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秭归的神兽傲天和赑屃生性好动,千百年来,慢慢走到了下游。让同断有了机会给找到了。

进入古道,必须要惊动镇守神兽,神兽不受控制后,就会毁坏入口,这也是入口越来越少的原因。

言归正传。

孙鼎带着所有人,从巴东进入古道后,由于犼和白泽的搏斗,耗尽精力,所以两个神兽都沉入江底,不可能再被打捞出水,所以巴东古道也随即封闭。

现在的情况就是,孙鼎和张天然还有一干人,只能和日本的同断死磕,背水一战,打败同断后,从石牌走出古道。或者是战败,退守到夔门。

而后者,是毛人凤下过命令,绝对不能忍受的结果。毛人凤也暗示,如果他们不能把同断阻隔在西陵峡段,他会隔断夔门的入口和出口。张天然心想可能在夔门随时准备封闭出入口的人,很可能就是古赤萧。

古赤萧在道教界的名声不比张天然大,但是张天然明白,他的能力决不在自己之下。至少比孛星孙鼎要厉害。

所以张天然带领的这些术士,与地面上的军队胡琏部一样,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中日双方的术士高手,碰面的地方,就在青滩之下。青滩这个地方,是三峡地区的一个断层。

古道在这里非常的宽阔。地下河流在这里聚集成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泊。湖泊前方的尽头,有一个石门,石门两旁有两个鲤鱼跃龙门的雕像,不知道是那朝那代的术士,进入到古道后,在石门上雕刻出来的。也不知道雕刻这两个鲤鱼的用意何在。

虽然隔着一个湖泊,张天然等人都能看的清楚,因为两个鲤鱼的雕塑,嘴巴里吐出了两道水流,水流碰撞交融在意,形成了一个亮闪闪的水球,发出光芒。

不仅如此,张天然等人看到石门之后,有一个巨大神兽的骨骸陷入在石壁中,这种神兽是一种大鱼,头部的鱼骨獠牙嶙峋,身体一半的骨骼,露在石壁之外。如果这种大鱼是活的,他的身体可能比一般的船舶要大许多。

几个术士在这个地下的古道里,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种自然奇异现象,也难免暗自心惊,甚至蠢蠢欲动。

张天然计算时刻,命令大家在原地休息一会。意思很明显,和同断决一胜负的地方,就在这里了。于是所有人都按照自己门派的方式,盘坐在湿漉漉的地上,打坐休息。

张天然等人休息的时候,同断就乘坐一艘木船从下游到了古道的这个湖泊。同断的本事的确很大,能够让船在古道里航行,也算是没有给断水流的门派丢脸。看来断水流对长江的地貌十分熟悉。

张天然意识到,断水流很可能跟《水经注》有关系。

同断的木船,慢慢的逆流而上,穿越过石门。木船吃水很浅,船舷用铁片包裹起来,看来日本人攻占长江,也是征调了民用船只,临时改装成战船。钢甲铁轮船吃水较深,在古道里寸步难行。

船只上点了很多汽油灯,整个船身看的非常清楚。

中日两大术士高手,就在这里展开对决。

两人已经间接的交手几次了,但是这是第一次面对面相见。他们也都知道对方的身份和地位。

同断的木船上,载着不少士兵。

在斗法之前,同断向张天然做了一个揖,左手的大拇指按在右手掌心,右手的虎口把左手的大拇指捏住。双手又环握。只是方向是反的。

这是中国道教古老的姿势,延续于汉朝尚右。后来唐朝尚左,姿势就反过来了。

这些细节,张天然当然清楚,同断的意思是在向自己表明,他的流派根源是在唐朝之前。也就是说,他的门派很古老,是道教正统。

张天然当时也非常唏嘘,日本人的傲慢是有理由的,对方只有一个门派,而自己这边却是川东鄂西的四个家族,还拉来了孛星孙家,都是中国顶尖的术士,到现在也只是勉强打了个平手。还把冥战带到了古道里。

张天然心里虽然佩服,却只是随手给同断拱了拱手,给了一个俗礼,表明根本就不把同断当做道家传人,从根本上否定了同断的地位。身后的所有人都跟着张天然同样拱手。

作为古老的道教术士礼仪,张天然要让同断先出手。

因为在这种面对面的情况下,也就不同于他们在长江上的各种交锋了。

道家顶级术士的交手,延续了古代的气质,那就是自持身份,不肯做低级下流的偷袭手段。

道家是先秦时期诸子百家的一宗流派,而诸子百家的开创者和倡导人,都是贵族后裔,也就是士人。古时候读书写字是很困难的事情,到了汉朝,纸张发明了,也不能改变,因为纸张很贵。而在纸张发明之前,书写都是在竹简,木简上的,更早是在龟壳上的。毛笔本来就难得,毛笔之前是用刀刻的。

所以文化知识流传的范围很窄。想想中国解放前,老百姓的识字比率,就知道,在古时候,读书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承担起的事情。所以诸子百家的传人都是衣食无忧的贵族,也无可厚非。

包括道家也是这样。贵族就有贵族的风范。那就是打仗的时候,绝不使用阴谋诡计。而是你来我往,完全凭借实力来比拼。

到了近现代,这种比试的方式当然都已经被抛弃。不过在实力超群的顶级术士之间,这种古老的礼节并没有丢失。当然这也是实力的体现,那就是对方无论怎么运用计谋,在遇到高手面前,都无计可施。

所以张天然和同断两人之间,面对面相见了,就要秉承这个传统。

张天然因为是守势,所以让同断先手,这就是先秦时期打仗的规矩。

同断在出手之前,喊了一句话,是汉语:“罗教的张真人听着,我现在要祭出蛾天丸了。”看来同断早就有了准备,学习汉语多年。

张天然听了同断的话,知道同断这句话的意图:一贯道秉承于罗教,罗教是明朝朝中期兴盛的一个宗派,流传了两百年后其中的一支,演化为玄天大道,而玄天大道其中的一个分支,最后在十九世纪超越了其他玄天大道的宗派,就是一贯道。一贯道传到了张天然手中,势力更加庞大,成为了道教首屈一指的宗派,统领天下道教。

所以同断在告诉张天然,他经完全了解张天然的师门的传承。

然后同断就让人抬过来一个木箱,从木箱里拿出一堆椭圆形的东西,鸭蛋形状大小,摆在面前,嘴里用日语开始念咒。

在灯火的照射下,张天然等人看到椭圆形是半透明的,里面有黑影,在慢慢动弹。当看的仔细了,就看到这些都是鸭蛋大小东西,都是虫茧,映出里面动弹的黑影,就是即将破茧的蛾子,蠢蠢欲动。

随着同断嘴咒语越来越大声,里面的蛾子开始扭动,其中一些虫茧突然破掉了一个口子,然后两个长长的触须冒出来,口子越来越大,然后一些虫茧里的飞蛾头部也伸出来,两个黑色的复眼十分的醒目。

几十上百个虫茧,都已经裂开。

每个虫茧里的飞蛾在用力从蚕茧里往外钻,接着是翅膀,然后整个身体都爬出来,飞蛾现在的身体还处在虚弱的状态,在破茧的过程中,耗费了大量的气力。有的飞蛾已经身躯舒展,慢慢伸开翅膀和六个腿。然后猛地飞起来。

飞蛾的身体在空气中变化的飞快,从粉红色,立即变成了白色,然后是灰色。

翅膀也开始坚硬。然后猛地弹到空中,无数飞蛾都在张天然等人的头顶飞舞。

飞舞片刻之后,大家才发现飞蛾都变成了五彩斑斓的蝴蝶样子。

这就是同断的蛾天丸的厉害,这种巫术,在中国已经失传,即便是放蛊的禾篾女也不会养出飞蛾蛊。

飞蛾身体上的粉末有剧毒,能让人产生幻觉。同断的蛾天丸应该是这种毒物的极致。所以禾篾女的金蟾蛊也对付不了。

张天然这边就只能撑着油纸伞,勉强应付。油纸伞这东西,术士基本都有,古代云游四方的术士,靠着脚走遍天下,难免风餐露宿,行走野外,就随身带着油纸伞,时间长了,也成了很多术士身边必备的东西,然后有的术士就在油纸伞上下功夫,能够通过伞来施展一些法术,时间长了,在道教里成了一个很厉害的法器,叫天罗伞。其实也没有吹嘘的那么厉害,也阻挡不了空气里到处都是飞尘。

无处不在的粉尘到处都是,弥漫空中,地上很快就积了薄薄的一层,突然所有人都看向孙鼎,原来孙鼎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张天然等人大惊,这才发现孙鼎并非是一个人独自前来,而是一直有个人静悄悄的跟在一旁。只是大家一直都看不见而已。

张天然立即意识到这个隐形人就是民间传说中的五通,没想到孛星孙家竟然有五通作为仆从。

如果没有飞尘,五通在空气里完全是透明的,但是这纷纷扬扬的飞尘贴到了五通的身体上,他的身躯就显现出来。

由于飞尘在空中无处不在,油纸伞也抵挡不了,张天然等人身上都沾满了飞尘,毒性已经开始显现,所有人眼前都看到了蓝红两种颜色,一旦看到七色彩虹,就是毒发毙命的时候。

张天然和四大家族的术士,不仅要正面面对同断的毒蛾,对孙鼎身边的这个一直躲藏的五通也十分忌惮。毕竟孙鼎和张天然不是一个路数。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古赤萧派来的人。而且孙鼎一直没有告诉张天然自己身边有五通,这种狡狯的方式,很难不让人心生怀疑。如果不是飞蛾的粉尘让五通显形,大家还要继续被孙鼎隐瞒下去。

张天然作为道教宗师,对形势的判断很快,他知道孙鼎即便是有对付自己的想法,也绝不可能在现在发难。于是张天然立即让犁头巫家的钟义方解决。

钟义方嘴巴翕动,但是大家都听不到任何声音,片刻之后,无数蝙蝠从身后飞进来,如同卷入一阵浓烟。

犁头巫家的供奉之一便是蝙蝠,钟义方能够驱使蝙蝠,这是他们家族的能力。

无数的蝙蝠在空中猎捕飞蛾,不多时,飞蛾被吃的干干净净。然后蝙蝠如同一股浓烟一样,飞回身后的古道。

众人身上的蛾毒未解,禾篾女告知张天然,解毒的必须是虫茧,把虫茧燃烧,吸入烟雾,就能解开蛾毒。

这东西倒是不难,黄铁焰的本事能够隔空放火。张天然是知道的,黄铁焰施法,同断也无法阻挡面前的虫茧燃烧,烟雾弥漫整个古道,却是兰花的清香。

这算是同断出了第一招,张天然接下了。

现在归张天然反击了。如同棋局一样,你来我往。

张天然当时对同断喊的是:“九龙宗的同断,我请山魈。”

既然对方用的是灵兽蛊虫之类的招数,按照规矩,张天然也要用同样的路数对付,驱使灵兽,在道教术士的手段里,算是比较低级的方法。

同断听了张天然的喊话,也明白自己的底细在张天然这里也是清清楚楚。

同断的流派在日本的神道教流派中属于断水流,其实是隋唐时期流传到日本的九龙宗,九龙宗是中国早期的一个道教门派,号称是大禹的后代传承,到了南北朝后期已经式微,没有什么势力。到了唐朝就完全没有了踪迹。其实是一个日本到大唐的使者,机缘巧合投入了九龙宗的门下——别的道教宗派可能并不愿意接受倭人为传人。

九龙宗当时已经面临断代,由于被其他的流派排挤,只剩下最后一个老头支撑,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传人。日本的使者找到九龙宗,九龙宗也实属无奈。这个使者就成了九龙宗最后一个传人,于带着学会的法术和一些典籍,回到了日本开宗立派,几百年后,九龙宗融入到神道教的系统,以断水流的名号流传至今。

张天然是和同断在长江上交手几次,现在又亲眼看到了同断亲手抓住五通的手法之后,揣测同断其实就是当年流传到日本的九龙宗传人。果然一猜就中。他也是在告诉同断,你的底细我也明白,而且你的门派也是中国传过去的,隐隐有轻视的意思。

同断也没想到张天然立即就猜出了他的师门根源。断水流脱胎于中国的九龙宗,这种事情,门派内部是从来不愿意提起的。只是同断修为到了一定地步,成了九龙宗的宗师后,看了很多秘藏的经典,其实都是晋代的九龙宗的文献,他当然明白门派的传承。

张天然的山魈是一直存在于三峡地区的独特山魈,夔魈其实就是一种古老的鳄鱼,生活在偏僻的山涧深处。经常袭击落单的人类为食。十分凶猛。名字叫夔魈。

夔魈的身体巨大,几乎和同断的木船等长,四肢末端利爪十分尖锐。夔魈最诡异的是,头部口吻很短,眼睛在前排,头顶有毛发,近乎人头的模样。獠牙很长,伸出嘴外。

夔魈从湖泊里冒出来,攀附在木船的船舷,木船顿时倾斜。

日本士兵用随身的步枪朝着夔魈近距离射击,可是子弹打在夔魈身体的鳞甲上,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可惜夔魈的弱点是嗜好吃人,见了鲜血之后,就本性爆发,不再听从张天然的控制,所以只是在甲板上寻找人,张口吃了,却没有把木船掀翻。而想不到把木船拖入水中之后,吃人更加容易。

这样一来,张天然就没有机会了。因为同断有了喘息的机会,从身上抽出了宝刀,双手握在手上,走到了夔魈的面前。

同断手中的那把长刃,是一柄日本名刀——和泉守鉴定。

这把刀上刻着道教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是日本古代名刀中,这把刀的属性更加倾向于斩妖驱鬼。

同断将和泉守鉴定用双手握住,斜斜的举起,夔魈被和泉守鉴定上的真言镇住,不能再动弹,同断将和泉守鉴定挥下,夔魈的头颅掉落下来,被同断拎在手里。夔魈的四肢顿时失去力量,从木船上跌落,巨大的尸体漂浮在湖水里,后肢不停的痉挛。泛起巨大的浪花。

可是这个浪花对木船已经没有任何的威胁。木船重新平稳的漂浮在水面上。

同断解决了夔魈,又来到了船头,船身在剧烈的左右摇晃,而他却稳稳的站着,刀刃上染满了夔魈的鲜血,举手中夔魈的头颅,让张天然看得清楚,冷静的和张天然对视。

这一来一往,算是两大高手,相互过了第一招。

而这一回合,只是他们之间礼节性试探。都明白对方没有使出全力。

这场在长江下古道的对决,实在是太重要,双方都不会一上来,就使出看家本领。而只是驱使灵兽,试探一下深浅。

不过同断和张天然都失算了,因为他们都低估了对方的能力。并且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厉害。

其实在同断眼里,只忌惮张天然,其他的四大家族和孙鼎,他都不怎么看重。最后,就是因为他的这个轻视,导致了最后的失败。

同断下一个招数是比拼夜眼。

比试之前,就让古道里所有的灯火都熄灭。绝对的黑暗,笼罩了所有人。黑暗里,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声音。因为在眼睛看不到的情形下,声音就是目标。众人连呼吸都非常的轻微,生怕被对方听到。

道教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的确有高手能开夜眼。不过这种人很少。非常非常少。

如果有民间的神棍,或者和尚道士什么的,向旁人宣扬自己开了天眼,那就是在骗人。一般这种神棍,连夜眼都没开。最多就是摸索到了开夜眼的一丁点门道而已。用来卜卦算命装神弄鬼没有什么破绽。但是用在术士之间的斗法上,那就什么都不是。

原因很简单,已经几百年没有人能开天眼了。天眼只是一个说法而已。早已失传。

现在的情况是张天然和同断都开了夜眼,毕竟是中日术士两大宗师,如果连夜眼都没开,就太说不过去了。

除此之外,现在其他人都成了瞎子。

不过他们在相互凝视的时候,孙鼎却慢慢走到了湖边,和张天然并排,看着同断。

这就是同断失算了,他没有想到,对方还有一个夜眼。

然后同断就是让随从在黑暗中放箭,这些随从都是瞎子。在黑暗中能够用耳朵和皮肤感觉最为细微的动静,所以形势逆转,张天然这边四大家族都成了瞎子。放箭的都成了明眼人。

这种放箭的人是日本战国时期专门培养的一个兵种。日本人战国时期打仗,经常夜战,在黑暗中,有些弓箭手要狙杀对方的将领,可是靠眼睛看不见。

所以后来就有大名诸侯,专门收养一些武士后代,从小就熏瞎了眼睛,人的眼睛瞎了之后,听觉和触觉就会变得灵敏。当然天生就瞎眼的盲人更合适。这些弓箭手幼年就被培养,锻炼用听觉和触觉判断四周环境。

这种人,到了成年就是黑夜中最精准的弓箭手,只要被告知方位,就能于几百上千人中,射杀对方的将领。

同断带来的这些人,更是其中的精英。现在两方对峙,距离也不如战场遥远,古道里更是安静,不如战场上金戈铁马的喧嚣。这些弓箭手射中张天然等人,如探囊取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