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金丝所制、几乎无法行动的朱方镇。此刻,师兄妹四人便一起聚在院中,等待着自己最后的命运。

  同最初相比,他们似乎变得平静了不少,或许是连日的疲惫使得他们的身心都有些麻木,不管结局如何,他们都打算接受。四人中唯有颜思归一脸轻松,她几

乎可以断定,今夜一过,众人便可以各自回家,继续原先的生活。虽然至今仍然无法把握骆清衍的下一步行动,但有一点她可以保证,他决不会真的动手杀人。

  尽管骆清衍已明确否认自己是静莲山庄的后人,但是在颜思归心中,却始终把他当成大师兄留下的孤儿,这一点甚至不需要去证明。所以她对他,永远怀有一

厢情愿的期待。

  此刻,她有些惴惴不安地望着渐渐融入暮色的小楼楼顶,那是他俩约定今晚相见的地方。这样想着,颜思归忽然有些脸红心跳。她不相信自己会对他动了心,

可是面对一个热切追求自己的男子,她不可能像一团坚冰一般,没有任何感觉。

  似乎为了掩饰自己的反常,她走到朱方镇身边,蹲下来微笑道:“今日已是第七日,按约定他应该替你取出金丝,明日师兄便可以回去与家人团聚了。”朱方

镇眼神一亮,又迅速暗淡下去:“我可不敢做那样的好梦。”“别担心,我会提醒他的。”颜思归继续柔声安慰。

  沙铁衣突然怒道:“你会提醒他?你是他什么人?你要求的事,他全都会乖乖照办么?”此言一出,史展眉、朱方镇以及沙铁衣,三个人的六道目光齐聚在颜思

归身上。

  颜思归一阵发窘,却极力平静下来,轻声道:“他根本不会再杀人。”史展眉追问一句:“何以见得?”颜思归沉默片刻,坦然道:“昨晚,他让我杀了他。

”“什么?”沙铁衣倒吸一口凉气,“你们谈到半夜,就是谈这个?”

  “……是。”

  “可你却没有动手!”

  “……我不能!”

  沙铁衣笑起来:“他竟然肯为你而死,而你也不肯杀他,为什么?就因为他亲过你?”颜思归哪还听不出沙铁衣话中的挖苦,眉头一蹙,愤然道:“师兄你想说

什么?”

  沙铁衣冷笑道:“谁知道你们两个背地里到底都商量了些什么!”

  史展眉忽然厉声喝止:“沙铁衣,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颜思归未曾料到师姐竟会出头维护自己,万般委屈中感到一股温暖,眼圈不由一热。

  史展眉仍厉声道:“清者自清,师妹大可甩手而去,还非要留在这里等你泼脏水么?事到如今你竟说出这种话来,可是被嫉妒冲昏了头?”

  “你!”四人之中沙铁衣居长,不料却被史展眉如此训斥,而且她还是个女人,一个极漂亮的女人,自己甚至曾对她想人非非!

  沙铁衣登时血气上涌,指着史展眉骂道:“我早知你打的什么算盘,只要自己能活命,你巴不得将师妹送给那混蛋!”史展眉冷哼一声:“一派胡言!”沙铁衣

怒道:“昨日你们俩抬个筐子,你说那里面是师妹的嫁妆,这话可是你说的?”史展眉一时语塞。一句无心的玩笑,竟成了把柄。

  颜思归赶紧解释:“师姐只是在说笑罢了。”“说笑?”沙铁衣不相信地摇头,“那你可否发誓,从此不再见他?”史展眉不由大怒:“师妹见谁不见谁,凭什

么要向你发誓?你又是她什么人?”她猛一抬头,发现一条人影已飘然落至楼顶,便伸手拍拍她的肩,“他来了!”

  颜思归早已看见那人,却有些迟疑。史展眉望了沙铁衣一眼,对颜思归鼓励道:“理他做什么?有师姐给你作主,去吧!”颜思归面带羞涩,看了史展眉一眼,

略作迟疑,转身便向楼顶而去。

  背后,沙铁衣忽然狂啸一声:“不许去!”

  只听一声惊天巨响,沙铁衣手中的雷火鞭,终于第一次冒出了火光!

  突出其来的反座力使得沙铁衣一屁股向后,坐倒在地上。他怔怔地看着尚在冒烟的鞭口,脑中嗡嗡作响,乱作一团。最后那一团乱麻渐渐清晰成一句话——为

一个心中永无自己的女人,害死一个心中只有自己的女人,值得吗?

  值得吗?值得吗!

  回过神来,耳中已充斥着史展眉凄厉的哭叫声。她扑向颜思归,一把搂起,不住呼喊!而另一声长啸从头顶袭来,刚刚还在楼顶的那人已掠到史展眉身边,一

掌将她劈开,将颜思归抢到自己的怀中。

  颜思归用尽力气抓住他的衣袖,断断续续道:“不许伤我师姐。”

  雷火鞭的火药直接击中了她的后背,因内脏受创,她的嘴角不住地涌出血丝。谁也想不到,沙铁衣打算用来跟温氏后人作最后一拼的雷火鞭,最终竟用在了她

的身上。

  此时的沙铁衣跪在地上,像受伤的猛兽一样发出震天的咆哮。他不住地用额头猛击地面,直叩得血流满面,忽然又狂笑起来,不住地喊道:“老婆,你不用死

了,你不用死了!”

  刚刚才到的方野正好看到这一幕,登时手足发软,连一步也进不得。

  颜思归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伸手困难地取下骆清衍脸上的面具,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也不许伤害沙师兄,他只是照你说的去做!”她忽然疲

惫地一笑,“至少,我可以救下一个人。”

  “是我吗?”骆清衍那对异色的眼中忽然闪出泪光,“都是因为我吗?”“没关系!”颜思归用尽全身力气安慰他道,“你没有杀人,你的手没有沾过血,以后

也不要杀人!”

  骆清衍从颜思归的身后抽出一只手来:“那这是什么?”那只手早已被染得一片通红。颜思归伸手便将那只被血浸得一片冰冷的手轻轻握住:“没关系,不是

你的错。你只答应我,不要伤害沙师兄的妻子,不要伤害任何人的家人!还有,你埋进朱师兄身上的金丝——”骆清衍毫不迟疑道:“好!你放心,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不会再让你伤心,我会一直保护你!”他忽然泣不成声,“所以你也要答应,不会离开我,永远陪在我身边!”颜思归微笑着点头:“好!”

  此时,她的视线已一片模糊,耳中也渐渐听不到身边乱作一团的哭喊和狂笑。早在记忆中模糊不清的影子,此刻却慢慢清晰起来,那个曾在八月的桂花树下温

柔地抚摸着她头发的人,又回到她的身边,同二十年前一样,正在对她微笑。

  最后,她望着骆清衍的脸,轻轻唤了一声:“大师兄——”骆清衍轻轻放下颜思归,站起身,一步一步慢慢向沙铁衣和朱方镇逼近。沙铁衣仍在且哭且笑,如

疯如癫;朱方镇却倒吸一口凉气,脱口道:“大师兄!”

  这些人中,除了颜思归之外,任何一人只要看到骆清衍的脸,都会明白无误地认出他与唐颍川惊人的相似。温氏后人其实正是唐氏后人!可是此时看到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