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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自己的棋力比剑法还有信心,所以才敢用水精剑作为赌注。他这一路行来,花钱如流水,银子来了又去,行囊却总是空空。那些银子只有少数几次是像昨天那
样替人打抱不平赚来的,其余的便全是靠下棋赢的。
不过今天,他却觉得有点棘手。对面的老者攻防均衡,棋力稳健。一开始他还能保持攻势,车马炮也已伸入敌方腹地,尤其是以一匹快马,牢牢钉死了对方一
侧的相马炮三子,车则牢牢占据第八线,随时沉底。可是久战不下,他顶在最前面的卒子在不知不觉中竟成了一只浮兵,随时可能遭受攻击而丢失,左肋的卒更是
麻烦,其左后方已变成对方一马一炮的扎营地,随时觊觎老将。两人此刻都屏息定气,眉头深锁,行棋速度已不似开局时运子如飞,渐渐地越来越慢。
叶吟风是个急性子,下一盘棋从来不超过一炷香时间。而现在,别说一炷香,恐怕七八炷也已燃尽了。他额角微微渗出汗来。师父曾经说过,他的棋风似剑风
,轻灵快逸,机变百出,招招见血,只是稳健不足,缺乏后劲,一旦遭遇大家,一击不中之下,往往容易自乱阵脚。这盘棋下到此刻,他的耐性几乎濒临极限。虽
然仍占有进攻上的优势,机会颇多,但始终无法化优势为胜势,每一步对方都能恰到好处地应对,他自己反倒暴露出越来越多的破绽。一时间他又联想起昨晚与方
野的那一战,看上去虽占尽上风,却不能于瞬间取胜,时间一长,恐会生出变数。师父还说,等他一到二十岁,便要送去少林寺闭关三个月,面壁参禅,磨炼耐性
。否则他天赋再高,最多也只能成为绝顶剑客,难成一代宗师。想到师父,他不由一阵郁闷。
叶吟风定了定神,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一一逐出脑海,只剩师父所说的“面壁”二字浮上心头。他静静看着棋盘,每颗棋子的位置清晰地印中眼中,心中一
片澄澈。他突然觉得不再像刚才那样五内烦躁。至少在盘面上他还占有微妙的优势,虽然老者的后劲可畏,但他只要一直保持优势,不给对手翻盘的机会,总能找
到胜机。
就在此时,赌场方向却传来方野的一声暴喝——“孟捕头”!叶吟风全身心都在棋中,别说一声喊叫,就算是一声炸雷,也不足以令他动容。对面的老者手指
却轻轻一颤,五路上的车没来由地越线巡河,竟正好落进他的象口里。如此明显的失招简直令他不敢相信,但他自然不肯放过,待要吃掉那只车时,感应到棋盘微
微一晃,头未抬起,右手却已握住了水精剑的剑柄,手腕一推,剑鞘像离弦之箭,朝着老者胸口猛地冲出。与此同时,身体跟着一跃而起,剑尖上白光似珍珠飞溅
,把流矢般射来的棋子悉数拨落。而那只棋盘,则从底部飞出一只圆月轮,疾速旋转着向他飞卷而来!
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白河洲官银大劫案的主犯、一直藏身在贾家赌场的黑道瓦帮帮主任百骸。这半年来,他夜里躲在密室内,陪着心爱的银子睡觉,白天闲
得发慌,只好日日坐在街口,一边摆棋,一边查探风声。孟苍岩初来时,任百骸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贾家赌场在县里势力极大,一两个捕快成不了气候。直到昨
天半夜,贾一方慌忙来到密室,跟他说大事不好时,他才有起了几分紧张。
任百骸毕竟是大风大浪里滚过大半生的人,听了贾一方的叙述,慢慢理出了头绪。现在的麻烦有三,但好在这三个人看起来并不是一路的,很容易分而治之。
他授意贾一方如此这般安排一番,包管逢凶化吉。今天早上,他见那少年竟跟孟苍岩一同前来,干脆将计就计,以下棋为饵,没费什么事就轻易拖住了叶吟风。这
样既可削去孟苍岩一只臂膀,又能亲自盯牢叶吟风,让孟苍岩无法推脱,不得不前来捉拿“凶犯”。最初,他的安排全部奏效,几乎把孟苍岩逼入绝境。可事到后
来,便再也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他怎么也料不到方野会闹堂,孟苍岩乘势搜场,甚至连面前这盘棋,他也把握不住。他的棋术十年以来未逢对手,日子一久,只觉
得与人对弈索然无味,还不如自己打谱。而眼前这少年的棋力出奇的高,步步紧逼,都是一剑封喉的杀招,他一面被压得透不过气来,一面棋逢知己,欣喜若狂,
渐渐的,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真正目的,一心都钻到棋局中,极想好好见个高下。
只是他再专注,也不可能像叶吟风那样心无旁骛。他需得时时刻刻分出一半心神,以内力贯耳,捕捉赌场那边的动静。一开始是方野砸门,后来孟苍岩被围,
方野闹着要娶妻,孟苍岩又借口房契是假的要搜赌场……这些事全都一件不落地听入耳中。直到小铃儿父女互相搀扶着走过街口,李师爷跑来旁边挤眉弄眼时,他
已知事情不妙,几次想抽身去赌场帮手,可这棋却一时半会儿下不完。
直到听得那边已找到密室,他心中长叹一声,知道大势已去,心神一动,落子便有失误,棋面也随之大势已去。此刻他已顾不得什么棋局,急着赶回赌场,去
跟孟苍岩拼个鱼死网破!
那任百骸提身跃起,却见水精剑的鲨皮剑鞘朝自己的胸口直射而来,若要撞到,就算不吐血,肋骨也要断上两根。他只得在空中强行变向转身,以脚尖踢开剑
鞘。叶吟风已漂亮地闪过圆月轮,速度不减,剑尖遽然而至。任百骸伸手想够回圆月轮,却因方向突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圆盘转动着从自己的指尖掠过。
兵器脱手,他心中一惊,身子急速下坠,只觉得小腿一阵刺痛,已经中了一剑。等他一个团身落地,身子一晃,竟跌了一跤。还未爬起,对方的剑早已横上他
的颈项。此刻赌场那边又是一阵喧哗,原来密室的暗道已被打开。他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不如好好下完那盘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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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孟苍岩已押了贾一方来到街口,指认劫匪,正撞上叶吟风一剑制住任百骸,不由喜出望外。孟苍岩跟任百骸早在劫案当天就已打过照面,只是当时任百
骸以头巾蒙脸,看不到面目。到这白砂县之后,两人每日少说要见三四次,还动辄点头致意,亲热得很。一想到此,孟苍岩只觉心中一阵尴尬。突然,早上孟苍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