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法子?”
褚韶华一肘横在桌前,探身问,“听说许次长家三个儿子,你与他家哪个儿子交情好?”
“许家三弟。”
褚韶华面授机宜,陆三眼睛微微发亮,就是有些犹豫,“这法子倒是不赖,可这不是把许三弟拉下水嘛。”
“这叫什么拉下水,到时得了钱,你们拿出一半,一半给陆督军做军费,一半捐给许次长办的公益小学,他们断说不出什么的。”
褚韶华这个年过的热闹的不像话,各处亲戚朋友拜年自不消说,还没过初五,初四就被陆三带着许三找家来了。陆三倒还好,全须全影儿的,许三脸上肿半边,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跟印在皮肉上似的,都肿了。褚韶华忙叫刘嫂子拿药膏来。许三怪不好意思的,捂着脸道,“无妨无妨,我已上过药了。”
刘嫂子端上茶,陆三把人打发下去,同褚韶华道,“你出的馊主意,瞧三弟被许叔给打的。”
“三哥,怎么能怪褚小姐。”许三公子道。
“听听,你就不如三公子明理。”褚韶华怼陆三一句,心知必是陆三按她说的办了,问,“你们没把钱孝敬长辈些。”
“还没变现哪。”陆三志得意满,“昨晚我们赢了田大一百多间屋子,这得等变现才好孝敬不是?”
“那必是叫许次长知道这事了?”
“这还用说。”
褚韶华道,“那你俩还不赶紧躲躲。”
“你不知道啊,褚小姐,没来得及。昨儿晚上赌了大半宿,大年下的,也不好往外处歇去。我这还在床上就被我老子叫起来给了个大嘴巴。”能跟陆三交情好,许三脸皮也没有多薄,扭捏了一会儿,喝杯茶也就放开了。
“爱之深责之切,许次长不知道还罢,即知道必要有所表示的。这其实是打给人看的,不见得就真恼了你。”褚韶华安慰许三,从果碟里挑个苹果慢慢削着皮,“不说别人,你大嫂就是姓田的,许次长总不能不发一言。可话又说回来,上海的公子哥儿们,平时赌上几把也不是什么大事。一百多间屋子,对我这样的人来说,那自是一笔巨款,可于田家也算不得什么,我还以为你们把他家的电力公司赢到手了呢。屋子是死的,电力公司才是金母鸡。你们要成心收拾田家,电力公司、煤矿、铁厂,哪样不比百十间的屋子值钱。所以,这就是朋友间的小打小闹,对不对?”
“就是这个理。”许三深觉遇到知音,陆三在一畔连连点头。
“所以说嘛,本是小事,不必放心上。”褚韶华轻飘飘的做个总结,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许三。
陆三咔嚓咬口苹果,“我爹要是跟褚小姐你这般明理就好了。”
“这话就该打,许次长什么不明白啊,不过是给彼此个台阶下。”褚韶华道,“三公子你在外歇几天,正月十五再回家认个错,我包管你什么事都没有。今儿个既来了,就在我家吃饭,刘嫂子手艺很不错,煲的好汤水。我这儿还有上好的绍黄,一会儿咱们烫来吃,也跟我说说你们昨儿个赌桌上大杀四方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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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大招之三
初四,闻知秋、许凤煜去岳家拜年。
田太太都是强撑着身子见的两位女婿, 闻知秋见岳母神色不大好, 关切的问,“过年事情多, 岳母是不是累了?”
“是有一点。倒也没什么,你们郎舅出去说话吧,雅英、阿帅陪我就好。”把两个女婿打发出去了。
闻知秋许凤煜又问候几句, 让岳母好生休息,两人便去外厅与几个大小舅子说话了。中午饭菜也格外丰盛,只是, 田家几个兄弟还好,除了大舅兄有些精神不济, 两个小舅子频频劝酒。奇异的是,连襟儿许凤煜也有些不自在。待午饭后,女儿被留下小住,闻知秋现在不大喜欢女儿住岳家,可瞧岳母神色憔悴, 终是不忍拒绝,道,“那一会儿我让钱嫂子送雅英的衣服过来。”
田三母子两个也被留在娘家小住,大小舅子送了到门外,闻知秋是坐黄包车过来的,许凤煜道,“你坐我车, 我顺路送你。”
待上了车,闻知秋才道,“今天岳母和大舅兄是怎么了,瞧着像有什么事?”
许凤煜发动汽车,尴尬道,“这事我不说你也能从别人那里知道,真是,叫人没法儿提?”把田大和陆三许三赌博的事说了,闻知秋善解人意,“过年嘛,玩儿几把也不是什么大事。”
“哪里是玩儿几把,大舅兄一夜输了一百多间屋子,把河南路一条弄堂的宅子都输了个精光。”许凤煜看闻知秋一眼,“昨天我家老三就被我爸打出去了。”
闻知秋,“怎么玩儿这么大?”
许凤煜有一双肖似父亲的凤眸,看向闻知秋,“你猜不出来?”
“陆三公子那里,我约摸能猜着几分。你家三弟,我就有点儿不明白了。”
“他与陆家三弟自小就在一处,在一起也不稀奇。”
闻知秋对此事也不知如何评论了,思量一时道,“你还是劝着许叔些,大年下的,别发这么大脾气,气大伤身。”
“话是这么说,我爸那性子,心下未免觉着对不住岳父。”
闻知秋眉峰轻蹙,相对陆三许三这两个不地道的家伙,他更不喜田大,“大舅兄也是,玩儿几把小的,输个万儿八千不算什么。玩儿这么大,也不像话。”
“我看他也越发的没个成算了。”
许凤煜正要拐弯,闻知秋另说了个地址,许凤煜笑,“褚小姐孤身一人在上海,这过年怎么没叫她到你家去,人多也热闹。”
“请了,她不去。”
许凤煜笑着开车送闻知秋到褚韶华的宅子,褚韶华门口已停了一辆车,车牌还挺熟,许凤煜道,“这是陆三的车。”
闻知秋心说,什么时候韶华和陆三这样熟了,请许凤煜下车喝茶。许凤煜原想直接回家,见到陆三的车,也便跟着闻知秋下了车。待按了门铃,刘嫂子过来开门,闻知秋问,“陆三公子也来了?”
刘嫂子知道闻知秋是褚韶华的男朋友,笑道,“今天好几位客人都在,闻先生请进,这位先生请进。”
闻许二人在院里就听到客厅的笑声,褚韶华坐在斜对门的单人沙发上,见闻知秋许凤煜过来,含笑起身相迎,其他人见许凤煜来了,纷纷起身。许凤煜一看,好嘛,非但陆三在,他弟许三也在,还有就是褚亭、程辉。刘嫂子是管着烧水泡茶的。
“欢迎欢迎。许先生您好,您真是贵客,快请进。”褚韶华满脸笑意,既客气且亲切。许凤煜颌首为礼,“我送知秋过来,打扰了。”
“哪里是打扰,您这样的贵客,平时我请都请不来哪。”
陆三许三都给许凤煜让座,许凤煜摆摆手,在一畔空着的单人沙发上坐了。褚亭程辉要给闻知秋让坐,闻知秋令刘嫂子另搬把西洋椅子坐了,笑道,“刚听你们笑的那样大声,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诸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尴尬,褚韶华面色如常,“在说合伙开公司盖楼的事。”
“盖楼?”闻知秋一时没转过弯儿。
褚韶华干脆俐落道,“这不是陆公子许公子手里有几间地皮,我们上午去瞧了,就在河南路那边儿,租界边儿上,正经上好地段。只是那里的宅子有些旧了,多是老宅子,现在卖也卖不出价钱。这几年,上海的房子不管租界内还是租界外,都是只涨不跌的。我们商量着,拆了旧宅,盖成西洋公寓,起四层楼,到时盖成后卖公寓。”
刘嫂子端来两杯红茶,褚韶华招呼许凤煜闻知秋,“尝尝这茶,还是席先生给我的,武夷山的大红袍,很好喝。”
许凤煜闻知秋对视一眼,纷纷接了茶,闻知秋还险些没拿稳烫了手。褚韶华继续道,“如今上海的宅子,租界内洋楼多,租界外还是以前的旧宅样式,比起如今的新式洋楼,多有不便。譬如电灯、自来水、还有卫生间等,还是新式宅子方便。”
许凤煜开口问,“你们说的那地皮就是赢得田家的那些屋子吧?”
“对呀。”褚韶华问,“怎么,不行吗?”
许凤煜也不能说不行。
闻知秋道,“这不是亲戚么。”
“哈,我姓褚,陆公子姓陆,许公子姓许,不知道是什么亲戚。再说,当初他家坑我的时候,恐怕没想过亲戚不亲戚的事。再说,亲戚怎么了?耍奸耍诈不耍赖,要不,许公子你把地契再给田家送回去,看他家好不好接着?”褚韶华道。
闻知秋忙道,“这好好说话哪,看你,怎么就急了。”
“不是我急,是你这话太偏颇,专找讲理来说理。你怎么不去说说你大舅子,让他别上赌桌啊?要是换了田老爷子在世,谁能让田老爷子上赌家赌家业去?人家根本不赌。你这倒好,不找那好赌的去说,专找我们这做事业的来叨叨。我们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们市府不是成天在报纸上说,失业人口过多么。我们既要盖公寓,拆房子盖房子砖石瓦块的哪样不需要人力,也是无形中给你们解决失业人口过剩的事,没得你一句赞,还埋怨上了,天底下竟有这样的道理?”褚韶华连珠炮一般,拍着手向闻知秋问理。
闻知秋连连摆手,“我真服了你,我就随口说一句,惹来你这一通。”
“实与你说了吧,还有许大公子,你跟许次长说,也不用打三公子,这主意就是我跟他们出的,为的就是给田家些厉害瞧瞧!”褚韶华冷声道,“他家几次三番的辱我坑我,我早一忍又忍,忍够了!我再不给他家俩耳光让他家清醒清醒,怕他家得以为自己的玉皇大帝!一百多间屋子算什么,也不过是让他家出点血,这流了血,引来群狼环伺才是要命的事儿。”
“你们二位,谁有本事能帮他家保住家业,我才算服他。”褚韶华道,“少到我跟前说亲戚不亲戚的话,这样的亲戚,白给我也不稀罕。教我学识的,是老师。与我一同做事业的,是朋友。这两者,难道就比亲戚差了?我心里待你们,比亲戚更亲,可你们若是不讲道理,只管跟我讲亲戚不亲戚,那咱们怕不是一路人。”
褚韶华说他俩,“听说你俩也都是留过洋的人物,思想竟不及许次长之万一,许次长都同我说,咱们晚辈的事,自己处理就很好,他做长辈的不好插手。要不是得了许次长这话,我还真有点儿不好下手。”
陆三连忙问,“我爹还对你说过这话?”
“那是自然。我亲自请教过许次长。”褚韶华换了幅亲热模样,劝连襟二人,“行了,为着外人的事,也值当愁眉苦脸。快尝尝我这茶滋味如何?”
“被你这一通排揎的,以后得叫朋友笑我惧内啦。”闻知秋喝着茶打趣。
“这怎么能叫惧内,这是尊重女性,新世界的绅士精神。”褚韶华又剥桔子给闻知秋吃,还细心的把桔瓣上的白丝都摘了去,一张俏脸笑盈盈的瞅着闻知秋,“上次在你家吃的是黄岩蜜桔,我想你肯定爱吃,过年就又让刘嫂子买了些。觉着如何?”
“甜。”闻知秋斩钉截铁一个字。
“晚上就在我这里吃饭,我烧两个北方菜给你尝尝。”褚韶华又请许凤煜,“许大哥你也一起留下,刚说好的我坐东。你说,我原是孤身一人来的上海,可在上海有你们这些朋友,我过年照样热热闹闹的,多好呀。三公子,你也剥个桔子给许大哥尝尝。”
许三觑着他大哥的脸色,给他大哥剥桔子,许凤煜见着他弟脸上那残存的五指山就堵心,哪里还有吃桔子的心情。可现在又不好走,倒不是要给褚韶华面子,主要是怕他弟再叫褚韶华当枪使了。许凤煜看褚韶华一眼——
这个水晶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ps:第二更到,晚安!!!
第171章 大招之四
当天褚韶华真的下厨炒了两个小菜,做了一碗猪肉炖粉条, 炒了个醋溜白菜, 剩下的菜都是刘嫂子准备的。褚韶华请许凤煜上坐,许凤煜推辞, “这里你是主人,且又是女眷,我们要尊重女性, 你坐就是。”
“虽是要尊重女性,也要有长幼之分,许大哥既是客人, 年纪也长我一些,您就坐。上次只是在席先生酒会上匆匆一瞥, 今天许大哥过来,我心里高兴极了,您就别跟我客套了。”硬是请许凤煜上坐。许凤煜左右则是许三和陆三两位,接下来才是闻知秋褚韶华褚亭程辉依序而坐,程辉年纪最小, 就坐下首了。他话不多,但双眸明亮,偶尔一两句都很合当,一看就是个机伶孩子。
大家纷纷举杯,褚韶华道,“过年吃酒,必要有祝词, 许大哥你给咱们说两句。”
许凤煜笑,“论年纪,还是知秋你年长些,祝词的事就你来。”
闻知秋道,“我们要客随主便,你就莫推辞了。”
都是熟人,推辞太过反是无趣,许凤煜举杯道,“那就祝愿褚小姐生意兴隆,新的一年岁岁平安。”大家共饮一杯,褚韶华又是劝酒劝菜,极力推荐大家尝一尝她们北方菜。
陆三指了那碗猪肉炖粉条说,“这道也不是直隶菜,是东北菜。”
“都一样,我们老家过年也是这样炖肉吃。要是在北方,天气冷,还能冻豆腐,加上滋味儿更美。”褚韶华给闻知秋布菜,“你也尝尝。”
许凤煜倒是很赞这菜,说,“以前小时候就盼着过年,能有这炖肉吃。”
“许大哥,你家里也吃这个?”
“我小时候在老家的时间多些。家父出外谋职,和陆伯伯都是在袁大帅麾下练兵。我那会儿年纪小,跟母亲二弟在老家,父亲时常寄些钱回家,待后来宣统逊位,才跟了家父在任上,也是方便在城里念书。陆三弟你们还记不记得在天津时的事?”
陆三道,“记得,那会儿我跟三弟都念小学了。我不大记得在老家时的事了。”
“那时你们还小。”
褚韶华惋惜道,“可惜袁大总统晚年非要称帝,不然,他便是我国的华盛顿。”
许凤煜不意褚韶华竟有这样的见识,叹道,“是啊,人老难免糊涂,何况,袁大帅当年,身边情况更是复杂万倍。一时不慎,身后至憾。”
陆三许三都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说到袁大总统的时候去了,这俩人都是对政事毫无兴趣的,偏生许凤煜说话,俩人还不能不装出个认真听的模样,顿时吃饭的心都没了。许凤煜何等明敏之人,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你们那盖公寓的事,刚刚没听太明白,打算怎么干,你们有盖公寓的经验么?”
陆许两个三顿时来了兴致,陆三道,“这年头,匠人最好找了,何况上海没少盖新式的洋楼,我们打听着找个稳妥班子,量也没人敢欺我们。还有褚小姐和褚总哪,他们都是生意场上的好手。”
许三道,“就是,我们一起干,也赔不了。”
许凤煜问,“虽有现成的地皮,这投入就少不了的,你们哪儿来得这许多现钱?”
褚韶华已有全盘主意,“用地皮做抵押,找银行贷款。席先生家就是做银行业的,上回在席先生家的酒会上,那位中国银行的章总裁,他也是银行上的人,打听一下贷款的事。再者,那一片地方不小,我想着,不必一下子贷许多钱都投进去,可慢慢来,房子不是一下子能盖好的,先拆二十几间屋子的地皮盖着,盖好装修好投入市场卖卖看,看一下行情,也等一下行情。把这头一期的公寓盖好,卖出去,我们经验也就有了。后头再盖公寓也容易些。”
闻知秋颌首,“这法子倒是不赖。”
“其实,就是现在把现成的地皮拿出去找合伙人,估计贷款都不用,直接就有人愿意拿出真金白银合伙,以后三公子你们等着分钱就成,也没人敢让你们吃亏。我建议你们盖公寓,一则是这钱怎么都能赚到,二则,现在拿地皮找人合伙,这是生意合作,少不得还要知人家的情。可待这地皮的行情涨起来,哪怕再找人入伙,也不是你们找别人,而是别人上赶着找你们,巴不得你们与他们合作,这就是给别人人情。一里一外,又是一笔人情账。”褚韶华看陆三杯里的酒已残,执壶给他斟满。
陆三举杯,“在这大上海,不要说女人堆里,就是把男人算上,比韶华你更会做生意的也不多了。来,我得敬你一杯,你这么为我们兄弟盘算,可见待我们真心。”
“我敬两位三公子,主要是咱们性情相投,能说到一处。”褚韶华与陆三许三干一杯,说,“能有两位这样志同道合的朋友,比做生意赚钱更有滋味。”又叫着许三、褚亭、程辉,“来,咱们一起吃一杯。”
一时又有划拳吃酒助兴,热闹至极。
在褚韶华这里吃过晚饭,大家又喝了醒酒茶,许凤煜带着弟弟们起身告辞,褚韶华等人一直送到门外。待送走许凤煜三人,褚亭也就告辞了,褚韶华同褚亭道,“我看两位三公子都不大懂经济之事,公司的事,还是你找个妥当律师把合约弄出来,就按咱们上午商量的份子分成。”
褚亭笑应了,道,“回去,外头怪冷的。”
褚韶华嘴里应着,还是看他走远,方与闻知秋、程辉回了家。程辉极有眼力,跟褚韶华说一声就回屋念书去了,客厅留给闻知秋、褚韶华说话。
闻知秋问褚韶华,“累不累,我给你按一按?”
“没事儿,也没吃多少酒。”褚韶华让刘嫂子洗一盘子梨端上来,褚韶华道,“过年的时候,人们吃梨吃的少,我倒喜欢吃,又甜又凉,水分也足,还不似桔子吃多了容易上火。”
“我来削。”闻知秋挑个大个儿的削皮,褚韶华问他,“你今天是去田家拜年知道的消息?”
“下午出来时凤煜说我才晓得的。”闻知秋小声道,“我心里是偏着你的。”
“这么嘟嘟囔囔的做什么,跟见不得人似的。你就保持自己的一惯原则,不插手商事就行了。”褚韶华道,“你也别为他家可惜,我还是那句话,要是田老爷在,就是摆了**阵,田老爷也不会去赌。如今这个,早晚的事,靠山再多,也管不了子弟不肖。换句话讲,有些人经些风浪,突然间雷霹似的明白过来,到时要倒霉的兴许就是我了。”
“那还是算了。”闻知秋好笑,“还得雷霹似的明白过来,你怎么想来的这话。”
“本来就是。你看,陆三许三也都是纨绔,爱玩儿不正干,可这俩人有样好处,知道什么话是明白话,什么人是为他们好。这样的,就是纨绔些,仗着父辈余荫,也能富贵着过一辈子的。”
闻知秋把削好的梨递给褚韶华,褚韶华咔嚓咔嚓的吃梨,闻知秋道,“你找他俩合伙真不赖,眼光不错。就是因何要在凤煜面前把你给他俩出主意的事说出来,这事说出来,对你可没好处。”
“就他俩那嘴,那人品,我不说,以后许凤煜也会知道,还不如我自己说,倒落个光明磊落。”褚韶华拿帕子擦擦嘴角,“明儿个破五,我再往督军府走一趟。”
“我与你一起去。”
“也好,先到督军府,你也给陆督军拜个年。若是有时间,再往许次长家走一趟。”
当晚,许家父子对于褚韶华也有一番谈话。
许凤煜带了弟弟回家,许三心里依旧忐忑不定,在车上就说了一千八百回,“要是爸爸回家,大哥你可得替我说话。”,直唠叨的许凤煜心烦,瞪弟弟一眼,“就这点胆,陆三弟叫你你还去。”
“我俩自小在一块儿,他叫我,我能不去嘛。”许三没觉着如何,除了他爹有些火大之外。他们这些子弟,父辈在一起生死之交,彼此间自小一起长大,较之亲兄弟也不差什么。就如许三,明明田家跟许家是正经姻亲,许三还是认为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陆三更亲近。
许三回家,许太太是高兴的,拉着小儿子问了几句,就让小儿子休息去了。
许次长晚上回家见到小儿子有几分不顺眼,打已打过,又有长子帮着说好话,许次长训两句也就罢了。许凤煜用过饭同父亲说的这事内情,许次长从雪茄盒里取出一支雪茄,“这两个小子,是被人拿来当枪使了。”雪茄刀刀锋一闪,许次长道,“想必褚小姐还得打着我的旗号,说晚辈的事自己解决。”
许凤煜恭敬的上前为父亲点燃雪茄,“许小姐说先前已请示过爸爸你。”
许次长悠闲的吸了一口,听长子说了褚韶华要与两个三弟合伙开公司盖公寓的事,又把褚韶华的具体计划讲给了父亲听。薄薄的烟雾后,是许次长的不吝赞美,“我说小闻好几年不成家,怎么相中了个寡妇,这褚小姐杀伐决断,倒有些我年轻时的意思。”
“我看褚小姐人品不错,虽说性子不大好,却并非轻浮人,为人极擅算计,她这算计也非寻常妇人些针头线脑的小算计,倒是另有一番不输男子的见识。他们同褚小姐合伙倒比别的人妥当。”许凤煜道。
许次长叹,“我是可惜你岳父辛苦一辈子,下头这些儿孙却如此不成器。”
许凤煜何尝不是如此想。
许次长问,“你媳妇怎么说?”
“她一个妇道人家,无非就是气大舅兄不争气,偏生这事是三弟他们干的,她倒也没说什么。”
“要是吃此一堑能长一智,有剩下的产业,有我照看,一样能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待孙辈有出众人才,家业便能再次兴旺。端看他们自己,你以照顾便照顾些,但也不要太过。他们也是有几分不像话,以为什么人都能得罪。现在是什么年代,不是以前一份家业吃几辈子的时候了。这几十年前,多少人家起起落落,昨日荣华富贵,今日横死街头,都不是什么稀罕事。昔年袁大帅如何,如今也是子弟寥落。更何况咱们这样的人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许次长悠然吸着雪茄,在酒架上拿瓶香槟倒了两杯,递给儿子一杯,“这位褚小姐只要能一直活着,以后绝对能在上海滩有一席之地,万不能小觑她。”
香槟在手,许凤煜并未喝,而是道,“褚小姐有危险?”
“她这样锋芒毕露,早晚要惹事上身的。”许次长浑未当回事,“这年头,谁还没受过几回刺杀。”
许凤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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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大招之五
对于这个他杀人,人也杀他的年代, 许次长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但其乌鸦嘴效力之强,便是许凤煜也叹为观止。
褚韶华闻知秋这一对人精中的人精, 初五去督军府拜年后,又转去许家,还顺带在许家吃了顿午饭。因闻知秋与许凤煜连襟的关系, 闻知秋早便同许家有交情,其实初二都来拜过年了,如今再来, 许太太也很高兴。主要是闻知秋个人素质过关,稳重, 相貌英俊,有礼貌,对事业认真,有留学背景,无不良嗜好, 简直是中老年妇女最中意的那一款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