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雄志上一章:第四章 江海夜归人
- 英雄志下一章:第六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那老妇叹了口气,迳自弯腰捡拾,口中念念有词,叹道:“人心不古啊!不过是进城扫个墓,也要这般鸡飞狗跳的。唉…现下的人都不知慎终追远,连祖上姓啥叫谁也忘了,真是忘八德啊!”
秦仲海听她言中蕴有深意:心下登时一凛,急忙细目去看,只见那老妇越看越是眼熟,两人四目相对,赫然之间,那老妇向他眨了眨眼,目光中透出一丝狡狯,秦仲海猛地跳了起来,霎时已认出这老妇的身分来历。
“她”便是刘敬!
天下都在追拿此人,他却好整以暇地在此晃荡?
那老妇捡拾香烛,低声自言自语:“数典忘祖,认贼作父,老太婆活了这么大岁数,真算见识了。”她叹息良久,转身便朝城里行去。
秦仲海心下暗暗惊诧,想道:“这刘敬失心疯了,还是怎地?现下满城都在追捕他,他还大摇大摆的回到北京,难道不怕死么?”他虽认出刘敬,却无意拿他到案,反希望他能顺利逃离江充的追捕。眼见刘敬缓步离开,便招来下属,吩咐众人:“你们好生看着,瞧瞧有无可疑人等,我自去别处察看。”众下属不疑有他,齐声答应,各自干活去了。秦仲海放下心来,当即手提钢刀,缓缓跟在刘敬之后。
只见刘敬脚步蹒跚,装作寻常老妇的模样,一路行动迟缓,好容易行到一处山坳,四下已无人烟,秦仲海便要上前招呼,忽见眼前一花,竟有一物朝自己脸面射来,秦仲海吃了一惊,慌忙问往旁闪开,那物撞在地下,当地一声大响,激起无数火花。秦仲海低头急看,却是只烛台。
秦仲海惊道:“刘总管,你这是做什么?”刘敬冷笑一声,猛地转身飞扑,掌风已然扫过,秦仲海慌忙向后退开,口中喝道:“刘总管,你别会错意了,我无意拿你归案!”
刘敬呸了一声,除下乔装假发,厉声道:“秦仲海!你还有脸和我说话么!”双手连舞,招招都往秦仲海喉头锁去,这刘敬不动手则已,一旦出招,便是雷霆万钧之势,这人内力不如卓凌昭,并无凌人霸气,套路也不如薛奴儿那般紧迫逼人,但一招一式的搭配却甚灵巧,仿佛身上武功便如他这个人一般,处处出人意料,叫人防不胜防。
秦仲海给他抢攻一阵,钢刀不及出鞘,只得左右闪躲,连番避让杀招,他知道刘敬怀疑自己出卖他,心下只是叫苦连天,一边闪躲,一边急喝:“刘总管莫要冤枉我,你事情之所以败露,全是因为胡忠的那个义子小六,我秦仲海绝无出卖你的地方。”只听刘敬冷笑道:“秦仲海啊秦仲海,你这般幼稚,日后要怎么在朝廷混?那江充什么时候不好翻脸,偏生选在我举兵前一日动手拿人,你不觉得太巧了些么?”秦仲海嘿了一声,道:“刘总管,你自己御下不严,出了叛徒,还想赖到我身上么?”
刘敬大怒,喝道:“胡说八道!”霎时双腿连踢,激起无数白雪,阻住了秦仲海的视线。
秦仲海见他脚法精奇,情知空手难以御敌,忙往地下滚倒,跟着拔刀出鞘,空斩三四记,将刘敬逼开一步,跟着翻身跳起,沉声道:“在下自问无愧,总管若要不信,我也没法子了。”
秦仲海此言倒也不假,刘敬谋反一事,他并未透露给任何人,只含含糊糊地交代杨肃观,言道三日后有大祸,要柳昂天出城相避。他既未说出下手之人,也未透露谋反情事,不过含糊说了两句话,若说如此便能坏了大事,却让他难以置信。
刘敬呸了一声,霎时一脚踢来,秦仲海手上钢刀砍出,一招“贪火奔腾”,火龙闪过,直朝身前三尺扫去,刘敬知道这招厉害,不敢正面抵挡,往旁微微二让,避开了刀锋。
秦仲海无意与他硬拼,一见他退后,便想收手罢斗,哪知刘敬毫不放松,瞬间揉身再上。只见他足掌下踢,直朝秦仲海小腿陉骨踹来。秦仲海忙道:“刘总管,事已至此,你再生气也是无用。我劝你快快离京吧!”刘敬喝道:“无知之徒,给我闭嘴!”
刘敬一身武功都在腿上,足技千变万化,秦仲海闪开了踢向小腿的那脚,正要后退,匆见刘敬脚尖提起,已朝喉问踢来,招招杀手,攻势延绵不断,秦仲海没料到他变招如此之快,忙侧身斜让,躲开了致命一击,刘敬早已算到他闪躲路数,当下一声泠笑,原本金鸡独立,左足举起,猛然问右脚发力,身子高高弹起,左足不及放落,右足便朝秦仲海颈子斜踢过去,秦仲海掼刀在地,左拳挥出,挡住了刘敬的右脚,两人内力相激,身子都是微微一晃。
刘敬身子落下,举掌一挥,五指牢牢握住秦仲海的左拳,功力发出,竟以全身内力来袭。秦仲海嘿地一声,想要劝阻,但对方内力发来,自己实无余力再行说话,当下急急运力抵御。
两人功力互拼,秦仲海只觉对方的内力虽不刚猛,却是悠长细腻,运起功来绵密不断,秦仲海几次运力甩开他的手掌,却都难以办到。过了一柱香时分,秦仲海已知对方功力高于自己“心想:今番也太托大了,早知他对我误会,有意下手害我,我便不该贸然追来。”
两人相持一会儿,秦仲海情知时候一长,自己必会死于此人之手,他暴和一声,奋起生平功力,左拳奋力一推,将刘敬右手震开,跟着举刀猛挥,火贪一招第八重功力使出,一招“龙火噬天”,便朝刘敬门面砍去。这招是“九州剑王”的独门绝学,当年秦仲海与煞金、言二娘对决,不知多少次靠这招救命,果然绝招使出,一时火龙飞扑,烈焰逼人,饶他刘总管武功卓绝,也给这刚猛绝招逼退一步。
刘敬一时占不到上风,只哼了一声,冷冷望着秦仲海。
秦仲海按连使出杀招,先以拳力震开刘敬,再以绝招将他逼退,两招下来,内力几已尽,他气喘连连,拄刀在地,喘道:“刘总管,你摸着良心问问,秦某若真有心害你,何不带着下属过来捉拿?又何必随你到这杳无人烟的鬼地方来?你…你可别错杀妤人!”
刘敬冷冷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纵然你不曾起意加害,但你此番心念不坚,这才害死了大家,这个罪责该由你担。”
秦仲海听他指责,心下登时一凛,他将事情来龙去脉推想一遍,摇头便道:“刘总管,坦白同你说吧,你要举兵一事,我曾含含混混转告柳门一位兄弟,言道三日后有大祸,要咱家侯爷有个防备。若说这样便能坏事,秦某实在不信。”他顿了顿,又道:“你真要杀人出气,只管去找小六子,那孩子背反义父,好生凉薄,决计是个祸胎。”
刘敬呸了一声,面色阴骛,冶笑道:“秦仲海啊秦仲海,你好生不晓事,你真以为江充靠个不济事的小鬼,便能扳倒我刘某?枉费咱家这么看重你,你若这般想,那咱家真要心冷了。”
秦仲海摇头道:“小六子出卖义父,我亲眼所见,刘总管要不认栽,我也没法子想。”
刘敬森然道:“你口口声声小六子坏事,你可知仁智殿里藏的是什么?胡忠、小六子这帮人身分低微,他们又能知道什么?真是妃子偷人、淫秽后宫?江充日理万机,什么事情不好管,专往妃子裙下钻?秦仲海啊秦仲海,你把事情看得太浅了。江充选在这时候发难,没有三两三的把握,他是不敢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