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状?”手背一搭温酒壶,闻知秋看酒温的差不多,取褚韶华的杯子给她倒满,问了一句。
“田家的事,我不得跟许次长说说啊。”
“你找许次长告田家的状?”闻知秋一样对褚韶华的逻辑不解。
褚韶华举杯,“来,先喝杯酒暖暖。”
两只精巧的青瓷盏碰在一处,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这一声极轻巧的响动却似暮鼓晨钟惊散闻知秋心中疑雾,他不掩意外,问,“你们要下手了?”
“这话真没水准。”褚韶华仰头把酒干了,自己又倒了一盏,“你不会觉着席家动手会通知我吧?”
闻知秋亦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他略一思量便道,“那你这是先礼后兵?。”
褚韶华唇角翘了翘,没说话,只是惬意的品着杯中酒,一小口又一小口。酒吃了几杯,慢慢就有胭脂红色染上脸颊,再至蔓延到眼波中,似也多了一抹流丽之色。
很快,不论闻知秋还是许次长都见识到了席家与褚韶华豺狼虎豹般的凶狠。
作者有话要说:ps:第一更~~~~第二更在晚九点~~~
第168章 大招之一
年前第一大新闻就是宝华寺“高僧”传法丑闻,这位“高僧”来沪后广有名声, 借“传法”之机, 与女弟子袒承相对,骗淫数人。此事一出, 那些个客观的大报还好说,报道事件都是秉承实事求是的原则。但那些花里胡哨的小报可不管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顿时花样奇出, 那些文字简直不成体统。
用褚韶华的话说,比□□还不如。
更不必提那位“高僧”曾经的拥趸,非但闭口不提与“高僧”的交情, 有些人家的太太奶奶为此甚至改变信仰,闭口不谈佛事。
但是, 别人能避开,陆家却是避不开的。
当然,报纸上没人敢说陆家,他家是强龙。
这位“高僧”是陆三推荐给家里人的,陆老太太时常要去听“高僧”传法的。当然, 依陆老太太的年纪,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可“高僧”被证行为不捡,陆老太太气闷之下,一时竟病了。陆三也挨了陆督军一顿臭骂,尤其陆督军恼怒时可不仅是骂两句那么简单,眼瞅要过年,陆三闹了鼻青脸肿, 要不是跑的快,命都得没了。
陆三简直冤死,尤其面目受伤,出门吧,见到朋友必要被打趣。在家吧,他老子见他就有气。陆三只得去外室那里躲些时日。
褚韶华听说陆老太太病了,给督军府送了些参葺补品,她倒是没想进去,不想,这回却是请褚韶华进去了。四太太请褚韶华到自己屋里说话,悄与她道,“这几天,老太太身上一直不大好,刚睡了,待老太太醒了,我替你说一声。”
丫环端上茶来,褚韶华欠身接了,先递一盏给四太太,自己取了另一盏,道,“我是看了报纸,想着老太太怕是见不得这样的事,若是知道怕是不痛快。怎么没瞒着她老人家呢,不该叫老人家知道,毕竟上了年纪,一时恼了,必然伤身。”
“谁说不是。我跟大太太都吩咐了不让人乱说,可这事儿闹得这么大,那天来了个着三不着两的远房亲戚,一句话不留神就说了出来。气人的很!”四太太恨的一掌击在沙发扶手上,“还有那个骗子,先时都说是个好的,那回咱们一起去,你也是见了的,瞧着是个好人样,谁晓得竟是个骗子!”
“哪里想得到呢。当时看着的确是个和尚样儿。”
“谁说不是,要不怎么能骗大半个上海滩呢,好在咱们都是一群一伙的过去算个命,有些个年轻不知事的孩子就叫那淫棍给骗了的。老太太知道这样的事,一时想的多了,就身上不大好。”
褚韶华道,“如今这世道,也不比从前了。骗子大行其道,防不胜防。老太太惜老怜贫,向来心善,今冬大雪,给育善堂捐炭捐米,孩子们都极感激老太太的。要我说,老太太就是心太善了。”
“谁说不是。”四太太忧心的叹气,“眼瞅要过年,老太太偏生因这事病了,督军一生气,把老三打了一顿,吓的老三也不敢回来了,这个年还不知怎么过才好。”
褚韶华沉吟片刻,“我倒有个主意,不知成不成?”
“什么主意,说说看。”
“老太太这个,无非就是一口气郁在心里,心下不痛快的缘故。如今这报纸也不像话,多少大事好事不报道,偏生掐着这事没完。”褚韶华道,“我去育善堂那里,这一年了,让育善堂做个锦旗送给老太太,让老太太高兴。如何?”
四太太握住褚韶华的手,笑道,“我就说你最聪明,最有良心。倘如此能让老太太高兴,自是再好不过。”
褚韶华又与四太太细商议一番,这事要怎么办才妥当光彩。之后,四太太要留饭,褚韶华却是婉拒了,“如今老太太病着,太太您既要忙家里的事,又要去老太太身边儿侍疾。待老太太大安,我再过来请安。”
四太太送褚韶华出去,褚韶华千万请四太太留步,四太太让身边儿大丫环送了褚韶华出去。
褚韶华私下同高主任商量的这事,高主任一向与褚韶华交情不错,这也并不算什么大事,当时便应了。高主任也极会办事,非但做了个锦旗,还定了个匾额。高主任道,“陆老夫人是个老派人,老派人偏爱匾额些。”
当天送的时候请了俩狮舞队,要不是总督府门前不许放鞭炮,估计高主任还要着人放两挂小鞭。不论锦旗还是牌匾皆做的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给陆老太太送了去。陆老太太见有人给她送旗送匾,当时那病就好了一半,从私房钱里拿了一千块大洋给高主任,让给孩子们年下做身新棉衣。
高主任得此善款,奉承好半日,方告辞离去。并且,他打算年下都以此为例,给育善堂每位理事都送一份牌匾锦旗,争取能让这些大户年前再出一次血。
褚韶华又请报社的人写了篇声情并茂的文章,歌颂陆老太太病中犹挂怀育善堂的孩子们云云。待陆老太太听四太太念了报纸上这文章,病便悉数好了。
四太太焉能不为褚韶华说好话,说了陆老太太病中褚韶华过来探望的事。如今那“大师”是骗子,那么,曾为褚韶华批的“近之不祥”的命格自是不准的,陆老太太心下还有些对不住褚韶华,不禁道,“韶华那孩子做事,一向稳妥的,这育善堂就是行的本分善事。我也许久没见她了,不知她在忙些什么。”
“前几天她过来看望您,那会儿您睡着,她就没过来打扰。我留她说了会儿话,她如今也是做老板的人了,年下无非就是忙生意,还说过几天您好了过来请安。”
“要是闲了,只管让她来,我成天在家也没事。”至于因宝华寺“大师”得爱于陆老太太的田四,陆老太太再未提过一字,连许大奶奶田三,陆老太太也冷淡许多。无他,那妖僧就是田家请来的上海,陆三跟田家关系不错,进而推荐给家里女眷的。
当初陆三挨揍时就拉了田家垫背,同他爹分辩,“是田家请来的,我哪里知道这人不妥当。”虽然这也没能免去一顿打,到底与田家有些关连。
陆老太太陆督军没迁怒田家,就是看许次长的面子了。
褚韶华重新来陆府走动,不论陆老太太还是其他太太奶奶,待褚韶华都要较先时更亲近。褚韶华擅于言辞,有她解劝着,陆老太太也渐把这事丢开,欢欢喜喜的准备过年了。
另则,陆老太太身子大安,便让大太太把三孙子给叫回来了。此时,陆三脸上的伤还没养大好,唇角尚余一块淤青,可想而知当初揍的委实不轻。陆老太太抚弄着孙子的脸,骂儿子手黑,“这也怪不得三儿,他也是叫人糊弄了。”
陆三立码顺竿儿上爬,“谁说不是,我也是听田大说灵验的很,谁晓得竟是骗子呢。”
“行了,以后别再提这个,省得叫你老子听着再生气打你。”陆老太太心疼一回孙子,心下不免又把田家埋怨一遭,越发感念褚韶华是个好人,与四太太道,“今儿个那脆藕不错,你打发人给韶华送一筐过去,她是个有良心的孩子。”
四太太立吩咐丫环下去传话,“还有南边儿来的柑橘,给韶华装一筐,眼瞅就要过年了,那个红彤彤的,瞧着喜庆。送过去时与她说,是老太太叫送的,让她有空过来,咱们一处摸牌。”
褚韶华何等伶俐人,第二天就去了陆家,送陆老太太几样孝敬的针线后,又陪陆老太太摸牌。刚摆上牌桌,许太太就来了,陆老太太笑,“来得正好,过来一起摸牌。”
许太太是个眉目柔嫁的妇人,笑着福一福,道,“老太太您气色越发好了。”又与几位太太打招呼,见褚韶华面儿生,道,“这位小姐没见过。”
四太太挽了褚韶华的手道,“这是褚小姐,最投老太太眼缘儿。前几天有过来,你没见着。”又同褚韶华介绍,“这是许次长太太。”
褚韶华眉目舒展的一笑,“我以前见过许叔叔,您好,婶婶,以前听闻先生提起过您。”
许太太立刻知道褚韶华是何方神圣了,许太太笑,“那咱们不算外人。”拉着褚韶华的手道,“先时我就听说小闻在追求一位极优秀的小姐,一直不得见,今儿个总算见着了。”
四太太笑,“你们这话,我怎么不明白。”
褚韶华道,“原不该这时候说的,我也不知要如何讲。老太太、太太们都知道,三年前,先夫过逝,我去岁来上海讨生活,我这样的寡妇,原不好再嫁。来上海后,认识了闻先生,他前头死了妻子,是个鳏夫,有续弦之意。我先前没考虑过,一则我是想守着的,二则我还得接我闺女到身边儿过日子,再嫁也事多,我就怕再嫁的夫家容不下我的孩子。不想闻先生十分心诚,我晚上去学德语,他每天都要接送我,怕天太晚出事。我有孩子的事,他也知道。他前头有个闺女,我也是一个闺女,他说,以后孩子倒是能在一处做姐妹。我看他人品出众,尤其对我孩子好,就答应先交往看看。”
褚韶华说的很朴实,尤其,褚韶华剥去闻知秋秘书长的官职与留学生的背影,直接把闻知秋形容为带孩子的鳏夫,饶是陆老太太原以为褚韶华守寡的老寡妇,心下也觉着,这带孩子的闻鳏夫和褚韶华这带孩子的小寡妇倒是挺般配。
四太太笑道,“你还年轻,又有孩子,再寻个人家也好,以后轻松些。”
陆老太太点头,“是这么个理。只要男方待孩子好,这就是真心实意。”
四太太又问,“什么时候吃喜酒,可得跟我们说一声。”
“这倒是不急,就像老太太说的,我凡事都得先说孩子的,总得明年把孩子接来,相处着试试看。虽说初嫁由父母,再嫁自由身,却更得仔细些。毕竟我们俩都有孩子,先要让孩子接受,再说大人。”褚韶华那种不卑不亢,徐徐道来的态度,纵许太太也十分喜欢。
许太太笑道,“小闻眼光一向高,我先时还说什么样的女孩子竟动了他的凡心,也就得褚小姐这样的人品性情才配得上。”
四太太问,“哪个小闻?听着耳熟。”
“我一说你们就知道,市府张市长身边的秘书长,小闻。”
这下子,连陆老太太都知道了,陆老太太点头,“记得,那孩子生得好相貌,听说是在国外喝过洋墨水的。”
“老太太好记性。”四太太道,“闻秘书长可是上海有名的出众人才,自丧妻这也有五年了吧,一直未曾续娶,极正经的人,跟韶华真真一对郎才女貌。”说着又笑起来,同褚韶华道,“老太太一直就说你是个有福的,果然有福。”
陆老太太倒没觉着秘书长是什么了不得的官职,在陆老太太的思维里,秘书长也就相当于知府身边的主簿师爷一类,微末小官儿而已,与褚韶华倒也算般配。
大家说一回话,摸了半日牌,中午便都在陆老太太这里用的饭,饭后告辞而出。
许太太和褚韶华说着话,言辞和善,让褚韶华有空只管去家里玩儿。两人及至督军府门口方才分开,许太太回家还同长媳说,“今天在老太太跟前见着褚小姐,极和气爽俐的一位小姐。你们可不是外人,要按以前的老礼,原配遗下孩子,男方再续弦,多则有原配家与续弦认个亲的,一则对孩子好,二则原也不算外人。”
田三现下自求之不得愿意与褚韶华交好,只是,她深知家里是如何得罪褚韶华的,田三苦笑,“我倒是愿意与褚小姐交好,只是以前阴差阳错,褚小姐对我娘家颇有些误会。”
“这是怎么说的?你们两家这种关系,怎么会交恶?”许太太都不明白了,原配娘家与续弦之间竟能交恶?何况褚小姐还没嫁过去,也不至于对田家的外甥女不好啊?完全没有交恶的理由啊。
田三叹道,“也不知怎么赶的那样巧,前些天席家酒会,褚小姐也去了,赶上一群小姐围在一起说笑,也不知谁那么嘴欠,说了个寡妇改嫁的笑话,正叫褚小姐听到。我妹妹当时也在,褚韶华就多心了,以为我妹妹在和那些小姑娘嘲笑她,当时的话就不大好听。”
许太太,“…”
许太太叹口气,“我也是想,老太太看中褚小姐,若能得她帮着转寰一二,你娘家在老太太跟前也能面子上好看些。”
田三更是一肚子的不自在,“那和尚的事,我大哥也是被骗了。”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呢。”许太太摆摆手,回屋休息了。
闻知秋收到褚韶华送的鲜藕和柑橘,心下暗赞褚韶华手脚够快,这么快就又能往督军府走动了。褚韶华重新与督军府来往,闻知秋以为事到此就结束了,没想到,褚韶华的大招还在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ps:第二更到,写的长了,晚了些,大家晚安~~
第169章 大招之二
褚韶华家里人少,这些鲜藕柑橘, 索性分出几份, 一份儿给褚太太,一份儿送到容家, 另一份让闻知秋带回家吃,剩下的自家放着也吃了好几天,幸而这东西禁得放置。
闻太太直夸藕好桔子甜, 剥了个桔子递给儿子,“别让褚小姐花钱,她女孩子家攒些钱不容易, 你当多买东西给褚小姐。”
“督军府老夫人打发人给她送了两筐,她让我送给妈你吃的。”
闻太太立刻让钱嫂子分出一半, 给亲家送去尝尝,拉了儿子问究竟,“督军府的老夫人怎么送东西给褚小姐啊?”
要说褚韶华这手段,纵闻知秋也得赞一声好。闻知秋道,“她常去都督府请安, 时常陪督军府老夫人说说话什么的。估计是老夫人尝着好,就送她了些。”
“你可得抓紧啊。”闻太太催儿子,“褚小姐这么能干的女孩子可不好找。”
“怎么也要明年了,我想着,等韶华把孩子接了来,再商量亲事。”
“这也是。做娘的,孩子不在身边, 心里总是记挂的。”闻太太道,“你有空跟褚小姐打听些她娘家的事,娘家几口人,有什么喜恶,以后你们成亲,这就是正经亲家,总要请亲家来上海看看的,也得提前备些礼。”
闻知秋想到褚韶华说娘家的那些话,道,“妈你这也太急了。”
“急什么,眼瞅就是年了,明年还不转眼就到!”闻太太又问,“褚小姐一个人过年么?要不,请她来咱家过年吧。咱家人也不多,叫她过来,也热闹。”
“我问问她,怕她不肯来。”
“你也是个没用的。”闻太太想儿子好容易在褚小姐家留宿,竟睡一晚上的沙发。当然,褚小姐是个正当人,这也是闻太太最看重的。只是,这要再不抓紧点,就怕褚小姐被别人追求了去。
闻太太想着儿子没用,索性自己出马,请褚韶华来家过年,褚韶华委婉拒绝了。老话说的好,名正方则言顺,如今名分未定,她去闻家过年算什么。哪怕闻太太一片好心,褚韶华也不会去。为人行事,多是小事,可就是这些小事,才会点点滴滴的累积成一个人的人品,所以,哪怕小事,褚韶华也从来没有半点松懈。
闻太太与闺女说起这事颇是遗憾,闻春华另有事跟她娘打听,“妈,你前儿给我送的莲藕和桔子,真的是督军府给韶华姐的?”
“这还有什么假,味儿不错吧?”
闻春华点头,掩嘴偷笑,“妈你不知道,我那妯娌弟妹还酸溜溜的说就那几个桔子都不够各屋分一盘子的,把我气的,我说督军府的桔子你还想吃饱啊。我们太太也说了弟妹几句,以前太太最偏她这娘家侄女。也不知那心怎么长的,这么喜欢娘家侄女,还不全给她儿子聘娘家侄女?”
“跟那等没见识的较什么长短,她不过是眼气你罢了。你那妯娌的娘家已是败落了,咱家正兴旺,不用理她,多往女婿和外孙们身上用心,只要女婿、外孙们以后有出息,你一辈子都比她强,她以后只有讨好你的。”闻太太举例,“你看褚小姐,多自强啊,自强就叫人敬重。”
“还真是,以往我只见人给总督府送东西的,还没见过总督府给人东西的事。虽就是些吃食,也是难得的面子。”闻春华说,“我哥眼光就是高,看人准。”
“那是。”
“妈,韶华姐他们年下还要请客,在华懋饭店。”
“那肯定是请了亲家和女婿了。”
“咱们怎么说也是自己人嘛。”闻春华眉眼弯弯,头发丝儿里都溢出喜悦,“听你女婿说,今年生意不错。”
“看你这模样就知道错不了。”闻太太打趣闺女。
“妈,你说你女婿他们生意都这么好了,韶华姐得赚多少钱啊。怪不得她才来上海一年多就能在租界置起宅子,你看看我婆家,要不是当初我哥让他们在租界置宅,现在不一定还能置得起置不起?那宅子置的也小气,比韶华姐的家宽敞不到哪儿去。”
“当初那不是亲家现钱不凑手么。现在置一样置的起,只是你也得体谅你公婆的难处,四个儿子两个闺女,儿子娶媳妇置聘礼,闺女嫁人置嫁妆,哪样不要钱的。”
“妈,不是这么说,要是当初能置处大宅,现在租界的房子一直在涨,宅子置了就是钱生钱哪。现在这房子,住的挤不说,三弟四弟还没娶亲,待娶了亲,生了儿女,就更挤了,还不知以后是个什么章程。”闻春华说来就发愁,“我们那宅子是平房,又不是小洋楼,要是小洋楼都是二层住,还能宽敞些。”
“这也不用你愁,有亲家哪。”
褚韶华越到年下越忙,先和褚亭一起请上海的经销商们吃过年酒,还有各处的账目要结算,商行这里也要对账。所以,田三送给陆老太太一尊金寿星的事,还是从陆三这里知道的。
陆三请褚韶华去看赛狗,褚韶华对这些事一向没什么兴趣,“狗有什么好看的,谁还没见过狗啊。”
“你见的都是家里的土狗,跟我这赛犬一样的?走走走,我那狗可是上海狗王。”陆三转着钥匙圈儿,催的急。
褚韶华只好合上账本,跟他去看那什么赛狗的事。褚韶华在车上对陆三道,“以后提前给我打电话,我事儿多着哪。”
“成,以后我给你送邀请函,省得你褚老板日里万机的没空。”陆三开车,同褚韶华道,“别人想巴结我还巴结不上哪,哪个跟你似的,我亲自来请,还爱搭不理的?”
“别人巴结你都是有求于你,我又没事求你。要不,你去找那些人看赛狗?”褚韶华说话总是眉眼带俏,陆三半点不气,笑道,“我就找你。中午想吃什么?”
“吃狗肉。”
陆三险把车开沟里去。
褚韶华眼疾手快扣紧扶手,“看这技术,车开得真不怎么样。闻先生开车不知道有多稳。”
“赶紧闭嘴吧,都是你在一边儿叨叨叨的,乱我心神。”陆三找了家正宗的苏帮菜,吃饭时和褚韶华说起来,“你是贵人事忙,也没空孝敬我家老太太。你看人家许大奶奶,前儿刚孝敬老太太个金寿星。”
“田三啊。”褚韶华把许大奶奶的身份翻译一下,将茶杯里涮筷子尖儿的水往青砖的地上一泼,眼风扫陆三一眼,“她手脚倒是挺快。”
“看你这说的。”陆三另取两个新杯子倒了两杯茶水,递褚韶华一杯,明知故问,“许大嫂子也得罪你了?”
“我可能是八字跟田家犯冲。”
陆三又险笑喷,话里话外的说褚韶华,“你就是脾气太冲。”
“少激我。田家就没给三公子送个金魁星赔罪?”
陆三的脸色陡色沉了下来,空气一时静寂。
伙计端来酒菜,褚韶华给些小费打发伙计下去,给陆三斟满酒,举杯道,“大冷的天,先喝杯酒搪搪冷,生气有什么用,你气死了,更趁别人的意。”
俩人吃一盏酒,褚韶华找补前事,“当初我说的如何,少跟田家亲近,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还劝我以和为贵,你倒是以和为贵了,下场如何??”
说着给陆三又倒了一盏酒,“总算我没看错你,三公子你是个男人。这杯我敬你,我干了,你随意。”
褚韶华自己干了,陆三陪饮。
之后,褚韶华又给两人斟满,举杯道,“你也知道我是个爽快人,与田家的旧怨是早结下的,要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三公子尽管开口。我干了。”
陆三喝完三杯酒,直赞,“褚小姐你比我更像山东人啊。”
“山东人怎么了,擅饮酒?”
“豪爽!”陆三给褚韶华夹了筷子松鼠鱼,“尝尝,这的菜不比苏州的松鹤楼差。”
俩人吃菜喝酒,一时,陆三才说,“田家算什么东西,我不过是看着许叔的面子上,不与他家计较罢了。”
“你以前怎么劝我的,一家姓田一家姓许,许次长能管到田家的事?你不喜姓田的,用得着看许次长什么面子?田家那几棵葱难道是给许次长叫爹?”褚韶华一连串的反问,眉目间的锋锐几要化作实质,她道,“知道我为什么跟你出来吃饭不,你要是把这口气轻轻松松的咽下了,我再不能与你来往?没气性!”
“老话说的好,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做人,争的就是这口气!”褚韶华道,“你想不想出气?”
“这还用说?”
“你也不用怕许次长,他与田老爷是交情不错,难道与督军就交情不好了?我听说,督军略年长几岁,更是拿许次长当亲兄弟一般待。”
“那是,就是我们也是当许叔亲叔叔一般。”
“这就是了。既然都是亲的,手心手背皆是肉,许次长是不会插手晚辈之间是非的。再说,我有法子让许次长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