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个六进四出,”老严说,“一切都变了。全部变了。”
“你能描述一下古赤萧的模样吗?”徐云风问,“我很好奇他到底长什么样。”
“你找一张十大元帅的图看一下不就行了。”
“不,”徐云风说,“古赤萧必定不是照片和图画上的样子。”
张天然看着徐云风,看了很久,“他长得什么样子,我不能说。他出生在那一年,我也不能说,他的任何私人信息,我都不能说。”
“不是不能说,”徐云风摆手,“我想到了,而是你根本就不会知道。但是就算是你以为你知道的,也是假的。”
老严问:“那你问我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印证一下而已。”徐云风说,“我的目的达到了。你继续。”
——庄崇光迟疑了一下,看着面前的这个首长。
“庄崇光?”
“古、古赤萧?”
“你急不急?”
“很急。”
“给我一分钟。你缺不缺一分钟。我不动手,他们那边这么打下去,打到天亮都没问题。”
“那我的时间就还够。”
“你听我说一件事情,一分钟就足够。”
“好。”
——徐云风问老严:“你这么多年,应该想明白,在那种关键时刻,你为什么会无条件的相信古赤萧的话了吗?”
老严说:“你说给我听,我看你是不是真的知道。”
徐云风说:“他一定语气和神态,那种掌握了世间万物,宇宙洪荒冷静,表现出来的气势,会渗入都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里。就算是天下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你也不可能认为,他会说半句假话!”
“对,”老严承认,“正是如此。”
——古赤萧对着庄崇光问:“三峡古道一战,最后张天然是不是跟日本的阴阳师同断说过几句话。”
“当年的冥战十分惨烈,每一个情形,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庄崇光提醒古赤萧,“你得快点说。”
古赤萧说:“当年同断战败之后,跟张天然说过什么?”
庄崇光立即回忆起起来当时同断说的话:什利方当年和诡道宗师陈平约定过一个契约,中土最厉害的术士,要做梵天。
“你为了这件事情……看来梵天是一个凌驾于所有术士之上的存在。”庄崇光说。
“时间不够,你可以这么理解。”古赤萧说,“所有术士的最终目的,最强的那个杀掉与自己能力相若的同伴,当年的路中一、张元旭等人,哪一个不是最顶尖的术士?”
庄崇光开始犹豫了,这件事情是同断的的确确向他提起过的。但是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庄崇光脑袋里转的飞快,知道古赤萧没有欺骗他,“对,路中一是张真人的接引人,而张元旭是正统道教的首领,还有一些民间的术士,都在同一时间消失,或者病故。”
“在一九二四年到一九二五之间,七八个顶尖的术士宗师全部消失或者病故,不然以我和张天然的能力,怎么能够有走到如今地位的机会。” 古赤萧说,“可是他们其中一个并没有死,而现在,活下来的那个人,已经在开始寻找下一任接替者了。”
庄崇光看着古赤萧,“同断当年到中国来,他要见的是赤霄宝剑的主人,也就是你。为的就是这件事情,可是偏偏你没有出现。”
“对,同断也知道,有资格的人是四个。”古赤萧说。
“时间过了一半了。”庄崇光说,“你还没有说服我。”
古赤萧的语速变快了一些,“最厉害的术士做梵天,而四个人中,只能有一个进去,如果我死了,最厉害的人是谁?”
“当然是真人。”庄崇光说,“难道不是?”
庄崇光立即明白了古赤萧的意思:最强的那个人,杀掉与自己能力相若的同伴!这是必经之路。而现在天下最强的术士几乎已经都聚在了七眼泉里。不仅有张天然和古赤萧两个顶级的术士,还有仅剩的外道高手钟家、黄家、魏家,还有自己。
“张真人宅心仁厚,”庄崇光说,“我的命是他的,至于其他人,他这么做,一定也是被逼无奈,我没有反对的道理。”
“如今在世,本领最大术士,有四个,能力相差无几。”古赤萧说,“最弱的一个,是我的师兄吕泰。最强的就是我,我也没时间对你谦虚了。你承认吗?”
“真人在四七年见过你,然后就假死蛰伏,”庄崇光说,“如此看来,你当年是强过他了。”
“如果我死了,”古赤萧说,“那么有资格接替梵天的是谁?”
“当然是张真人。”庄崇光说,“我刚才已经回答过了。”
可是庄崇光看见古赤萧在摇头,“你能够支持张天然灭掉我们这里所有的术士,作为投名状,我不反对。但是如果他就算是杀了七眼泉上所有的术士,可他仍旧达不到那个地步呢?”
“怎么可能?”庄崇光说,“你自己也说了,最弱的是你的师兄吕泰,最强的是你。你死了,当然就是张真人。”
“不对,”古赤萧说,“我说的有四个人,你少算了一个。”
“是谁,谁在一旁观望,渔翁得利?”庄崇光开始明白了。
“还用问吗?”古赤萧说,“能力不如我,但是超过张天然的,现在还活在世上的,还有谁?”
庄崇光的心里顿时气馁,“张真人带着几大外道,加上我和孛星孙鼎,才勉强击败了同断。如果论单独比试,张真人不如同断。”
“我记得你幼年的身世孤苦,还有崂山派甲午之战几乎折损了所有的门派高手,甚至后来你的师父和同门师兄弟,都被日本人屠戮。现在决定人选的权力在你手上。”古赤萧开始沉默。
七十一进六十八出……
三十二进四十六出……
古赤萧问:“你让同断来做梵天?”
十九进十二出
六进四出。
庄崇光把手中的宝剑放下了。
古赤萧身后响起了一阵叮当的声音,他的手里应该有铁器,这个声音,就铁器相碰发出来的声音,一个士兵走到他的身边。古赤萧说:“任务完成了。”
庄崇光呆呆的看着军队前锋转为殿后,后队转为前锋,有条不紊的整齐撤离。古赤萧当军队撤离了一半的时候,走进了队伍里。庄崇光看见古赤萧的双手在身后环抱,背上一个螟蛉挂在后心。古赤萧的手掌是用铁链捆绑在一起的,而且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古赤萧的手臂就一直在背后。
庄崇光失魂落魄,把招魂幡扛在肩膀上,手里软软的持着宝剑,宝剑的剑尖拖弋在地面。庄崇光慢慢的走回了树林,四大外道的门人仍旧在相互厮杀,孙鼎的和泉守鉴定已经被击落在地面上,孙鼎坐在地上,不断的喘息。龙元清和李成素躺在地上不知道生死,魏永柒的身体上布满了飞蛾,钟义方正在与魏如喜、魏如乐、何欢缠斗。黄松柏和黄铁焰两人正在比拼五行符。只有金盛仍旧一动不动。
庄崇光对金盛说:“你跟我来。”然后没有理会其他人,金盛跟着庄崇光,从其他人的身边慢慢的走过,一起走到了张天然的身前。
“我听到军队下山了。”张天然没有抬头,他的魂魄即将出来,没有多少时间了。
庄崇光轻声的问:“我和其他人是不是都得死掉?”
“是的。”张天然迟疑了很久,“古赤萧说的?”
庄崇光说:“当年你为什么不在古道里,杀了同断?”
张天然无言以对。
“你把他留下来,”庄崇光说,“然后你决定附在吕泰的身上,金盛背着他师父过来了。”
金盛看着庄崇光,“我师父身体瘫痪了,没有过来。”
庄崇光说:“可是你为什么一直背着一个人路途遥远的跑过来,你真的以为你过来是驱使阴兵?招魂幡在我手上。驱使阴兵的只能是我。”
“为什么你能看见?你没有本事看见的。”金盛过了一会又说,“我不知道是我的师父……”
庄崇光转头对着张天然说:“梵天现在看得上的天下术士,有四人,诡道占其二,第一古赤萧,第四吕泰,吕泰拿着螟蛉,逼迫古赤萧退出,第二个人选就是同断。你见过了古赤萧之后,只能去找吕泰商量,商量的结果就是,你假死入阴,然后出阴附在吕泰身上,这样你前进一位,是第二人选。同断退一步,是第三人选。”
“崇光,”张天然说,“这样有什么不对?我已经做到了。吕泰已经到了。”
“当年你不杀同断,就为了要挟古赤萧,如果你做不到,就是日本人。”庄崇光说:“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日本人,而且还是灭我师门的九龙宗。”
张天然说:“可是这样不是挺好吗,吕泰已经来了,崇光,你不是在贪生怕死吧。”
“到了这个时候了,你竟然怀疑我怕不怕死。”庄崇光冷静的说:“刚才古赤萧把吕泰带走了。”
张天然看着金盛说:“我已经知道了,古赤萧不带走吕泰,金盛怎么可能走过来。”
“魏如喜跟在古赤萧身边,”庄崇光说,“几个小孩子的掉包计,在他们面前一无是处。”
“我没算到金盛遇见魏家的后人,”张天然说,“如果金盛独自上山,古赤萧不会跟他见面,会大方的放了他上来。”
“这就是命数了。”庄崇光对着张天然摆摆头,“我有件事情想不明白。”
张天然说:“你问。”
“你出阴后,到底是吕泰,还是你自己?”
“我不知道,”张天然说:“这事一千多年都没有人试过。”
“古赤萧截下了吕泰,”庄崇光说,“他们正在下山。你做不了第二了。”
“还来得及,”张天然说,“你现在驱使阴兵,他们跑不掉。”
“那后果就是,古赤萧立即杀死他的师兄吕泰。所有人同归于尽,你的计划落空。”庄崇光说,“让同断得个便宜,这次,我不能听你的。”
“崇光,”张天然说,“如果还有一个人可以呢?我们只要找到入口,就能杀了同断。”
庄崇光身体震动了一下。
“你当年说过,”张天然的语气十分的冷漠,“你发过誓的,你的命是我的。”
“如果你在上七眼泉之前,就跟我交代了,我绝不推辞。”庄崇光看着张天然,身体战栗,“可这是你和吕泰之间的谋划,既然他来不了,而我已经不想答应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自己的打算了,”张天然焦虑起来,“出阴在即,你还在犹豫什么!”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一条狗?”庄崇光说,“为你看家守院,或者任意宰杀。”
“难道不是这样!”张天然大怒,“不是我,你有今天?你在大雨中是怎么跟丧家犬一样,求着我的!”
“我宁愿自己跟日本人报仇,死在他们手上,”庄崇光流着泪,“也不愿意再做一条狗了。”
“你是要造反了,崇光。”张天然的语气立即变得冷静。
“我不听你的啦,大哥。”庄崇光笑起来,“我活的太傻了,你们都太聪明。我也不想跟一条狗一样被你驱使一辈子,然后还要顺从的被你吃掉。”
“你是要杀了我吗?”张天然问庄崇光,“你怎么敢做这种事情,你就不怕天下的术士,提起你就唾骂。”
“从现在开始,我不是一条叫庄崇光的狗。我姓严了。”严重光说,“我今后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拜你的教诲。”
严重光说完,把手里的招魂幡立在地上,然后举起宝剑,远远的扔向了树林之外。宝剑在空中被崂山的御鬼术下加持,在天空盘旋后,精准的插入了七眼泉的最后一道石门上。
无数的铲截二教怨灵,猛地从地下串起,由于数目庞大,如同一股龙卷风,扫荡七眼泉上所有的一切。
外道的门人现在只有黄家两个兄弟能够抬头观望,他们看见了被严重光释放出来的阴兵。但是随即看到怨灵朝着树林的招魂幡飞过去,而非山下的军队。
“庄崇光是奸细!”黄松柏立即醒悟过来,扔下黄松柏,跑向招魂幡,避水符将招魂幡的地下化作一潭黑水,招魂幡倒下,怨灵在张天然头顶的空中盘旋。
黄松柏抱着张天然的肉身,就要冲进洞内,可是发现一个少年拦在了自己的面前,是金盛。
“让开!”黄松柏大喊。
金盛伸出双臂,“我得让我师父活下来。”
黄铁焰紧追在后面,也跑向招魂幡,剖木符施展,将招魂幡又给扶了起来。无数怨灵在招魂幡的驱动下,扑向了张天然的肉身,张天然肉身瞬间泛出红光,冒出火焰。
张天然的肉食在黄松柏怀里化作灰烬,黄松柏立即拦在石洞的门口,阻拦怨灵进入石洞,剿杀石洞里的张天然一魂一魄。
黄铁焰对着黄松柏大喊:“你让开。”
黄松柏回头看了看,然后石洞上方的石头塌落,将石洞封了一个严严实实。
“开山符!”黄铁焰看着黄松柏,“爹把开山符留给了你。”
怨灵在空中盘旋,然后猛冲向坍塌的石洞。黄松柏一脚将金盛踢开,金盛哼了一声,怨灵把金盛架起来。没有人在乎金盛,严重光只是稳稳的扶着招魂幡,然后走到了黄松柏的面前,用手去挖掘石洞。这个徒劳的举动在黄松柏看来,根本就无济于事,可是随即发现,严重光的身边跟随着几个魂魄,一个又一个的转入石头缝隙内,看来是要把张天然的魂魄拉出来。
片刻之后,那个大蝙蝠已经被拉扯出来,蝙蝠惧怕红水阵出来的怨灵,扑扇着飞远。
黄铁焰一把将黄松柏的脖子掐住,“把石洞打开!”
黄松柏逼着眼睛,并不回答。黄铁焰的力道加大,黄松柏喉咙荷荷作响,勉强伸手按住了黄铁焰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