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郎君不必客气,仆虚长几岁,就托大自称一声兄长,望贤弟莫要见怪才是。”霍行允客气说道。

“霍二哥你说哪里话!你年少英名远扬,雄鹰关大捷将匈奴打的如丧家之犬…”萧泽含笑拱手道,说起霍行允的事迹,他滔滔不绝,双目发光,明显不是在说客套话。有本事的人,无关出身,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以萧泽的见识,也不会只认人的出身。

“贤弟过奖了。”霍行允爽朗一笑,他之前见萧家便是连仆人也各个从容有度,言行谨慎,就猜应该是某个世家,却没想到居然是兰陵萧家。

霍家是近几十年朝堂上崛起的新贵,祖上是马贼,到了霍行允曾祖父那一代因抗击匈奴有功被先陈招安,之后一路扶摇直上,成为先陈和如今大秦的权臣之家。霍行允年少英武,十八岁的时候就靠雄鹰关大捷一战成名,成为大秦最年轻的少年将军,其父霍昞如今正是冀州太守,是萧珣的直系上峰。

但霍家就算目前再显赫,在萧氏这种显贵了几百年的顶级士族、先齐梁皇族之后眼中,依然是不入流的暴发户而已,霍源来已经有一年,平时和霍渊除了公事上必要的接触外,两人私下从没说过一句话。

萧珣好清谈,同几个好友时常彻夜宴饮,寻欢作乐,可霍家从来不在萧家邀请的名单上。为此父亲曾经不止酸溜溜的说过那些士族靠得不过只是祖上的余荫而已,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外,根本做不了任何事。萧珣好穿白色的细麻衣、木屐,爱用荷叶清香熏衣,冀州几乎所有的达官贵族都争相模仿他,父亲嘴上看不起萧珣,可私底下依然嘱咐母亲,帮他备好细麻衣,熏上荷叶香,在内书房里穿。

霍行允暗自思忖,若是能借这次机会,攀上萧氏这样的顶级士族,将来还会有谁敢说,霍家祖上是马贼?谈笑间,霍行允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却不知萧泽心里想的也是差不多的事。

一来,他是真心感谢霍行允对弟妹的救命之恩,要是弟妹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如何对得起母亲的在天之灵?二来,他也很早就想结实霍行允了,只因碍于士庶不相交的规矩,让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同霍行允认识,现在有了这一救命之恩,以后想要相交就方便许多了!汉族近百年来受胡族、匈奴压迫的够久了,霍行允那一仗将泱泱天朝的威风都打出来了!萧泽只恨自己的身份让他无法参与这些兵事,不然他一定随霍行允一起出征!

霍行允和萧泽都存了交好的心思,相处起来就非常容易了,不过一会功夫,两人就称兄道弟了,霍行允拉着一直沉默不语站在身后的两名少年笑道:“泽弟,这就是刚刚射牛的小英雄,我表弟梁肃,你别看他生的壮实,其实今年才十五岁。”

萧泽吃了一惊,他原以为这名少年起码同他一样大呢!想不到他居然只比阿沂大一岁!

“梁小兄弟少年英雄!果然将门无犬子!”当时梁肃离牛车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梁肃一箭对穿惊牛的双眼,这份眼力、臂力在大秦都是数得上号的。萧泽之前也曾听说过,当年雄鹰关大捷时候,霍行允身边有一员小将极是勇猛,箭法精准,曾一箭射死匈奴右贤王,又武艺精湛、力大无穷,一杆龙胆亮银枪所向披靡,所到之处匈奴损失惨重,想来就是此人了。

梁肃本不善言辞,被萧泽一夸,也只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这是我该做的。”

腼腆的举动让霍行允和萧泽都笑了,霍行允又指着那名给萧沂、萧源看病的俊雅少年道,“这位是我弟弟行云,排行第五。”

“五郎君。”萧泽冲着他拱手,幸好自己刚刚没把他当成真得大夫看。

“萧郎君。”霍行云向他见礼,之后也同梁肃一样,默默的站在了霍行允身后。

萧泽道:“等我弟妹身体好些了,我一定带他们登门道谢。”

霍行允道:“泽弟不必多礼,我也有一个妹妹,年岁同令妹差不多大,两人到可以作伴。”

萧泽笑道:“那再好不过了,小妹刚到冀州不久,正愁找不到手帕交说话呢。”元儿在江南的时候,结交了不少手帕交,据说还参加了什么诗社,每月都要出门游玩踏青,可到了冀州后,除了每逢初一、十五的上香之外,平日绝少出门,估计连冀州有几名贵女她都不清楚,更别说结交手帕交了。

萧泽和霍行允说得投机,刘夫人也将残局处理的差不多了,萧家大夫也乘着牛车匆匆赶来,因萧沂、萧源身体并无大碍,刘夫人又和郑娘子约好了,不好失约,就让萧源和萧沂先回家,自己依然前往佛寺。

萧泽见弟妹受伤,哪里还会在乎去佛寺的事,转身就想回家了,幸好随身小厮一把拉住了萧泽,“大郎君,夫人都没有回去,你好歹要送她去佛寺吧?你忘了,无尘大师和卢郎君还在佛寺等你呢!”

萧泽冷哼一声,心道刘氏与他何干?但想起无尘大师,他叹了一口气,还是要去一次的,不然这次见不到他,下次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

萧二郎君萧清走到萧泽身边说:“大哥,不如你去佛寺,我送三弟和五妹回家。”

萧清从小跟随萧泽一起长大,名为兄弟,实为半仆,萧泽对这个庶弟颇为重用,听他这么一说,便微微颔首,分了一大半家仆出来,要护送弟妹回府。萧沂和萧清却怎么都不肯,最近接连大雪,冀州附近出了许多流民,分了那么多家仆出来,万一萧泽遇到危险了怎么办?萧源没话语权,但听到萧泽要让大部分家丁护送他们回家,她就留在了房里无论萧泽怎么哄,都不肯出来,让萧泽哭笑不得。

最后还是霍行允解决了他们的难题,他让梁肃亲自带了一队家丁护送萧沂和萧源回家,又分了几名心腹护送萧泽去寺庙。梁肃带领那对人马,名义上是家丁,实则都是霍家精兵,各个武艺高强、身经百战,萧泽焉有不受之理?吩咐萧清给梁肃领路,两人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后,才依依不舍的相互别过。

刘氏隔着雕花车窗,冷眼瞧着萧泽同霍行允依依话别,拒绝了自己亲弟弟要送萧沂和萧源回去的提议,反而让两个毛孩子带着一队粗汉护送萧沂和萧源,心中冷哼,对前来请示是否现在去佛寺的萧泽道:“不过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庶族而已,大少爷何须给他们如此脸面呢?三少爷和五姑娘年纪尚小,又受了惊吓,怎么能让那些粗汉护送呢?”

萧泽躬身道:“太太教训的是。”说着垂手站在刘氏车前静候她的吩咐,却绝口不提换人的事。

刘氏见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暗暗咬牙。萧泽是嫡长子,又是身份高贵的原配所生,平时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态度总是恭恭敬敬的,她吩咐的事,他没有一件是不依的,每日晨昏定省也从未断过,但刘氏心里明白,那只是面子上的事而已,萧泽打从心底就从来没把自己和刘家放在眼里过。

不对!应该是整个萧家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过!刘氏埋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的揪住了丝帕,面上神情分毫不露,她可不想在庶女面前丢脸。随着萧沂、萧源分出了两辆马车,刘氏和余下的萧家四位姑娘只能窝在一辆牛车上。

刘氏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所有的情绪,“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早点去佛寺吧,不然就赶不及回去了。”谁让自己娘家没法子给自己撑腰呢?她暗暗苦笑。

“是。”随着萧泽一声令下,牛车在路上飞驰起来。

牛车上萧家几位姑娘心思各异,三姑娘一脸的惶恐,又有庆幸,幸好自己刚刚下马车了。四姑娘半闭着眼睛,闭目养神,心里实在是痛快之极,这是萧源飞扬跋扈的报应啊!

六姑娘惊魂未定,紧紧偎依着大姑娘。大姑娘其实也想跟萧源一起回家,但被刘氏驳回了,见刘氏此番举动,她隐约知道刘氏这次去佛寺估计是和自己有关,望着随着牛车颠簸不断颤动的车帘,大姑娘垂下了眼睫,她不是傻子,能让刘氏如此为自己大张旗鼓行事的,唯一有可能便是自己的婚事了,她默默的转动着手腕上佛珠,我心安处便是家。

作者有话要说:

大车

萧泽和刘氏一行一路不停的赶往佛寺,萧沂和萧源也在梁肃的护送下,回了萧家。萧家的下人早已经接了吩咐,早早备好了春凳火炉,候在门房处,一见远远的驶来两辆牛车,忙迎上去,连声呼唤,“三少爷、五姑娘回来了!”

祝氏因这几天气太冷,早起的时候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已经躺在床上歇息了好几天,今天也没跟萧源一起去佛寺,正心神不宁的时候,就听到姑娘在路上出了事,连牛车都翻了,她惊得险些没晕过,后虽又传消息来说,三郎君和五姑娘没事,她也不放心,不顾自己还身虚脚软,硬是让小丫鬟扶着在二门处,等萧源回来。

一听萧源回来了,就径直往牛车上冲去,见恹恹躺在三姨娘怀里的萧源,眼泪就掉下来了,双手颤抖的把萧源抚摸了一遍,才将萧源搂在怀里颤声问:“姑娘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头晕不晕?想不想吐?”

“奶娘我没事。”萧源正是似醒非醒的时候,被祝氏一顿好摸,顿时清醒了不少,连忙安慰奶娘道,又对二姑娘道:“二姐,梁郎君是我和三哥的救命恩人,又劳他送我们回来,我让厨房送一桌酒菜过去,你让二哥陪梁郎君喝一会,行吗?”

照理应该是二哥、四哥一起出来陪客的,但萧源可不敢让四哥陪客,他年纪不大,气派却不小,平时连一些低级士族都不放在眼里,更不要说是梁肃这种出身卑贱的寒门庶族了,她是要感谢梁肃的救命之恩,不是让他受气的。

“好,我让芳菲去和二哥说。”二姑娘微微点头。

祝氏叫了两个嬷嬷小心翼翼的抬着萧源进屋,二姨娘也跟着祝氏一起进去了,同祝氏说着路上发生的事,听得祝氏心都颤了。

刚进屋萧源就嚷着要梳洗,祝氏如何肯答应,哄着萧源道:“我的好姑娘,天气这么冷,你身上又带伤了,让大夫看过,他说你能梳洗了,老婆子再伺候你洗澡好不好?李大夫和童娘子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她一听说姑娘受伤了,就遣人去喊李大夫了。李大夫是萧家在冀州的专属大夫,行医世家出生,医术非常高明,尤其是他还有一个同样精通医理的娘子童氏,每次上门大户人家给女眷治病的时候,他总会把自己娘子带上,这样就免了因男女之别而产生对病人病情不清楚的情况,故他们夫妻很受冀州大户人家的欢迎。

萧源知道不让大夫再看一次,奶娘是不会放心的,“好吧,你让他们进来吧。”

李大夫夫妻知道萧源是萧珣唯一的嫡女,又是大郎君和三郎君同母的胞妹,不敢怠慢,李大夫的娘子童娘子在丫鬟的帮助下,将萧源全身上下仔细检查一遍,又让李大夫隔着素帐给萧源把脉,确定无事后,才开了几剂养生的药膳给萧源调养身体。

“是药三分毒,姑娘没什么大碍,只要注意休息就行,奴家也就不给姑娘开补药了。”童娘子是个爽利人,她将一张药方递给祝氏,对萧源解释道,“姑娘从江南过来,江南的冬天可比不上冀州,这几份药膳是让姑娘冬令进补用的。”

萧源对童娘子微微笑道:“多谢童娘子了。”说完后偏头望了祝氏一眼,祝氏会意的从内室取了一个精致的雕漆木匣出来,对童娘子笑着说:“我听说你们家二姑娘要出嫁了?这是我们家姑娘给她的添妆。”

童娘子受宠若惊的接过那木匣,对萧源磕了一个头道:“多谢姑娘赏赐,等二妮出嫁后,我带她来给您磕头。”

萧源道:“不过只是些小玩意而已,哪需要特地过来磕头?”

童娘子见萧源面露倦意,就识趣先退下了,萧府自是派了牛车送两人回去,在牛车上童娘子就忍不住将木匣打开,见里面是一对金灿灿的素面金镯子,慌得她拿起镯子就往怀里塞。等到了家里,拉着李大夫进屋,将门槛都堵上后,才小心翼翼的拿出这对金镯子。

李大夫见自己娘子这般上不了台面的模样,不由笑着摇头,他医术精湛,但平时也只肯医人而已,对于高门后院一切阴私之事都不插手,故平时所得报酬并不太多,这萧五姑娘出手如此大方,真不愧是江南豪门出来的贵女。

童娘子拿起镯子放在秤上一亮,两个手镯足有三两重,不由咋舌对李大夫说道:“这萧家五姑娘出手也真大方!随手打赏就送了这么厚的礼。”她先开心了一回,又担忧的问:“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童娘子爱钱,但不想家里为了钱惹上什么祸事,内宅的隐私之事他们家可是不沾的。

“没事的,刚才五姑娘的奶娘和我说了,五姑娘身体不好,现在是长身体的关键期,让我每五天去一次,给五姑娘养身体。”李大夫说道,“回头我开几张药膳的单子,你给五姑娘送去。”

“好。”

李大夫道:“既然是给二妮的添妆,就给二妮送去吧。”

“这么多?”童娘子不乐意,“这么贵重的东西,留给阿文当聘礼都足够了!”

“眼皮浅!”李大夫教训童娘子道,“既然五姑娘都说了是给二妮的添妆,我们要是昧下不给,五姑娘会怎么想?”

“可是——”童娘子抚摸着这对金镯子,还是有点不舍,她都没有这么漂亮的金镯子呢。

李大夫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只要我们伺候的好,二妮成亲五姑娘都打赏了,将来阿文成亲她不送东西?你啊!不要老看着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

“这倒是。”童娘子转愁为喜,喜孜孜的捧着镯子就想去二女儿房里,门外传来了恭敬有礼的女声,“童娘子,您在吗?我家姑娘唤您过去。”

童娘子听到那声音,不屑的对李大夫道:“都穷的出不起房钱了,还整天摆什么士族气派,别人奉承几句,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就是一个破落户嘛!”

李大夫听她说的不像话,连忙打断她,“口没把门的!这也是你能评论的!”再穷的士族也是士族,只要有个能撑起门户的男人,就能一飞冲天!哪像他们这种人家,再有钱也是干服侍人的活,子子孙孙都翻不了身,万一惹了什么大户人家不高兴了,人家随便按个罪名,就能把他们一家子全灭了。

“我不也就和你说说。”童娘子跟着李大夫十来年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是卢家的姑娘喊你过去吧?你过去看看?我听说萧大人挺看中卢郎君的,说不定哪天他们就飞黄腾达了!”李大夫说着之前打听到的消息。

童娘子“呸”了一声,“就他们一家子短命薄福的样,就怕有了滔天富贵,还没那福气享!”

李大夫叹了一口气,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少说两句吧,房钱的事,能过得去就算了,大冷天的别太上火!”原本他让卢家人租进来也不是为了房钱,在他看来,卢郎君虽说瞎了一眼,可生得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待人也温和有礼,又学识渊博,看起来不像是会落魄一辈子的人。

“就你有理!”童娘子白了他一眼,披上垫得厚厚的皮袄,迎着寒风走了出去。

租赁给卢家的院子,就在童家隔壁,原先的主人在三年前离开了冀州了,临走前就把房子卖给了李大夫。李家人口简单,也住不了那么的大的地方,就让人重新整修了下,租给了一些外来带着眷属的小吏,卢郎君一家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是童娘子最不喜欢的房客,整天拖欠房钱不算,还整天一脸傲气,认为他们住在这里就是给他们家添光,总是把童娘子气得回家破口大骂。偏偏李大夫也是一脸认同,认为范阳卢氏的弟子能住在他们家里也是给他们家面上添光。

“姑娘,童娘子来了。”

卢家孀居的姑娘卢大车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指着放置在桌上的一匹素绢道,“你把这匹绢拿出去给她,说是用来抵这三个月的房钱。”

“是。”卢大车的贴身丫鬟挽翠抱起那匹素绢出去给了童娘子。

童娘子接过素绢瞧了瞧,估摸着这匹素绢怎么都能换上一两银子,也就勉强接受了,暗暗撇嘴,架子摆得老大,做事却是上不了台面的穷酸样!连每个月一贯钱的房钱都要克扣!什么名门望族?还比不上城西武商户家阔气呢!

等童娘子走后,挽翠将童娘子站过的地方仔细的擦了一遍,才回去禀了姑娘。卢大车听说童娘子没骂没闹就收下了,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匹素绢是她花了十来天时间连夜织出来的,要是还不够的话,她只能当了自己新作的针线活了。卢大车是真怕那泼妇了!上回欠了他们半个月的房钱,她就叉着腰对着他们窗户足足骂了半个时辰,把母亲和大哥气得说不出话来。

“娘子回来了。”随着丫鬟的通报声,卢大车快步走到门口,扶住刚刚下牛车的母亲,“母亲,您回来了?”

郑娘子轻轻的“嗯”了一声,满脸疲色,懒得说一句话,卢大车连忙将母亲扶到内室,让丫鬟把火盆端到她身边,“母亲,喝口热水。”

郑娘子喝着寡淡的白水,心里暗暗心酸,要是夫君在世,他们家又怎么会沦落到连出行都要租牛车的地步?女儿又何至于嫁个短命鬼呢!望着满目苍凉空洞的陋室,她叹了一口气,“等你哥哥回来,让他来我这里一趟。”

对这门亲事,郑娘子不满意也要满意了,毕竟家里这么穷,儿子年纪也大了,又瞎了一眼,绝了入仕的可能。他们说是范阳卢氏的嫡系,可离开家族核心圈已久,别说相同门第的人家了,就是比卢家门第稍低一点的人家,也不肯把嫡女嫁过来?若是让找个门第太低的寒门庶族,她又不愿意。萧大姑娘虽是庶出,可终究是长公主教养长大的庶长女,看言行举止也是一个稳重的,以他们家现在的条件,也找不到比这个更好的了。

卢大车知道母亲要和哥哥商量婚事,她是孀居的寡妇,不好过问这种事,只是柔顺的应了,伺候母亲梳洗后,就先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JJ你囧死人吧,我明明存稿箱是七点,为毛这时候都不显示?昨天我发文你又说在审稿。。。

这几天我还在忧伤,为什么发了新文,没有看到大家留言,结果问了编辑,才知道被抽没了,啊啊啊,好难过,呜呜呜,恨死JJ了!

对了,弱弱说一句,女主是穿越的。。。大家没看出来嘛。。。

晕倒

等李大夫离开后,祝氏见萧源可怜兮兮的瞅着自己,心里一软,就让丫鬟准备热水,伺候她梳洗,反正萧源的房里,火墙一向烧的很暖,离睡觉又还有一段时间,也不怕她湿头发睡觉。

冀州的冬天黑的很早,还不到酉时天色已经开始朦朦胧胧了,刘夫人进香还没有回来,内院自然不能开饭,萧源从来不在晚上看书,洗完澡后穿着贴身的小袄盘坐在炕上,伺弄着娘亲留下的剑兰,玉珥跪坐在她身后,给她擦着湿发。

“姑娘,盈息姐姐来了。”门外轮值的小丫鬟掀帘进来说道,“说是奉大少爷的命令给姑娘送伤药来了。”

“让她进来吧。”萧源正用蘸了清水的毛笔,仔细的擦拭着剑兰的叶子,听了丫鬟的话,随口吩咐道,刚刚爹的丫鬟已经来过一次了。

“奴婢给姑娘请安。”锦帘掀起,一名鹅蛋脸、高挑身材,年约二十岁左右的丫鬟端着一个锦盒进来,那丫鬟相貌不过清秀,但笑容柔和,见之可亲,她进门先是恭敬的给萧源请安。

“这里又没什么外人,这么多礼干嘛?”萧源放下毛笔,让灵偃接过锦盒,“大哥和太太已经回来了?”盈息是萧泽房里的四个大丫环之首,平时萧泽有什么事找萧源,总是让盈息过来传话,萧源和她熟稔惯了,说话也没那么多主仆之分。

“大少爷没回来,让若往跟着三少爷和姑娘你一起回来了,大少爷吩咐说,姑娘今晚受了惊,晚膳肯定又吃不下了,让我赶紧把早上送来的螃蟹剃了,熬成蟹油给姑娘送来,姑娘要是晚上吃不下饭,就让厨房下碗蟹油水引吃。”盈息笑着说。

“蟹油!”萧源眼睛一亮,“难道冀州也有螃蟹?”她从小到大吃螃蟹都吃的有点腻了,对肥美的大闸蟹不太感兴趣,反而最爱吃蟹油。

“是少爷让人从江南运来的。”盈息掩嘴笑道,“送来的时候可好玩呢!都是一雌一雄一对放在一个小匣子里的,里面还有一个敲了洞的鸡蛋。”

“这种运法多麻烦啊!那些螃蟹运到冀州都瘦了吧。”萧源直笑,这种运法她以前也听人说过。

盈息说:“瘦倒还好,船夫说用鱼虾养几天就养回来了,我先带了十对螃蟹过来,姑娘要是有胃口,一会让厨房炖上几对吃。”

萧源心头一动,“梁郎君的宴席上,送去了吗?”

盈息摇了摇头,“没有。”没少爷的吩咐,她不好擅自做主。螃蟹在江南不算什么,在冀州算是金贵之物了。

萧源吩咐说:“先蒸上十对给梁郎君送去。”

“是。”盈息笑着应了。

送走盈息,萧源想去看三哥,但刘夫人没回来,萧家门禁森严,没出入令牌,她不好去外院,心里难免有些焦躁。

祝氏从小把萧源奶大,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给她出主意道:“姑娘你别急,我让布儿回去问丈山,他肯定知道三少爷现在如何了。”布儿是萧源房里养鸟的小丫鬟,萧沂贴身僮儿丈山是她的哥哥。

萧源知道三哥受伤不重,就是想去看看三哥,和他说说话而已,听奶娘这么说,勉强点头说,“你让布儿送点蟹油给三哥,他也最爱吃蟹油水引了。”这时她隐约听到院子外有阵阵杂声,吩咐丫鬟出去瞧瞧,“是不是太太回来了。”

话说刘夫人同郑娘子分别后,就催促下人往家里赶。虽然这次去佛寺是萧珣授意的,但萧沂和萧源都受伤了,她还丢下两人去佛寺,等萧珣回来,还不知道怎么说她呢!

吴嬷嬷知道刘夫人的心事,安慰她道:“夫人也是为了大姑娘的婚事,才不得已放下三少爷和五姑娘的,老爷那么深明大义的人,肯定不会责怪夫人的。”

刘夫人微微苦笑,深明大义?萧珣那人就从来没和深明大义沾过边!她嘴里泛着苦味,又不愿同下人诉苦,哪怕这人是从小伺候自己长大的贴身丫鬟,只道:“我乏了,合会眼,等到了叫醒我。”

“是。”吴嬷嬷伺候刘夫人躺下后,就去了牛车的外间,刘夫人虽说满腹心事,但奔波了一天早就劳累不堪,刚靠上软垫就睡着了。吴嬷嬷在外间听着刘夫人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暗暗疑惑,最近夫人似乎很容易就累了,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回去还是劝劝夫人让大夫过来看下吧。

当刘夫人一行回到萧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萧府上下早就灯火通明,吴嬷嬷扶着睡意朦胧的刘夫人下车,院子里的仆妇站了一地,等刘夫人进房后,一人小心翼翼的禀道:“夫人,老爷让您过去。”

刘夫人听了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了。”她一边嘱咐下人给自己换衣,一边嘱咐吴嬷嬷,“你去打听下,是不是三少爷和五姑娘的伤势恶化了。”她吩咐吴嬷嬷道。

“是。”吴嬷嬷屈身退下,等刘夫人换好衣服,吴嬷嬷就匆匆赶了回来了,“夫人,李大夫已经来看过三郎君和五姑娘了,三郎君只受了一点外伤,已经去陪梁郎君喝酒了。五姑娘没什么大碍,刚喝了压惊汤已经睡下了。”和之前霍行云说的一模一样,刘夫人一颗悬着心的放下了,稳稳的扶着吴嬷嬷的手,去了萧珣的内书房。

书房里火墙烧的暖暖的,萧珣仅披了一件雪白的细麻衣,散发赤足,伏案挥毫,如玉雕般的容貌在晕黄的烛光映照下,越发显得俊美不似凡人。别说刘氏了,就是吴嬷嬷等伺候的下人都看呆了。

“噼啪”烛火跳跃声让众人从沉迷中惊醒,刘氏冲着吴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吴嬷嬷上前,恭声朝萧珣禀道:“老爷,夫人来了。”

萧珣写字作画的时候一向全神贯注,也很少允许别人说话,但刘氏毕竟是萧家的当家主母,这点尊重萧珣还是要给正妻的,他放下笔,示意刘氏去书房的里间。

两人坐定,等丫鬟奉茶上来后,萧珣开口道,“明天你给霍家龚郡君送封帖子过去,定个时间,我们专门去拜谢他们一回,今天要不是有霍郎君,阿沂和元儿就危险了。”

“老爷说的是。”想起今天的牛车惊魂,刘氏依然心有余悸,“今天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受惊了。”萧珣温言安慰她道。

听到萧珣温和的声音,刘氏心头莫名一颤,“老爷,你说好端端怎么会突然惊牛了呢?是不是——”刘氏心里并不认为这次事故是人为的,但态度还是要表示的,她是很关心萧沂和萧源的。

但刘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萧珣打断,他举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轻笑着问,“今天见了郑娘子吗?可聊得来?”

“见了,不仅见了郑娘子,连卢郎君也见过了,是个稳重大方的好孩子。”刘夫人知道萧珣不愿意和她多谈这次的事故,从善如流的转了话题,但心头却莫名的发酸,但凡牵扯到他那三个嫡子女的事,他从来都没让自己插手过。

萧珣微微点头,并不接话,目光落在书案上。

刘氏顺着萧珣的目光望去,书案上散乱的放着一叠书画稿,字迹秀美,笔锋稍嫌稚嫩,显然不是出自萧珣之手,再一细看,稿子空白处写满了雄浑圆厚楷书,字迹犹湿。刘氏不消思索,便知这书画稿是萧源的,而刚刚萧珣正在给女儿批注作业。萧珣素爱行草,可为了女儿,他居然肯耐下了性子写起了端庄的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