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他还是不庭他们兄弟两。先是让南宫晔自杀,接着让南宫晔杀南宫傲,现在又要利用他们三人杀掉他们兄弟二人。
莫残歌没有立即应声,只是看如陌对着他们摇头,他很清楚如陌对南宫晔的感情,虽然怨恨,但是她不会想要他死,若是真的死了,必定也会为她增添一份痛苦。
冷意潇自知道如陌是自己的妹妹后,对南宫晔曾经给予她的伤害,非常痛恨,但是文教见到南宫晔胸前的伤口,便也猜到了因由。毕竟与他们二人有多年的情谊在,虽然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嫣儿,但也难免会有片刻的犹豫。
“巫邪,你…”易语气的竟不知说什么好,杀南宫晔,她没意见,但是南宫傲对她还不错,而且现在又是她的义兄,她一向讲义气,这叫她怎么下得了手。不管了,为了如陌,这也是逼不得以。“南宫傲,对不起,虽然你对我很好,但是在我心中,没有人能超越如陌的分量。所以,你不要怪我。残歌,南宫傲交给你,我来对付南宫晔。”
她终是不忍将剑直接对他,所以她选择了虽然受伤却仍然不可小觑的南宫晔,因为对他,她可以毫不留情。
南宫傲面色一白,无论如何,终究还是逃不掉手足相残的命运。可是他却毫无办法。如果现在告诉易语她的身世,那便是不顾凝儿的死活,也是将易语推入两难的境地。若是不说,手足相残,母后在天之灵,一定不会原谅他。正在他犹豫之间,易语的剑已经刺到了南宫晔的面前。
南宫晔直到此刻才正视易语,尽管已听南宫傲说起易语的长相,但此刻仍然震在当场。那张脸,完全是儿时记忆里的那张熟悉的面容,比他的母后画的任何一张画像更为相似且生动,令他对于母后的所有记忆如开启洪闸的滔滔江水般瞬间涌来,让他转不开双眸,对着她刺来的剑,失去了一切反应。
第八十九章
“易语,你不能杀他!他是你哥哥…是你一直以来想要寻找的亲人!”如陌急忙阻止的声音令那柄即将穿心之剑停住了前进的动作。尽管此时说出真相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但她却不得不说。她不能让易语因她而承受手刃亲人的痛苦,从而悔恨终生,从此失去了快乐的权利。母亲的去世纵然会为她带来伤痛,在亲人与朋友之间难以抉择也会让她痛苦,但这些都无法与亲手杀死寻找自己十多年的至亲之人相提并论。南宫傲的犹豫她看在眼中,所以她才更得说出来。
“亲人”这两个人令易语蓦地顿住了手上的动作,震惊地回过头去看向如陌。她说南宫晔…是她的哥哥?这,这…怎么可能?他这种阴狠残佞冷酷无情,伤如陌至深又是她最痛恨,甚至一度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哥哥?不,不可能!
她的目光转回到南宫晔俊美的面宠,对上他同样震惊的眼神,然而,他的眼神,更多的,却是带着一丝伤感的欣悦,矛盾而复杂。她冰冷的冠满杀气的剑尖抵在他的心脏之处,已穿破了被鲜血浸染的黑色衣衫,与肌肤相接,却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如陌,你是不是为了保他的性命,才…”多么希望如陌是骗她的,她确实非常希望能找到自己的亲人,但她不希望是南宫晔,她不想与这个人扯上半点关系,一点都不想。如陌为他付出了一切,而他却那样残忍的对待如陌,还害死了沁贞微澜,令如陌原本就无法走出痛苦阴影的心变得更加的痛不欲生,因此,她对这个人的痛恨早已深入了骨髓,融入了她的血液,所以,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人玷污了她对于亲情渴望的神圣情怀。
望着易语纠结的眉心,投来的疑问目光带着一丝希翼,令如陌的心很疼,都是因为她,才会令易语如此痛苦,但她不能让她以后更加痛苦,所以,她回视易语的眼神,是不容置疑的肯定,轻叹了一口气,方道:“易语,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她不会为了任何人,而伤害易语。
南宫傲感激的看向如陌,多亏她的及时阻止,否则此刻,只怕一切已经铸成,再无挽回的余地。转头对着易语依旧震惊且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的的眸子,他的心异常沉重,面上却是极为认真的表情,道:“易语,凝儿说的千真万确,我们的确是你的哥哥。你就是十七年前在出生后便从王宫之中失踪的公主,我和晔在这十七年来,从未放弃过寻找你的下落。你与母后长得非常想像,所以第一次见你时,我才会追问你的身世。这也是我为什么封你做公主,还想为你冠上南宫姓氏的原因。”
易语一怔,原来这就是原因。但长得像并不能代表什么,因此,她仍然用怀疑的目光望向他,问道:“世界之大,碰到一个长相相似的人并不奇怪,你怎么就确定我是当年失踪的公主?”
南宫傲望着她的目光温柔,道:“仅凭长相是无法确定,但是太多的巧合,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你亲手做的点心,是独属于母后才有的味道,也是我和晔从前最喜欢的味道。还有你的师父沙仲,他…深爱着我们的母后。而你的名字,也是由母后的名讳而来。”
南宫晔定定的望着易语,那是他苦苦寻了十七年的王妹,如今相认,竟是在这样的场景。怪不得王兄封她为馨乐公主,原来那本就是属于她的称号,可是王兄为何不告诉他和易语,却要瞒着?
易语此刻的心中极乱,她仍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点心,是她照着记忆里母亲的味道所做,而那些点心,每次都是由师父带给她。还有上次在辰王府密室,师父说她和母亲长得很像,她记得师父在说那句话时目光带着怀念和迷恋,似乎透过她有看另一个人。如果说长相是巧合,那么,这些还会是巧合吗?绝对不是!
“既然你早就确定我的身份,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如陌也知道,为什么也不告诉我?我记得师父说过,你们的母亲已经死了,而我的…”她突然顿住,半张着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师父说,她的母亲累了,却了很远的地方,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那跟死,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换一种说法罢了,只是在她心底,给她留了一线希望。
南宫晔在听到那句他们的母亲死了的时候,身子蓦地一震,原来就摇摇欲坠的身子更是失去了支撑的力气,他连忙以剑撑着地面,却仍然没能阻止自己的单膝落地。“你说母后…死了?谁说的?沙仲?我关了他那么多年,也不曾听他说过。”
他面色更加惨白,目光惊痛。对他而言,这,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他一直深信母后还活着,因为她代表着他们所有温暖的记忆。她是那样美丽而温柔的女子,将他们看做是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母亲,她,怎么会死?她怎么舍得抛下他们,独自离去!
南宫傲心疼的看着他的王弟和王妹,他终究没能守住这个秘密,没能完成母后最后的心愿。“不告诉你们,因为母后不愿让我们知晓她已不在,沙仲为了遵守对母后的承诺,宁可装疯卖傻,也不愿说出事实。”
南宫晔只觉心头有一些重要的东西遽然离他而去,令他无法做出反应。胸口气血翻涌,因那两剑而涌上喉间又被他强咽下的腥甜,此刻再无法阻挡的冲口而出,喷在金砖之上,散开,妖冶而哀绝。
南宫傲一惊,连忙蹲下身子,扶住他,紧张的唤道:“晔…你,要不要紧?”
“王爷,请保重自己!”长风与秦征同时出声。
如陌心中百味杂陈,这是她曾经为了不让他悲痛而努力掩盖的秘密,令她承受了她永生难忘的伤害,然而,却在今日由她亲手揭开这残酷的事实。他果真如她想象中的一样,悲痛欲绝。南宫晔,他是如此极端的性格,对不在意的人可以做到残酷狠绝,对于真正爱着的人,比如他的亲人,他可以毫无条件的付出一切。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
巫邪一直冷眼旁观,未曾打断他们,只因这出认亲的戏码在他看来十分的有趣。兄妹,哼,他倒要看看,他们将如何抉择。兴味的笑容浮上唇角,出口的语气却是极度的不耐,道:“看样子你们是不打算管她了?”
一句话提醒了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易语,她抬眸看着如陌,泪水瞬间涌了出来。一边摇头,一边哽咽道:“如陌,你是因为不想让我知道我母亲已经不在人世,所以才要瞒着我对吗?可是你…现在为什么又要说出来?我不想知道…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不将这个秘密守到底,非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如陌看着她的泪眼,心中疼痛难当。“易语,我不想让你因我而手刃亲人,将来悔痛终身。”
易语却摇头泣道:“如陌,你错了!你以为说出我的身世,例能阻止我杀他的决心吗?不能!血缘关系…改变不了我因他伤害你而对他产生的痛恨,他对我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你却是与我多年来同生共死患难与共的姐妹,在我心里,你才是真正的亲人,无论是南宫晔还是南宫傲,尽管他们是我的哥哥,但他们…远不及你来得重要。”
她说的如此艰难,有着血缘关系的哥哥,真的是…无关紧要吗?手刃亲人,对于一个长久以为渴望亲情的人而言,真的可以做到毫不犹豫吗?泪水不停的滑落,一只手紧紧捂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另一只手剧烈的颤抖着却不肯放开手中的剑,直指着半跪于地的南宫晔。
看着易语泪流满面极力控制着自己哭出声的表情,听着易语为了她说着那些违心的话,如陌心生感动,感动到她真的很想哭。可是,她却已经双眼干涩,无泪可流。轻轻摇了摇头,道:“易语,你想让的余生都在愧疚之中度过吗?我很累,背负着对微澜对沁贞的愧疚和不安,已经使的日夜难眠,若是你们再为我手足相残,即使我能活下去,那也只会是生不如死,度日如年。你懂吗,易语?”
易语心底一震,她懂,她怎么会不懂!可是要她眼睁睁看着如陌去死,她又如何能做到?
如陌看着莫残歌与冷意潇与他们利器相对,便冲他们微微一笑,十分认真道:“意潇,残歌,你们也懂,对吗?我不想成为他人利用我来伤害你们任何一个人的筹码,我也不想再多背负两条性命,无论是南宫傲或是南宫晔,不论是出于大局还是私心,我都不想…让他们因我而死,更不能让封国因我而亡。”
这一刻,不管是殿内外的将士,还是文武百官,无不用感激和崇敬的目光望向这个曾被他们当成是祸国妖女的美丽女子,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却是如此的深明大义,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
“如陌…”只要是她的意愿,他莫残歌,从不会违背。但是这一次,他却无法遵从。
“嫣儿…”冷意潇很想说,他不在乎封国是否会亡国,他只在乎他的嫣儿是否能安然的活着,但是面对她坚定的眸子,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凝儿…”南宫傲面对她只觉得惭愧,因为他放不下自己肩上的责任,所以,他无法用结束自己性命的方式来救她。
南宫晔此时的耳中听不到他们对如陌的唤声,眼中也看不到他们纠结痛苦的神情,他的耳边回荡的是她的那句,因为对微澜沁贞的愧疚使她日夜难眠,他的脑子里想到的是母后的死,沙仲的消失,如陌的背叛…
背叛?!如此沉重的罪名,他就那样安在了那个爱他至深的女子身上。他一直不懂,既然她爱他,为什么又要在他敞开心扉,在她明白他对于母后和亲人的感情之后,却将他寻找母后的唯一线索之人带离他的掌控,这一直令他无法理解。
但是此刻,他清楚了她曾对他的所有付出,了解了她对他的感情,也知道了母后的死讯,这一系列的连贯,使他终于明白,他自以为是的背叛,其实只是她爱他的体现,是她用来保护他不受伤的一种方式。
这便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努力追求的真相,然而,当真相来临时,却是如此残酷,残酷到比母亲的死讯更让他难以置信,更无法接受。她从来都没错,错的一直都是他!
眼前浮现出那过往的,一幕,一幕…
十年前她被他所拖累,娇小的身子,在敌人的大刀之下,伤口深可见骨,眼中却毫无畏惧…
十年后他们的洞房花烛,他对她以酒淋面,暴力相向…
她被人有目的的引入朝忆苑,他明知原因却还是对她施以鞭刑,那伤口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青楼之中,她身中媚毒,他不问缘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将她打入冰冷的水池,令她险些丧命黄泉…
她身心的交付,使她失去武功,于绝情谷设计为他除敌,他回赠于她的却是他带领的五万大军的箭阵,欲将她身边之人万箭穿心…
因为他自以为是的背叛,他剥光她的衣服再将她无情的推倒在地,当着她的面与她人缠绵,说她生涩无味,让她向别人学习缠绵的技巧,使她跌坐在雨夜之中无声悲泣,心痛到绝望…
为了想要掌控她,他将她当成亲人的下属,费去武功,扔去了军营,遭人设计,为数人凌辱,惨死军中,她给他他应得的一耳光,换来了他的一掌,令她口吐鲜血,几欲昏厥…
另一名被她视作亲人对她忠心耿耿的下属,被他手下的将士一剑穿心,带着无数的不甘而死去。她一心求死,他有心放她,却为了维护尊严,以最残忍的方式逼她离开,令她遭人亵渎…
她无助的泪水,她唇边的血迹,她撕碎休书时的嘲讽与悲凉,她转身离去时的决绝身影,她报复他时亦有着同样的深入骨髓的痛楚…
那一幕,一幕…尽在他眼前回放,清晰的如同正在发生着一般。
他曾经说,要好好爱她;他曾经说,让他代替她好好珍惜她自己;他曾经说,要同她一直幸福的生活…他以为自己对她放下了防备,其实,他从未曾给过她真正的信任。他是爱她,所以他害怕她不够爱他,害怕会被她伤害,所以,当遭遇到变数,便会轻易的怀疑她,否定她,继而疯狂的惩罚她,以弥补自己内心所受到的创伤,殊不知,如此一来,却是带给双方更大的无法弥补的伤害。
他,竟然还奢望着她的原谅!
撑着身子借剑之力站了起来,浑身散发的气息令人感到强烈的不安,是悲痛,是悔恨,是连请求原谅的资格都已经失去后的绝望…当这一切浓烈的情感强烈到令人无法承受的地步,交织而出的…将会是什么?
若绝望了,人生还剩下什么?
巫邪看着如陌平静的双眸,坚定赴死的决心,心中一沉,看来得来点猛的才行。“魔宫宫主,果然是有情有意,本座倒有些佩服你了,不过,本座倒想看看,你究竟不怕死到什么地步!”说罢一手掐着她纤细的脖子,撤回剑随着众人的惊呼声便往她肩上刺了下去。
“不要——”
“巫邪,住手!”
长剑深入了肩骨,彻骨的痛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令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欲裂,她虽然有极力控制,却仍然禁不住痛呼出声,紧咬双唇,绝美的脸庞血色褪尽,大颗大颗因痛感而生出的冷汗顺着惨白的面宠滴落下来,没入金砖。鲜红的血液随着剑身流淌而出,染红了胜雪的白衣,如钢针一般刺进了丹陛之下站立着的几人的双目。
“巫邪——我要杀了你。”漫天的怒气充斥着整座大殿。冷意潇的心仿佛在此刻停止了跳动,他好不容易才找回的妹妹,他发誓要好好保护她,可是此刻却还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这样残忍的伤害,掠起的步子,在看到巫邪以掐紧了她的脖子为警告的动作之下,不得不停住。看着她极力忍耐的痛苦表情,他的心痛到窒息,瞬间红了眼眶,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无法平息。清雅的面容是极致的愤怒,咬牙道:“巫邪,你想要他们的命,好…我替你取来就是。”
莫残歌惊痛的看了如陌一眼,握紧列焰的手青筋暴起,什么也没说,便朝着南宫傲而去。
看着朝他而来的身影,南宫傲静静的闭上双目,耳边仍回荡着她无法自制的失声痛呼。也许为她而死,也是一种不错的归宿,至少能被她永生的记住。
南宫晔有脑海中一片空白,收缩的瞳孔渐渐变色,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只有她肩膀上蔓延的鲜血,不断的扩散,再扩散…无止境的冲刷着他痛到麻木的心。
“啊————!!!”一声悲锵的长啸,划破了夏日的长空,令人身心剧震,不为那噪音的深厚足以传遍整个王宫,也不为那啸声之中的刻骨悲痛足以令人忘记世间还有快乐和幸福,而是因为,他们眼中看到的那个举剑当空的男子此刻的表情。不是阴狠残佞,不是冷酷威严,而是…在无法承受下的悲痛过后,对世间万物的绝望,是失去理智的疯狂,与毁灭一切的决然。
只见他仰首向天,额头青筋浮现,双目赤红似血,玉冠碎,墨发飞空,漆黑染血的长衫在散发的强大而温厚的内力之下呼啸着抖动,宛如腊月间悬崖峭壁上凛冽刺骨的寒风,即将席卷整个世界。令他身边之人全部被震飞了出去,砸在了墙壁,再弹回地上,昏厥或死亡。
即使是莫残歌冷意潇等功力浓厚之人,也是在这突然的急变之下,没有防备的被震开数丈之远,才堪堪稳住身子。
“晔…”南宫傲面色惊变,挨着墙壁站定,大声的惊唤,但他的声音却淹没在南宫晔不曾停息的悲啸之中,没人能听见。
悲啸不止,狂风肆虐,殿内之物无一安然陈放,整个大殿之中人人变色,即使是镇定如巫邪,也有着在掌控之外的无法掩饰的慌张。
眉妃惊骇道:“不好,辰王…疯了。”想不到他重伤之下竟然还能发出如此雄浑的内力,刚才连站立都很费劲,此刻却已如索命修罗,气势强大仿佛不可摧毁般,令人不禁颤抖。
“王爷…”
“辰王…”
所有人皆用恐惧的目光盯着他,无人见过他这样疯狂的模样,即使是在战声厮杀,他也从不曾散发过如此令人神皆惧的强大气势。
“啊——”墙壁的脱落,房梁的颤动,殿内惊叫声起,呈现出一片惊慌和混乱的情形。南宫晔脚下金砖开裂破碎,在呼啸声中,四处横飞。
他突然停止了长啸,赤红双目紧紧盯住巫邪,一步一步往丹陛之上沉沉走了过去,凶狠的目光令巫邪身子一抖,作势掐紧如陌的颈项,以阻止他前进的步伐,然而,他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因为南宫晔,他看不到。南宫晔已经失去了理智,只保留了疯狂之前对于他的滔天愤怒和仇恨,所以,此时的南宫晔,眼中只看得到他。
想不到愤怒和仇恨竟能令一个人强大至此,力量剧增。他本想刺激其他几人的动作,却将南宫晔刺激到疯狂的地步,这令他始料未及。连忙对着外面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那些黑衣人立刻冲进殿内,朝着南宫晔而去。
南宫晔赤红的双目空洞而没有焦距,木然的握紧手中的枯寒,嗜血的笑容惊现,旋身而起,只凭着感觉朝着你洪水一般涌来的黑衣人舞动枯寒,所过之处,断肢残臂,血肉横飞,没有平常的固定招式,只有拼命而疯狂的以杀人为趣。
飞溅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墙壁,不到片刻的功夫,放目望去,不见了金色的地砖,只有满目的殷红,以及堆积的尸体。漫天的血腥之气,浓烈的令人作呕,他的漆黑长衫,他的墨黑长发,他的俊美面容,以及他修长白皙的双手,鲜血浸染。手起剑落,死亡之气无尽的蔓延。将这原来神圣而庄严的乾和殿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文武大臣们几时见过这等恐怖的血腥场面,在那些残肢断臂仰或是尸体不断地向自己砸来的同时,那温热的血液喷溅了满头满脸,已有大半在过渡的惊吓之中昏厥过去,另一部分皆瞪大了眼珠,不敢置信的见证着这场疯狂的屠杀。而这个情景在往后的许多年里,成为了他们所有人永远不愿提及的噩梦。也使得了封国在往后的数十年里再无人敢起异心。
如陌心中惊骇,不为那堆积的尸体,不为那血流成河的刺目惊心,只为南宫晔那毁天灭地的决然和愤怒,他胸前已被撕裂的伤口狰狞夺目,手中的枯寒带着评价赐予它的无与伦比的力量在继续狂涌而来的黑衣死士之中翻飞,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美丽却是催命的符号。
“枯寒神功,果然名不虚传!”莫残歌心中震撼,望了望手中的列焰,世人都说,列焰神功为三大神功之首,那是因为无人得见其真正的枯寒神功之威力。今日这一幕,令他终身难忘。南宫傲震惊的望着那个已成为一个疯狂嗜杀的血人的王弟,他习枯寒神功多年,竟不知,枯寒神功的威力可以发挥到如此极致,这…才是真正的枯寒神功!
易语张着的唇久久无法合上,这还是那个身中两剑站立不稳的南宫晔吗?他怎么会在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可怕,仿佛天生的嗜血狂魔。
冷意潇面色惊变。千名死士,皆是一流高手,竟无一人得以近他之身。
巫邪看着堆各如山的尸体,心中惊骇至极,那千名死士有着抵挡五万大军的能力,然而,在南宫晔的面前,却如此的不堪一击。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对手!若不能除掉南宫晔,只怕不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完成她的心愿。看着他训练多年的千名死士竟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所剩无几,他开始紧张和慌乱。
尸体还在不断地增加,粘稠的血液仍然不停的蔓延,妖冶的盛景仿佛是血腥的地狱之中演绎着一个魔鬼的狂欢。直到最后一个黑衣死士倒下,但这一切,并未因此而结束。早已失去理智的南宫晔,此时空白的内心只剩下杀人的冲动和欲望,他的动作,已经无法停止。于是,他的剑毫不犹豫的伸向了地上瘫软着瞪大眼珠子看他的大臣。
南宫傲面色遽变,大惊道:“晔…你要干什么?他们是我封国的臣子…”
南宫晔此时却什么也听不见,因此南宫傲的话对他丝毫不起作用。于是,蓝立还未来及得发出半点声音便已倒在了他的剑下,睁大的眼睛,满是恐惧和不甘。然后是严山,接着是凌王…无一不是一剑毙命,其他的大臣们即使没有昏厥的也都立刻倒在了地上,以避免成为那剑下的亡魂,只那不停颤抖的身子,证明着他们仍然有着清醒的意识。
当他的剑伸向恐慌之下面色灰败各国的使者,南宫傲立刻执剑上去阻挡,却遭到他凌厉的攻击,每一剑皆毫不留情。就算是在平常,他也不是南宫晔的对手,更何况是此时。不消片刻,南宫傲便已身中一剑,易语连忙上去帮忙,却也远远不是对手。莫残歌与冷意潇在如陌的惊叫之下,也都出了手,却沮丧的发现,即使他们四人的合攻,竟也无法控制他的疯狂,被他一一击退,五人皆伤。
而南宫晔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
他们四人联手竟然都控制不了他,这令巫邪与眉妃更加惊骇。眉妃道:“邪,我们趁现在赶紧离开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巫邪看了看如陌,似乎在犹豫着怎么处置她。
如陌心中一动,随即面现惊慌之色,对巫邪道:“他真的是疯了!巫邪,你若是还想活着见你的主子,那就趁着现在赶紧离开。最好把我也带上,南宫晔已经疯了,他谁也不认识,这里剩下的人只怕没一个能活着走出去。我可以死在任何人的手上,但是绝不能死在他的手上。”
巫邪一怔,见如陌神色紧张,面带担忧,心思一转。南宫晔如此爱她,若是让他亲手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待清醒之后,不知道将会是何种表情,想必一定会痛不欲生,然后随之而去。想到此便邪恶一笑,与眉妃对视一眼,在冷意潇四人倒在地上的时候,便一跃而起,将如陌送到南宫晔疯狂的无法停止的剑下,便立刻与眉妃在众人因如陌的处境而未来得及反应之前迅速消失。
谁也没想到巫邪竟会这般狠毒,想让如陌死在南宫晔的剑下。
一时之间,惊呼声四起。冷意潇、莫残歌、易语、南宫傲,个个身子僵硬无法动弹,看着已到达如陌头顶的枯寒,惊恐的忘记了呼吸。
如陌先前在巫邪面前的慌张神色消失不见,反而扬唇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温柔的目光定定的锁住南宫晔嗜血的双眸,出口的声音温柔无比,好似曾经他们执手漫步时她的轻唤:“晔。”
带着千钧之势的枯寒挨着她的乌发,蓦地顿住。
一道轻柔的呼唤,仿佛来自很遥远的方向,飘渺却又异常真实,令南宫晔空洞的容不下一物的赤红双目渐渐有了焦距。对着那双清澈的眸子,理智渐渐苏醒,望着自己手中的长剑意架在她的头顶,方才的杀戮浮现,令他心中恐慌之极。
他,险些亲手杀了她!
踉跄大退,枯寒落地,砸在地上的尸体之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陌儿…”颤抖的语调,愧疚的眼神,无法言喻的悲伤再次漫上心头,张开的唇,无语。
“嫣儿。”冷意潇立刻起身飞奔过来,紧紧抱住如陌,颤抖不已的身子是惊惧过后的表情。她差一点就离他而去。幸好…南宫晔还认得她的声音。
南宫晔只觉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那种疯狂的力量已失,胸口被撕裂的痛感袭来,本就失血过多的他此时更是眼前一黑,无法支撑的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口中呢喃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陌儿,我…错了…”
第九十章
元丰三年夏,凌王勾结金国妖人,欲颠覆大封王朝,为封王与辰王设计所诛,其叛乱党羽一个不留。其间辰王一人独挑金国妖人千名顶级死士,血染王宫,为人间地狱。此行震慑百官,从此为国为民兢兢业业,再无异心。各国使节纷纷示好,表示愿与之永世修好。唯翌国使节独自对其丧命的公主大哭,要求封国将杀害其公主的凶手交与他翌国处置,被封王所驳,在回翌国途中被人杀害。翌王大怒,誓与封国决裂,欲于金国修好。
金砖玉壁,雕梁画栋,大红的纱幔随风飘舞,一粒粒色泽圆润的白色半透明珍珠以金丝线串就而成,垂挂在华美的大堂,将里外的世界隔离开来,由外望去,里面大红的窈窕身影若隐若现。
珠帘之外,一男一女,男子面部有条疤痕,但并不影响他的俊美邪魅,女子皮肤白皙,一双勾人桃花眼,尽显娇媚。两人并列而跪,如此的谐和,与大堂相衬,竟构成一副美丽的风景。然而,当里面的那名女子走出珠帘之外,不论是俊美的男子还是妖媚的女子,又或者是这大堂为精致华美,在那一瞬间,通通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只见那名女子,约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大红外衣,金丝绣凤,张扬着威严的气势,那本应乌黑如墨的三千发丝,却是纯白如雪,与血一般大红的颜色相映,如此妖冶夺目。眉间之上,描绘的殷红花瓣,与另一名女子左肩之落花如出一辙,极尽妖娆,然而,那一双美目,却道尽了世间的沧桑荒惊。那朱唇一勾,尽讽刺,那黛眉一锁,却狠绝,那美眸一转,无限恨,惊天动地,刻入骨血。令这倾世绝色的女子看上去仿佛是一个来自天地之外的复仇使者。
她听完外面二人的详细汇报,面无表情,走到离跪地的两人十步之远的距离停下,目光透过红色的纱幔看向远处,出口的声音异常冷漠,却自有一股摄人的威严。“如此完美的计划竟落得个一败涂地,上次是嗜血楼被灭,这次千名死士无一生还。巫邪,你,真让本宫失望。”
巫邪身子一颤,垂下的眼眸满含痛苦与愧疚之情。这一句失望比鞭打和责骂更令他难受。伏地拜道:“巫邪有负主子所托,甘愿受罚。”
一旁的女子,面色一慌,连忙也拜倒。“主子,此次失败柳眉也有责任,请主子责罚柳眉,就饶了邪这一次吧。”
红衣美妇这才低眸看向他们二人,冰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看了半响,直到那伏地的二人身子发颤,方道:“他们果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那千名死士真的是南宫晔一人所杀?”
柳眉立即回道:“回主子,千真万确。南宫晔疯狂之后,力量大增,那枯寒神功的威力至少是平常的好几倍。当时他谁也不认,就好像一个魔鬼一样,疯狂的杀人,据属下估计,以那种情形,就算我们有万名死士,也一样会被他杀尽。”
红衣美妇面色不变。目光沉了沉,冷声道:“你们可知,你们错过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原来这次计划万无一失,若是你们将那名女子带了回来,照你们的描述,当时南宫傲必死。我们有那名女子在手,将来对付南宫晔易如反掌。但你们却在最后的时刻,中了那名女子的计。她刻意提醒你们,如果她被南宫晔杀了,那南宫晔守会生不如死,但你们曾可想过,如你们口中所说的一个极为聪慧的女子,怎会好意的提醒,分明是她有能阻止南宫晔继续疯狂的把握。你们却连这点也看不出来,枉费本宫这么多年来对你们的栽培。”
巫邪眉头紧皱,心中懊悔,他那时已乱了分寸,才会中了那名女子的计,当他出了那个大殿之后,便已经意识到了,只是为时已晚。“属下…愧对主子!”
柳眉咬了咬唇,低声道:“当时,我们都有些慌,那个时候的南宫晔,实在…太恐怖了。属下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因为愤怒和仇恨疯狂到那种地步,什么也不顾,何况当时,他还中了两剑,身负重伤。”
红衣美妇轻蹙眉,似若有所思,沉吟半响,方道:“愤怒和仇恨的力量确实不容小觑,但本宫认为,仅仅是愤怒和仇恨还不至于令一个人疯狂至此,尤其是南宫晔那种意志坚定之人。也许,在挣扎和愤怒的背后,还有你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发生,那件事情,才是导致他疯狂的根本,而巫邪对那名女子刺下的一剑,只是引发他彻底失去理智的一个因素,这也是一个人崩溃的另一种方式的体现。”她虽然不认识南宫晔,但这些年来,她在封国安排了许多人,对南宫晔及王室之人个个了如指掌。
巫邪和柳眉皆拧眉思索,认为主子说的有道理,但任他们将那日的情形反复想了多遍,也想不出究竟那个根本原因在哪里。
红衣美妇想起他们对那种场景的描述,突然皱眉问道:“你们方才说…当时冷意潇也在场?他…可有受伤?”
柳眉微微一愣,摇了摇头,道:“冷意潇只受了点轻伤,不碍事。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主子既要杀靖国侯夫人,又想将靖国侯送进封国的大牢,或者是抓回来,应该是他们与主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却为什么偏偏又叮嘱我们不准伤害他的儿子冷意潇呢?”
巫邪一惊,连忙警告的望了柳眉一眼。这女人,今日犯糊涂了!
红衣美妇眸光遽利,紧紧盯住柳眉,没有开口斥责,但那冰冷而凌厉的目光却比斥责列令柳眉惊颤,她连忙垂下头,心中暗恼,主子一向不喜多事之人,从来都是要求他们只要听命行事就好,不准追问原因。可她今日一时好奇,没管住自己的嘴,竟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顿时,心中忐忑不安。忙低头请罪道:“属下…逾距了,请主子,恕罪。”
红衣美妇慢慢朝着她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站定,低眸睇视着她,声音冷绝:“柳眉,你是第一天跟着本宫吗?竟然越活越回去了,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自去刑房领罚。”
柳眉的面容渐渐褪去血色,变得苍白。触犯规矩的惩罚,她知道,那是一种分筋错骨之痛。顿时,身子发颤,目光看向巫邪,希望他能帮她求情,毕竟巫邪在主子心中还是很有分量,与她们不同。
巫邪皱了眉,虽然没看柳眉一眼,但还是犹豫着开了口:“主子…”
他话才刚刚出口,便被红衣美妇冷冷的打断道:“你想替她求情?你也忘了本宫的规矩了?巫邪,你别忘了,你办事不利,本宫还未惩罚你。另以为你曾经救国本宫的性命,主有了与本宫讨价还价的资格。哼!”
巫邪眸中一痛,低头道:“巫邪从未想过与主子讨价还价,巫邪也从未把自己当成是主子的救命恩人,能跟随主子,为主子效命,是巫邪此生所愿,别无它求。”
红衣美妇扫了他一眼,背过身去,深沉的目光盯住在风中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响声的珠帘,久久不语。巫邪在她眼中,确实与他人不同。从她一无所有对生命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再到现在的权倾一国,他始终都在她身边默默的支持和守护。他是目前在她身边唯一一个令她深信不需防备之人。沉吟半刻,方道:“柳眉,这次就看在巫邪的份上,饶你一次,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柳眉紧张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句话之后放松下来,感激的看了巫邪一眼,连忙对红衣美妇,拜谢道:“多谢主人,柳眉一定谨记在心,绝不再犯。”
巫邪望着面前的那个孤独萧瑟的红色背影,那鲜艳的颜色掩不住她内心的苍白,那一夜成雪的发丝,每一根都是她仇恨和悔痛交织而出的感情,十年了,他从少年之时,便看着她痛苦挣扎,在十年间,从她悔恨交加万念俱灰到后来的一心复仇行事狠绝,每一种表情无不令他心痛之极,他却只能看着,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全力帮助她完成复仇大计,但是,她几近完美的计划,却败在他的手中,这令他惭愧的恨不能杀了自己。
正在他愧疚自责的同时,红衣美妇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次的行动虽然失败了,但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至少你暗中杀死了翌王最疼爱的女儿,嫁祸给那名女子,又杀了翌国的使者,令封翌两国反目成仇,这一点就做得很好。我们可以与翌国联手攻打封国,不论南宫晔多么厉害,本宫就不信,他能抵挡百万大军。至于那名女子…叫什么来着?”
巫邪见她并无责怪之意,心中顿觉感动。其实她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这么多年,风雨相伴,尽管只是下属,但她对他终归与别人有些不同,这便足够了。于是,他应道:“魔宫宫主如陌。”
红衣美妇点了点头,一抖袖袍,气势浑然,傲然的表情,似乎对世间的一切皆不屑一顾,道:“魔宫宫主如陌?哼,本宫倒要看看,她厉害到何种地步。再过些日子,封国武林大会就要到了,本宫正好也想去瞧瞧。你去安排吧。”
巫邪一惊,神色间有些犹豫道:“您要去封国参加武林大会?这…以您的身份,只怕…”
红衣美妇扫了他一眼,浮出一个冰冷的笑容,道:“你怕什么?我们的手中不是还有一枚棋子吗?先以那人的名义行事。这魔宫宫主屡次坏本宫大计,本宫定要好好会会她,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好了,你们先下去吧。”说罢便转身,不再理会他们,独自一人入了珠帘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