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从容也忍不住微笑起来,“果然是好消息。”

“这还不算好消息。”唐且芳望向他,“好消息应在你身上。”

“哦?”

“唐门与娑定城的联姻,没有改变,只不过,现在是你和百里无双。”唐且芳看着轻轻笑了,那一笑里似有淡淡清明,“从容,你要成亲了。”

这件婚事,就这样筹备起来。

新郎是唐从容是唐门家主,新娘是娑定城第一铸剑师百里无双,提亲的媒人是药王谷大弟子央落雪,请来主持婚事的则是问院院主萧平君。

江湖四大势力,第一次汇聚在一起。

待到两家准备妥当,已经到了开春。这几个月唐从容对婚事漠不关心,几乎是唐且芳一人打理。慢慢的,唐从容把门中事务也交了一部分在他身上,唐玉常等已经习惯遇事先找唐且芳,再找唐从容。

唐从容这个准新郎当得分外轻闲。

这真是江湖上百年难遇一次的盛事,甚至连朝廷都派人送来贺礼。婚礼进行的时候,几乎所有能赶到唐门的人,都赶来了,整座锦官城都人满为患。纵使杭州花家为贺唐门家主娶亲,包下了所有客栈的房间,然而还有一大批人源源不断地赶来,最后连平阳县都住满了唐门的客人。

到了成婚那一夜,唐门已经被挤得密不透风,下人连上菜都成问题,街上的流水席也坐满了人,甚至有许多人表示不用吃饭,坐在屋顶上也行。

最激动人心的一刻,终于到来。

第八十一章

新郎与新娘出来了!

拜天地了!

入洞房了!

这样世俗的、平常的、几乎每个人一生都会经历一次的事情,因为主角的身份传奇,而显得格外有吸引力。礼成那一刻,宾客们的欢呼声几乎要掀掉唐门的瓦片,所谓“声震屋宇”,其实并不一定要深厚的内功才可以办到。

只有两个人,在一片喧闹里默不作声,静静地望向那对新人的背影。

一个是央落雪,那一头白发寂寞如雪,他目送新人,直到再也看不见,便轻轻一转头,离开。

另一个是唐且芳,酒席正式开始,他作为与唐从容最亲密的长辈,每个人都向敬酒,唐且芳来者不拒。待唐从容归来敬酒,他又抢着替唐从容替酒,一面大笑道:“从容,莫要辜负良宵,快去,快去。”

众人大笑起来,都催唐从容,唐从容被推回听水榭去。

菜未上完,唐从容已喝得半醉,一面喝,一面大笑,微有狂态。唐玉常等忙替七叔解围,唐且芳一笑,扔下酒杯,退席。

初春的唐门仍然像冬天一样寒冷,空气凛冽,喝下去的酒全在胃里,一时热辣,一时冰冷。

他慢慢地走着,灯笼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顺脚走到一处,只见红灯笼挂满屋檐,倒映在水中一片通红。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湖边。

夜风凛冽,喧闹声远远地传来,听水榭里红光融融,这湖边月色凄凉。

湖中残荷丝毫没有借到今夜的喜气,看来分外冷落——或者,没有借到喜气的是他自己吧,眼内凄凉,看什么都凄凉。

凄凉的人,还不止他一个。

湖边柳树下,有一人靠在树干上,喝酒。

那一头白发寂寞如雪。

唐且芳在他旁边坐下,顺手取过他身边的酒壶,喝了一口。

酒气微微涌上来,唐且芳的脑子里一阵阵昏沉。

醉了的滋味,是一种迷离的昏眩。酒化成了水,在心上一波一波地流淌,于是整颗心也醉了。

今夜过后,从容就有妻子了。娶妻,生子,终老,从容的一生,就像一条宽阔大道,笔直铺在眼前。多好。

他的一生可以看到……几乎可以看到他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的样子,他不会成亲,他没有儿女,他在从容身边慢慢老去,一生别无他求。

这样的心情……有点凄伤,有点凄凉,却又这样懒散,不愿改变,不愿离开。

就这样吧……

央落雪仿佛说了些什么,他全然没有听清楚,但也神志不清地说了些什么。终于支撑不住,昏昏沉沉睡去。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隐隐想到,呵,从容,我终于学会了你的醉法。

一醉便睡。

原来这是醉酒最好的滋味。

睡着了,什么都不用想。

只可惜这样的好时光不知过了多久,脸上蓦然有刺骨凉意,睁开眼来,只见一人拿酒坛到湖里盛水,转瞬旋身,手肘微曲——唐且芳一下子反应过来,转过闪到树后,“你干什么?”

第八十二章

那人一身红衣红袍,正是新郎官唐从容,见问,淡淡道:“帮你醒酒。”

唐且芳先前挨了一坛冷水,头发衣襟都被泼湿,冷风一吹,打了个寒颤,忍不住道:“今天应该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吧?你跑出来干什么?”

“你真的喝糊涂了,今天是我成亲没错,却也是我生日。”唐从容的眼睛在淡淡月色下看来深不可测,“有些事,你忘了做吧?”

“灯笼……我已经挂好了。”

“那烟火呢?”

“烟火在听水榭外的石阶上,你没看到吗?”

“没有。”唐从容说得面无表情。

“怎么会没有?”

“不信你自己去看。”

唐且芳诧异,召来木兰舟,小舟一靠上石阶,便看到满满当当的烟火,一怔,手上却多了一只火折子,唐从容道:“你说过,每年我生日都会放烟火,今年想食言吗?”

这话让唐且芳微微一颤,是呵,当年的许诺仿佛还在耳边,那时的自己知道所谓的“每年”就代表了一生吗?

可是,真正陪伴他一生的人,并不是你啊。

“可今天不同,你应该和新娘子一起放。”

唐从容点着一根引线,一朵烟火升上夜空,灿然盛放,回头道:“我只记得你说过,每一年的这一天,要帮我放烟火。”

灯笼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红衣红袍似一朵烂醉的花,深艳,温婉双目中,隐隐充满期盼。这样的期盼眼神,就像当年一样,唐且芳忽地一笑,“那么,你要记住,从今往后直到死,你生日时候的烟火,只由我来放。”

唐从容点头道:“不会有别人。”

于是,在唐从容二十二岁的生辰,烟火如往年一样盛放在听水榭上空。

接二连三,一朵又一朵。

五千四百七十五朵。

相识十五年了。

唐从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似有荷花在风中摇曳,他道:“且芳,进来喝杯酒吧。”

酒壶温在热水里,倒出来还散发着腾腾热气,唐从容递了一杯给唐且芳,唐且芳接过,“我不会打扰你们的良宵吧?”

“喝你的酒吧。”唐从容低头一笑,“百里无双已经走了。”

唐且芳一口酒含在嘴里险些喷出来,“走了?!”

“应该是回娑定城吧。”唐从容一脸温婉,“她说有一把剑在浣剑池里,今天是时候取出来,晚了会损伤剑身的炎气。”

“可是,今天是洞房花烛夜啊!”

“不错。”唐从容笑微一脸温柔和气,“这里是洞房,红烛正好,灯笼未灭。”

“你头脑发昏了吗?再有灯有烛没有人算什么洞房?”唐且芳不忿,“即使是娑定城的大小姐,即使是第一铸剑师,即使身负无双剑气,她也不能欺人太甚!”他拍案而起,“我去把她追回来——”

唐从容拉住他的衣袖,微微一笑,“谁说没有人?不是还有你吗?”

第八十三章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傻了?你老婆跑了!”

“她和央落雪两情相悦,当然不肯跟我洞房。”

“你真的糊涂了!”唐且芳恨铁不成钢地长叹,“央落雪要喜欢她,怎么可能会去做你们的媒人?”

“一面说喜欢,一面替对方安排婚事,这种事情,你不是也在做吗——”这话一出口,唐从容就知道说错了,然而再收口已来不及。

唐且芳的脸色纸一样煞白,唇色却鲜红如血,整个人凄艳至极,似一抹魂魄,轻轻一推就要碎裂。

这样,小心翼翼地留在他身边,这样,小心翼翼地遗忘那一夜说过的话,终于,还是被翻出来。

这感觉就像被捅了一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是不同的……我是男人,纵使再喜欢你,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其实,我也未必是真喜欢你,也许,只是单纯的好感,再加上一时的妄想——”

他艰难地说着,唐从容的眼睛一阵湿润,忽然,轻轻地伏向他怀里。

他一点一点靠过来,在唐且芳看来仿佛过了一百年,待这个人靠在了自己怀里,还恍如在梦中。

不可相信,手脚都不听使唤。

唐从容的面颊靠在他的胸膛,慢慢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

他的心跳快极了。

“从……从容?”唐且芳舔了舔唇,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你不是……不是很讨厌断袖吗?”

他永远不会忘记从容在酒楼遇到那个断袖癖的时候,说的两个字:“污秽。”

这两个字一直烙在他的心上,他的身上。

“到底是断袖,还是亲情,或者是友情,有什么关系?”唐从容低声道,“我只知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至于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我不想管。”

那一刻,幸福如同汪洋,淹没了唐且芳。

那感觉,就像清澈湖水浸透身心,一切的污浊幽闭,都被洗涤干净。

这个拥抱,就是对他的救赎。

在极深极黑极冷的那个地方,从容是唯一的光芒,将他拉出来。

他轻轻地拥住怀里的人,“从容,从容,从容。”所有的语言到此失去颜色,只是不停唤这个名字,这个被唤了一千次一万次的名字,是世上最鲜妍最芬芳的花朵,只是唤一声,也让人齿颊留香。他将下巴搁在怀中人的头顶上,柔软的发丝,柔软的心情,烛光融融,一切似幻还真。

有那么一刻,想死去。

将生命彻底停止在这一刻。

真不想让它过去。

这是一生之中最最绮丽的梦境,永远不想醒来。

身子微微发软,整个人这样无力……不对!迷醉之中唐且芳蓦然发现异样,他是真的,越来越无力,拥着从容的双手渐渐不听使唤,滑落开来。

接着,背脊也失去力量,他软软地瘫倒。

唐从容自他怀里抬起头来,温婉一笑。

第八十四章

唐且芳不敢置信地望向他,“你……你在酒里下了药?”

“唉,果然是司药房领主,喝了这样的迷药,居然还能开口说话。”唐从容将他扶床上,站在灯下望向他,“我早就想把那晚我受的一切统统还给你,现在看来,只能还十之七八。”

那一晚……去年他生日时候吗?是了,这种迷药,就和当初自己用在他身上的一样!

唐且芳此刻已震惊得只知道睁着眼睛。

一年前的那一夜,唐且芳的每一个神情,每一句话,都刻在唐从容的骨头上,每一次想起,就像是再一次经历,唐从容慢慢地在床畔坐下,缓缓摘了他的珠冠,一头长发如水披在枕上,微微一笑,“你果然还是把头发放下来更好看。”

唐且芳眨着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伸去理唐且芳的头发,嘴里慢慢道:“你不在的时候,我经常会梦到你,摘下头冠给小珠儿玩,于是一头长发散下来……那是我前年生日的时候,时间过得真快,可回想起来,那模样还在眼前似的,真的,不知不觉,就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我们现在也可以……”唐且芳道,声音里微有辛酸,“你已经娶了妻子,你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

唐从容忽地笑了,“娶了妻子,正常人的生活?且芳,你不是喜欢我吗?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我已经和你在一起。”

“这样就够了吗?”

唐且芳望着他,“够了。”

“我觉得不够。”唐从容道,“我不满足于此。”

唐且芳眼中微有讶意,正要说话,唐从容忽然点了他的哑穴。

“这才公平。”唐从容道,“那个时候,我也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说。今天,换你了。”

“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后,我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我自己回头想想,都不愿记起。那是什么样的日子啊,好歹,我终于过过来了,现在,要轮到你了。”

面前这张脸真美丽,眼角红晕,唇上鲜红,艳气荡人心魄,他忽然低低一笑,忽然慢慢地低下头,唇落在唐且芳的唇上。

轻轻一碰,像是蜻蜓掠过水面,像是和风拂过树梢。

那么轻。

那么淡。

唐且芳脑中轰然作响。

这触感,多么熟悉,唐且芳想到那次碰到他的单衣,感觉到单衣低下的肌肤,掌心像是沾完了花粉一样的触感……只是这一次,比那一次细腻馨香,不止百倍。

“我走了。”唐从容道,“唐门我交给你了,唐玉常他们那边,我早已有过交代。且芳,那九个月里我经历过的一切,你多少也该尝尝吧?”

说罢,指尖一点唐且芳睡穴。

唐且芳的眼睛不由自主闭上。

再睁开时,唐从容已经不在了。

是的,他不会在的,就像当初自己不在一样。

第八十五章

还是很小的时候,两个人的脾性里就流露出这一点惊人的相似:如果有人得罪、伤害了自己,必定要十倍百倍地要回来!

从容,不会那么简单地放过他呢……可是,那一吻……

——到底是断袖,还是亲情,或者是友情,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至于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我不想管。

——我只知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

唐且芳闭了闭眼睛,再想下去,心里翻涌的酸热会变成泪。

唐玉常等果然早已收到吩咐,“家主要陪夫人去游山玩水,让我们有事便找七叔。”

那一夜,是早就安排好的吧?

所以百里无双离开,你也毫不在乎。

唐且芳低头想着,拳头一点一点握起来,忽然大声道:“把人全给我叫过来!”

唐玉常一愣,“什么人?”

“所有人!只要在唐门的人,不论扫地的还是倒泔水的,统统给我叫过来!”

这一声令下,传功房便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最后站不下,不得不分成两批。每个人走到唐门老祖宗面前,必须报出各自祖宗三代的名字,以及与唐且芳随意点出一人的辈分关系,以及昨夜至今晨的行程。

自己会化装成唐昆沙,唐从容也有可能化成唐某某吧?

然而一番问讯下来,唐且芳已是口干舌燥,却没有发现一个异样。

中午的饭桌上有一盘鱼片,唐且芳筷子一顿。

那感觉,就像心上最柔弱的一个位置,被人用手狠狠地掐了一下。

他在做什么?在吃中饭吗?中饭有爱吃的鱼吗?

忽然之间,心头酸涩,再没有食欲。

有时夜半醒来,觉得有人在自己床边,“从容……”手伸出去,握了个空。

原来是梦。

那一夜便再也睡不着,闭上眼睛,从前的一幕幕就在眼前,无限清晰。

儿时的玩笑也记得那样清晰。

思念是慢慢拭去镜面的雾气,然后镜中显出清晰的影像。

一点一滴,一夜一夜。

思念一个人,是这样的滋味吗?每一处都看到他的影子,每一样东西都能叫人想起他。从容,你当时也是这样思念着我吗?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多久?春天来了,夏天来了,荷花开了,听水榭最美的季节已经来临,而它的主人却仍然没有消息。

有时会到听水榭坐坐,静静地,风拂起窗上轻纱,迷离如梦。桌椅淡淡的熟悉光泽,棋子放在原来的位置,仿佛可以看到两根手指拈起棋子,轻轻地落在棋盘上,“嗒”,一声轻响。

一定是着妙棋,因为他的脸上有温婉笑意。

于是唐且芳也跟着微笑了。

笑了一阵,再抬头已不见那道莲青色身影,原来又是幻觉。

唐且芳把头埋在臂弯里,流苏上的珍珠硌在臂上,也不愿动,只想伏在桌上睡去。

第八十六章

也许梦里会有他……

然而木兰舟上渡来一名太监。

唐门与朝廷的往来,是从唐从容开始的。唐且芳接手之后,并没有刻意去打理这一路关系,但唐从容当时支持的九王爷经登基称帝,皇帝对唐门格外恩宠,时不时会有一两道圣旨下来赏个东西什么的。

这次太监来,唐有芳原本已交给唐玉常去应付,没想到唐玉常竟带他找到这里来,看来事情不简单。

太监一进来便满面含笑,“公子大喜。”

“喜从何来?”

“公子辈分尊崇,世间难有佳配。圣上一心挂念公子终身大事,恰好有位绵年公主自阿洛回到大晏,是圣上祖姑母,正好与公子辈分相当,年纪相当。”

“切。”唐且芳懒懒道,“皇上的姑奶奶?那还能跟我年纪相当吗?”

“绵年公主是清尊帝幼妹太和长公主的幼女,太和公主嫁到阿洛,五十岁上才得了绵年公主,今年二十有二,上个月才回到都中。”太监说着,将一卷圣旨捧出来,“圣上已下旨赐婚,一应嫁娶丰仪,皆由宫中准备,公子只需要安做新郎官便是。”

当年的九王妃是唐从容的亲甥女、花千初的亲姐姐花千夜,花千夜自小体弱,嫁到皇家不到一年便病逝,但九王爷爱妻至深,登基时身边放着一套凤冠霞衣,仍封花千夜为皇后,对唐门上下,更是备极恩宠,面南不需跪,见旨不听宣,圣旨对唐门来说,仿佛书信一般。

唐且芳没有接过圣旨,道:“我今生并不打算成婚,替我多谢圣上,好意我心领了。”

太监笑得老奸巨猾,“圣上金口已开,岂能收回成命?圣旨已下,公子不接,可是抗旨。”

唐且芳珠冠流苏轻颤,微微眯了眯眼,“其实我不反对娶个女人进来……我是为皇上着想,如果他不介意自己的姑奶奶独守空房寂寞终身,就把她嫁过来好了。”

太监一阵尴尬,得蒙圣上赐婚,娶的还是公主,居然还这样说话,换作别人,一颗脑袋早已落了地,但眼前这人是已故皇后的祖叔公啊!又能拿他怎样?

圣旨就这样放在了听水榭,唐门又要办喜事了。

这次是宫里派了专门的监礼仪内侍来办,新郎官诸事不问,半月之后,公主抬进唐门。

唐且芳换上吉服。

大红绸衣,上绣龙凤呈祥,胸前还有一朵大红花。

每个新郎官都是这么傻气吗?他忽然想起了唐从容成亲的模样。

唐从容这样打扮起来,红衣映得肌肤如玉,唇色仿佛也比平时红润……穿吉服的唐从容那么美。

拜堂的时候,他想起唐从容拜堂的样子。

天地,高堂,对拜,身形修长纤瘦,红衣流云,分外鲜妍。

鼻间仿佛还能闻到那淡淡的荷花香气。

一切如梦如幻。

唐且芳恍然如醉,不愿醒来,连公主的高矮胖瘦都没有留意,便被送入洞房。

第八十七章

“你先睡吧。”唐且芳向坐在在床畔的公主交代一句,便出了房门。

他没有往前厅喝酒。

他进了左廊尽头的屋子。

他点上灯,镜子里显出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