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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易容药物涂在脸上,于是镜中的脸慢慢改变,终于变成他想看到的那张脸。
眉目温婉,笑容淡淡。
“真是不够义气啊……”他望着那张脸说,“不管怎么说,好歹今天是我成亲的日子,你居然不在。”轻轻吁了一口气,声音低下来,“你现在在哪里?”
“在这里。”
那个温婉的声音这样说。
唐且芳闭上眼睛,自你走后,我就活在幻觉里。
靠着幻想,感觉你仍然在身边,仍然对我微笑,对我说话。
“且芳,”那声音道,“你看看我。”
唐且芳似梦似幻,“是,我看到了你。”
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他的面颊,“睁开眼。”
连触感都这样真实,唐且芳握住那只手,微微叹息,“睁开眼,我就看不到你了。”
那声音低低一叹,似有涩意,接着,一人伏在他的胸前,低低道:“疯子。”
淡淡荷花香气袭来,唐且芳忍不住将他拥得紧一些,“你何时才能回来?”
“我已经回来了。傻子,你睁开眼看看。”
是真的吗……一时却舍不得睁眼,如果不是真的,睁眼便是虚无。
怀中人叹了口气,忽然伸出手,拔了他一根眉毛。他负痛睁眼,一时怔住。
继而呆住。
愣住。
震住。
似木雕泥塑,一动不动。
就算老天塌下来,眼皮也不会再眨一下。
他的怀里,的确抱着一个人。
这个人,头梳如意飞凤髻,额垂珍珠细琏,一身红衣,上绣龙凤呈祥。
这、这、这分明是个新娘子。
然而,她却长着一张唐从容的脸!
唐且芳像是见了鬼,“你是绵年公主?你会易容?谁教你的?谁教你的?谁让你易容成这个样子?”她叹息,“我就知道,你会吓成这样子。”
“你到底是谁?”唐且芳眼睛兀自睁得老大,“你见过他?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他快要发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新娘子将左手送到他面前。
冰晶一般美丽的手,从手腕到虎口刺了一枝荷花,嫣红欲滴。
“这个你该认得吧?”
“你居然也有母蛇血?”蓦然他惊觉过来,“唐从容!是你!你来捉弄我是吗?你把自己打扮成女人的样子,天,你怎么会把自己扮成女人?!你怕我老得不够快吗?快换掉快换掉!”说着便去扯他的衣服。新娘子格开他的手,两人指掌间换了几招,都是唐门武功,唐且芳已经可以确定这人必是唐从容无疑,但是,唐从容怎么可能把自己打扮成女人啊!他出手快极了,她一时没能躲开,腰带被被他扣在手上,一只手揽过来——然而就在这时,他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第八十八章
手臂碰到她胸前,异常的柔软。
只有女人才能有的柔软。
唐且芳呆了呆,“你的易容术,什么时候这么高明了?”扮女人从里到外都这么像。
她叹息一声:“我本来就是女人。”
“你明明是唐从容!”
“唐从容是女人。”她面容温婉,眼中有一丝无奈,“这就是我急着接掌唐门,又急着找下一任家主的原因,好年华能有几年?我想做回女人,做回自己。”
唐且芳只觉得满脑子都是浆糊,粘在一起,分不清搅不开。依稀想到那次去娑定城找央落雪,他在马车上低低说的这么一句“好年华能有几年?”
那时便知他瞒了自己一些事,但,但,但,但,怎么可能是这件事?
“到底在开什么玩笑?”唐且芳叫道,“你是男是女,难道我还不知道吗?!我们在一起十五年,现在突然告诉你是女人?唐从容,你在整我,你还在报复去年我扔下你——”
唐从容一咬牙,拉了他就往卧房走,这眼神叫唐且芳隐隐觉得不妥,又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吗,到了床前,唐从容把唐且芳往床上一推,随即压上去。
唐且芳大惊,“你想干什么?”
“洞房花烛夜,你说我想干什么?”
唐从容把满头的珠翠甩在地上,一头长发披散,衬着面颊如玉,这样的唐从容才是唐且芳熟悉的唐从容,唐且芳心里微微安定,正要说什么,唐从容忽然低下头来。
吻住他。
那一刹仿似天崩地裂,什么都顾不得了,唐且芳的手扣住她的脑勺,将她压得与自己更紧些。
良久良久,唐从容才喘息着抬起头来,“我是男人还是女人,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唐且芳也喘得厉害,忽然一翻身,将唐从容压在身下,声音已经绷紧:“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不打算放过了!从容,如果这是你的恶作剧,后果你要承担。”说完,他的头低下来。
帐幔滑下来。
红烛融融,一室春光无限。
待安静下来时,红烛已经燃尽。
黑暗中唐且芳的声音有点沙哑:“你居然真的是女人。”忽然一下紧紧吻住她,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才松口,黑暗中两只眼睛精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
“看来不给你点苦头你不知道我的厉害……”他的声音低低地带着威胁,唐从容连忙挡住他的手,“我开始当你是祖叔爷,后来当你是朋友……无论我是男是女,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情吧?”
“可是明知道我对你不单单是朋友!”
“那是后来的事。”
“那是一年前的事!”唐且芳咬牙切齿,“你是故意瞒我!”
唐从容微微一笑,“不错。”
唐且芳毫不客气地扑上去,唐从容一根手指抵在他胸膛,“当时是你自己下的药,我就是想说也说不出来。”
第八十九章
“那么之后呢?你知道我是唐昆沙之后呢?”想想就要气结,唐且芳一口咬在她肩上,“你在报复我那夜离开。”
“不错。”唐从容抚着肩承认,“你曾经说过每天熬粥给我,你曾经说过再不会让我一个人,但是,那夜你就那样走人。你应该很清楚,我不会那么简单就原谅你。”不过每次他熬好粥端到她面前,然后又一人静静坐一旁的时候,她真的有许多次忍不住想说出口啊。
“你——”唐且芳一时语塞,明明是自己受冤啊,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为何说起来反而是自己负情寡义?他瞪着她,“如果你一早告诉我,我需要离你而去吗?我需要把自己折腾得半人半鬼吗?你知不知道,我险些为你疯了!”
“……知道。”唐从容的声音低下来,额头抵在他胸前,“所以我成了‘绵年公主’。”
这短短一句,却似水一样浸透唐且芳的心。
是的,她在他怀里,在她面前,她成了他的妻子,她把自己交给了他。有了这样的一刻,之前所有的苦痛纠缠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忽然吐出一口气,轻轻拥住她。
她低声道:“我母亲自生了我之后,便再不能生育。你也知道家主无后便要另寻传人,但历代以来,唯有血脉相传才能保得地位太平,不然家主年老之时很容易被未来家主夺权,所以从小将我当男孩养。我自知不能摆脱这样的命运,所以才提前练花漫雨针,希望能够早些掌控唐门,然后找到下一任家主,再借助九王爷的力量,给我换一个身份。”
唐且芳忽然明白,“你十岁时离家出走,是不是因为受不了肩上的胆子?”
“可惜没走成。”
“是我把你找回来的。”
唐从容一笑,“当年也是我把你留下的,扯平。”
“你十三岁闹宗祠,也是因为这个?”
“那时很任性,受不了时,想发泄。”
唐且芳将下巴搁在她头发上,心底有深深的怜惜,“我都不知道……我把你当成一个男孩子,从来没有安慰过你。”
“但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唐从容轻轻在他脖子上吻了一记,“且芳,多谢。”
她的亲密惹得他动心,低下头来吻她,渐渐情热,唐从容抵住他的胸膛,“不要……”
他“哧”地一笑,“今天就放过你。”忽然双眼一睁,“你那时那样想杀崆峒派的人,是不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你?”
“那时我的里衣被划破了,束衣也被划破……”说起当时还是有些无奈,“这个秘密,在我掌控唐门之前不能被任何人知道,我不得不下杀手。”
唐且芳明白了,“难怪你不让我靠近,难怪你一直用云罗障挡在身前,难怪衣服都要我远远扔过去,我当时还以为你那样怨我……啧啧,你可知我为你生了多少根白发呀!”
第九十章
“你又要操心我的安危,又要操心我的婚事,的确要早老几年。”
“你还有脸说?百里无双怎么办?”
“她已回娑定城。”
“难道她已知道你是女人?”
“不知道。”
“那她——”
“她喜欢的人是央落雪。你忘了在成婚之前我去过一次娑定城,若是真会误了她的终身,我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我以为你只是去看看未婚妻……没想到啊,你小子,心机埋得这样深……”说完失笑,“切,叫了十几年的小子,改不过来了。”
“那也不必改。”唐从容已有困意,声音低下来,“这二十多年,我天天盼着能有一天做回女人,在宫里那两个月,总算领略到了做女人的滋味,才知道女人也不是好做的……”
“那你到底想做男人还是女人?”
“我正在想呢,我要当‘唐从容’还是当‘绵年公主’?”
“你要当回唐门家主?”唐且芳脸色悲惨,“那朝廷不是要再派一个‘绵年公主’给我?”
“可是,只做绵年公主,人生未免太无趣……”困意涌上来,而他的胸膛这样温暖,唐从容悠悠沉入梦乡。
唐且芳却了无睡意,一直望着窗外由漆黑变得青白,最后一缕光明透进来。
天亮了。
这样的辰光他见过不止一次,然而没有一次,有此刻这样平安喜乐。
那缕阳光仿佛直接照进心里。
这会是一场梦吧?
像小时候听过的鬼怪故事一样,美丽的女子来找书生,度过良宵,天亮离去。
这个人,会在天亮的一刻消失在眼前吗?
他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心里其实明白这样的担心多么无稽,却又忍不住担心。
还好,她在。一直在。
她在。
长睡未醒。睫毛长长如蝶翅,唇色淡红,脖颈还留着昨夜欢爱的痕迹。
他轻轻将她拥在怀里。
这样一动,唐从容醒过来,脸正对着他的胸膛,肌肤紧致,额头贴在上面,感觉得到温热。
“醒了?”
“嗯。”
“从容,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把你的秘密告诉唐玉常他们,这样,你又是唐从容,又是绵年。”
唐从容失笑,“你猜我说了之后,他们会怎样?”
呆若木鸡。
不用怀疑。
完全可以参照唐且芳当时的反应,而且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唐从容突然成了女人,唐且芳求之不得,但对唐门众长老,可是灭绝性的灾难啊。
“那几位叔伯受得了吗?”
“这有什么受得了受不了?”唐且芳道,“这么多年他们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接掌唐门,除了是个女人,你哪点不够资格?”
“就是因为是女人啊。”
“别忘了你早已下令让唐门女子学艺,而且青城派未来的掌门也是女人呢!唐玉常不止一次跟我夸过月深红了!”
第九十一章
唐从容不由心动,但又想到,“不,不,那样的话天香的秘密也守不住了。若我是唐从容,绝不能嫁祖叔爷。”
唐且芳一笑,红唇似血,眼角眉梢,有异样风韵,“你又忘了吗?你已下令各房领主不再世袭,有能者皆可得之。而我,虽然不是唐门血脉,却是唐门的上门女婿,也是唐门中人,仍然有资格坐在司药房领主的位置上。更何况,你有花漫雨针,我有天香,再加上当今皇帝是你甥婿,从容,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们做不到的?”
当唐玉常等人看到七婶时,不由同时感慨,跟家主长得真像啊。
当她微笑着跟众人打招呼时,“跟家主太像了”这样的念头又在大家的脑海里同时升起。
当看到左手那枚刺青时,众人纷纷感叹造化神奇,世上不仅有如此相像的人,竟然还有如此相像的刺青。
虽然年纪比这对新人大许多,众人还是站起来一一见过七婶,她连忙拦住,“各位叔伯,是我。”
饶是唐玉常都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听到“婶娘”叫自己“叔伯”都忍不住呆了呆,唐从容已接着道:“我是从容。”
那一刻整个世界安静得吓人。
然后,撑舟的婆子只见众长老们一起冲了出来,然后小舟只能载三个人啊,有人等不及,直接洇水游到对岸。
年纪最大的唐玉扬为此发了两个月的热烧。
最镇定的唐玉常据闻也在传功房当众失态,大吼:“怎么会有这种事?”
那一天,听水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摆平了吗?
谁知道呢?谁管呢?夏季的凉风已经吹起来了,湖里的荷花已经开了,于婆婆的酸梅汤也做好了,唐且芳轻轻抿了一口,唔,又冰又酸又甜。
正在享受,眼前却蓦地有银光一闪,擦着耳边飞过,唐从容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汤滴到我的棋盘上了。”
唐且芳展齿一笑,“我看你分明嫉妒我能喝酸梅汤。”
唐从容淡淡一哼。
“忍耐几天,谁让你是女人,这几天可不能吃生冷的东西。”唐且芳十分体贴地安慰,“放心,我会将你那份一并吃了,绝不浪费。”
又一枚银针掠过,唐且芳大笑出声,轻而易举地避过,那针直接从窗户飞出去,不知刺在哪朵荷花上,又或许径直掉进了水里。
这荷花开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变过。
这听水榭住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变过。
这人已经在一起十几年了,变来变去还是这般模样。
唐从容依然是唐从容,唐且芳依然是唐且芳。
至今已有几千个日子,将来还有几万个日子。
都不会改变。
—全书完—
第二部 发如雪
虚余寺有一点微薄名气,在于寺里的桃花。
别的地方的桃树看上去还是枯枝的时候,虚余寺的桃花已经开得好似云霞。
第九十二章
桃花本身没有香气,但是大片大片地开在一起,空气中便有一种奇妙的清芬,慢慢渗进肌肤与衣襟,整个人如同带着一身浅浅的雾。
旁人不用细看,便知道他是赏花归来。一片花瓣附在他的发上。头发太过光滑,丝丝透亮,花瓣竟攀不住,从发丝间依依滑下来,到了发梢,终于落下。白衣蓝袍的衣摆掠过它,细微的气流令它在虚空中打了个旋。
他的手里拈着一株草药,递给小沙弥,“用三大碗水煎成一碗,煎好之后叫我。”
药好时已经是黄昏,庙宇和山后的桃花都笼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桃花看上去比白天更添了一分娇艳。他白皙纯净的肌肤,也隐隐似被夕阳镀了一层淡红,看上去倒有几分像桃花。
“你师父呢?”
“在山门。”沙弥答。
“带上药和被子,跟我来。”
虚余寺依山而建,庙在半山腰,山门在山脚。小沙弥托着药碗,肩头扛着一床棉被,一头雾水地跟着他沿着石阶下山。
他走在前面,白衣蓝袍仿佛不沾一丝人世的尘埃,一头长发披在脑后,并未梳起,山风吹来一丝丝荡漾。
山门浸在夕阳里,边上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上两名女子红衣红裙,很是醒目。腰悬长剑,可见是江湖中人。她们揭开车帘,一个人下车来。
那是一名女子,同样一身红衣。但她一出现,旁边两名少女穿的红仿佛成了淡粉色。
她的红,宛如凤凰浴火,一张脸却像是昆仑绝顶的冰雪,眉眼仿佛都被冻结,没有一丝表情,怀里抱着一只长匣,向知客僧微一点头,往石阶上来。
他正步下最后一级石阶,两人的身形没有停滞——仿佛都不习惯给人让路——三尺来宽的石阶上,红衣与蓝袍在擦身而过无声地拂过对方。他身上有一种雾一样的清芬,淡淡地留在空气里。
他吩咐小沙弥将被子替知客僧裹上。在知客僧喝下药的同时,两根银针刺在知客僧咽喉。知客僧一个激灵,似被冰棱子激了一下,不由自主裹紧被子。脸色冻得青白,越来越白,终于熬不住,“哇”地一声,吐出一口浓血。
看到这一口血,他的嘴角微微勾了勾,清秀的面庞上,有一丝说不出的傲气,“瘴气除尽了。”
知客僧的脸奇迹般地变得红润,出了一身冷汗,身子却轻便得像是年轻了二十岁,他高宣了一声佛号,合十:“多谢央施主。”
“不必谢我。”他勾起嘴角一笑,这笑容极淡也极傲,“再遇见那名大夫,就告诉他:天下没有绝症,只有庸医。”
说完他回身上台阶。
红衣女子立在石阶上,一直在看他救人,“阁下可是药王谷央落雪?”
这声音不是一般女子应有的柔软清脆,反而有一种低低的、宛如风吹过箜篌的轻哑。
第九十三章
两人隔着两级台阶的距离,最后一丝夕阳照来,她那一身红衣好像要烧起来,他微微仰起头,目光透过软红的夕阳,落在她的眉心上,那里,有一线红芒,若隐若现。
“娑定城,百里无双?”
在此之前,他们听说过彼此的名字,却从未碰面。在这个桃花薄雾的黄昏,那些飘浮在脑海里的隐约面孔迅速成形,清晰,心底“哦”了一声。
原来他是这样子的。
原来她是这样子的。
江湖中有四大势力,不可轻忽。问武院声名最大。唐门声威垂数百年,更兼能人倍出,有时甚至连问武院的面子也不给。
药王谷遗世独立,从不参与任何恩仇。
还有就是娑定城。
它亦少涉足江湖,但城中神兵无数,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兵器买卖地。
现在,娑定城中灯火依次灭了,无论是内城还是外城,在深夜丑时,人们都进入了梦乡。只有北凌楼中还有灯光。
北凌楼是娑定城重地,只有铸剑师才能进入。在最大的一座剑炉前,红光隐隐从紧闭的炉门缝隙里透出来,众人紧张地忙碌着,等候大小姐百里无双的吩咐。
百里无双注视着炉门,眉心一道红芒若隐若现,“投硫磺碳。”
司碳的龚叔一愣——在出炉的时候投硫磺碳有炸炉的危险,质地再好的剑也难保没有损伤,但大小姐是娑定城的天才铸剑师,不容人怀疑。龚叔咬着牙将硫磺碳投下去,“轰”的一声响,火苗呼啸着自炉门缝隙里蹿出来。
炉门前的两个人避之不及,眼看就要被火燎伤。百里无双掠向前双袖一挥,将两人震到身后。明明北凌楼内没有风,她的衣袖却像是鼓满了风的帆,猎猎作响,炉中的火灭下去,她紧盯着炉门,大喝一声:“退!”
众人立刻抓住手边的绳子,一跃上了二楼扶栏。凌空望下去,整只铸剑炉上笼罩一层淡淡红芒,炉内的火焰与空气被大小姐的剑气逼住,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野兽的嘶吼。大小姐眉心的红芒在此刻殷红耀眼,蓦地,整座北凌楼仿佛颤了一颤,剑炉的炉门“轰”的一声响,被火焰冲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