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耳朵明明又听见了沙哑的哭声,我就自己顺着哭声的方向走过去。结果就顺着声音上了二楼,一直走到卧室,一张床摆在卧室的中央。
袁继东跟这我上了楼,我站在床前,对袁继东说:“你是不是每天睡这张床?”
袁继东说是的。
我就说:“你天天睡这张床,这张床下面一直有哭声你听不见么?”
袁继东脸就白了,“徐师傅,我是个直白人,你来帮忙,我懂礼数,该给的钱我一定不少你的。”
我明白袁继东的意思,他还是不放心我,怕我是那种装神弄鬼骗钱的。这要是放在从前,我立马就扭头走人了,可是现在不行啊,我不是以前了。我好不容易弄到这么个身份,总不能败坏这个名声吧。
我想到这里,硬着头皮跪下来,慢慢把垂在床沿的床单往上提。果然我看见一个人卷缩在床底,呀呀的哭声就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我强忍着害怕,招呼袁继东来看,袁继东看了之后,眼睛睁得老大,头上冒出汗,嘴里说:“这是我爸爸房间里的东西,怎么会到我床底下来,我爸明明不能下床的,还真是奇怪的很。”
我听了袁继东这么一说,再回头看的时候,发现刚才蜷缩着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了,再看的时候,就是一个小陶罐放在那里。那个小陶罐灰黑色,半尺高,圆鼓鼓的。
我对袁继东说:“那个罐子是不是装骨灰的?”
袁继东说:“不是啊,这东西我从小就看到,一直放在我爸爸房间的柜子上,是我爸爸放糖,放杂物的管子,有时候也放点零钱。”
我对袁继东说:“这种罐子我在别的地方看到过,就是拿来装骨灰的。而且我刚才根本就没看到罐子,我看到的是一个人在哪里。”
袁继东爬到床底,一下子把那个陶罐给拿了出来,递给我看,“我不怕这个东西,我看了几十年了。”
我看见这个陶罐上方只蒙了一层牛皮纸,用细棕绳给绑在罐口。就问袁继东:“这里面真的不是骨灰?”
“绝对不是。”袁继东一把将牛皮纸给撕开,“这个罐子是应该是放药的。”
但是袁继东把手伸进去,摸索一阵后,就不说话了,他把手给抽出来,原来里面什么都没有。
“你刚才说,这个罐子是放糖的,不是放药的。”我问袁继东。
袁继东就回答:“这个罐子一共有四个,这只是其中的一个。”
“那你把其他三个拿给我看看。”我对袁继东说。
袁继东点头,“其实这四个罐子一直都放在我爸房间里的柜子上,我起了这个新房子,他还舍不得老家业,从老屋里带过来的。”
“那不说了。”我肯定的说,“这个罐子有问题。”
袁继东抱着罐子,往楼下走,我也跟着。随着他进了他父亲的房间,在进去前的一刹那,我放佛看到了屋里站满了人,但是在走进去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了。
是的,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床上也没有人。
袁继东就慌了神,“我爸呢!”然后手上的陶罐就咣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陶罐摔碎,我就看到碎片中有个东西,我犹豫一会,还是强忍着害怕,把那东西给拾起来。说实话,这个东西我拿在手上很难受,这是一小截骨头,人手指的骨头。
袁继东在房间里查看一会,确定他父亲不在屋里,又看了看床边的柜子,对着我慌张的说:“那几个罐子一直都是放在这里的!”
我看向柜子,上面什么都没有。
我问袁继东:“你说你父亲,自从生病,就卧床不起是不是?”
“是的,他还阳后,也不能走动的。”袁继东说:“我大意了,我去西坪打听你的下落,想着当天就能回,可是他怎么就不见了。。。。。。”
我走到床前,呆了一会,然后问袁继东:“现在几点了。”
“七点三十五。”
“那好,”我对袁继东说,“你等我一会,等天黑定了,我带你找你父亲。”
“我爸是不是被鬼给拉走了。”袁继东惊慌的问。
“如果是被鬼拉走了。”我回答,“那我也不用来了,而且你父亲的尸体就应该躺在床上。”
“现在天已经黑了。”袁继东说,“为什么还要等一会。”
“因为我要找你父亲去哪里,就不能见光。”
我安心的等了一会,然后戴上了随身的草帽。是的,这事我没有跟王八说,我没了傀儡,没了杀鬼的能力,但是有一个本事,守门人收不去。那个隐藏在我身体里的草帽人。
当我戴上草帽的时候,袁继东就傻了,而且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对我已经完全信服。任谁看到我现在的样子,都会惊慌失措。我戴上草帽后,也从来不敢照镜子,因为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是无比的可憎。
房间里的药味在我鼻孔里变得十分刺鼻,我浑身难受,但是我记住了袁继东父亲在床上的味道。一股让我忍不住呕吐的腐臭味。
我真的开始吐了。
吐了一会之后,我能感觉到户外已经完全黑下来,然后慢慢顺着腐臭的味道,跟着走。腐臭的味道从床上延伸到房间的地面,然后又延伸到客厅,我跟着气味走到大门,然后又走出院落,出了院落拐了个弯,绕到别墅的后方,别墅的后方是一个山坡,山坡上种满了橘子树。
袁继东也战战兢兢的跟着我,他现在被吓怕了,因为我的动作越来越怪异越来越缓慢,当我走到橘子树林的时候,虚弱的说:“你能不能扶着我。”
袁继东犹豫一会,把我胳膊加起来,我肩膀皮肤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我指点袁继东把橘子树林走完,看见前方是一个荒地,而一个人正在地上飞快的爬来爬去,动作敏捷。那个人,正是袁继东的父亲!
袁继东一看见自己的父亲在地上滴溜溜的爬来爬去,就慌了神,又是害怕,又是担忧。说句实话,我看见这么一个老头子,四肢灵活,把头高高昂起,在地上梭巡,心里也害怕的很。
袁继东慢慢走到父亲的身边,蹲下来把父亲扶起来。不过他父亲把他给推开,然后慢慢向别墅的方向爬去。袁继东也只能跟着,我收起草帽,仔细查看袁继东父亲刚才爬来爬去的地面情况。
我看到了四个坑,看到有四个坑洞,每个洞都有半米深,我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在附近的草丛扒拉寻找,果然不出我所料,草丛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三个陶罐,和刚才在屋里摔碎的那个样子一模一样。
我心里大致有数了,出于敬畏,我向着三个罐子鞠了鞠躬,嘴里念叨:“我知道你们现在就在我面前,放在以前,我能看到你们,我不管发生过什么事情,能不能就算了。”
我说完这话,四周的环境什么变化都没有,我也无法可想,只能站起身,慢慢走回别墅。我丧失了阴阳眼的能力,其实对我并不是什么好事,以前我能看见的时候,心里会非常恐惧。现在我看不见了,那种恐惧仍然没有减弱。怕就是怕,跟看不看得见,跟我是不是过阴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往回走的时候,背心一阵阵发麻,脚步就不免加快,还没有走到袁继东的大院门口,就追上了袁继东和他的父亲。现在袁继东的父亲正在用缓慢的姿势往屋里爬,而袁继东想帮也帮不上,只能跟在他父亲的身后。
这场面,就算是我看来,也是十分的恐怖渗人。
袁继东的父亲终于爬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勉强爬到床上,呼呼的喘气。
袁继东看见我已经跟着回来了,对我说:“他明明是不能下床很久了,他怎么能够还能爬这么远?”
我对袁继东说:“有些话,我说给你听了,你莫激动。”
袁继东叹口气,“都成这个样子了,还能激动到那里去。”
“你爹身体的确是不行了。”我指着他父亲说,“但是他很有毅力,所以每当你不在家里,或者你睡着的时候,你爹就偷偷爬到刚才的山坡上,做他要做的事情。事情不做完,他是不会死的。”
“我爸做了什么?”
“他用手在那里挖了四个坑。”我顿了顿,继续说,“他身上欠着四条命。所以一直不能脱身。”
“徐师傅,你在胡说八道吧。”袁继东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把刚才在陶罐碎片里找到的一截指骨,拿出来递给袁继东看,“如果我没猜错,其他三个罐子也一样,里面有这个骨头。”
袁继东把骨头拿在手上,仔细的看,这的确是一根人骨头,就是人小拇指的骨头。这么多年了,骨头呈暗灰色。袁继东手在发抖。
我接着说:“我刚才就说了,这种罐子,我见过,有很多地方,人死了,并不埋到地下,而是把人烧了,放入陶罐,然后放在山野的地面,并不入土为安。放在家里的也有。”
袁继东后怕的说:“我爸把这几个罐子带在身边一辈子,到底为了什么?”
我终于把我想了很久的话说给袁继东了,“并不是你父亲要带着他们,而是他们一直都缠着你父亲,不肯走!”
袁继东惊愕的问:“你在说什么?”
“你父亲欠他们的命,”我摊着手说,“所以他们不让你父亲死掉。”
我把这句话一说完,突然袁继东的父亲从床上猛然跳了起来,把我给扑倒在地,狠狠的用手掐着我的脖子,我惊慌失措的看着袁继东父亲一脸的狰狞,嘴里荷荷有声,满口的腥臭。
袁继东被他父亲的举动搞懵了,愣了一会,才把他父亲的腰给抱住往后拉,我才有力气把他父亲的手指从我脖子上一根根掰开。掰开之后,我并没有放开他的手掌,而且抓着举给袁继东看,他的父亲右手的小拇指是没有的。
袁继东的父亲狂躁一会,突然身体瘫软,躺倒床上。
“四个。”我对袁继东说,“刚才你父亲想掐死我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袁继东看到父亲这种情况,除了相信我,没有第二个选择。
我接着说:“旧县的那个秦大妈,估计是走阴过来,拉你父亲的魂魄,打不赢这四个冤鬼,反而折损了阳寿。这四个人和你父亲之间有很大关联。”
我这句话一说,袁继东父亲的床脚就格格格响个不停,整张床在不停的抖动。一直在床头点亮的台灯砰的一声,灯泡就炸了。屋里一片漆黑。
屋里就听见袁继东的父亲不停齁,那种断断续续,声嘶力竭的齁气,仿佛没齁一下,就是他最后一口气。然后喘气的声音越来越多,不只是他父亲喘气的声音了,而是好几个同时在喘气,而且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我听到头顶上一阵杂乱的声响,那是老鼠在打架的声音。
咚的一声,房间的门关上了。
“你关门做什么?”袁继东在黑暗里惊慌的问我。
我低声说:“我没动。”
袁继东被吓到了,“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屋里所有的家具都在嘎吱作响,所有放置在家具上的东西纷纷掉落在地上,窗户玻璃破碎的声音十分刺耳。我掏出打火机,把打火机点燃。屋里勉强能看见一点了,袁继东嘴里大声喊:“屋里怎么这么多人!”
然后我的打火机也一阵微风给吹灭。
我困了,慢慢坐在地上。
我眼见看的很清楚,屋里现在出了袁继东父子,我还能看到七个人,分成两边,那四个人我见过了,正在和三个人厮打在一起。形势很明显,三个人的那边,就是想把袁继东父亲从床上拉起来,带走。而四个人的那边,就阻止他们。七个人纠缠成一团,腾不出手,就用牙齿相互咬对方。
最后三个人的一方打不赢了,只好慢慢退向门口,我看见三个人中间的两个走远了,留下一个,在房间门口慢慢喘气,看样子是吃了大亏。
我走进那个人,看见他是个老头,老头也看见了我。
“你是哪里人?”我问老头。、
“我住在河溶。”老头说,“你一定要来啊,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