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一笑,道:“看大家的神情,好像我这上联还使得么!”

江充擦抹泪水,高声道:“那当然了,这可是千古佳句啊!”

皇帝笑了笑,当即问向卢云,道:“怎么样,对得出来吗?”

卢云轻咳一声,却没回话。顾嗣源、柳昂天等人看在眼里,无不暗暗心焦,知道这上联确实艰难,卢云纵然才华高超,但一时半刻之间,恐怕也难以解开。

皇帝出的上联共分两句,是为“大雨淋漓,洗净大阶迎学士”,这上联一共用了两个“大”字,一在上句第一字,一在下句第三字,若要答出一个工整下联,定须对上这两字,除此之外,还须应上人事时地物五样难处,可谓极为费解。众文官多是进士出身,听得皇帝相询,忍不住皱眉苦思,也都在极力思索下联破解。

江充见卢云神色凝重,不禁哈哈大笑,道:“小子早点认输吧!省得等一下丢脸!”

刘敬斜睨了他一眼,笑道:“你别得意哦,卢状元若要对不出,一会儿便轮到你侄儿江大清来答了。”

江充心下一惊,寻思道:“我那个侄儿几乎目不识丁,纯是靠我这叔父才搞上这个探花郎的,这…等会儿皇上若要亲自垂问,这可怎么办才好?”当下急急吩咐侍卫,命他们找来罗摩什,请他躲在殿外暗助。罗摩什才学既高,武功也强,想来定能助他侄儿一臂之力。

皇帝见一众文官神情凝重,知道自己这幅上联确实难解,他取出卢云的试卷,笑道:“你慢慢想,让朕先看你的文章,你一会儿再答不迟。”

他正要打开卢云的卷子,忽然殿中一亮,天边飞过一道闪电,跟着轰隆之声大作,那道闪电竟是打在奉天殿正上方,众臣面上变色,都是为之心惊不已。

霹雳交加,雷声隆隆,卢云见皇帝高坐龙椅,手持自己的试卷,霎时双眉一轩,已有腹案。他躬身拱手,道:“启禀圣上,臣有对。”

皇帝闻言一愣,愕然道:“这么快?”

众文官听他一时半刻便能有解,无不诧异,不少人脸上更现出不信的神色。

殿外雷声隐隐,忽远忽近,卢云更不多言,当下上前一步,躬身道:“万岁爷的上联是:大雨淋漓,洗净大阶迎学士;臣对的下联是:天雷霹雳,打开天眼看文章!”说话之间,天际更是雷电闪耀,只照得殿上明暗不定。

众大臣闻言,莫不张口结舌,面面相觑,良久不能言语,过了半晌,奉天殿上才传来一声暴彩,满朝文武同声叫好,都是大声赞道:“当真是绝对!好一个卢状元!”

敬佩之情颇真,便连江充、刘敬也是暗自点头。

“大雨淋漓,洗净大阶迎学士;天雷霹雳,打开天眼看文章”。

这下联以“天”字解了上联的“大”字,“天雷”应“大雨”,“天眼”对“大阶”,非只对仗工整,还应了人事时地物五样妙处。尤其这几道闪电恰在皇帝取出试卷时打落,雷霆一闪,有若老天开眼,此情此景,尽入下联“打开天眼看文章”之中。其中“天眼”二字,更是语带双关,颇有推崇圣上之意,堪称绝妙。

皇帝深爱文学,一听卢云的下联,登时大喜,他猛地站了起来,仰天吟道:“大雨淋漓,洗净大阶迎学士;天雷霹雳,打开天眼看文章!好!真是好!”眼看这上下联如此佳妙,出题与解题的自都能流芳百世,皇帝喜上眉梢,当下转过身去,吩咐刘敬:“你把这幅对联记下来,朕日后要将之收录,列于景泰文集之中。”

顾嗣源听在耳里,心下自也欢喜难言,想道:“也只有云儿这等文才,才能对得出这等好联,难得!难得!”柳昂天虽是武人,但也知这下联对得极佳,心下自感高兴。

秦仲海躲在殿外,此时身上早已湿透,耳听卢云答得工整,他虽不知其中难处,但见众人赞叹欢喜之情颇真,想来是难得之作,自也为卢云开心。便在此时,忽见一名圣僧模样的和尚出现在附近,却是一幅偷偷摸摸的神情。秦仲海认出他是罗摩什,心道:“这和尚不知来这里作什么,真可怪了。”一时不忙揪他出来,便往殿内看去。

只见皇帝龙心大悦,早命人开席,正在那儿举杯畅饮,一众大臣则端坐几后饮酒,每人桌上都摆着五碗大菜,一瓶御赐美酒,看来颇为丰盛。

秦仲海看得眼红,心中便道:“他妈的,你们吃得快活,老子却在这儿淋雨,真是岂有此理。”他舔了舔嘴唇,只想饮酒,又听殿内传来皇帝的声音,道:“卢爱卿如此聪明,着实难得,看你这等文才,朕实在很想留在身边,唉…真舍不得外放江南啊!”

秦仲海心下一惊,寻思道:“惨了,卢兄弟要是给皇上留在身边,照他的硬脾气,只要江充三言两语陷害一下,没两天就给杀头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卢云虽是精通妙法,能言善道,但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何等为难,比之血淋淋的战场,只怕还要难上千百倍,他虽然镇日自称“兵之诡道”,但要玩那陷害暗算的把戏,却一件也作不到。也是为了这个理由,顾嗣源与柳昂天才会劝卢云离开京城,少与这些豺狼虎豹为伍。

殿内顾嗣源、殿外秦仲海等人各自惶急,又听皇帝道:“朕虽想把卢爱卿留在身边,但念及江南百姓生活疾苦,实在需要一位父母官,却也只好忍痛割爱了。”说着叹息不已,颇见惋惜之情。众人听了皇帝改变初衷,方感安心。

皇帝叹息一阵,这才命卢云上前,他取出长洲知州的印信,谆谆嘱咐:“长洲知州悬缺已久,百废待举,亟须整顿。念尔一心报效国家,上任后需得爱护地方,廉洁自持,使百姓安居乐业,知道了么?”

卢云大喜,当下跪地接印,道:“臣卢云沾泽圣恩,必竭心爱民,不敢有失。”说着接下印信,叩谢皇帝圣恩。

皇帝哈哈大笑,挥手道:“真是人见人爱的小子,快去喝酒吧!”

眼看卢云叩首回座,皇帝心中喜乐,一时酒兴甚佳,他连喝了几盅,笑道:“咱们卢状元果然一表人才,文采飞扬,状元之名当之无愧。却不知咱们的胡志廉胡榜眼人品如何?”

话声未毕,一人大步向前,跪下道:“臣胡志廉,愿万岁平安喜乐,政躬康泰。”

皇帝哦了一声,低头看去,只见胡志廉身材瘦小,但双目湛然有神,想来也是一名了得的文士。他微微一笑,问道:“胡志廉,你志向如何?想到何地为官?”

胡志廉跪地回话,道:“启禀圣上。微臣乃兄也在朝为官,乃是当今礼部尚书,臣希望能留在京中,以求兄弟骨肉团圆。”

那礼部胡尚书猛地上前叩首,大声道:“请圣上恩准,令我兄弟两人团圆,得享天伦之乐。”

这胡尚书向与刘敬交好,自来多与江充作对,江充看在眼里,登即冷笑道:“老掉牙的把戏啦!你兄弟二人打着骨肉团圆的破烂幌子,便想骗个京官当当,哪有这么容易?”

皇帝笑道:“江爱卿说话恁也恶毒了,人家自求骨肉亲情,却碍得你什么事了?”当下道:“两位胡爱卿所求照准,以后朕便称胡尚书为大胡,你胡志廉为小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