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小时候,在我外婆家里玩,那时候外婆家吃水是在距离房子很远的一个山脚下,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蹲在井口看井水水面的倒映。
看久了,就有幻觉,觉得里面有好玩的东西,想下去看看。后来井口被填了,附近到处起房子,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那种建了一半的房子,我就喜欢顺着没修好的楼梯往下走,走到楼梯的尽头,就是地下室了,哪里有一汪水,我就坐在楼梯上看着水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
现在长大了回想,我后怕的很。
这就是井眼。蛮恐怖的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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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千盼万盼,终于等来了孙拂尘的女儿,满心想着孙拂尘的女儿都出现了,找到孙拂尘就是差不离的事情。没想到,我见到孙六壬,还没来得及我问她,她倒是追着我问她的爹在哪里。
董玲在一旁说:“你要让疯子帮你找人,还真是找对人了,在街上贴寻人启事都比他靠谱。”
我急了,对董玲和孙六壬说:“关键是我也在找她父亲。”然后对着孙六壬问:“你爹是叫孙拂尘吗?”
“是啊。”
“很厉害的那个孙拂尘?”
“我也不知道我爹厉不厉害。”孙六壬摇头。
我知道在她这里问不出什么,就对着方浊问:“你没弄错人?”
“她是孙拂尘的女儿,”方浊肯定的说,“我现在所在的部门,当年孙拂尘是呆过的。”
王八在一旁说话了,“今天人多,就不在家里吃饭,我们出去吃。小孙和疯子的事情,我们也别掺和了,他们自个去说去。”
大家见王八这么说,也都不慌张的问来问去,就一起出去吃饭。
走在路上的时候,王八靠近我,对我说:“这女孩叫孙六壬,在我家住了几天,我觉得她很不一般,她本事和旁人不同,是天生的。”
“她有什么本事啊?”我问王八。
“她会变东西。”
“她爹变戏法厉害的很,”我笑着说,“不奇怪。”
“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王八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由于董玲在场,大家都忌讳着不说孙拂尘的事情,我憋到吃完饭,才和孙六壬单独呆在一起。我这才仔细打量这个女孩,看着比方浊还大点,其实比方浊小两三岁。穿着一般,很普通,不像方浊这么不随意,也不像董玲那么讲究。个子一米六左右,长得不算太漂亮,也看着顺眼。关键是她的气质很特别,就是那种很让人觉得不容易靠近,但这种感觉又不是她很傲气的那种,相反她说话举止什么的都很温柔。
“我一直在找你父亲,从去年开始,”我对孙六壬说,“你父亲当年在三峡呆过很长时间,估计你也是在那时候出生的。”
孙六壬想了想,对我说:“我一直在北京长大,我不知道我父亲到底在做什么,他几年才回来一次。”
“你为什么要问我,”我抠着头发,“你父亲去哪里了,你也不知道吗?”
孙六壬说:“我打出生到现在,没见着我父亲几次。最后一次,见到他,他回来呆了几天,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和从前一样。谁知道那次走后,我父亲就再也没回来了。”
“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
孙拂尘想了一会才说:“我父亲说了,当我听到一个叫徐云风的名字的时候,就可以去找他。”
“我就是徐云风啊。”我回答说,“你父亲竟然知道我。”
“方所长来了之后,她没事就说她的两个哥哥挺好。”孙六壬忍不住笑,“一个是王抱阳,一个是徐云风。”
我明白,方浊一定是把我当年那些蹩脚的事情都给说了。
“我听到你的名字之后,我就想起来了我父亲交代我的事情了。”孙六壬说,“我父亲对你印象很深,他很少对人有这么深的印象,一再要我记住徐云风这个名字。”
“等一下,”我打断孙六壬,“你爹跟你说这事的时候,是那一年?”
“九九年,”孙六壬回答,“然后他就再也没出现了,我一直以为他跟平时一样外派参加什么行动,可是这几年就一点音信都没有,父亲的同事也都不提他去哪里了。”
“我明白了。”我拍了拍脑袋,“九八年冬天的时候,我在三峡出了一次名,你父亲当时一定就知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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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年冬天,我在三峡当保安,浑浑噩噩的去看了一场热闹,结果被望家坪的山神望老太爷给盯上,望老太爷致使他的差役望德厚把我骗到望家坪,可是望德厚为了自己的打算,对望老太爷阴奉阳违,而我在最后的关头,跟望老太爷对着干。
现在时间也对上了,当时孙拂尘也在三峡,但是他身份隐秘,我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现在回想起来,孙拂尘完全没有理由忽视我。当年他在三峡,对附近的所有端公神棍都拜访过,当然也不会漏掉望老太爷这个山神。打笳乐的事情,很可能太就在一旁冷眼旁观。
我慢慢回想,包括去年去找望德厚去打探青滩的事情,难道也是在孙拂尘的计划之中。。。。。。
我的头顶开始冒汗。
孙拂尘,孙拂尘,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现在把你的女儿给安排来见我,而不是自己出现。九八年发生的事情,就能预测到我今天能走到这一步,仅仅就因为我当年反抗了一次望老太爷。
“你回忆起什么了?”孙六壬见我在发呆,连忙问我。
“我想到了一点。”我对孙六壬说,“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你父亲现在没法主动出来找你和我,但是他给你留了一个帮手,让你找到他。”
“那个帮手是谁?”孙六壬问。
我指着自己,“就是我。”
现在情况明白了,孙拂尘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而这个事情对他的限制很大,让他不能和家人再有联系,但是他又是一个眼光超级准确,心思很缜密的人,他留意到了我,并且知道我在几年后,能被他所在部门的人牵连上,比如方浊进入了他所在的部门。
原来根本就不是我要找他,而是他在找我。
可是孙拂尘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用意呢,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像他这样神通广大的人,也会被什么力量限制住。看来我要和眼前的这个女孩——孙六壬,一起慢慢去摸索了。而孙六壬还不如我,她对父亲知道的事情,几乎是一片空白。
我抱着一线机会问孙六壬,“你父亲有没有说过关于我的事情?”
孙六壬马上回答:“他说了三个人的名字,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你。。。。。”
“还有一个是张光壁。”我脱口而出。
“对啊。”孙六壬惊喜的说,“就是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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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苦笑了,笑着笑着就蹲了下来,孙六壬不知道我为什么笑得成了这样。
方浊和王八听到我这边在笑,也从餐厅的那头走过来,王八对我说:“疯子你又在搞什么?”
我指着王八,“你信命么?”
王八莫名其妙的说:“你说这些干什么?”
我心情激动,掏出烟,却怎么也打不着火,“别看我们前几年,闹得欢腾,总觉得所有的事情是无奈,是我们无法选择,其实,他妈的其实都是自寻烦恼,我们的路,早就被人给看准了。”
方浊轻轻的问王八:“徐哥又在发癫了吗?”
王八是个聪明人,他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看着孙六壬,也无话可说。王八带着董玲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撞倒了餐厅的玻璃门。
方浊也不明白,我到底情绪为什么如此激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对方浊说:“今后我和这位孙姑娘要做的事情很多了,她不能再跟着你回去。”
方浊看看我,又看看孙六壬,一脸的迷茫。
我对孙六壬说:“我明天带你去三峡看看吧,你去过没有,看能不能碰碰运气,打听点你父亲的事情。”
孙六壬也没了主意,只能点头。
我带着方浊和孙六壬到了王八的公司,她们两人睡我的床,我自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凑合一夜。
我又做梦了,我在梦中看到了赵一二、金璇子、还有王八,他们把手牵在一起,慢慢离开我,任我怎么喊,都不答应,而且越走越远。在梦里我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我想让自己醒过来,我在梦里拼命的掐自己的大腿,可是我仍然醒不过来。然后看见了曾婷也慢慢走了,倒是张光壁走到我面前,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也跟着来了,那个人我看不清,但我很明白他是孙拂尘。我和孙拂尘、张光壁三个人站在黑暗中,虚无的黑暗中。
我终于醒了。
我坐起来,用手去摸我额头上的汗水,心里想着自己多久没有做梦了。我平时睡觉很少做梦,多年都是一躺下就睡着的那种人。我看了看办公室里的荧光座钟,现在是半夜四点。我竟然怎么都无法入睡了。
无聊中,我只能抽烟,当我无意中看到方浊和孙六壬睡觉的房间的时候,我在怀疑,自己到底醒过来没有,哪有这么连环的梦中梦啊。
那个孙拂尘的身影,正站在门口的位置。但是他的身影,并没有对着我,而是看着房间内部。我巍巍的站起来,慢慢向这个人影走去。
我记得房门是关上了的,但是现在门开了,这个人影——我绝对相信他是孙拂尘,正愣愣的看着床上。我用手去触碰孙拂尘的人影,就在一瞬间,人影消失,但是我绝对相信,我的手摸到了他的身体。然后我看到孙六壬突然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和我对视。
王八提醒过我,孙六壬有不一般的地方,她会变戏法。我现在明白王八的意思了。孙六壬做梦梦见他父亲了,结果她的父亲的影子就出现在黑暗里。她在王八家里住的时候,一定发生同样的事情。
王八没有把事情给我说透彻,是因为他知道我见到后,能想明白,孙六壬能把思维中想到的事情想成实体存在。
我看着孙六壬发抖,不知道她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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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孙六壬对视很久,我们都没有说话,刚才的事情,让我十分的恐惧。这种能力,不是什么术士能达到的层面。孙家太不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