我……我真的没有杀人啊!”

第三一二章 不义之财

  池时听着,皱了皱眉头,这桃红显然已经吓得不行,她说出的每一句的细节,都经得起推敲,不像是在说谎话的样子。

  那香炉挂在床头,方春梁睡在外头,闻到散发出来的香气,会做噩梦,产生幻觉。等他抱着香炉之后,效果会更加的强烈,直接被吓死了,亦是有可能的。

  “方春梁来可说了什么特别的话?同鬼有关的,可有提过落水鬼?”池时又问道。

  桃红一听这三个字,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忙道,“有有有!他说落水鬼,淹死了好多人,说到处都是水!他说话含混不清的,说了好些,我也记不得了。”

  “我一开始,以为他在说梦话。他这个人,经常说梦话的,以前来,也说过,说掉进水里了。醒了之后,我问他,他就甩脸子,从来也不说。”

  “像我们这种人,这些大人物,是不会同我们说真话的。这小金塔给你,我是真的没有杀人啊!求两位大人,放过我!”

  池时接过那个包好的小塔,朝着周羡一扔,朝着门口走去。

  周羡看也没有看榻上的桃红,跟着他便往外走。

  那边常康已经叫了楚王府的侍卫,将方春梁的尸体包裹好了,悄悄的抬出去了。

  “池时你开始不也闻了香么,我看姜尚书那么害怕,可是你一点表情都没有,你看到了什么?”周羡绕到了池时的身边,好奇的问道。

  “嗯,看到了一百只周羡,在我耳边叽里呱啦的叫,嚷嚷着,不给他俸禄,不给他俸禄,让他白干活,让他白干活!”池时勾了勾嘴角,说道。

  周羡哭笑不得的摇了摇扇子,“我哪里就让你白干活了!便是相公的俸禄都没有你多,我可是给你一个大金锭子。说真的,你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很多人,在不停的杀人罢了,可能就是人间地狱的样子”,池时淡淡的说道。

  周羡一愣,他原本以为,池时是个仵作,就喜欢剖尸查案。案子多了,他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他害怕的,竟然是凶案……

  “池时你就像是鸡蛋,外面看着硬邦邦的,但里面很软,金黄金黄的,像是一轮太阳”,虽然喜欢破案,但是更希望天下没有案子可破,没有人被杀害,所有的人,都好好的活着。

  池时摇了摇头,“金黄金黄的,是煎蛋。桃红有一句话说得没有错,方春梁拿的肯定是不义之财。想来你已经猜到了,他是负责治水的官员,见过人落水很正常。”

  “他却吓得这般厉害,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对于水患,我不了解。但是据我推断,一定是在五年前,由于他的某个举动,害得很多人被水淹死了。”

  “他得到的好处,便是耿家的唤九幽,地点是在安阳。”

  两人说着,已经走出了百花楼,那老鸨远远地看着,却是半分不敢上前,更别提像之前一眼,在池时面前毫无分寸的提什么妹妹不妹妹的了。

  她已经知晓了,这便是名动京城的池仵作,专门同阎王爷打交道的人。

  周羡将扇子一收,皱了皱眉头,“安阳五年前,的确是发生过水患。当时安阳急报频传,水位暴涨,便是在堤坝之上,垒了砂石,也没有办法阻挡洪水。”

  “当时姜尚书,那会儿他还是工部侍郎,上书表情,奏请要决堤分洪,避免安阳城被淹。因为这个提议十分的大胆,当时姜尚书拿官帽同项上人头作保……”

  “事情太过紧急,于是……我哥哥力排众议,支持姜尚书,当时京城的使者,跑断了马腿,急奔安阳。姜尚书让蓄洪区的百姓转移,然后决堤泄洪,解了安阳之危。”

  “正是因为这件事,姜尚书的威名一下子打响了。第二年老尚书告老还乡,他便直接接了尚书之位,这一坐便到了今日。”

  “你的意思是,方春梁十有八九为了得到唤九幽,在泄洪的过程当中,故意害了人?还是说,当年的安阳之危,其实另有隐情?”

  周羡说着,皱了皱眉头。

  姜尚书这个人,乃是个实干家。他虽然不站队,但却是切切实实在大兴水利,搭桥修路的,国库里能拨三分钱,他能摆出一百二十个理由,写出五米长的清单,豁出去老脸不要,硬是抠出五分钱来,有时候不够了,整得当地乡绅掏钱也好,亦或者自己添补也罢,就没有他推进不了的事。

  就这么一个人,陛下同张太后斗得再怎么厉害,也没有人愿意动他。

  你把姓姜的赶走了,那谁来添补那个大窟窿?

  池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方春梁根本就不知道这香的真正作用,不然他也不会中招。如果五年之前,他便得到了这个,为何到了今日方才会发生这等祸事。”

  “这东西既然是不义之财,那么方春梁又为何要随身带着,还带来百花楼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是生怕御史不参他,不会发现他做下的亏心事么?”

  “方春梁到底做了什么,这东西又是哪里来的,咱们得去他家中走一趟,问清楚一二了。不过……”

  池时话音一顿,周羡立马接了上来,“若是当年安阳之危,真的有大问题,害死了许多人,那么姜尚书的麻烦就大了,不光是他,还有我哥哥……”

  “故意决堤分洪,淹死无辜百姓,还因为这个获得了功勋……不光如此,打那以后,黄河,长江流域,都用过这种办法,渡过洪峰。倘若有人利用这点……”

  池时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

  今日天气也格外的好,蓝色的天空,像是被冲刷过一般,美得透明,阳光照耀下来,仿佛能够瞧见七彩的光一般。

  池瑛的话还在耳边没有消散呢,这京城里就如他所言,风雨欲来了。

  “也许是个巧合罢了。”池时轻轻地说道。

  周羡点了点头,却是朝着一处瞥了过去。池时余光瞧着那一点,只见那里一花,一个人影便一闪而过,消失不见了,那应该是周羡的暗卫。

  她不喜欢掺和这种朝堂争斗,只不过事到如今,好像已经抽不开身了。

  “走吧,咱们去方春梁家。”

第三一三章 方春梁的秘密

  方春梁家在南城的一条小巷子里。

  巷子十分的狭窄,马车没有办法进去,池时同周羡早早的便下了车。巷子里吵吵嚷嚷的,好几个小女孩儿蹲在地上,抓着石子儿。

  几个男娃子追来赶去,大声嚷嚷着,“哎哟”,其中有一个孩子跑得疯了,一头撞在了周羡的腿上,摔倒在地,捂着头叫唤了起来。

  他抬起头来,刚要破口大骂,却瞧见了周羡身上的穿着,顿时拘谨了起来。他一个骨碌爬了起来,伙同其他的小孩子,都站在了路边,眼中满是警惕。

  “方春梁家是哪家?”池时问道。

  那个摔倒的孩子,看了一眼周羡,又看了一眼池时,犹疑了片刻,抬手一指,“就是那家,你们是什么人?方邑好几天没有出来玩了,怕不是他阿娘又病了。你们是方大人的朋友么?”

  池时点了点头,在袖袋里摸了摸,摸出了一把糖果,走了过去,放到了那孩子手中,朝着他说的那地方走去。

  “我们都是好人”,周羡跟上,路过那孩子的时候,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吟吟的说道。

  那孩子捧着一大捧糖,哪里还顾得脑袋被人摸了,欢呼了起来,其他孩子见状,全都围了上去,争抢起来。

  池时抬起手来,正准备敲门,却见那门突然打开了来,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是池仵作吗?姜大人说,有一个姓池的仵作会来,棺材脸,风都能刮走的。”

  池时伸出手来,捏了捏那孩子的脸,又塞给了他一把糖,点了点头。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院子很小,甚至比寻常的百姓家中,还要清贫一些。一个大大的簸箕里,晒着一些干菜,竹子已经烂了,有些地方,用布包着,打了补丁。

  这简直不像是一个工部大员之家,还是一个拥有一座金塔的官员的家。

  “可是池仵作来了?我这身子不中用,不能够出门去迎你,实在是抱歉了。”

  这个时候,屋子里传来一个妇人的说话声,她的声音很虚,一句话喘三声,感觉是不大好了。

  池时皱了皱眉头,朝着那正屋走了过去。

  如今天气已经暖和了,大部分人家都已经收起了厚厚的门帘,可方家却还挂着,池时撩开帘子,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

  屋子里烧着炭盆子,黑漆漆的,让人的心情瞬间压抑了下来,在那床榻之上,躺着一个妇人,几乎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见到池时同周羡进来,她拿帕子捂着嘴,咳了几声,又看了一眼跟进来的孩子,叹了口气。

  “我叫李眉,方春梁是我夫君。池仵作,姜大人说是你大梁最厉害的仵作,我想知道,孩子他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池时扯了一把凳子,在床边坐了下来,瞥了一眼那个孩子。

  李眉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心酸的笑了笑,“没事,他年纪虽然小。但是他阿爹没了,他便是一家之主了。他阿爹是怎么没的,他也应该知道。”

  池时点了点头,“太过愧疚,引发了心疾,暴毙而亡。他随身带着的那个小金塔里的香,是诱因。目前来看,是这样的,但是我需要做进一步的验看。”

  “愧疚?小金塔?”李眉握着帕子的手一颤,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池时看了她一眼,“看来你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又在愧疚什么。”

  李眉擦了擦眼泪,她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嘴唇抖了抖,深吸了一口,方才说道,“方春梁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方才娶到了我这样的妻子。不仅害得他一辈子清贫,还让他连命都丢了。”

  “是同五年前,安阳大水有关对吗?你知道什么,便说出来。我身后站着的是陛下的亲弟弟,楚王殿下,有什么后果,他自是会一力承担。”

  李眉身子一抖,翻身就想下床行跪礼,却是被周羡立马拦住了,“夫人身子不适,便不要多礼。这个案子楚王府已经接了,夫人若是知晓什么,还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说着,余光瞟了池时一眼,见他嘴角微微上翘,无语的垂下了眸。

  从未见过甩锅甩得如此顺手之人!

  李眉这么一激动,又猛地咳嗽了起来,那小男孩一瞧,忙跑了过去,替她拍了拍背,过了好一会儿,她方才顺过气来。

  “我同方春梁,是一个村子里的邻居。他家中贫寒,往上数九代,都是种田的泥腿子,也不知道怎么到了他这里,便出了个神童。那时候他已经九岁了,我们一起去放牛,经过私塾。”

  “夫子说的功课,他只听了一遍,便能倒背如流。就这样,也没有正经的去过书院,靠着窗下偷听……我扯远了。”

  李眉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又道,“后来他一路考上来,考中了进士。也不是没有那些世家小姐乐意嫁给他,可他这个人,是个死脑筋,硬是遵守年幼时的承诺,娶了我。”

  “我身子一直都不好,生了方邑之后,更是一病不起,几乎下不了榻了。方春梁是个清官,工部拿着国库的银子,修来修去的,不是没有人贿赂他。可是他一个大子儿都不肯收。”

  “直到五年前,我突然病重,郎中说活不过那个秋天了。那会儿正是安阳大水的消息传了过来,方春梁急吼吼的出了门。回来之后,便失魂落魄的,他还带回来了一个箱子,藏在了房梁上。”

  “我问他,他一直不说。打那之后,几乎没日没夜的在外头奔波,鲜少着家。直到今年,他突然回来了,把那箱子拿了出来,里头便放着那尊小金塔。”

  “他方才同我说,当年泄洪之时。他做了一桩亏心事,这么多年来,因为这事,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心中惴惴不安的。”

  “当时姜大人要泄洪,是叫他去负责百姓提前迁走的。当时有一个人找了他,说泄洪区有一处地方,名叫玲珑庄,地处偏僻。庄子的主人,是个杀人如麻的江湖人士。”

  “同他有不同戴天之仇。只需要方春梁在派人通知转移的时候,当做不知道还有那么一个庄子,便可以了。事成之后,便会给他一大笔救命钱,同时还会给他一个玲珑庄的秘宝,能治百病。”

第三一四章 玲珑石板

  李眉说着,拿帕子擦了擦眼睛。

  池时皱了皱眉头,同周羡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古怪起来。

  这怎么同她想的党争,有些不一样?

  脸感觉肿了,有些疼是怎么回事!

  池时想着,忍不住别过头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所以,那个秘宝便是小金塔?”池时问道。

  李眉点了点头,“方春梁一时想差了,铸成了大错。那玲珑山庄里,除了姓耿的江湖人外,还有伺候的仆从,庄头,农户……那么多条人命啊……”

  “他们不该死的,真正该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他本来应该是一个为了百姓的好官的,可是为了我……愧疚感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来……这么多年,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笑过了。”

  池时听着,轻叹了口气。

  难怪后来香气入体,方春梁会吓成那样……泄洪是一件十分恐怖之事,洪水如同猛兽一般,直接冲刷过去,房屋树木,顷刻之间,全被摧毁,站在高处看下,那当真是瞬间便是沧海桑田。

  别说姓耿的不以武功见长,他便是神功盖世,在天灾之前,那也是个渣渣。

  “方春梁得了小金塔,为何今年突然拿出来?你既然知晓这么多,怎么不对姜大人说?”

  一旁的周羡听着,突然问道。

  李眉的手紧了紧,“因为今年春日,又涨了水。姜大人守着京城附近,方春梁又去了安阳,这一回,他去找了那个玲珑庄,发现了一件当年那件事的真面目。”

  “他拿回秘宝之后,虽然我们惊讶外头的塔是金的,但是里头放的东西,便不是郎中,也能够看得出来,只是熏香而已。那个塔,就是一个值钱的香炉。”

  “方春梁只拿了银子给我治病,香炉一直没有动。他这回去玲珑庄的旧地,却发现了当年那个人,为何要将接着洪水,毁灭整个庄子的痕迹。”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那个庄子,在用活人试毒……”

  池时猛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洪水冲刷过了,又过去了五年,玲珑庄早就夷为平地了,方春梁怎么可能发现这些……”

  李眉摇了摇头,“方春梁是这么说的。他说去到庄子的时候,那里已经杂草丛生,一片荒芜了,蛇虫鼠蚁遍布。一具尸体也没有瞧见。”

  “他拿了香,烧了纸钱。我又多活了五年,如今已经药石无医了。我们年节的时候,都已经说好了的,等我死后,他就把方邑送回老家去,然后就向姜大人坦白这件事,去自首。”

  “所以,他才有那个脸,去玲珑庄。他烧香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地牢。地牢里头空荡荡的,可是他在最里头的那一间,捡到了一个石板。那石板上,刻了字……”

  李眉说着,仰起了头,看向了房梁。

  池时刚要跃起,便被周羡给按下了,“你又忘记了?这几个月,就乖乖的不要乱动。我去拿就好了。”

  周羡说着,脚轻点地,飞上房梁,从上头取下了一个木箱子。

  待落地之后,李眉便递上了箱子的钥匙,池时接过一开,那里头的确放着一块青石板,青石板上,刻了密密麻麻的字,上头控诉玲珑庄主人同其弟子一块儿,拿活人试毒,迫害附近乡民的血泪事实。

  李眉没有撒谎。

  池时看着,又将周羡的问话重新说了一遍,“姜大人为人正直,又做了方春梁这么多年的上峰,看的出来,你十分的信任他。以至于他介绍来的我们,你都这般相信。”

  “可是我今日方才见过姜大人,他似乎对于安阳之事,一无所知。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李眉摇了摇头,“方春梁最敬佩的人,便是姜大人了,他说他是一个一心一意为了大梁百姓着想的好官。”

  “在你同我说方春梁死因之前,我一直以为,是有人发现方春梁去过玲珑庄了,所以将他杀死了。他死了之后,姜大人都没有提小金塔,我猜想是不是被凶手给拿走了。”

  “凶手这般厉害,我们没有了小金塔,只有这么一块破石板,有谁会相信这件事呢?将姜大人搅合进来,万一凶手也杀了他怎么办?”

  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不是,怎么我们两个就是石头,凶手把我们的脑袋砍掉,我们也不会喊疼是不是?

  “而且……”李眉顿了顿,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我没有读过书,也不懂什么大义。我承认,我存了私心。方春梁已经偿命了,我们孤儿寡母,若是继续揪着这个事情不放,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自寻死路。”

  她说着,拍了拍一旁方邑的手,“而且,我这个做母亲的,有私心。这件事若是捅出来了,方春梁便是罪臣,罪臣之后,是没有办法科举的,甚至,搞不好连邑儿也要被连坐,流放三千里入贱籍。”

  “所以,我……我不知道该不该,对着姜大人,将这件事情和盘托出。尤其是,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在为方春梁的名声着想……”

  池时听着,眼眸一动,“方春梁既然这么喜欢你,为了你都可以放弃原则,为何还要去百花楼找桃红?”

  李眉闻言,突然笑了,“等池仵作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池时心中唾弃,狗男人的心思,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也没有兴趣明白。

  “当年找方春梁交易的人是谁?就是要水冲玲珑庄的人。”她岔开了话题,问道。

  李眉突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周羡,“是上官珉。”

  池时也看向了周羡,上官珉她不认识。

  周羡一愣,察觉出非比寻常来,他犹疑了片刻,说道,“上官珉是沈观澜的舅父。”

  李眉见状,轻轻摇了摇头,“对吧,连王爷都觉得为难了不是。有什么好争的呢?姜大人是个能臣,他好好的做工部尚书,能够救更多的人,造福更多的人……”

  “若是因为已经既定的事,而让他死于党争之中。我想,那我死了之后,便是上刀山下油锅,都无法弥补吧……”

  “阿娘!你不会死的,你不要死,我已经没有了阿爹,不能再没有阿娘了。”方邑听着,扑到了李眉身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李眉摸了摸他的脑袋,“傻孩子,只要是人,便都会死的。我也算在最后,没有辱没你阿爹。”

第三一五章 拿寿衣来

  李眉说着,拍了拍方邑的肩头,“邑儿,将眼泪擦了。去送一下殿下还有池仵作,你便是这家的一家之主了,往后啊,只有更难的。咱们不急,先将灵堂搭起来,等着你阿爹回来。”

  方邑吸了吸鼻子,站起了身,便要送客。

  池时身形一晃,躲过了他的小手,定定的看着李眉,“你说是上官珉,可有什么证据?”

  李眉头一摇,摇到一半,突然僵住了。

  她眉毛一抬,眼睛一亮,看向了一边的箱笼,“邑儿,邑儿,你去把我箱笼里的寿衣拿来!”

  方邑这下压根儿就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娘,娘,你这是回光返照吗?娘啊!”

  李眉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等你娘死了你再嚎!什么回光返照!那寿衣便是证据!”

  方邑被她一吓,不停的打起嗝来!他哭丧着脸,朝着箱笼走去,整个小脸埋了进去,从里头拿出了一套崭新,十分华丽的衣衫。

  池时瞧着,“是蜀锦,还被虫蛀了。”

  周羡噗呲一下,乐出了声,“池仵作眼睛里容不下沙子,这花团锦簇的,你从哪里瞧出虫蛀了的。”

  “是被虫蛀了。我这一辈子,都没有穿过这么好的布料。当年上官珉来找方春梁,除了拿了他的银钱给我治病外,方春梁还特意找他要了一块蜀锦。”

  “说起来,我头一回瞧见蜀锦,是在姜大人家中。我初来京城,那一段时日,身子还算好,能够出门走动。姜夫人设宴,她穿了一张玫红色的蜀锦,我连挽着她的胳膊的时候,手都在抖……”

  “方春梁瞧在眼里,记在了心里”,李眉说着,怀念起了旧时情谊,整个人都变得温柔了起来,“他当时是这么说的,特意找人要的一块。那人说,乃是宫中贡品,陛下赏赐下来的。”

  “当年蜀地一张机上,就织了绝有的一匹。我一直舍不得穿,怕给裁坏了。等到要做寿衣的时候,方才拿出来,只可惜,已经被虫给蛀坏了……”

  李眉说着,伸出指尖触碰了那衣衫,“蛀坏了也好,这样我穿着,反倒是不慌了。我这人穷酸惯了,那好缎子穿在身上,像是长了针一样,会扎人。”

  李眉笑了笑,“你们拿走吧,这下,我当真是想不出什么了。”

  她说着,最后看了一眼那蜀锦,猛地咳嗽了起来。

  池时瞧着,伸出手来,本想要拍她的背,可又想着,到底男女授受不亲,便从方邑手中接过了那衣衫,“哪里有什么人配穿,什么人不配穿,夫人不必妄自菲薄。”

  “人活着的时候,都是皮肉骨血,死了之后,都会变成白骨化成灰,没有任何的区别。”

  “夫人皮肤白皙,适合穿玫红色。我拿了方大人送您的衣衫,自当还您一套才是,一会儿便叫人送来。莫要推辞,方邑一个孩子,办事诸多不便。我家中便是做这个。”

  李眉本想拒绝,可想起池时是仵作……家中做什么的?那自是丧葬后事……

  她吸了吸鼻子,别过头去,“方邑,送殿下同池仵作吧……”

  池时看了周羡一眼,点了点头,将那衣衫还有石板,都小心的包好了,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孩子,吃了糖之后,对他们亲近了许多,老远的,便看着他们傻兮兮的笑,那撞着人的孩子,还大着胆子问了起来,“方邑的娘好些了么?他怎么不出来玩?”

  周羡摸了摸他的脑袋,“给你糖吃就是好人了?傻小子。”

  那孩子捂住了脑袋,砸吧了下嘴,糖多金贵,给糖吃的,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再说了,这人进来的时候,不都自己说了么?我们是好人!怎么一会儿功夫,便翻脸不认了!

  池时鄙视的看了看周羡,“这么喜欢孩子,自己个生一个便是了。左右你现在是千年王八万年龟,想生多少生多少。”

  周羡摸了摸了自己的下巴,“那可算了,我自己个都还是个孩子呢,生什么孩子?”

  池时呵呵一笑,“老白菜梆子,还当自己个是嫩豆芽呢!”

  “李眉应该就是这几日的事了,方邑披麻戴孝,走这么一回”,池时说着,有些唏嘘。

  坏人做了坏事,他没有什么负罪感,毫无愧疚之心的享受着作恶得来的好处。

  好人做了坏事,且不说是否暴露,光是那浓浓的悔恨,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接下来的事情,还需要我插手么?若是不需要我了,那我便去楚王府,将方春梁给剖了。死亡原因,虽然已经推断了,但是不拿到确切的证据,我是不会写那一份仵作供词的。”

  “李眉同方春梁的后事,这是我的生意,你就不要同我抢了。”池时淡淡的说道。

  周羡点了点头,“我送那孩子回老家去。方春梁的事,不会祸及于他。李眉这般配合,什么都说了,不就是为了这个么?父母为子女计之深远……”

  他说着,复又自嘲的笑了笑,“不过,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如此这般。咱们先一道儿回楚王府吧。”

  池时嗯了一声,同周羡一道儿上了马车,常康坐在那马前等着,见他们来了,兴奋的甩了甩鞭子,“九爷,久乐怎么没有来,他不在,我一个人驾车,都觉得没意思了。”

  池时一愣,这才想起,她本来是陪着池瑛去姜家相亲的,耽搁这么久,都不知道那边的情形如何了。

  “你一个人驾车觉得没意思,可以招个鬼陪着。要冥婚吗?”

  常康一个激灵,哈哈的笑了起来,“那等我死了之后,九爷给我寻个好看的。”

  周羡轻轻的踹了他一脚,“还不驾车,要自己个拉不成?”

  “好叻!殿下你跟九爷在一起久了,说话都像他了!我倒是想拉啊,可我一个人拉俩,那就只能委屈您同九爷叠罗汉了!我背着您二位,哈哈,一路小跑回家去!”

  “驾!”他说着,鞭子一扬,赶着车便朝着楚王府奔去。

  周羡想着那壮观的场景,忍不住笑了出声,若是那样,那他同池时一日之间要名动京城,谁人见了他们不说一句,啊,就是楚王府那两个脑壳有包的人啊!

第三一六章 乖,听话

  春日的阳光暖暖的,便是遮上了马车帘子,也有那调皮的光,从缝隙里穿透过来,照进车厢里。

  池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拿出一颗药塞进了自己的嘴中,见周羡的关切的盯着看,心中一软,“不是内伤药,是见不得花粉的。京城里的花,比安阳的更多。”

  周羡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个寿衣的布料,如果李眉说的是真的,那么宫中应该有记录吧,蜀锦被赏赐给了谁,要查到上官珉身上去,应该难不倒你。”

  “牵机是沈观澜母亲留给他的,这么看来,他待母亲的态度,同待父亲截然不同。上官珉……”

  池时问着,心中微叹,京城就是这般不好。

  不管查什么案子,做什么事情,明明简简单单的,到最后,都会牵扯到党争,派系这种东西。

  “沈观澜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他同舅家,并没有断亲,不过也鲜少往来。沈家支持张太后,能与我哥哥一争,那定然不会只有自己这么一家人。”

  “上官家既然同沈家联姻,那自是一丘之貉。在他们姻亲当中,最为厉害的,有三家,上官家,陈家以及庹家。沈家上一辈三个人,正好对应着结亲。”

  周羡耐心的解释着,“若是上官珉当真做过这样丧尽天良之事。不管他是不是沈观澜的舅父,我都不会放过他的。”

  池时挑了挑眉,鼓起了腮帮子,先前她以为方春梁的死一定是另有隐情的,肯定是有人通过害死他来害周羡,现在只觉得脸生疼。

  若是按照李眉的话,那么方春梁出现意外,的的确确是纯属意外,要不然的话,那尊从玲珑山庄出来的小金塔,就不会被轻而易举的被桃红拿走。

  而是被上官珉的人,早早的清理干净了。

  “有一点很奇怪不是么?方春梁把石刻藏得好好的,却是把小金塔拿了出去,还带去烟花之地,这是为何?”周羡说着,摇了摇扇子。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为何不藏起来,反而带着到处跑。

  若不是随身带着这个,他也不至于,因为香气入体,而死掉了。

  池时摇了摇头,“他应该是想着,要同姜大人说这个事情的。他自觉恶鬼缠身之后,第一时间冲去了姜家。可是姜大人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就像是他信任姜大人一样,在姜大人心中,方春梁也是个铁骨铮铮的好官,他是一万个想不到,当年安阳泄洪,里头还有这样残酷的隐情的。”

  “正如李眉所顾虑的一样,方春梁对于是否拉姜大人下水,也存在顾虑,他去了,但是没有把小金塔拿出来,而是直接去了百花楼。然后……”

  周羡点了点头,“我已经安排了人,暗中保护李眉了,她今日所言,需要写成供状。”

  周羡说着,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池时的手臂,他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池时,这事情你便到此为止吧。”

  “你受了伤,需要好好的静养。不要总觉得自己武艺高强,便不当回事了。要乖,听话。”

  要乖,听话……

  池时只感觉到头皮一麻,她往一旁别了头,“你当我是那巷子里的小孩子呢?本来就只给了当仵作的俸禄,还想把人当驴使不成?”

  “总不能这里没有镜子,你便心安理得的把自己个当潘安了,谁还要倒贴着你干活不成?我们本来就是,同以往一样,我只负责查案验尸,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是一概不管的。”

  “你拿了朝廷俸禄,那是你的事。”

  周羡一愣,忙着急的摆了摆手,他十分不安,抓耳挠腮的,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明明在早朝之时,他伶牙俐齿,可以大战群儒的。

  可见池时这般,突然觉得,自己个完全不会说话了。

  他想着,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是我说错了,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就是我认识你这么久,没有见过你这般虚弱的样子。你这个人,惯常不会照顾自己。”

  “虽然胸口碎大石厉害,但你也并非就真是那石头,也会累,也会疼,也会生病。也有喜欢做的事情,比如验尸查案,也有不耐烦的事情,譬如那些弯弯绕绕的党争。”

  “我只是想要池时你,好好的照顾自己,能够一直一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别的事情,都有我呢!”

  周羡说着,自己也是一愣,话说到这里,好似思路又顺畅了起来。

  “并非是不想你插手,也没有瞧不起你,把你当做小孩子糊弄。若说着世上,有什么人是同我周羡比肩的,那便是池时你。”

  周羡说着,额头都冒出了汗珠子,“当然了,你看着现在的我,可能会觉得,我好似也没有干过什么厉害的事情,还不如如你。说这些话,显得有些大言不惭的。”

  “什么比肩不比肩的,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随便说出来的话,反倒是拔高了我自己。但是,我其实……”

  池时听着,无语的抬手,一巴掌拍在了周羡的嘴巴上,“傻子!”

  周羡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池时将手一松,哼了一声。

  周羡嘿嘿一笑,“我以后再也不说乖,听话了。你乐意说回来的话,我可以。”

  他想着,心中将那破话本子,骂了一万遍!

  是谁说,说乖还有听话,会让人觉得你宛若参天大树,他就是无依无靠的小猫,石头都能软成馒头!

  池时根本就没有软成馒头,他感觉池时分分钟要拿石头砸破他的头。

  池时鄙视地看了看周羡,突然道,“都是拿人试药,周羡。”

  周羡一愣,低下了头去,过了许久,轻叹了口气。

  他们最近查的两个案子,都出现了拿人试药的事,而且,都同沈家有关。

  沈观澜的药童钩吻,拿活人试毒,往前数五年,玲珑庄里,姓耿的拿活人试毒,上官珉费尽心机要方春梁水淹玲珑庄,并非是因为他同玲珑庄的主人有仇怨。

  而是他要冲刷掉所有用人试毒的痕迹……让一切罪恶,都掩埋在汪洋大海之中。

  所以,他才有能够提前拿到放有唤九幽香味的玲珑塔;所以方春梁再度去玲珑庄,除了一块不起眼的石刻板,什么都没有找到。

  一品女仵作

第三一七章 大胆猜想

  池时顿了顿,到底说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耿秋阳虽然出自制香世家,但是他做出来的两种香,都是药香,再有玲珑庄拿人试药的事情,是以,我猜想,耿秋阳更加是一个药师。”

  “沈观澜医术高明是没有错,但是这天底下,并没有什么无师自通之人。就像你我的武功,并非天生天养,而是有师门传承而来。”

  “上官珉是何时拿到小金塔的?若是在水淹之前,他便能够轻松取得耿秋阳扬名立万的宝贝,那他可以轻松直接一把火烧光玲珑庄,何必拉上方春梁?”

  “若是在大水冲了之后,他是什么鱼精转世么?旁人都被淹死了,他还能潜水过去,捞出小塔?这两种都不是。”

  周羡猛地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沈观澜的医术,乃是传自耿秋阳?”

  池时认真的点了点头,“没有错。耿秋阳在江湖浪荡得好好的,突然之间便退隐江湖,不知去向。算算时间,同沈观澜想要学习毒药之法的时间是对得上的。”

  “上一个案子里不是说了么?沈家人并不喜欢他学这个,反倒是他母亲十分溺爱他,让他学。上官珉是谁?是沈观澜的舅父,是他的母族。”

  “所以,我可以大胆的推测,耿秋阳是上官珉给沈观澜找的老师。可是耿秋阳乃是江湖邪士,拿人试药。这事儿在江湖中,并不少见,可若是被对手发现,便是上官家的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