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和腹中的孩子有危险,他便急了眼。此来,第一要务是救出女儿,若想救女儿,少不得跟老太太翻脸。他自知远不是华氏的对手,于是又紧急拜会成羲和,请展
叶门撑腰。至于那个女婿,根本不值一提,外孙都有了,还要女婿作甚?
他心绪难宁,干脆步出房门。深夜时分,廊下空无一人,他在漫天黑暗中踌躇地看着漆黑一片的龙堂镖局。
——龙堂镖局地处长江边的岩壁之上,没有平原地区的开阔地貌,所有院落只能依山势而建,其马头山墙、卷棚斗拱,一律青砖灰瓦,与山色浑然一体。因地
势险要,房舍只能零星分布,全靠台阶与游廊相连。黑夜里如果道路不熟,一个不小心便会坠崖身亡。
那雪浪阁是整个建筑群的最高处,像一只苍鹰落在悬崖之上。那里也是龙堂镖局的中枢,可以一览无余地鸟瞰整个镖局。除了正门前一段陡峭的阶梯,没有第
二条路可以与外部相连。其他三面全部悬空,脚下便是终年咆哮的长江。
此刻,姚泊莽的大弟子何功及另外两名徒弟就趴在雪浪阁前的树丛之后,已经潜伏了一个多时辰。
这何功与其说是姚泊莽的弟子,倒不如说是郑执辔的弟子,生得面肥耳大。活像弥勒佛一般,倒也招人喜欢。他与离珠一处长大,小时小胖墩慈眉善目的样子
容易让女孩儿没戒心,离珠有心事总先同他讲,倒令何功会错了意。后来龙堂镖局上门求亲,将他的美梦一脚踏碎,他从心底里恨透了沈望舒,现在更听闻离珠有
难,便一再向师父赌咒发誓,自己粉身碎骨也要将师妹救出险境。姚泊莽知道这傻孩子还恋着自己的女儿,在心里叹了一声,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快到三更,雪浪阁的院门处突然一声轻响,紧接着有人轻轻拍了两下掌。正是何功与翠叶约好的开门暗号。早先姚泊莽见女儿的时候,何功便找到了翠叶。这
丫头心里只有一个小姐,一听说离珠有危险,一口便答应做内应。
这边何功接上头,依计划学了三声蛙鸡向师父报信,便带了两位师弟直奔雪浪阁院门而去。凑近一看,门锁已经打开,铁门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应声而开
。门后立着一条人影,该是翠叶。
何功凑上去低声道:“妹子辛苦了,小姐现在何处?”
却听得对方一声冷笑:“好大胆,竟敢夜探女眷寝楼,想必是活腻了吧!”耳边风声骤响,枪尖遽然而至。竟是黄熊!
呼啦啦一声,院门内外又钻出好几道黑影,迅速将何功等人围了起来。黄熊的枪尖像迅捷的猛禽,朝何功面门直撞过来。何功心道一声完了,条件反射般伸手
挡了一招。只听“当”的一声,手中大刀早飞上天去,打了个旋便朝自己头顶猛砸下来。何功叫了声“妈呀”,双手抱住脑袋,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与此同时,西厢客舍也是一阵骚动。听到何功的三声蛙鸣,客舍内紧闭的房门齐齐打开。不一刻工夫,全副劲装的垂云庄弟子便簇拥着姚泊莽拥出客舍,准备
接着小姐后迅速离开。突然眼前一花,黑漆漆的树丛背后燃起了无数盏灯笼,龙堂的护院已将小楼和楼前花坛团团围住。小花坛正中摆了张官帽椅,华氏好整以暇
地坐在上面,旁边侍立着大管家贺九重。
两人一照面,华氏便慢悠悠地沉声问道:“姚庄主这是要上哪儿去?”
姚泊莽心知中了埋伏,却夷然不惧,冷笑一声:“自然是带珠儿回家。”
“哦?”华氏惊讶道,“就连一夜也等不得?”
“一刻也等不得!”他话音未落,左手一扬,一道白光如闪电划空而过,直取华氏面门。华氏不闪不躲,伸手向脑后一抹,一股白金发簪已在手中,笔直地掷
出,几点寒芒直指姚泊莽。那发簪合为一股即是簪,拔下却分为四股,每股长八寸,尖端呈五角,刃薄如纸,尾部镶有珍珠,又称“散花簪”。
只听“叮”的一响,姚泊莽的暗器早被击落在地,剩下三股簪却仍向姚泊莽疾飞而去。姚泊莽早有防范,右手赤血刀一旋,几声脆响,三股发簪一齐弹开,正
庆幸得手,却听得旁边嗷嗷几声,三股簪竟全部弹向他身后徒弟,有三人立时扑通跪倒在地,一边揉腿一边呼痛。姚泊莽心中一凛,原来华氏这一手是借力打力,
一开始冲的就不是他姚泊莽,而是他身后之人。这正是望月宫的独门暗器手法。
姚泊莽输了一招,不由大怒,冲前几步,腾身跃起一丈多高,飞临华氏头上,化繁为简,右手执刀往华氏头盖狠劈。华氏虽然功力深厚,却年近古稀,又是女
流,力战之下恐不是年富力强的姚泊莽对手。这一劈看来没甚出奇,可势道强悍凌厉,令人生出不敢硬碰之念。
华氏双目神光闪闪,一声长笑,身形遽然横飘,龙头杖却往上斜挑。一声爆响,刀杖相触。华氏全力施展,龙头杖连续击中姚泊莽的赤血刀。姚泊莽闷哼一声
跌落下来,跄踉二步,华氏却借力向上腾升两丈,在空中像飞鹰般一个盘旋,展开第二轮攻势。周围镖师顿时爆出一阵喝彩。
姚泊莽有苦说不出。他对华氏早生惧意,故全力出手,希望能一击而中,重创华氏,接下来再以体力拖垮对方。岂知华氏的眼力之高、招法之神鬼莫测,都出
乎姚泊莽意料,竟能寸步不让地挡过他蓄满全力的一刀,又在他落地之前借退势脱身,使他的后手无继,更抢占上方位置,腾上半空,顿时转守为攻。
华氏忽然加速,在丈余高空滑翔而下,身前爆出万千杖影,劲气狂蹿,笼罩着以姚泊莽为中心的三丈方圆地面。旁观者无不色变。
此时除了硬拼,根本没法闪躲。而姚泊莽连输两招,心志已动,若是力拼不下,则会被一击而溃。他陡然生出一股寒意,知道成败在此一招,脚下展开步法,
身影飘忽,赤血刀从各个角度疾缓无定地迎向漫空洒来的杖影。
交击声时密时疏,如疾风骤雨。寒光激闪,华氏像一头灵动莫测的飞鹰,或盘旋扑击、或侧飞斜遁,姚泊莽只剩苦苦招架之力。
“砰”!刀网终被撕开,赤血刀腾空而起,画过一道闪亮的弧线,斜插进草地上,刀身犹在不停震动,发出细微的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