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云想起秦仲海与自己的交情,心中悲痛,颤声道:“定远,我与仲海相交以义,眼下他便要死了,咱们便这样放手不管么?”伍定远叹了口气,他压低嗓子,小声道:“其实我前晚夜探大牢,察过了地形,可一来看守得严,二来皇上又下了一道圣旨,只要秦将军给人劫狱,他便会找侯爷算帐,唉…若非如此,我已经…”

卢云怔怔听着,知道朝廷防备森严,已有株连之势,想起秦仲海对自己的恩义,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伍定远叹道:“情势如此,你便算过去看他,除了徒增伤心,怕也无济于事。为了顾小姐,为了你自己,还是甭去了。”

卢云悲声道:“不成!仲海明日便要问斩了,便算摘掉我的官帽,打断我的腿,我还是要见他一面。”说着双手紧紧握拳,全身颤抖不止。

伍定远当年与卢云一同浪迹江湖,几番受他相救恩情,知道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如今秦仲海身陷牢笼,怎可能要卢云撒手不管?伍定远沉吟半晌,道:“既然如此,我便与你同行。”卢云拉住他的衣袖,急道:“事不宜迟,咱们快些走吧!”两人正要离去,匆见巷口斜倚着一人,道:“你们要去哪儿?”卢云抬头一看,见是杨肃观。卢云知道杨肃观生性沉稳,遇上这等事,定会加以拦阻,当即绕道避开,不予理会。

杨肃观抢了上来,伸手拦住,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们执意去探监,可曾想过侯爷的处境?”卢云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你们若要怕事,那我一个人去好了。我与柳门渊源不深,朝廷要怀疑我是同党,我自己出面担待便了。”

杨肃观听他说得轻蔑,登时怒道:“你这是什么话?大家患难相持,本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若生出事来,我们怎好袖手旁观?”

卢云不去理他,迳自跨步前行,杨肃观伸手拉住,大声道:“局面紧张啊!你万莫莽撞!”卢云嘿地一声,手上劲力发出,便要将杨肃观震开,但杨肃观功力深厚,“无绝心法”发出,居然震之不脱。

卢云沉声道:“杨郎中,你再不松手,我可要动武了。”杨肃观冷冷地道:“你现下如此冲动,定会害人害己。我不能放你过去。”卢云更不打话,举脚便往杨肃观膝问扫去,要逼他退开,杨肃观右足轻抬,微微闪过,跟着使出“沾衣十八跌”的擒拿功夫,便往卢云手臂抓来,要将他牢牢制住。

卢云大喝一声,下手也不再容情,“无双连拳”使出,力随意转,便往杨肃观手上挡去。

伍定远见两人打了起来,连忙拦在中间,将他们隔了开来,劝道:“大家有话好说,干什么动手动脚的?”卢云大声道:“谁叫他拦我去处?”说着一举便往杨肃观击去,这拳真力非小,风声嗤嗤,竟是用上了全力。杨肃观嘿地一声,道:“我是好心拦阻,你别不识好歹。”双掌一推,掌风便向卢云扑去,硬要挡下他这一拳。

伍定远忙道:“都是自己人,怎好下这重手?”他快若闪电地采出左腕,登时抓住卢云的肩头,“披罗紫气”使出,竟逼得卢云不能动弹。伍定远身为天山传人,此刻小试身手,果然一举压过卢云。

伍定远制住卢云,右手探出,也朝杨肃观抓去,这爪快如闪电,便算萨魔也难挡一击,哪知一抓之下,居然拿了个空!

伍定远心下大奇,他自己武功来历甚奇,趋退如神,当日与卓凌昭的无形剑芒激战,一样从容进退,岂知杨肃观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居然抓之不着?

伍定远满心纳闷,凝目往杨肃观看去,只见他足不沾地,退后之时,烟尘不起,竟有奇门玄功护身,伍定远吃了一惊,一年不见杨肃观动手,倒不知他武功进境如此神速。

伍定远一面暗赞少林手段了得,一面道:“杨郎中看我面上,不必动怒,大家这就罢斗吧!”杨肃观立足凝身,道:“我本就无意伤人,只是怕卢知州莽撞冲动,身陷案情不能自拔,这才出手阻拦。”

卢云哼了一声,凛然道:“我身受仲海无数恩情,岂能不见他最后一面?杨郎中向知人情世故,切莫再阻拦了。”杨肃观叹道:“你不知京城乱成什么样子。你贸然过去探监,倘给江充抓到把柄,日后给织罗罪名,这又何苦来哉?”

卢云摇头道:“事情惹来,我也不怕事。仲海明日便要给处斩了,我若不能见他最后一面,听他把遗言交代清楚,这辈子都不能心安。”杨肃观大声道:“你当仲海是你一人的朋友吗?我识得他七年,时日可比你久多了!”

卢云叹了口气,道:“杨郎中,我不想再听这些,我要见仲海,不是你能拦住的。”

此时天色将晚,冬日晚霞映来,将三入的影子拉成长长几条,杨肃观低头望着地下,霎时咬牙道:“成!既然你执意去看,我便陪着你去,免得你遭人诬陷,留下话柄。”

伍定远大喜过望,忙道:“这可太好了,咱们快些走吧,别再延误时机。”

时近黄昏,等天色全黑,怕连牢房也进下去了,三人便急急往刑部而去,路上不少暴民过来罗唆,三人使出轻功闪躲,一众乱民见他们身法快极,以为遇到什么冤死鬼魂,都是骇然吃惊。

行到刑部天牢,卢云想起秦仲海命运未卜,心中直是忐忑不定,三人朝大门走去,远远门口守卫见他们过来,立时提声喝道:“你们这几只小的,想来干什么?”

三人此行过来,都是身穿朝服,但此刻京师大乱,往往一个小卒便能扳倒一名王公大臣,那是谁也不怕谁的局面,是以这名守卫见了他们几人,仍是一幅傲慢神色。

杨肃观向前一步,拱手道:“老兄行个方便,我们要进去探监。”那守卫冷笑道:“这当口乱成一片,满城都是死人,你们还探什么监?过几日再来收尸吧!”

卢云听他口气太坏,忍不住气往上冲,杨肃观一把拦住,跟着取出一张百两银票,塞在那守卫手里。那守卫见有钱可拿,心下大喜,又看杨肃观连连哈腰,用心颇诚,立时改口道:“好吧,看你们三人心诚,我倒想帮忙了,让我替你们通报一声。”

过不多时,那守卫便已出来,跟着放众人入内。想来干穿万穿,金银不穿,可比马屁管用多了。刑部天牢阴气逼人,一路走去都是昏黑晦暗,恶臭难言,此际虽只黄昏,却已黑沉得十分怕人。行到地牢门口,一名狱卒拦了过来,喝道:“你们三个有何公干?”

杨肃观取出银票,塞在那人手中,低声道:“我们要见犯人,请大哥行个方便,在下重重酬谢。”那狱卒抢过银票,上下打量杨肃观几眼,道:“你们要找谁?”

卢云抢上前去,答道:“我们要见一位将军,他姓秦,官拜虎林军统领。”

那狱卒嗤之以鼻,冷冷地道:“这里没什么狗屁将军,只有贼子而已。”他见卢云满面不忿,登把话重说了一逼,大声叫道:“听不懂么?贼!只有贼!”

卢云大怒,双手紧握拳头,伍定远怕他打人,忙挡在卢云身前,深深一揖,缓颊道:“这位兄台,我们这位朋友姓秦,双名仲海。劳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