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感讶异。萧秋水的眼睛却亮了。
“我从峨边来,听说峨嵋山那里,发生了奇事,没有人敢再上山,连河南‘战狮”古下巴,都死在山上,没头的身子却到了两百里外他老婆的面前。”
峨嵋派三十年前被楚人燕狂徒几乎残杀殆尽,已经是微不足道的小流派,梁斗等当然不是要上山求助。
梁斗笑道:“我们一路上过来,也觉得峨嵋的事,大有溪跷,不知会不会跟令尊等不知所踪的事有关?”
孟相逢道:“据说古下巴是被一温文微笑的青衫少年所杀,那描述的形象,倒近似柳随风,他制止人上山,只怕山上有事。”
孔别离点头道:“不管如何,我们上山去看看,总是没错,我们赶来的时候,本来请动了裘帮主一道,但他脸带忧色,怕那极厉害的人魔出来了,所以先过去看看,也就没来,否则以丐帮帮主的精明与功力…或许,天正、太禅等就不致受暗算了。”
梁斗变色道:“你是说那…那人魔?”
孔别离也脸带忧色,点了点头。
梁斗叹下一声,不再言语。
曲暮霜多事,不禁问道:“人魔?…什么人魔?”
铁星月最好认博学,当下道,“当然是十九人魔了!”
邱南顾却最不服他,冷讽热嘲地:“哼,哼。”
铁星月怒道:“哼,哼是什么意思?!”
邱南顾向天望望,铁星月奇怪,也仰夭望望;邱南顾又向地睬睬,铁星月纳闷,也跟着往地下瞧瞧,只听邱南顾自言自语道:
“哈,怎么有条狗,跟我尾巴走?我鼻子哼一哼,干他屁事?!”
铁星月听邱南顾骂他,勃然大怒,道:“不是十九人魔,你说是谁?!”
邱南顾冷笑道:“我怎知道,才没你那么博学!赌博的博,逃学的学!”
铁星月做然道:“我本就是博学,出口成章,三岁能吃饭,七岁抢东西,孔融十几岁了还让梨,我五岁就懂得一口吞掉七粒梨子,其他人一个也抢不到!”
邱南顾鼻千里哼哼卿卿:“你真出口成脏!三字经一大堆,成语会个屁。那天来写家书,说什么‘三餐不饱,肠胃不适’,问我‘饱’字怎么写,‘胃’字怎佯写,我都说了,哈!你以为他听了怎样写…?”
曲抿描最是精神,忙问:“他怎样写?”
铁星月急忙了手,红了眼,大叱道:“喂小邱你你你…”
邱南顾可没理会,径自说了下去:“我告诉他‘饱’字是一个‘食’一个‘包’,‘胃’字是一个‘田,加个‘月’…他呀——写了出来,居然是,”邱南顾一面用了指在空中点点写写道:
“‘饱’字居然在把‘食’字写上,‘包’字写在下,成了‘?’‘胃’字写成左边‘田’,右边‘月’,成了‘朋’,诸位可看过这等大书法家没有?…”
铁星月最忌在女孩子面前表现得像个草包,当下恨绝了邱南顾,骂道:“你你你…”
邱南顾可不理会他,笑着说:“你们看他,难怪吃不‘饱’,原来‘饱’字也不会写,当然饿肚子了,原来是个只会三字经的‘土包子’!这叫‘头大没脑,脑大装草’。”
铁星月乍听“土包子”,真是怒极,脸红耳赤,大骂道:“谁说我是土包!只会三字经!我骂给你看!邱南顾,你这个人头猪脑、红烧牛脑、五花豆脑…”他骂人的话,虽然已经是四个字,不再是“三字经”了,但是尽是菜色名,讲得一半,他已饿了,连口水都溅了出来,肚子咕嗜地叫。
邱南顾不甘示弱,也骂了回去,“铁星月,你说话妙语如猪,真是大猪小猪落菜盘;声似出谷黄鹰,不如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下巧联妙对,钦星月气呼呼还要相骂,大家本来一团气闷,被这四人一闹,倒是开朗了许多,萧秋水和梁斗暗自里惋惜两广十虎没来,否则可以更加热闹。邓玉平知晓其弟死讯,一直揪然不乐。众人在谈笑声中,往峨嵋山一带走去。
峨嵋山苍松蔽日,古柏参天,两山相对如蛾眉,为四大佛教名山,五台山为文殊道场,九华山为地藏道场,普陀山为观音道场,峨嵋则为普贤道场。其主峰万佛顶海拔三千零三十五公尺,次为金顶,再为千佛顶。岩洞幽逢,木石森丽。
峨嵋山间,浮云众涌,时现圆光于圆端,似为佛光,时隐时现,游者谓岩下放光石反映之日光,蔚成此奇景。梁斗等一行人自成都出发,经过观音山,沿崖而行,众人轻功高强,当履平地,抵草鞋渡,是为大渡河与青衣江合流处,怒涛汹涌,翻江倒海。
自此行人开始绝迹。
梁斗叹喟:“昔日蚊龙所至,百兽潜逃;毒蟒所居,百草不生…而今是谁蛰居山上,使大好名山,少了骚人黑客,雅士信徒。”
这时细雨霏霏,江水气象万千,空檬中带惊心动魄的浪涛,江心有一叶扁舟,始终在怒涛中不去。
江河起伏,巨浪滔天,人在铁索之上,尚且为这排山倒海的气魄所震慑,人畏惧大自然的心理,也到了极点。
然而这叶轻舟,就似一张残叶一般,任由飘泊,因本身丝毫不着力,所以反倒不受倾覆。
萧秋水乍看,还真以为是一片叶子。
众人也没多看,继续往前走,横渡徐壕,只见广袤万里的田野,纵横千里的阡陌,草长莺飞,烟雨潇潇,峨嵋山的轮廓,连诗和画都不能形容,连空气里都凉清如薄荷。
大家注意山意胜色,萧秋水见几株修竹,翠绿碧人,竹叶上几点水珠,欲滴而未滴,唐方禁不住一拍手欣笑清呼:
“你看、你看!”尖尖细细,春葱般的手指,点指给萧秋水看。
这时竹叶上的水珠,正“笃”地落将下来,萧秋水闪电般过去用手盛住,唐方过来看,趋近萧秋水鬓边,欣喜无限。萧秋水鼻里闻得一股芬香,不禁心头一荡。唐方依然欣悦地道。
“真是好想唱歌。”
萧秋水说:“我好想听。”
唐方婉然道:“你想听,我就吹一首音乐。”
这时大家已坐下来歇息,唐方掏出翠绿的萧管,清远地一沾口就是几个快调、像雨后山景里飞出了一只鸟,然后有好多只一齐惊喧起来,那股喜意,绕在心头,两人对着山色空茫,竟是连笑都成了浩荡。萧秋水生平最乐,就是艺术,不禁悠然出神,在这喜意无限的乐音里也听出了眼泪。
唐方凝神奏着,忽闻呜咽、唐方吃了一惊,只见萧秋水满目担心之色,原来欧阳珊一哭了。
她缟素全身,白无血色,但也有一种动人的妇人之美。唐方猜想她必是于马竟终生时常吹笛子给她丈夫听,而今触景伤情,伤心起来,当下不敢再吹。
萧秋水茫然若失,铁星月与邱南顾见气氛又凝肃起来,两人又嘻嘻哈哈,相骂起来,旋而二人,一屈右腿,一曲左脚,以臂搭肩,用一只脚跳着走,此赛谁先累倒,结果走了几千步,两人累得气喘,偏偏都不肯认输;雨后的泥泞地,给他们用力踏得一塌胡涂。
众人看得好笑,忽听邱南顾“咦”了一声,道:“这脚印不是我们的。”
原来在这些深深的脚印中,都因力踏而渗出渍水来。这儿土宜植稻,泥质十分肥沃,杂草不多,那痕迹参杂在凌乱的脚印中,差点没给铁星月、邱南顾等踏乱了。
开始大家并不以为意。邓玉平随便引目张了张,也“咦”了一声,众人才偏过头来看,不禁同时地狐疑起来。
原来那痕迹,的确是脚印,而且极浅,旁边也无其他同类脚印,梁斗道:“好轻功。”
原来那脚印只轻轻藉力一点,投空掠去,才会留下如此一个浅浅的痕印。而来人借一点之力,十数尺内再无脚印,轻功之高,可想而知。孔别离道:
“再往附近搜搜。”
左丘超然很快地又发现了另一脚印,也是脚尖一踮的部分,位于二丈三尺之外,痕占虽小,但大小一致,显然是男性之脚印,众人知来人武功绝不在己等之下,当下小心戒备起来。
旋又在二丈许距离外找到类似脚印,往同一个方向,走了不久,众人小心翼翼,尾随良久,到了长林丰草、清幽绝俗的地方。
只见这里水秀山明,风景宜人,有一双茅屋顶的木亭,背竹迎荔,景色凄迷中,令人愕然。又有一亭作画肪形状,萧秋水跟唐方起伏窜落,低声道:
“这里便是三苏祠。”
唐方“呀”了一声,才知道来到了大文豪、诗人、政论家、散文家、大词人的谪居地。
“三苏”便是苏询、苏轼、苏辙三父子兄弟。
唐方心忖:难怪此地如此秀好。萧秋水指着那亭道:“这是‘抱月亭’,”又向那亭舫一指:“便是‘采花航’又指庭园中的一棵井生荔树轻吟道:
“日唉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这是苏轼的名句,唐方自然识得。但见日头斜肌烟雨空蒙,那残门没人把守,但自有一种逸然的气态。门上挂着一副对联:
“一门父子三词客,
千古文章四大家。”
唐方不禁臆度苏氏父子昔年在此畅谈政治人物,把酒赋诗的生活,悠然出神,禁不住微微激动,秀肩倚在萧秋水胸前,轻声道:
“有一夭我们也住这里,忘了世俗一切…”赦然不语。
萧秋水怦然心动,一时世间英豪,风云快意,尽抛脑后,忍不住激动地道:
“好…”还未说下去,忽然前面有些骚动,萧秋水知有变当前,不敢留恋,当先奔去,只见百坡亭中,残荷凌乱,竟为剑气所激得瓣叶无凭,亭中脚印错落,显然不止两人,在此格斗过。
梁斗道:“这人剑术好高。”他是练刀的,见残荷凌残,而在亭中剑气竟可以纵扑池外,落叶皆为刀剑所削、可见得使剑之人的杀气与剑气,何等非凡。
邓玉平森然道,“那人在此遇敌。”白袖一挥,引手一指,只见百坡亭一处出口,有脚印无数,鞋尖向前,但相距俱一二丈远,是从瑞莲亭方向来的。
孔别离、盂相逢等相顾悚然,那人以鞋迹判断,武功必高,但此人之敌,武功更非同小可;要知这两路人马既在亭中交手,原先那人心已在亭中,而来敌尚敢以轻功掠入对敌,定必艺高胆大。大敌当前,一般人岂敢一跃数丈地冲入进袭?
众人相顾梁斗,梁牛道:”跟过去瞧瞧。”
山雨空蒙,萧秋水还在回想刚才唐方在旷野间吹萧的风姿绰约、却听孟相逢一面观察地上痕迹,一面说道:
“此人退敌,一路战着过去。”
又过一会,那地上雨初新歇,雨露犹沾,只见鞋印凌乱,孔别离失声道:
“看来原先的人又来了帮手,在这里打了一场。”
唐肥问:“还要不要跟过去?”邓玉平嫌恶地道:“当然要。”
众人知来人武功高强,而且至少四人以上,当下都十分小心起来。
左丘超然问:“前面是什么地方?”
萧秋水自幼在川中长大,又素好游,自然对这里地形比较熟捻,当下道:
“前面二十里就是圣积寺。”
由此遥望峨嵋山,云罩秀峰,变幻靡常,翠岚高耸,亭亭玉立,下望镇字场、川西坝一带,水声雷鸣,宛若万马奔腾;田畴万顷,更是沃野千里。
就在这时凌厉的、尖锐的、狂贼的、凄啸的、恶毒的、犀利的、各种各式的兵器之声荡风而起。
然而却没有丝毫刀刃碰击之声。
第十八章 剑王之战
他们原是走在树林中。树叶本身没有动,也没有响,因为没有风。
但树林外倒风声大作。
五双铁掌,一柄长剑。
萧秋水第一次知道,这五掌一剑,竟可以发出如许多样的声音。
五双铁掌,飘忽、剧厉、迅急、诡奇、凛烈,各种打法,擒、拿、翻、制、劈、拍、推、撞、涌、潜、沉、握、顶、锁、崩、冲、挺、落,挂、起、钩、击、打、拎、甩、扣、碰、砸,什么招式都有,但始终攻不入那一柄铁剑之内。
剑是铁剑。
铁是粗铁。
但这一柄剑;却使出了数不尽的兵器招式,所以剑风剑招,时变为刀,时变为钩,时易为枪,时易为棍,时改为铲,时改为刺,发出各种的尖嘶,变化莫测这四个字,决不能形容这一柄剑。
萧秋水看到铁剑,不由得想起一个人。
对手愈高,用剑愈普通的“剑王”。
真正高手相搏,落叶飞花,也能伤人。
真正的武功,肤发眼神衣袂都可以成为杀人的武器。
屈寒山平时对铁星月等交手时,一手可使七剑以上,杀毕天通等时,用的是:“寒光闪闪的室剑”,但杀顾君山时,用的却是铁剑。
因为屈寒山本身就是“剑”。
所以他已不用“用剑”。
手中剑愈平凡,心中剑发挥愈是高妙。
剑急掌快。
掌密不见人,剑织不见踪。
他们是谁?、
梁斗本悠闲如处子,忽动若脱兔。
他急伏而下,贴草疾喝:
“伏下!”
众侠一齐卧倒,孟相逢低声道:
“他们拼上了!”
孔别离道,“让他们拼去!”
萧秋水正在纳闷,忽见场中还有六个人。
五个雄猛的老人,一个白衣中年文士。
萧秋水眼晴一亮:
“原来是他们!”
那悠然的文士神色冷毒,从背影看过去也可以认出,他就是丹霞山上,别传寺中的雍希羽学士,也就是朱大天玉手下两员猛将中的“柔水神君”!
他身旁的五个人,正是朱大天三麾下的“五剑”。
这时掌剑一分,叱喝连声,使剑的人,独臂单剑,气喘呼呼,汗湿衣衫,却正是屈寒山!
五掌一敛,正是余杀、苏杀、敖杀、龚杀、苗杀等“六掌”之五;五人衣襟割裂处处,看来虽避得过剑锋,但情形也十分狼狈。
柔水神君洒然一挥手,蝴蝶剑叟、鸳鸯剑叟、断门剑叟、腾雷剑叟、闪电剑更五人大步而出,屈寒山气吁吁地道:
“好:都上来吧!”
柔水神君冷笑道:“累你五场,这是第六轮,战不死你,也累死你!”
屈寒山仰天大笑,三络长髯,无风自动:
“我屈寒山今日得朱大天王座下十一名高手以车轮战搏杀,也算不枉此生!”
柔水神君淡淡一笑道:“可是又有谁知道?我们杀了人,就说我单独一人杀你的,难道死人还能抗辩吗?”
屈寒山的脸色变了,人剑一合,就要飞贯过来。
柔水神君一挥手,“五剑”呛然出鞘;因为五人一齐出剑,所以“呛”地只有一个声音。
五柄不同的剑,同一个方向,刺向屈寒山的咽喉!
由于五把剑剑尖皆极锋锐,如一点一线,所以一井刺至,而又不互相触及。
他在这时,屈寒山的咽喉前忽然横了一柄剑。
他自己的剑。
他的姿态就像自刎一样,但却刚好对住“五剑”的五柄剑!
又在这时,五把不同部位发出来,而又在一齐聚落的剑锋,忽然就像血花一般分散开来。
“笃、笃、笃、笃、笃”五剑分别点戳在屈寒山横剑的剑尖、剑身、剑中、剑背、剑愕上。
屈寒山的剑,分裂成五段。
然后“五剑”的剑又聚落在一剑,一齐刺出!
这次目标是胸膛。
这次大家都以为屈寒山必然避不过去了。
再在这时,屈寒山手中又多了一柄剑。
木剑。
他的木剑一挥手,五剑纷纷怒叱、退避。
屈寒山的铁剑,五剑硬碰,但他的木剑一出手,五剑反而不敢硬接。
两方人马打得虽炽,但兵器却未交击半次,转眼已数十回合。
“三英四棍、五剑六掌、双神君”是朱大天王最得意的二十个部下,除尚存“六大长老”中二人,东一剑、西一剑两人下算外,“双神君”是里面辈份武功最高的,其次便到“六掌”,之后是“五剑”,再下来是“四棍”,最后才是“三英”。
“三英”薛金英、符永祥、战其力三人,已为萧秋水等在株归镇所除:“长江四棍·,中金,、望,死在权力帮手下,常无奇、孟东林和字文栋,也落人了权力帮手中。
“六掌”比“五剑”除人多一位外,武功也稍强,但六掌中的巫杀,却在剑庐被龙虎大师打死,这六人一贯配合的打斗,无法发挥,反而不如“五剑”可以首尾相衔,天衣无缝。
这点萧秋水清楚得很。
屈寒山与五剑,愈打愈快,愈打愈急,兵刃却未曾碰撞过一下。
木剑越使越弱,五人剑光大盛。
屈寒山只有一只手。
众人已可看清屈寒山,只见他须发皆扬,神情极是狼狈,但仍执傲地反击着。
就在这时,木剑忽然破空飞出。
梁斗失声低叫,“要糟——!”
“噗”地一声,木剑把“蝴蝶剑叟”贯胸而过。
四剑大悲,悲愤之中,出剑更急。
屈寒山手中突然又多了一柄剑。
纸剑。
这把纸制的剑一出,四剑便败象显现。
他们完全接不下剑招,一直败退。
柔水神君突叱:“退下。”
四剑一收,抱起蝴蝶剑叟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