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敬冷冷地道:“你既然替江充办事,必定朝廷命官,又何必藏头露尾,把面目蒙住?你究竟是谁?”说着走上前去,便往那刺客脸上抓去,要将他的面罩揭下。

秦仲海本已拾起钢刀,在一旁笑吟吟看着,眼看刘敬便要揭开那人面目,莫名之间,秦仲海匆地生出不祥预感,急忙叫道:“刘总管小心!”话声未毕,只听刷地一声响,寒光闪动中,那剠客已然拔剑出鞘,剑尖一晃,笼罩刘敬上半身无数要害,剑法竟是高妙难言。

刘敬大吃一惊,本见此人已给制服,没想他心机如此深沉,竟先诈败倒地,之后再出绝招抢攻,此时刘敬与他相隔极近,眼看剑尖如雪花般飘来,端的是又急又紧,刘敬知道只要一个闪失,便会给割断喉咙,惨死当场,他身影连晃,仗着脚法灵动,须臾间躲开了当喉三剑,但对方攻势无止连绵,毫不放松,刘敬把心一横,矮下身子,反向那刺客怀里冲去,这招致死地而后生,称作“投桃报李”,专用在空手应付长兵刀之时,一能闪躲敌手杀招,二可贴身肉搏,果见刘敬矮小的身子穿过无数剑花,紧挨在刺客身前,霎时左掌印上胸口,一声轻响传过,已将他击飞出去。

那刺客心机深沉,手段阴狠至极,若非刘敬武功精湛,临敌经验丰富,此刻早巳失手被杀,秦仲海又惊又佩,他急急奔来,护住了刘敬,问道:“怎么样?贼子伤到总管了么?”

刘敬摇了摇头,正要回话,忽感肩上有些疼痛,他低头看去,只见右肩擦出一个血痕,却是给那刺客劫伤的。先前剑上寒星连绵下绝,刘敬却只给擦伤皮肉,武功之高,自是不在话下。秦仲海见那刺客盘膝坐地,动弹不得,登时嘿嘿一笑,道:“一剑换一掌,总管这生意真是稳赚不赔了。”刘敬殊无喜悦之意,皱眉道:“咱家行定江湖几十年,不曾给人伤了一根毫毛,没想会给这人割伤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凝望那蒙面人,森然道:“若想死前少受点苦,便把面罩解下,让咱家看看你是谁。”

那刺客受了一掌,此时盘膝坐在地下,正自运功疗伤,听了刘敬的质问,却无回话之意。刘敬见他不理不睬,登时哼了一声,道:“你受了我的穿心掌,内伤不轻,还想起身再战么?咱家劝你一句,你乖乖地…地…”

他连着两个“地”字说下,却没了下文,秦仲海微微一奇,正要去看刘敬,猛听刘敬呕地一声,竟已捣住胸口,摔倒在地。秦仲海大吃一惊,暍道:“刘总管!你怎么了?”

刘敬原本好端端的说话,一没受暗器暗算,二没走火入魔,哪知会忽然摔倒?便在此时,猛听那刺客一个呼啸,竟尔翻身跳起,直朝刘敬刺出一剑,先前这刺客受了刘敬重击,居然还有气力再战,秦仲海只感瞠目结舌,急忙举起钢刀,接过了战局。

雪花纷飞中,秦仲海紧守刘敬身遭,每逢那刺客靠近,秦仲海便全力抢攻,将那刺客逼开,一时以快打快,连过十余招,那刺客身法快绝,招数忽奇忽正,有时像是名门正派的武功,有时又像不曾习剑的疯汉,竟连武功招式也是前所未见。

两人缠斗连连,秦仲海将钢刀使得泼水不入,百忙中朝刘敬看了一眼,只见他脸上生出黑气,好似中毒一般。秦仲海心下震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小贩的剑上喂有剧毒!”若非如此,刘敬怎会一剑便倒?看来剑上的毒药必定霸道异常;此时雪势越下越大,地下已堆出薄薄一层积雪,两人互斗几招,秦仲海脚步沉重,只踩得雪泥四溅,满是脚印。那人步伐却甚轻盈,不曾踩出分毫痕迹,秦仲海心下罕异,寻思道:“这人到底是谁?江湖上有此武功的寥寥可数,难道他是卓凌昭么?可他为何要蒙上了面?”想起卓凌昭有意与柳昂天和解,心下更是茫然。

“当”地一声轻响,刀剑相交,那剑沿着刀锋擦下,霎时竟把秦仲海肩上衣衫划破,秦仲海心下越惊,此人非只剑法高绝,尚且剑上喂毒,自己若要给擦破一点油皮,立时便要落败,更是紧守门户,丝毫不敢大意。

秦仲海心悸之下,不敢使出绝招硬拼,一时险象环生,好几次险些给刺中了。天幸这刺客挨了刘敬一掌,身法不如之前那般快,两人才勉强打成平手。激战之中,秦仲海极力辨认此人身分,只见那刺客身穿夜行装,脸上还罩着黑布,除了一双粲然生光的眸子,其余五官都给遮掩了,着实认不出此人的来历。

此刻已过一柱香时分,秦仲海知道再过片刻,刘敬便会毒发毕命,若不能全力抢攻,抢夺解药到手,否则万事俱往。他有意速战速决,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提起真气,纵身跃起,一招“火云八方”,便往那人身周削下。

这招“火云八方”,乃是火贪刀第五重功力,刀势极广,散布全身八方,可说攻中有守,守中有攻,料来此招一过,趁着敌手惊慌闪避之时,他便能补上一招“贪火奔腾”,刀锋连同火焰般的内力,当可一刀斩杀敌手,届时搜出解药,自能救回刘敬的性命了:绝招使出,那人却是不闪不避,似乎胸有成竹,秦仲海眉头一皱,不知他打得是什么算盘,正纳闷间,咻地一声响,长剑如鬼如魅,竟然穿过火云般的刀网,正中秦仲海手腕。

这受伤部位似曾相识,秦仲海顿时醒悟,一时惊怒交迸,大声喝道:“他妈的!又是你这贼!”

这名刺客剑法诡异难测,竟与那日文渊阁中遇见的怪客一模一样,便连腕上受伤的部位也是毫无差异。秦仲海那时看守文渊阁,给那怪客连着刺伤两处,乃是生平罕有的大败,自将他武功招式记得清清楚楚,待见此人剑法与那怪客全然一样,便将他认了出来。那怪客冷冷看着秦仲海,却不上前进击,想来秦仲海手腕中剑,不旋踵便会毒发。那怪客不急着出手,只等着敌人自行倒毙。

秦仲海虽然受伤,却是丝毫不惧,只听他仰天狂啸,举刀便往那人头上直劈而下,劲力丝毫不缓,好似要将那人割成两半,方才遂心。那人冷笑一声,转身避开,秦仲海哪肯放松,火光闪过,由左往右横斩,气势奔腾已极。那刺客吃了一惊,急忙举剑架住刀刃,刀剑相交,秦仲海刀上内力刚猛雄浑,登将那刺客震退一步。秦仲海趁势冲上,左拳重重挥出,霎时打中那刺客胸口。

那刺客吃痛,往后退开,他见秦仲海毫无中毒之象,自感诧异无比,秦仲海哈哈大笑,掀开夹袖,露出戴在腕上的精钢护腕,喝道:“老子前几日中了你的阴招,哪还会给你的狗把戏得逞?去死吧!”一时狂吼连连,举刀乱劈,已是拼命三郎的打法。

那刺客先给刘敬打了一掌,又给秦仲海击中一拳,连着受伤,身法便没那么快,秦仲海接连抢攻,转瞬间拆过数十招,但那人调匀气息,慢慢又恢复了气力,一柄剑越使越奇,森森剑花裹来,只逼得秦仲海四下跳跃,又给他扳回平局。

秦仲海撇眼看去,此时刘敬已然毒发倒地,随时都能毕命。秦仲海咬紧牙关,心道:“罢了,罢了,老子欠刘敬不少人情,今日为他赌上一次性命吧!”

他仰天虎吼,“龙火噬天”使出,身子已如陀螺般地腾空飞起,猛向那人扑去,这招“龙火噬天”己达火贪刀第八重,说来是秦仲海的必杀绝招,但对方剑法精奇,似有潜力未出,此时忽使这等大开大阖的招式,未必能占得上风,倘对方另有破解妙方,一招便能要了秦仲海的性命。只是此刻刘敬性命危急,倘若出手还有保留,待刘敬伤发毒死,日后自己回想起来,只有徒乎负负了,也是为此,秦仲海只想为他拼命一场,全不为自己留下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