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徒弟黄坤跟你见过面,”徐云风对宇文舟说,“我闻出你的气味了。”

“你到底是谁?”宇文舟问,“王鲲鹏从那里把你请来的。”

“我姓徐,叫徐云风,”徐云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是诡道挂名。”

“诡道除了王鲲鹏,还有什么挂名?”宇文舟笑起来。

徐云风不理会宇文舟,对着宇文蝠说:“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对付我?”

宇文蝠说:“你看我像不像一个神仙?”

“像个狗屁。”徐云风轻声的回答,把手伸到后背,然后举在面前,一个黄鼠狼捏在手上,已经被捏死了。

宇文舟和宇文蝠两人同时后退,但是他们突然发现腰间被一个柔软的绳索给缠住,再仔细看的时候,却发现是一条蛇的尾巴,而这个尾巴,是从徐云风的脚下伸过来的。

“我会用蛇属绕住你们,”徐云风说,“然后再把你们绑在江边的石头上,等着张天然的下一拨帮手过来。”

“看来你是老严一直隐瞒的人物。”宇文蝠说,“看来张真人也不知道你。”

“不是老严,老严也不记得我。”徐云风说,“是王鲲鹏。”

“诡道的挂名,我知道了。”宇文蝠说,“可是你已经告诉我们了,这招也不管用啦。”

“不是这样的。”徐云风微笑着说,“从现在开始,来摇光星位的术士,就永远都走不了。所以,我告诉你们也无妨。”

宇文舟嘴里呼哨两声,几个野狗冲向徐云风。可是到了徐云风身前两步,都呜咽起来,毛发耸立,不敢前进。

徐云风说:“猫猫狗狗的,就算了。丢人。”

野狗惊叫着退回水中,没命的向对岸游回去,宇文舟无论怎么阻拦都无用。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沉重,一个巨大的蛇头出现自己的面前。而蛇身已经在自己的身体上缠绕了好几圈。

徐云风走到宇文蝠面前,“你弟弟是个窝囊废,听说你的本事比他强,你有什么厉害法术,就在我面前使出来吧,可能是你们宇文家最后一次机会了。”

宇文蝠看着徐云风,“你真的是诡道的挂名?”

徐云风把耳朵偏过来给宇文蝠看,“还记得金盛吗?”

“诡道的金旋子,听弦天下无双。”宇文蝠说,“可是他死了。”

“我就用听弦来跟你比试,”徐云风伸手把宇文舟一把提在手上,“真以为我们诡道只有王鲲鹏?”

“挂名!”宇文蝠已经在江水里后退了好几步,水漫到了他的胸部。

宇文舟终于知道了诡道的厉害,不仅是王鲲鹏,就是这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徐云风,能力的强大到了远非自己能匹敌的地步。

徐云风没有去理会宇文蝠的离开,而是把手上的宇文舟狠狠的顿在地上,“我徒弟招你惹你了?”

“你徒弟又是哪位?”宇文舟虚弱的问。

“被你弄到长江里差点淹死的那个,”徐云风说,“幸好他身上有避水符。”

宇文舟这才知道徐云风为什么一上来就对自己不留一分余地,原来是招惹过他的徒弟的。

徐云风继续说:“你把你的水猴子,黄皮子什么的,都召来。”

宇文舟那里还有什么能力去驱使水猴子。只能任徐云风摆布。

徐云风提着宇文舟的脚,拖到了秦晓敏所在的亭子里,一把将宇文舟掼在地上。在徐云风眼睛里,秦晓敏只是一个躺在椅子上的脑瘫。

而宇文舟看见的,却是一个青面獠牙的人傀狠狠的盯着自己,宇文舟想逃跑,却发现自己带来的水猴子和黄鼠狼,都涌上了小岛,把亭子围困起来。

这些蛊惑人的东西,都恭顺无比的看着徐云风。宇文舟连连求饶的心思都没有了。

清江里的宇文蝠马上就要游到龙舟坪的岸边了,他年纪已经不小了,按说早就隐居多年,如果不是碍于张天然的情面,他也不会从东北千里迢迢的赶过来。

宇文蝠活了这么大岁数,并不是没有理由的,那就是他能意识到还没有来临的危险。说难听点,他很识相,一旦发现自己的对头的能力超过自己,就会溜之大吉。

虽然这种情况很少出现。不过这种错误对于他来说,只有一次都是多余的。

现在宇文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马上回去,找到张天然的乩童熊浩。告诉熊浩,摇光星位并不是钟家的后代,说服钟家根本就无从谈起。镇守摇光星位是比钟家要厉害很多倍的诡道挂名,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但是是真的出现了。

宇文蝠决定告诉了熊浩之后,就回到自己的老家安心的养老,也算是报答了当年张天然的恩惠。至于宇文舟,就让张天然想办法去营救吧。张天然既然无所不能,一定会救出宇文舟。

可是宇文蝠低估了王鲲鹏,王鲲鹏既然敢把徐云风安插在摇光星位,怎么可能让他回去告诉张天然这个至关重要的布置。

宇文蝠走上了岸,抬头就要朝着道路上狂奔的时候,发现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正在悠闲的瞪着他。宇文舟立即发现,自己在清江的河水里,不直觉的兜了一个圈子,现在他回到了半岛上。

听弦不仅仅是一种算术,金旋子当年靠一种道家的算术怎么可能威震鄂西和豫南。金旋子当年的厉害在于,能够凭借算术,计算出对手每一步动作,然后利用听弦干扰对手的动作,每一次只调整一点点,对手无法感知到。但是时间长了,对手就发现自己施展出的法术,距离本意已经南辕北辙。

六八年,金旋子在十堰与全真派刘修全交手,刘修全走的罡步,每走一步,就偏差了一厘,这种细微的差别,即便是刘修全这种全真的高手也无法察觉。金旋子和刘修全一共交手了三十六个回合,刘修全走一步,就是一个回合,而前面三十五个回合,都是刘修全占尽上风,当刘修全的三十六步走完,就要完成最后一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罡步走尽头,方向却是正好和周天相反,他要攻击的金旋子,却稳稳的站在他的身后,用手掌贴在刘修全的后背风门穴上。

这一场争斗,让金旋子一战成名。十堰的“汽修联”也战胜了武斗的对头“工总司”,夺取了二汽革委会的领导地位。

徐云风完全掌握了金旋子的听弦,从宇文蝠开始逃跑,他就让宇文蝠在水中的方向偏离四分,实际上宇文蝠在水里游了一个圈子而不察觉。现在他又回到了徐云风的面前。

徐云风对着宇文蝠说:“你是自己走过去老老实实的呆着,还是我把你腿打折了,拎过去。”

宇文蝠没有回答,他虽然临阵逃跑过多次,但是从来没有给人投降过。

宇文蝠身边的江水里顿时开满了荷叶和莲花,莲花瞬间凋零,生出莲蓬,荷叶也铺满在地面,莲藕从江底的淤泥中拔出。

徐云风斜眼看着宇文蝠脚下的莲藕,相互盘结,构成了一个人体的形状,接着就慢慢的站立起来。

这就是宇文家族的真正的本事,与铲教的哪吒灵珠子一脉相承,灵珠子的法术源头在波斯,跟着佛教流传到中土后,被道教吸收,从而衍生出了八臂哪吒一说,灵珠子的最大的本事,就是莲花荷叶莲藕,其实也是傀儡术的一个分支。

当年宇文发陈平地生莲,徐云风是见识过的,而宇文舟的本事差远了,只能做到荷叶莲花这种唬人的架势。

而宇文蝠才是真正能够架起灵珠子的宇文家族传人,当年宇文发陈可能也能做到。宇文发陈在抗战时期的看家本领是灵珠子法术的三昧真火。

现在宇文蝠的灵珠子傀儡,在宇文蝠的驱使下,站立在徐云风的面前。

但是灵珠子的法术在徐云风之前,毫无用处。

灵珠子走了两步之后,突然转身,把宇文蝠合抱起来。徐云风对着宇文蝠说:“灵珠子当年在黄裳面前已经败过一次,你觉得你的灵珠子能胜过我吗?”

四、晷分部

阴长两尺四厘,宽二分三厘,青龙斜偏七分

黄裳终于走到了长安,他在长安不停的打听有没有一个姓周的师巫,可是杳无音讯,黄裳身上的带的盘缠丰厚,于是在长安城内住了下来。决定慢慢打听周侗的下落,从长计议。

黄裳第一次离开福建,从东南闽越之地,一路行走,路过汴梁、洛阳,到了繁华的长安。

黄裳在长安,觉得什么都新鲜,比起自己从小生长的福建山乡,长安里的一切都不可同日而语。

就是在长安,黄裳遇到了第一个对手,就是摩尼教的灵珠子。

其时长安连通西域,摩尼教、景教、回教都有信徒,与本土的佛教相互混杂。各种教派的势力,都在暗中培养信徒。

黄裳一个游历长安的羸弱书生,出手阔绰,在长安西市的一个西域胡人珠宝商那里,看到了一个红色宝石,十分的喜欢。但是胡商要价不菲,黄裳拿着宝石很久,终于还是放弃。

没想到黄裳放下宝石离开,继续在西市游逛的时候,几个胡人突然把黄裳给拦住,要他交出宝石。

黄裳不明所以,胡商才出现,告诉黄裳,自己的宝石已经没了,一定是被黄裳偷走。

黄裳当然不会受这个冤枉,于是与胡人争执。于是在集市里,黄裳把自己的衣服解开,证明自己身上并无宝石。

可是胡人并不放过黄裳,一定要黄裳交出偷窃的宝石,咬定黄裳把宝石已经藏了起来。

黄裳百口莫辩,胡商突然说,如果拿不出宝石,就用脖子上的知了壳子顶替。

黄裳这才明白,胡商一定是在刚才看见了他脖子上的螟蛉,故意做了这么一个局,要巧取豪夺。

可是螟蛉是义兄周侗交给自己的信物,且不论价值如何,黄裳也不能把螟蛉交给胡商。

于是胡人和黄裳就在集市里争吵起来。黄裳十七岁开窍,本来就没有什么生活历练,比起胡商的利嘴巧舌,怎么能够辩解的明白。

说到最后,胡商更加过分,一口咬定黄裳把红宝石吞进了腹中,如果黄裳能够剖开肚子,才能证明没有偷窃宝石。

黄裳这才明白世间险恶,胡人为了他的螟蛉,甚至要取他的性命。

黄裳初到长安,也没有人相帮,胡商在西市的人数众多,旁人也都置身于事外,都冷眼看着一个说福建话的土包子被胡商欺凌,并不出手相救。

黄裳无可奈何,只好解开衣服,对着胡商说:“如果我切开腹部,没有宝石,你又如何解释?”

胡商就说:“如果腹中没有宝石,我就把我全部珠宝,赠送给你。”

黄裳就说:“如果我腹中没有宝石,你也跟我一样,把腹部切开!”

这下围观的众人都拍手叫好,齐声起哄,纷纷让黄裳证明自己的清白。黄裳于是真的拿起胡人的短刃,把自己的腹部切开,然后掏出自己的肠胃,让胡人看得清清楚楚,并无宝石。

但是整个过程,黄裳一滴血都未溅出,随后黄裳针线缝合伤口,伤口瞬间愈合,连一个疤痕都没留下。

胡人都傻眼了,他们这才知道黄裳是一个来历非常的奇人。更加觊觎黄裳的螟蛉,认为黄裳就是靠着螟蛉的灵力,施展的法术。

他们却不知道黄裳在十七岁开窍之前,弓衣每逢月圆,就会切开黄裳的腹部,掏出心脏清洗。黄裳对切开腹部,早已习以为常。

黄裳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于是对着胡商说:“现在轮到你了。”

胡商当然不肯信守承诺,就要散开。黄裳不依不饶,追到了胡商的店铺,非要胡商切开肚子,看看他的心肠。

黄裳十七岁开窍,不同于常人自幼受父母师长教诲,各种为人处事的言传身教。所有世间道理无外乎《大学》《中庸》《孟子》《论语》,满脑子里都是仁义礼信智。言出必行,在黄裳的眼中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胡人背信,黄裳无法理解。

胡人本来就是觊觎黄裳的螟蛉,才谋划这么一个骗局。本来也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黄裳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