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随着天气愈加炎热,封后之日如期来临。在众人的反对声中,在四处调兵遣将的紧张局势中,京都城因王上大婚而热闹非凡,各国使节齐聚,王宫之中红绸遍布,放眼望去,一片喜庆之色,来来往往的宫人们忙碌的身影也为这场婚礼增添了愉悦的节奏。
乾和殿,封国王上高坐在那象征着最高权势的龙椅之上,面色平静,目光望向入口处。金碧辉煌的大殿两旁,面色凝重的文武百官之中辰王及护国军中所有的武将无一到场,而在场的百官或皱眉深思,或神色忧虑,使肃穆庄严的大殿之中的气氛沉重至极。凌王目光是不是的望向坐于高位之人,偶尔与左都尉蓝立对视一眼,精光闪烁,隐含期待,似乎在暗暗等待着某件事情的来临。
各国使节也于两旁站列整齐,他们虽是初来封国,却也对此次立后的风波略知一二,除了来观礼之外,也是想看看封国内乱,他们是否能趁机分一杯羹,另外一点便是想瞧瞧这位即将封为王后的女子是否如传言中所说的风姿绝世,美若天仙。如陌站在大殿之外,身着深红色绣有金凤团的凤袍,隐隐中带有一股威严的大气,头戴镶珠嵌玉色彩艳丽的九凤发冠,张扬的华丽配上她无与伦比的气质显得钢架的高贵不可攀,目光清澈,神色坦然,面上没有丝毫封后的欣喜,亦没有半分寻常女子册封时应有的紧张。
礼官高呼:“丰厚大典开始——奏乐——”
一时之间鼓乐齐鸣,她在各国使者经验的目光中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向大殿中央。南宫傲含笑望着她,如陌双眸定定的回望他,亦报以嫣然一笑,正欲上前跪拜听封。
“王上,不好了…”一个浑身是伤的侍卫面现惊慌之色冲进大殿,话未说完已跌倒在地。
众大臣心中一惊,神色由凝重转为焦躁不安,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正欲宣旨的弈德见此大惊,却听凌王对那侍卫斥道:“大胆,你不知道正在行王后册封仪式吗?岂可随意打断,有什么事情等册封完毕再行禀报。”
那侍卫目光望向南宫傲,手指着大殿之外,急的连话也说不清。“可…可是…”
南宫傲看也没看那侍卫一眼,对着旁边的弈德平声道:“继续。”
弈德展开明黄的圣旨,用尖细的声音大声宣读:“奉天承运,王上诏曰,绝世佳人如陌,贤良聪慧,才智过人,为孤心之所爱,今册封为王后,母仪天下,与孤并肩临朝,工商朝政,共享这万里江山。孤决定,自今日起,遣散后宫众嫔妃…”
一石激起千层浪,但是遣散后宫已足够惊世骇俗,还要并肩临朝,这在历朝历代绝无仅有,简直是稀世罕见之举。
如陌微微皱眉,冷眸看向两旁议论纷纷的众位大臣。
“什么?要并肩临朝?共享江山?”
“王上,这…万万不可呀!”
“女子怎能临朝议政,这可是亡国之兆…”
“果然是妲己再世,有过之而无不及,妖孽呀…”
“遣散后宫?这…使不得…”
“请王上三思!”
“三思啊,王上…”
一时间,众臣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凌王与个别的大臣偶尔参杂一句,然后冷眼旁观,静待其变。各国的使者交头接耳,震撼不已,尽管此女子风姿绝世,但也不至于为此葬送大好江山,这真是闻所未闻。
南宫傲扫了一眼众臣,面无表情道:“弈德,继续。”
弈德领命正欲继续宣读,却听一声断喝:“慢着!”
这一声暗含内力的沉喝,雄浑有力,威严十足,于大典之中的每一人,如雷贯耳。令殿中众人的身子乃至心皆不自觉的一震,目光齐齐向殿外望去。只见殿外空旷的场地整齐的训练有素的脚步声震响,上千名将士的身上金属的铠甲在阳光之下金光闪耀,气势逼人,那是独属于护国军的精锐之师才有的雄浑之气。
南宫晔一身黑衣翻飞,被封存了多年的枯寒宝剑,在他的手中闪烁着嗜血的寒芒,剑尖抵地随着他前进的稳健步伐在大殿的金砖之上划出刺耳的尖锐之声,那所过之处,一道拖得长长的带着血色的深深剑痕仿佛要刻进入人的心底,令人心中惊惧恐慌顿生。
然而,恐慌之余,众人却也暗含着一丝期盼,期盼辰王能阻止王上这一惊世骇俗的旨意。
“辰…辰王,你,你…好大的胆子,封后仪式,居然带着沾满血迹的枯寒剑入宫,还有那么多的将士…你想干什么…”
一位始终拥护王上的老臣站了出来,强装镇定,出声指责,但当那冰冷的剑尖直抵他咽喉之处,他立刻识相的闭嘴,毕竟,他还不想死。
南宫晔唇含讽刺,目光凌厉如刀,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对那些小声议论的众臣,冷声警告道:“不想死的,都给本王闭嘴。”
成功的看到众人紧闭着双唇,他唇角的讽刺更甚,不过是一群人云亦云在危险来临时只求自保的懦夫,收回剑,目光望向端坐龙椅高高在上的南宫傲。
南宫傲回视他,同样凌厉的目光与之相接,迸裂的眼中燃烧的怒焰,沉声道:“王弟,你究竟想做什么?”
南宫晔俊美的面庞带着失望而沉痛的表情,浑身散发着正义凛然的威仪之风,开口道:“王兄身为一国之君,在这一个月之间为了一名女子,诛杀大臣,荒废国事,置朝廷后宫于不顾,还说什么要并肩临朝,遣散后宫,简直是荒谬至极。我南宫晔身为王室之后,为我封国万里江山,绝不会放任你肆意妄为,今日你若取消封后旨意便罢,若一意孤行,就别怪臣弟我不念多年以来的手足之情。”
他义正言辞的郎朗之声在这宽阔的大殿之上留下了沉沉的回音,落在反对立后的众臣心里掀起一阵激荡的余韵。
刑部尚书古甫因古予舒对立后的支持,选择了中立,但如今见辰王似乎准备兵戎相见,心中大惊,这内乱一起,又不知要牺牲多少无辜之人,尽管知道劝阻王上无用,但还是站了出来,以自身绵薄之力尽臣子应尽的责任劝道:“王上自登位依赖,一直是以江山社稷为重,广纳善言,为万民所拥戴,而此次却为一名女子,独断专行,此行为却有不妥,还望王上三思而后行,取消此次封后大典。”
众臣见刑部尚书都附和了辰王的话,便一起站了起来,皆拜道:“望王上三思而后行。”
立在一旁的如陌神色淡然,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淡淡的望着南宫傲。
南宫傲看了眼跪地的众人,神色一凛,对南宫晔道:“为了封国万里江山?王弟说得倒是好听,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吧?谁人不知,凝儿曾是王弟喜欢的女子,只怕是王弟对凝儿旧情难忘,后悔将她送与孤,现在又想要夺回去。兄弟之情?自从凝儿投入孤的怀抱,你对孤便已存了怨恨,哪还有半点的情谊,哼!何必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南宫晔面色微变,连忙向如陌看去,只见她唇角的浅笑带着浓浓的讽刺,不禁心中一痛,又见她眸光清透,似是在看一场与之毫不相干的戏,只等待落幕散场的一刻。他深吸一口气,敛了心神,再次望向南宫傲,眯起凤眸。似乎懒得与他多绕弯子,冷声道:“是与不是又如何?今日,我不只要阻止封后仪式,还要坐上那只有我才配坐的龙椅。念在兄弟一场,你若乖乖写下传位诏书,我便封你一个王爷称号,让你一生安享荣华,衣食无忧。如若不然,便休怪我心狠手辣。”
跪地的众臣一惊,顿时明白了,辰王入殿,说是为封国江山,实际是为了争夺这名女子以及那至高无上的权势。不禁心中惊凉,亏他们还对他寄予厚望,一直以为这兄弟二人会成就历代王室亲情的传奇,原来再深厚的情意也抵不过权势与美人的诱惑。看来今日,一场权势之争避无可避。
古予舒站了出来,长风的剑立刻架上了他的颈项,但他面不改色,对南宫晔激愤指责道:“辰王竟然在这神圣的乾和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逼迫王上让位,如此大逆不道怎堪做一国之主?即使做了一国之主,又如何让百官及天下万民臣服?”
常御史站住来道:“王上今日的旨意纵然惊世骇俗,但辰王此刻的行为却是打着正义的旗号犯上作乱,谋权篡位,为天里所不容,为后世唾骂。”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但接收到辰王异常冷冽的眼神之后,连忙噤声。
南宫晔斜觑了常御史与古予舒一眼,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傲声道:“天下,有能者居之。谋权篡位又如何?本王根本不在乎后人如何说道。”
众人一惊,想不到这谋权篡位之逆行都能被辰王做的如此坦然,好不隐晦。看来他今日定然是已经胸有成竹,封国变天在所难免。
南宫傲不怒反笑道:“王弟莫不是在做梦?!王位是孤的,江山是孤的,美人是孤的,你凭什么在此对孤发号施令,就凭这殿外的一千多人?哈…你别忘了,你的护国军精锐之师都已经到了边关,这京都城除了你这一千将士,也就剩下些老弱残兵,在孤的三万禁卫军面前,这一千人又算得了什么!纵使你手下的这些将军如何会打仗,没有士兵,我倒看看,你们要如何调兵遣将。”
南宫晔一双凤目之内精光闪烁,重重的冷哼一声,带着讽刺道:“你以为找个名目将护国军派往边关,我便无计可施,只能俯首称臣?可笑!我原就没有打算动用大军,就这一千人,对付你,足够,说不定,根本就用不上他们。别忘了,你的三万禁卫军也被调离了京都城,此刻正被泰征用你所看不起的老弱残兵困在城外。”
南宫傲一惊,皱了皱眉,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眸光一闪,沉声笑道:“是吗?你我们就看看们到底是你棋高一着,还是孤更胜一筹。”
说罢对着空中一挥手,大殿中空寂的房梁之上立刻有几十个黑衣人纵身一跃而下,带着黑暗中冷冽的气息,充斥了大殿的周围,衣块在房梁上扬起的浮土飘飞于空,仿佛催命的符咒,无所不在。这几十人从如此高的地方落在冷硬的金砖之上,竟不曾发出半点声响,可见这些人轻功之高,定然身手不凡。一柄柄利剑的锋芒直指南宫晔及他身旁的长风,将其团团围住,而他们的首领西雷则护在南宫傲的身前。
南宫晔望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并不感到以外,只嗤笑道:“就凭他们?”
南宫傲自龙椅上站起身,以绝高的姿态俯视着大殿之下的众人,轻慢道:“单凭他们,自然是不行,但你可以转头2看看大殿之外,那些令你胸有成竹引以为筹码之人。”
众人回头,只见殿外方才还气势逼人的一千多名将士,此刻各个面现惊惶之色,有好事之人,连忙走到门口一看,却见四周的屋脊之上突然出现的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密不透风的围了整整三排,将这大殿外场地之中的一千多然变成了瓮中之鳖,而这些弓箭手,赫然就是被辰王称为困在城外的禁卫军。只见搭弦之箭带着蓄势待发的气势,只等一声令下,便能将那围困之人尽数歼灭。
南宫煌晔面色惊变,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道:“这…不可能!”
话音刚落,便见到泰征满面愧色走进大殿,低眸垂首,不敢望向南宫晔的眼睛,只听“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俯身湃倒,万分愧疚道:“泰征…对不起王爷,愿凭王爷发落。”
南宫晔紧皱着眉,眸光含痛,那是一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后的沉痛。“泰征,你…竟然背叛本王!这么多年来,本王可曾亏待过你?”
泰征荏苒伏地,无奈的痛声道:“王爷待泰征恩重如山,若没有当年的王爷,便没有今日的泰征。”
南宫晔沉声喝道:“那这是为什么?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背叛本王?他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令你甘愿背信弃义,罔顾你我曾同生入死之情谊?”
望着南宫晔不敢相信的目光,沉痛着往后退去的脚步,南宫傲颇为得意的笑了起来,“好心”的为他们作解释。“王弟,你错怪秦将军了,他对你可是忠心得很。今日之事不过是迫不得已,秦家老小此刻都在孤的手中,他可以不顾及妻儿,却不能不顾及他年迈的父母是不是?呵,幸好孤早有防备,留了一手,否则,今日孤可真是孤立无援了。哈哈…”
南宫晔听着他得意的笑声,面色邃沉,冰冷的目光在这炎热的夏季仿佛可以冻结一切,沉声道:“王兄得意的太早了,还没有到最后的关头,谁胜谁负,还是未知之数。”
南宫傲似乎对此局势已是十拿九稳,轻快的笑道:“王弟不服?只要孤一声令下,你那一千人立刻死无葬身之地。尽管王弟你的枯寒神功已然大成,但孤也不弱,加上这些暗卫以及外面的三万禁卫军,谅你也插翅难飞。”
然而,他的笑声在一把利剑穿胸而过之时哑然而止。瞪大的瞳孔是不敢置信的震惊神色,望着一向最为信任的贴身暗卫,张了半天唇,才终于吐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西雷,你…你竟然…竟然背叛孤!”
西雷神色狠绝道:“王室暗卫只效忠于辰王。”
南宫傲气力不支,撑起身子扶住龙椅的扶手,“噗”的一口献血喷出。尽数洒在了那象征着最高权势的龙椅之上,点点猩红,触目惊心。他跪伏于地,胸前的鲜血尽染龙袍,颤抖着手指着西雷,痛声道:“孤一时…大意,怎的…忘了暗、暗卫…是他一手…训练…”
微弱的声音渐渐停歇,他的身子终于慢慢滑向了地面,一动不动。
“南宫傲!”
第八十六章
如陌因这一瞬间的变化怔在当场,待回过神来,始终平静的面容微微变色,再也不复之前的淡然。连忙踏上丹陛,去查看南宫傲的伤势,然而,令人极度沮丧的是,他此刻,却已停止呼吸。她的目光在那比女子更美的容颜之上仔细的巡视着,额头、眼角、唇瓣,一直到颈项,一寸也不放过,过了许久,她才伸出手,轻轻地帮他合上他圆瞪的仿佛不甘就此死去的双目。
“王上…”羿德瘫在地上,扶着南宫傲渐渐僵硬的身子痛哭起来,声嘶力竭。
这好端端的一场大婚,在这转眼之间演变成为一场手足相残的惨剧,众臣在这瞬间的惊变之中完全被震住,明明是王上占了上风,怎么又突然变成这种情形?一时竟反应不过来。若王上真的不在了,那封国江山的唯一继承人便只有辰王,即使没有传位诏书,他们也只能奉辰王为君。
随着一声“王上晏驾”的悲呼声,这乾和殿立即哭声震天。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众臣皆以袖掩面,其场面好不悲壮。
南宫晔心头一震,单手握拳,冷冽的目光直射向西雷,却见他面容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只目光回望,带着一丝挑衅与得逞,转瞬即逝。南宫晔一声怒喝道:“西雷,谁准你杀他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作主张!”
西雷目光一闪,连忙单膝跪地,低眸道:“属下也是为王爷着想…”
南宫晔面含讽刺,冷笑着打断道:“为本王着想?本王几时说过想要他的命了?你这混账东西,还不自裁谢罪!”
那西雷微微抬眸,却无一丝惊慌之色,也无半点听命自裁的意思。
南宫晔挑了挑眉,冷冷的望着他,沉声道:“你不是只忠于本王吗?为何还不动手,莫非是想让本王亲自动手?”他对着西南说话,眼角的余光却扫向凌王及群臣,暗暗冷笑。
只见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出列,此人正是蓝修仪的父亲左都尉蓝立,他望着南宫晔,满面不屑道:“辰王不必在此做戏,你不顾念多年的手足之情,公然让人杀害王上,现在又想推了了事,哪有那么容易。你休要把我等当成是傻子来糊弄。”
另一名中年男子与蓝立迅速对视一眼,连忙出列附和道:“蓝大人说的对,辰王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刺杀王上,这等大逆不道之人,我严山绝不会奉其为王。”
“哦?”南宫晔也不恼,只缓缓踱了几步,斜目望着他们,最后停在左都尉蓝立面前,定定的看了他半响,直到看到他心中忐忑不安,扫了一眼众人,方道:“本王乃先王仅剩的血脉,你们不奉本王为主,难道想自立为王不成?”
他语气看似平淡,但在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之下,这话说得却是可轻可重,令众臣神色一凛。
蓝立目光一变,脸上红白交加,见众人都望向自己,便偷瞄了凌王一眼,见他对自己暗暗点头,便强自镇定,方稳稳开口道:“不错,辰王的确是先王唯一的血脉,但并非王室仅存的后人。而凌王乃先王之弟,血统纯正,一向等人宽厚仁义,又爱民如子,也曾为我封国立下过汗马功劳,有雄韬伟略,为我封国之主的不二人选。”
严山也附和道:“蓝大人说的对,辰王弑君夺位,为叛逆之臣,只有凌王才有资格成为我封国之主,为惨死的王上报仇。”
“我等愿奉凌王为主!”
南宫晔凤眼一眯,扫了眼跪在凌王面前的十几人,心中慑然,面色却毫无变化。
而六部尚书尚未表态,他们都是聪明人,见之前保持中立的众人在王上晏驾之后立刻拥立凌王,心中也大概明白怎么回事。想不到凌王已暗中培植了如此多的心腹之臣,想必早已在等待这样一个时机。如此一来,辰王和凌王定然都还有后招,且看情形发展,再做定论。
凌王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众人,朗声道:“多谢众位大人对本王的信任,本王原来从未想过要坐上这王痊的宝座,但今日亲眼所见辰王大逆不道之举,本王即使不为王上,但为与本王手足情深却早逝的王兄,也不能坐视不理。否则本王将来有何脸面对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本王身上所流淌的王室尊贵的血液。”
他一身正义凛然的姿态,换来面前跪伏的十几人激烈的回应。将凌王的口号喊得极为响亮,震动着整个大殿内外。
凌王斜扫了南宫晔一眼,目带一丝得意之色,瞬间掩去,对着外头的禁卫军统领于扬朗声道:“于统领,你可愿追随本王,与本王一同齐心协力,为王上报仇?”
“末将愿意。”于扬跪应,答得干脆而简洁。明眼人一看便知,分明是早已设好的一切。
众臣又是一惊,这禁卫军统领竟然是凌王的人,若王上还活着,想必会异常心寒吧。想归想,在这种局势倒转的情况之下,谁又敢说什么呢?见方才还处在上风的辰王,如今又变成了凌王的盘中餐。众人齐齐望向辰王,看他将会做何反应。
却见他处在如此境地却仍然神色镇定,毫无半点惊慌,不禁暗暗对他佩服不已。只听他沉着的笑道:“五叔果然手段高明,不止笼络了如此多的大臣,连王兄身边的于统领也都被你收为已用,如此费尽心机,想必王叔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吧?”
凌王面色有些不自然,目光闪了闪,轻咳了一声,道:“本王也不过是为了防止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才提前做了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南宫晔嘲讽一笑,望着凌王微微摇了摇头,昂首傲然道:“本王以为王叔是敢作敢为的大丈夫,想不到也只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到这个时候,王叔何必再弄这些个虚的,你瞧,本王就很坦然。本王就是为了一名女子,为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势,那又如何?成王败寇,自古皆然。后世之中,只会看你的功绩,谁去会管你空间出于何种原因夺得这个王位?”
凌王一愣,想想他说的也是,自己伪装了这么多年,现在大局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还有什么好怕的。想到此,眼中精光尽现,带着得意的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本王也没什么好怕的。不错,本王是筹划了很久,不怕告诉你,本王的三万精兵已秘密调回,此刻应当已到了京都城外,不需半个时辰,他们便可攻入这守卫薄弱的王城,再加上这三万禁卫军,即使你有天大的本领,也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众位大人,你们若是归顺本王,本王定不会亏待你们,反之,本王绝不会心慈手软。至于辰王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本王也好放过外面那些陪你出生入死的将士。”
众臣皆怔,虽早已料到凌王有私心,却没想到竟是狼子野心,不顾边关安危,为夺王权,擅自撤离军队,置国家于不顾,相比之下,至少辰王一向都是以国之利益当先。
南宫晔扫了一眼众臣惊变的面容,浮出一笑,那笑容却是异常的冰冷,往凌王面前走了几步,嘲讽的语气带着无比的坚定道:“束手就擒?在我南宫晔的面前,永远没有这四个字。”
凌王不自觉的后退,虽然他没有真正见识过南宫晔的武功,但是他很清楚,单打独斗,他绝对不是南宫晔的对手。当下便向丹陛之上的西雷使了个眼色,但那名男子却只是用看戏的眼神望向他与南宫晔二人,顿时心中一惊,难道他们要毁约不成?若没有他们的帮忙,单凭他自己,要撑到三万精兵到来之时,只怕是不易。
“王爷,不好了…”凌王的侍卫匆匆从外面跑进来,慌张的神色令凌王一怔,连忙问道:“什么事?”
那侍卫稍作犹豫道:“我们从边关秘密撤回的三万大军被护国军半路拦截,首将已死,所有将士已全部归顺辰王麾下,现已到达京都城外。”
“什么?你说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呢?”凌王面色惊变,心中大骇,震惊的目光望向南宫晔,难怪他如此镇定,原来护国军去边关不过是个幌子,目的是拦截他的三万精兵,虽说他有禁卫军在手,但禁卫军并非全部归心于他,禁卫男副统领到目前为至都未能被收服,而禁卫军至少有一半人是听命于副统领。因此,必须在南宫晔大军到达之前速战速决,南宫傲已死,只要南宫晔也死了,那么,一切便都成定数,即使知道他与金国之人合谋也无所谓。想到此,便将目光投向站在丹陛之上的西雷,出口的声音带着急躁之气,走到这一步,他已经豁出去了。“你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说你有准备的吗?只要你帮本王夺下王位,本王保证将一半江山拱手相送于你金国。绝不食言!”
对于殿中的众臣而言,这句话犹如天雷般,在众人之中炸响。原来那个人并不是辰王的人,而是与凌王合作的金国之人,这么说,凌王才是杀害王上的真正凶手!
古甫与古予舒父子两同时开口,愤声指责道:“凌王,你疯了?为了夺权,竟然要将我封国的半壁江山拱手让与敌国,你还是不是人?你要置我封国的子民于何地?你简单是地封国的败类,王室之耻辱!”
如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望着西雷熟悉的身影,不,他不是西雷,那张脸只是用了易容术,据她猜测,他应该是假扮凌王侍卫的那名男子,而真实的身份,她还不能完全确定。
正在这时,一女子娇呼从大殿之外传来:“王上…”
转头一看,竟是眉妃与妍贵妃一同来到大殿,眉妃面上没什么表情,而妍贵妃则是飞快的跑到丹陛之上,见到南宫傲伏在地上的尸体,惊讶的张大嘴巴,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死,虽然她怨他负她的情,恨他狠心杀死她的孩子,但她不想要他死啊,他在她眼中是天,天…怎么能塌呢?
如陌见妍贵妃面上如遭遇了天塌地陷般的难以置信的表情,那种无法伪装的悲伤神色令她不禁一叹。也是一个痴情女子,只可惜,爱错了一个帝王,注定了一辈子的痛苦。
妍贵妃听见她的叹息,立刻转头看向她,将心中多日以来积聚的怨恨以及此刻的悲痛尽数发泄到她的身上,因此,望着她的目光中愤恨怨毒之色尽显。“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割死了王上,如果没有你,王上与辰王不会反目成仇自相残杀,今日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如果没有你,王上爱的只会是我一个人;如果没有你,我的孩子也不会死得那么惨,你明明知道那是滑胎之药,为什么还要喝下去?为什么?都是因为你,我要杀了你…”
她满面泪痕,突然之间像是疯了一样,起身便冲着如陌冲了过去。
如陌微微皱眉,在她的身子冲到她面前之时,伸手挡住她,然而,她的手才刚刚碰到妍贵妃的身子,只见妍贵妃突然双目瞪,身子瞬间变得僵硬,然后直直的往后倒去,整个人头朝下的往台阶之下翻了过去。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待她想拉她时却已来不及。
众人探头一看,心中突地一下,那摔破的头部鲜血直流,花容月貌已是狰狞的表情,圆瞪的瞳孔之中怨毒之色,仿佛是对世间一切不甘的诅咒,尖尖十指张开着,僵硬在身前,宛如一个僵尸即将卡住他人的颈项般,令人禁不住身子一颤,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翌国使者惊呼:“公主!”这可是翌国王上最为宝贝疼惜的公主,竟然就这么死了!
南宫晔心中一震,紧锁眉头,该死!他竟忽略了妍贵妃,竟让这女人死在了陌儿的手中,当真是麻烦了。早知如此,当日该什么都不顾,直接杀了她,死在他手中也比死在陌儿的手中要好许多倍。尽管,他很清楚,并非真的是她杀的,但那些好事的各国使者,绝不会去看背后的真相。
如陌心中一凛,凌厉的目光望向假扮西雷的男子,他究竟想干什么?借她之手当着各国使者的面杀了翌国的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这名男子,心机如此之深!如此一着,今日不论谁胜谁负,她都是最后的赢家。若他胜了,便是帮了翌国,若是凌王胜了,在翌国大军压境之下,必然想办法将她交出去,但她又岂会任人宰割,到时另一场内部之斗再所难免。若南宫晔胜了,以如今的南宫晔,不一定能狠下心,若狠不下心,必然会有人趁此机会在军中挑起事端,说他为女人不顾江山,宁肯牺牲将士的性命也不愿将她交出去,最终将导致军心不稳。到时,金翌两国大军联合进攻,封国完矣。好狠毒的计谋!他的背后,究竟是谁在操控着这一切?
假扮西雷的男子眼中精光一闪,南宫傲死了,凌王将被世人唾骂,只剩下一个辰王,接下来的一切,正好对付他。只要南宫晔一死,铲除剩下之人便易如反掌。想到此,得意一笑。
众人惊魂未定,忽然闻到一丝淡淡的香气,很是清香怡人,忍不住想多闻一闻,再闻之下,立觉身子绵软,毫无一丝力气。不禁心中大骇,却为时已晚。
只听殿外传来“扑通”之声,是人的身子从高处滚落砸在地上之音,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震慑人心。一时间,不论是殿内还是殿外,除眉妃及那名男子之外,站立着的只有南宫晔与如陌。
这种迷香,来得快,散的也极快,对于内力深厚之人,只要凝气静神,运内力抵御自是无碍,因此,南宫晔便能好好的立在那里。但如陌却不同,她同样运功抵御,却发现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力量与她相扰,尽管她还能站立,但是很快便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在慢慢的消散,不禁心中大惊。
只听那名男子笑道:“魔宫宫主,别再白费力气了,这可是生死蛊最为喜欢的香气,是曲长老生前特意为百毒不侵的魔宫宫主所秘密研制,在一个时辰内,你会内力会失,无论你作何努力皆无济于事。所以本座,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一个时辰,上一次是本座大意轻敌,才会中了你的计,这一次,本座要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如陌身子一震,她的猜测果然没错。看着架在颈间的锋利之剑,连忙镇定心神,冷眸望他,沉声道:“巫邪?!真的是你,你竟然没死!”她明明是看着她短的气,原来竟是诈死!想不到曲长老还留了这么一手,她想过他们会用药,也想过他们会用魔音,对此,她都有准备,却没想到,是专门针对她体内的生死蛊而研制之迷香,如此费尽心机,定然不是只想要她的命这么简单。
巫邪抬手在面上一揭,一张带着一道疤痕的邪魅面容立刻呈现在她面前,只见他冷冷的目光带着阴邪的笑意,道:“大计未完,本座怎会如此轻易的死去。倒时你,这么一个绝世佳人,死了…还真是有些可惜。”他边说边遗憾的摇头叹息,伸手轻佻的勾了如陌的下巴,目光却是望着丹陛之下神色大变早已不复镇定的南宫晔,手上利剑的力道稳稳地没有丝毫松懈。
第八十七章
此人竟是嗜血楼楼主巫邪!巫临月的哥哥,他,居然没死!如陌还落到了他的手中,这于他始料未及,令他一时之间乱了方寸,他不在乎凌王收复了众多大臣,不在乎他掌握禁卫军,也不在乎巫邪武功高强以及令所有人失去力气的迷香,更不在乎他仍潜藏在暗处的上千个一流杀手,这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然而,她无法抗拒那种迷香,却不在他的意料。
南宫晔心惊之余,还有一件事情,令他异常在意。巫邪的那句迷香是生死蛊最为喜欢的香气又是为如陌所研制的话语,令他心中千回百转,难道她…真的中了重印生死蛊?可是,她明明有内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眸现惊痛,带着一丝茫然无措,与方才一直保持的镇定与胸有成竹的表情完全不同。想想那日军营里她的无力,难道是后来齐澈帮助她恢复了内力?他真是愚蠢,连巫邪都知道的事情,而他却始终不知。
她为了他失去了武功,而他却用那样残忍的方式逼她自动离开军营,却没想到,她并非不愿离开,而是她,根本没有自行离开的能力!
他,真是该死!他的行为,比她的背叛更加可恨!
看着南宫晔悔痛的神情,巫邪心情大好。他以为南宫晔真的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神色,只可惜,一遇到深爱女子的变数,立刻方寸大乱,忘了临敌的忌讳,她果然是用来控制南宫晔的最佳棋子。
巫邪勾唇,笑得更加肆意而张扬,对南宫晔道:“看来辰王还不知她身中生死蛊的事实,本座虽然早已知晓,却不知生死蛊的妙用,想必辰王也还不知吧?本座前些日子刻意着人查了查,不妨说给辰王听听,如何?”邪恶的笑容,令人一看便知,他绝没有安什么好心。
只有从心理上打击南宫晔,增加他对魔宫宫主的愧疚,才能使他更加心甘情愿的为她去死。不待南宫晔回应,便又接着道:“听说身中生死蛊之人,若与异性合体,会使其失去内力…不过,本座很好奇,她的内力,究竟是如何恢复的呢?本座还听说,没有下蛊之人的鲜血炼制而成的解药,便会每隔一段时日蛊毒发作一次,发作之时,生不如死,并且,活不过三年,而下蛊之人乃前魔宫宫主,于两年前已死,不知她,还能活多久呢?哦,对了…还有一点,中生死蛊的女子,不能怀孕生子,否则,不止孩子无法出生,也会加快自身的灭亡…”
他每多说一句话,便会看到南宫晔眼中的痛意更深一层,那既惊且痛的极致表情令巫邪更加得意,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贡宫晔俊美的面容一片惨白,踉跄后退几大步,手中枯寒宝剑落地,发出“铮咛”一声响,尖锐刺耳之音在安静的大殿之中久久回荡,绵绵不绝,似要震断人的心弦一般。而巫邪的声音如惊天长刺狠狠扎进他看似坚实的厚盾之下极度脆弱的心底,令他的心痛到血液翻涌,几欲冲口而出,却又在下一句话语中快速凝结,仿佛寒冰一般袭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令他坚如磐石般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几欲站立不稳。
那一句,蛊毒发作时生不如死…
那一句,下蛊之人两年前已死,不知她还能活多久…
那一句,怀孕生子,不止孩子无法出生,也只会加速自身的灭亡…
一句句充斥着他的耳脉,痛击着他的心灵。令他,无法思考。
生不如死,那是何等的痛苦?她爱了他十年,而他…却从未陪她痛过,一次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