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就好”沈月竹笑得越发的温和两人慢慢游走着,沈月竹突然道:“娘子,我喜欢你”
“嗯”叶子语微微点了点头沈月竹弯着眼笑,完全看不出眼里的神色微风吹过,庭院里的池水漾起了微波沈月竹伸出一只手,仿佛洛阳牡丹花会那次一般,折了一朵木芙蓉,插入了她的发丝之中她转头看他,便见他脸上的笑意,他又说:“娘子,我喜欢你”
那夜缠绵之间,沈月竹一直重复的,便就是这四个字叶子语在夜里安静的抱住他,同他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
沈月竹轻轻笑开
第二日早,她便带着剑,拿着名单离开了别院她走之前,看见沈月竹站在门口静静看她,青衫墨发,含着那恍如江南烟雨墨画的浅笑
他说:“娘子,我不会让你有事”
那瞬间,她突然觉得心跳猛地快了几分
第三十一章
叶子语方才出门没多时,墨浅便悄无声息的坐到了沈月竹房里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华衣,朵朵眼里的红色牡丹开在上面,仿佛晕开的血花他一手执扇,一手撑头,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是帝都哪位世家子弟
沈月竹回过头来,目光落到了他手边的玉瓶上
“这是给我的?”
“龙胆血,”墨浅慢慢张开了眼睛:“他只要吸了你的一滴血进体内,便必死无疑”
说罢,他便站了起来,同沈月竹道:“晚一点,墨九就会带你去他那里”
“他如何带?”沈月竹有些疑惑墨浅嘴边泛出一丝苦笑:“他同我当了十七年兄弟,但是…他爱了墨风足足二十一年”
看着慢慢离开的人影,沈月竹握住了那个玉瓶,慢慢笑出声来
多好…多好…他们都如此心机叵测,唯独他的子语,能如此干干净净的对他他认了…真的,他认了
那天夜里,果然不出所墨浅料,墨九偷偷潜入了他房中,将他带离了别院,日月兼程来到了墨宗他趁着还有一丝清醒之时问他:“为什么?”
墨九微微沉吟,片刻之后,方才慢慢回答:“我不能不管他”
“你有妻儿了”沈月竹提醒,墨九脸上有了一丝无奈之意:“我的妻儿,我已经嘱咐好了但如今,他却只有我了”
说完,他便将他留在了密室之内
第二日辰时,如约,墨浅领了人围了墨宗,而墨川则摆了祭坛,要以他修炼墨宗正统之术而正在去漠北中途的叶子语,摸摸从衣袖里掏出当年他送她的凤尾木簪轻语,她说——等我回来
他在梦中梦见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只到他胸前的高的一个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小辫,怀中紧紧抱着一把长剑,全身染血,一双眼宛如一只受过伤的小豹子一般,戒备而冷漠的看着所有人
她问:“你是我师兄,墨八?”
然后不待他开口,她便又道:“我是墨十三”
墨十三
带着人站在墨宗山脚之下,墨八手执小扇,微微扬起了一派云淡风轻的笑意墨十四从他身后走上来,水蓝色的长裙在风中翩扬她静静站在他边上,多日阴霾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师兄,一切都部署好了,接下来怎么办?”
“能怎么办?”墨八转过头去,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等呗他墨川要带着人从山顶杀下来,咱就抵着;他墨川要是按兵不动等修炼他那个什么正统之术,咱们就歇着反正今日之战,咱们不过就是装装门面罢了”
“是么?”墨十四微微一笑,转过头去看墨八英俊的容颜,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她同他并肩而战,等了许久,方才怯生生的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对方宽大的手掌
“师兄…此次一战之后,我们…我们…”
“你喜欢我?”平静的言语打断少女断断续续的话,墨十四面上微微一僵,随后便更红了起来,却是点了点头墨八转过头去看她,将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一副可惜的模样道:“哎呀呀,可是,我不喜欢你啊”
“师兄…”被喜欢的男子这么一说,墨十四脸上立刻有了戚色,似乎是要哭出来墨八微笑着用手指抚上她的脸,低下头,用低哑的声音对她道:“逗你玩呢,师兄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晚上来我帐里找我吧?”
见少女脸上的犹豫之色,墨八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便低下头在少女脸上轻啄了一下,看到少女逐渐红热起来的耳根,他轻轻笑出声来:“嗯?师兄会娶你的”
墨十四没有犹豫,乖巧的点了点头
到夜的时候,墨十四悄悄来到墨八的帐外,正想进去,便看到墨八走了出来,向她使了个眼色墨十四赶忙跟了上去,墨八走在前面,仿佛漫步一般,带着她慢慢远离了营帐她心中暗喜,并未曾觉得有什么不对,步入边上的林中深处,墨八突然回过头来,将她猛地压倒了树上,对着她笑
“师妹,感觉如何?”
小扇轻轻挑开少女的衣襟,慢慢滑入衣内扇柄冰冷的触感让温热的肌肤微微一颤墨十四没有说话,墨八便将那小扇移到她敏感之处,轻轻划圈,挑逗起来
“舒服么?”他看着她渐渐恍惚的神色,听着她慢慢急促的呼吸,他仍旧带着笑意,眼中却浮现出了一片深沉之色宛如那暗夜里的夜空,无星无月
“师…师兄…”墨十四急促的喘息着,伸出手去,想要抱住他他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用小扇代替了他的指尖,在她身上滑动,游走
“这么敏感,看来,墨风那家伙把你□的不错?”冰冷的言语慢慢吐出,让少女绯红的面色猛地苍白了下来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就将抵在她胸前的小扇猛地用力,推入了她的心间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墨八仍带着那样温柔中略带了魅惑的笑意,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修罗,一步一步,将她逼到了绝境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墨八轻轻叹息了一声:“是谁给我下的毒?谁将十三逼到了那样的地步?谁…给了十三最后一剑!”
他手下忽的使力,小扇就彻底贯穿了她的胸膛,将她固定在树干上她静静看着他,目光里浮现出悲哀之色,慢慢张了张口
“师…兄…”
她费力的抬起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他却一把将她的手掌打开,退了一步,嫌恶道:“那么多男人上过的女人,我嫌脏”
她猛地一愣,随后便大笑起来胸口仍旧漫着鲜血,她一面笑,一面有血从嘴里流出来
墨八转身离开,听着她癫狂的笑声慢慢变弱,然后变成了那一贯怯怯的调子
“师兄…”
“师兄…”
“师兄…”
最后一声落下的时候,他微微顿了顿步子,回头看了她一眼
少女被钉在树上,水蓝色的长裙染了斑驳的鲜血,她静静看着他,目光里满是眷恋
她似乎说了什么,但他却已经听不清了他只看到她静静闭上了眼睛,然后,流出泪来
这个姑娘从小就是喜欢哭的,与十三截然相反的个性,有什么不快一定会悄悄的告诉他,然后泪眼汪汪却又带了些胆怯的同他说:“师兄,你要帮我报仇”
然而,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永远不会知道了
这个叫墨十四的少女,在他因为帮受罚的墨十三抄书卷而爽约的那天夜里,被墨宗高位弟子轮番□之后来见他,却看到他在为墨十三抄书卷时那种绝望的心情,他永远无法知道了
他所记得的,只有她的恨,她的阴谋,她的心计,她害死了他人生最重要的人但他却不记得,在多少个日日夜夜,这个少女也曾经守在他身边,跟在他身后,同他所喜欢的人一起,怯怯的唤他一声:“师兄”
她的爱埋葬在那个明月之夜,随她的魂魄一起归葬黄泉,唯一能知晓的,怕只有墨川身边那个总是含笑的男子了吧
哪一日,墨风曾问她:“做到这一步,他日后若知道了,必定会恨你,你悔不悔?”
她答——我此生剩下的,便只有他我因爱他,纵使堕入阿鼻地狱,万劫不复,亦当不悔
可惜,她爱错了方式,爱错了人
墨八慢慢走到林子的深处,四处探查无人之后,便走到一棵大树前,正预备启动机关,便突然被一个人抱住了脚跟,随后听到了一个男子迷迷糊糊的声音:“公子…带我上墨宗找十三吧…”
他转过头去,在暗夜里,看到了一个背着长剑,穿着布衣的男子他看清他的容貌,觉得有几分熟悉,正想开口询问,便听对方惊讶的询问:“墨八师兄?!你是十三的师兄墨八对吧?是我啊!原来十三回去探亲的时候咱们见过的啊,我叫陈思然!”
听他的话,墨八隐隐约约有了些印象:“你是来找墨十三的?”
“对啊对啊,”陈思然一个劲儿的点头:“我听说墨宗这次大乱了,我现在跟着很厉害的高人学了武功,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赶忙就跑过来了,但他们不准我进墨宗!师兄你带我进去吧?”
“你要随我进去?”墨八冷笑起来:“陈思然,你找不到十三了,她已经死了”
“你胡说!!”陈思然猛地跳起来,剑便从手中跃出,直直指着墨八的鼻尖墨八漫不经心的一笑,肯定道:“你早就听说了吧?但却一直不肯相信不肯死心,但是,你这样有什么用呢?”
靠近了他的剑尖,他向前走了一步,陈思然便后退一步,墨八面上的表情很平静,但整个人却仿佛暴风雨前夕的压抑一般,弥漫着一种莫名的疯狂之意
“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对,我也装过,所有人都以为我忘了…但有什么用!能有什么用!只有亲手杀了害死她那个人…这才是为她报仇啊…哈哈…陈思然,你喜欢她对吧?”
他的音调突然一转,拔高了几分:“那么,你想不想,为她报仇?”
第三十二章 近漠北的地界,夜里分外严寒
三三两两的人坐在酒馆之类,闲着没事儿聊天
突然,一个男子猛地掀帘走了进来,兴奋的喊道:“各位!墨宗终于动手了!墨宗原先的三公子带人把墨宗的老巢给围了,这下有看头了,哈哈!”
话刚说完,一把清冷的剑就突然指在了他鼻尖,持剑的女子全身拢在黑色的斗篷里,看不清神色,只听见她冰冷的询问之声:“你说的,可是当真?”
男子不敢说谎,赶忙道:“哎哟喂我的姑奶奶,我只是个报消息的,什么事儿我都没管啊…”
“可当真?”剑又递上一些,紧闭在男子鼻尖,男子吞了吞唾沫,赶忙道:“真,绝对真,小的…”
话还未说完,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女子竟就消失了去!所有人倒吸了口亮起,边上的一个男子道:“这不是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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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房间里,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是仿佛死一般的寂静
他静静站在窗边,然后伸出手去,慢慢推开了窗户
月光倾洒而入,照得一室清冷,风灌入他宽大的衣内,隆起了他的袖子,猎猎作响
记忆里有那么一个人,红衣墨发,跪在他身前,平静得毫无波澜的语调,却是分外坚定的向他宣誓:“以吾之命,护汝一生”
那誓言仿佛一把利剑,慢慢破开了他此生的迷雾
然而,那人已经不在了
“大公子,”门外有人轻轻叩门,唤了他的一声,恭敬道:“祭典已经准备好了,请移步”
那是一贯散漫的语调,却又带了些郑重他推开门去,不期然看到了墨风熟悉的笑脸他永远是笑着的,仿佛这一声极尽欢颜
明明已经是最后一刻,他心中却有了些忐忑,向前走在大理石铺就的冰冷的地面上,他慢慢开口问旁边的人:“如果我杀了沈月竹,她会恨我一生,对吧?”
“她恨不恨您,”旁边的人微笑着开口,却是带了些审问道:“于您而言,重要么?”
“重要?”墨川挑了挑眉,苦笑道:“大概只有她真的恨我那一刻,我方才知道重不重要罢”
两个人并肩走着,随意散谈着一些风花雪月墨风丝毫没有提到墨浅已经带人围攻了墨宗之事,而墨川即便早已知道,却也没有下令有所措施
墨宗的祭坛建立在墨宗的后山,临着的就是一道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所有人早已布置好站在了两边,静默着等候着墨川的来临
走上祭坛之前,墨川突然停住了步子,看着夜色下被灯火印照得恍如明日的祭坛,微笑着问墨风道:“墨风,你道这正统之术,是如何修习?”
“我又没偷看过宗室秘术,我怎么知道?”墨风耸了耸肩,表示不知墨川走上祭坛,精致擦过昏在祭坛中间的沈月竹,走到祭坛边上,低下头看那万丈深渊
云雾缭绕之间,没有人知道那下面是什么,只觉诡异的寒气升腾而上,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静静看着那深渊,似乎能看到这深渊之底——那些涌动而绝望的灵魂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便就是阴阳相接之地无数被鬼差锁拘,却又的无法超生投胎的冤魂厉鬼在这深渊之下,他们虎视眈眈的想要爬上来,然而却被结界所困,于是他们便只能一日一日,带着怨恨与不甘,守望在此而他们的怨憎累积到一定程度,便需要发泄,于是就出现了所为的“圣子”他们是天生的容器,一次一次,被此怨气孕育而生,享受无尽的轮回,装载着这些魂魄所有的憎怨
是故,所谓的墨宗正统之术,不过是邪术罢了以邪压邪,得以名门正派的美名
他静静凝望间,墨风看了看时漏,提醒他道:“时辰到了”
墨川回过身来,手指一弹,便点醒了地上一直昏睡的沈月竹所有人如潮水般退了下去,整个祭坛就只留下他们两人
沈月竹静静看着墨川,过了许久,却是微微一笑,甚为谦和道:“幸会”
他只是个普通人,然而这一刻,既是是颤抖着双手,既是是在面对着未知的死亡,他却也未退后一步
墨川没有回他,过了片刻之后,他却是好心的问了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这个人,是子语深爱着的人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沈月竹却是愣了愣,弯起眉眼,以遮住眼里的情绪,玩笑道:“我想说,我想活着”
他想活着
他想回去,守着那个女子,等着她,爱着她,用尽一生的心血去陪她
她这一生最大的期盼和守望,他以十一岁稚龄遇上她,给予了双方最美的时光和爱恋既是是在这一切阴谋之间,他们却也是如此澄澈而干净的深爱着对方
“抱歉”墨川礼貌性的回了一句,随后指尖便泛出一阵白光,宛如藤蔓一般缠绕在沈月竹身上,将他紧紧勒住他站在一边,一只手抚着额顶,一只手在凶前摆出了一个奇异的手势,口中喃喃念出咒语,周边渐渐泛出了华光,将他们二人笼罩在祭坛中间
片刻之后,他忽的换了一个手势,地面随即微微震动起来,那万丈深渊之下,似乎有什么受到了召唤,蠢蠢欲出魂魄尖利的叫声回荡在周围,心脏仿佛被一下又一下重击的鼓面,似乎随时就要裂开
祭坛被华光笼成一个奇异的真空,所有的东西都轻轻漂浮起来轻飘的树叶轻轻划过沈月竹的颈间,却宛如利刃一般划出了一个伤口,鲜血霎时从伤口流出,血珠子漂浮在空中,随即汇做了鲜红的气体,慢慢被站在那里的白衣男子吸入口中
那是一个极其诡异的景象,仿佛是在隔空吞噬着对方的血液一般然而只是片刻!墨川立刻察觉不对劲,将沈月竹猛地一掌击开,似乎受了重创一般退了一步!
黑色的鲜血从他口里流出来,他迅速念了一个咒语,血从手间迅速滴下而在他重击之下的沈月竹,却是再也忍不住,一口碧色的鲜血就从口中喷出
“你…你…”好一会儿,墨川才恢复了一些,看向他的眼里,带了满满的杀意:“你不是圣子!”
“对…”沈月竹的神色有些涣散,却仍旧在努力的积聚着自己的神志去回答他:“我不是…从一开始,我就不是…”
是啊,他不是圣子
当所有人以为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以为的时候,墨浅却告诉了他,他其实,根本不是圣子真正的圣子,却是那个宛如凤凰一般绝美的女子
“你母亲怀你的时候,去过墨宗祭坛,沾染了鬼魅之气,所以你和叶子语一出生,我便各自施展了法术隐了她的身份,而你…则用来做她的替身”
做她的替身
他知道的,他明明就知道,可是,他却没有怨言
他没有保护过她,没有给过她什么,唯一能做的,便就是当她的替身,为她去死
恍惚之间,他听到有人问:“是她对不对?能让你甘愿做替身的,是子语,对么?”
对
但他不会说他睁开眼,努力的动了动,向面前的人爬去
他拼死来了这里,就是为了杀他,他怎么不死?怎么还不死?
似乎察觉了他的意图,对方冷冷一笑,手指一点,便将他凝在原地沈月竹想动,想挣扎,奈何却是没有了分毫力气脑中一片杂乱,很多人慢慢从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他这一生,救过很多人,见过很多人死那一年行医的时候,他问了一个濒死孤寡的老人那个老人一生早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最后去的时候,却只有他守在他身边
沈月竹问过他:“一个人在最后的时候,会见到什么?”
对方用最后的力气告诉他:“过往”
过往,于是那个人在最后一刻,看见了他那早逝的妻子,抱着不足三岁的儿子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前,轻眉浅笑,问了他一句:“你回来了?”
而此刻,沈月竹却也看到了
那一袭红衣如血,宛如曼珠沙华一般,开在他的归途之上
上元灯节的河畔,小小的她一个人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人来人往;
那个仿佛地狱一般的屋子里,她静静抱着他,同他说:“一直,一起”
她满身是血的从那房间里走出来,一步一步,最后倒在了他面前;
他亲手折了那朵牡丹,插在她的发间…
还有年迈的母亲,莽撞的弟弟,那个不喜欢说话的女儿,那个讨人厌的陈思然…甚至于早已离开的秋菱,隔壁的李秀才
一幕一幕,连接成为他的人生
于是他看到那女子站在高楼之上,俯身看她,那一袭红衣在夜色中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张扬而放肆
她说:“我很麻烦”
他说:“我知道”
她又说:“你不需要我”
他说:“我知道”
“那么,”她看着他问:“你为什么来?”
“子语,”他抬头看她,认真而坚定告诉她:“子语,我知道,爱你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但是,我却还是想爱你”
——我知道,爱你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但是,我却还是想爱你
以我的性命,去爱你
第三十三章 地上的人不动了
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昭示着,他还活着
有雪粒纷纷扬扬而下,似乎没有多时,就该下大雪了
墨川靠在祭坛边上,看着那些雪粒慢慢落下来,眼里的神色不断的转换着
他已经修炼了其他禁术,这样的毒药能中伤他,但要杀了他,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墨浅低估了他,而他,却也高估了自己
他记得他曾经同叶子语说,如果她非死不可,那他便会杀了她也许只有杀了她,他才能知道,他到底爱不爱她
一语成真
龙胆血的毒虽不至于让他送命,但只要他重伤,却也迟早和送命差不多了墨浅这般虎视眈眈,还有她…知道自己杀了沈月竹的她,必然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吧…她一向,是这么爱恨分明的人呐…
雪粒转换成了鹅毛大雪,他在雪中轻笑起来,而后慢慢撑起身子,想要走出去
便就是这么一瞬——一道剑光从边上凌厉而来!他回手一个咒符凌空写出,便击向了对方!
来人速度极快,迅速的闪过之后,便立刻冲了上来,他脚不落地,迅速的躲闪着对方的攻击,随即一手抚上额间,口中喃喃念出咒语
这时候,他方才看清对方的脸,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墨八
墨八见他的手势,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不由得剑势更猛,同时右手从腿间一捞,一条长鞭便从左手挥出,直直袭向对方
那长鞭宛如灵蛇一般,瞬间缠绕上墨川的腰间,便就是这样一个停顿,同时长剑就直接刺了过去墨川面上神色纹丝未动,剑风临到之时,他忽然高喝而出:“杀!”
霎时间,迎来的长剑寸寸碎裂成片,一路碎上墨八手间墨八却是什么都顾不得,直接扑上了他的身子,而便就是那片刻,另一把长剑忽然从雪中探出,凌厉的刺向雪中那受袭的白衣男子
墨川听得剑风从后而来,毫不在意的大袖一挥,便想将那人击杀于掌下而对方却仿佛早知他要如此一般,剑锋忽的一转,瞬息间连点了他三个要害
那样熟悉的招式不由得让他微微一愣,回首去看那人
然而,来的毕竟不是那人,于是这瞬息的迟疑,剑锋便直入他胸腔之内
他迅速的反应过来,广袖一挥,便将对方击到了祭坛边上
此刻,墨八已经宛如寸寸碎裂在了地上,变作了一地飞灰,墨川捂着胸口,看着面前的少年,询问他:“叶子语,是你的谁?”
“是我师父”少年警惕的看着他,他不由得微微笑开
利剑穿心的刹那,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他所谓的无法判决,终究是在她的心软之上她若真的提剑而来…他杀不了她的
便就是这样一瞬间的熟悉,都足够他送命
“我明白了…”他喃喃着倒退开去,随后便大笑起来:“哈…哈哈…我终于知道了…”
我终于明白了…子语…
我以为我无欲无求,无爱无怨…但是,原来,我真的还有那么一个…无法放下的人啊…
子语…子语…那么,天命将至的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
他忽的提步,踉踉跄跄的奔到沈月竹边上,咬破了手指,在他身上画了个符咒沈月竹慢慢恢复了一些神志,努力的睁眼看向他
而后,他听到对他说了一句话
沈月竹猛地睁大了眼,便见对方张狂的笑了起来墨川走到了深渊边上,一袭白衣染血,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忽的回过头来,对沈月竹说了一句:“记住了,你答应我的”
随后,他将额间的圆月取下,放在手心里,吟唱出咒语来
玉质圆月从他手心慢慢升起,他吟唱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墨宗上下,而那人,紧闭着双眼,宛如早已超脱于凡世之外
随着他的吟唱,深渊之下,有什么动得越来越激烈,以至于墨宗上下,都地动山摇起来
守在远处的墨风立刻明白了他要做什么,连忙冲了过来,大声嘶喊出声:“停下!墨川,停下!”
然而,站立在那里的人,却是纹丝未动
子语,只有毁了这里,才不会又所谓的圣子
子语,只有让这里的魂魄全部出来,才不会有天地无法容纳的力量,要将你世世轮回都作为容器
子语,我终于明白,我所有爱恨,早已是寄托在你身上
子语,子语,我愿以这天下苍生——换你一生平安
××××××××××××××××××××××××××××××××××××××××××××
很多年后,说起那毁天灭地的一幕,众人都还记忆犹新
那一日的墨宗山顶,仿如又天神下凡一般,绽出了剧烈的华光随后,鬼魅魍魉倾巢而出,余人则噬,留得一地累累白骨
所有人宛如潮水般慌不择路的逃窜,唯有那么一人,红衣如血,手持利剑,宛如风一般迅速的向墨宗山上冲去
越往上,那些鬼魅越多,然而她却无心顾及,一把长剑将自己周身挡得密不透风,一剑一剑斩杀那些魂魄,凡是被她长剑所触碰到的鬼魅,立刻就会化作青烟消去
她似乎是在找人,一个人在那鬼山之上,一遍又一遍的徘徊,唤着一个人的名字:“沈月竹!沈月竹!!”
沈月竹,沈月竹
在那些光暗之间,她唯一能记得的,唯一能顾及到的,便就只有那么一人
他给了她爱,教会了她爱
她这一生,拿着这把剑是为了他,放下这把剑,也是为了他
她慌忙的在这个空旷的山上寻找,鬼魅不断的缠绕上来,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被他们咬得鲜血淋漓
“叶姑娘”突然间,一个人声从远处传来她回头一看,却是墨风和墨九两人
墨风躺在墨九怀里,全身是血,墨九满头的大汗,周边结界的光忽明忽暗,明显昭示着施法人体力不支
叶子语足尖一点,迅速掠了过去
她一来,墨九的压力顿时少了不少叶子语挡在他们二人身前,上前不停的挥舞,冷声道:“你们快点下去”
“我们自己会走,叶小姐,沈先生,在祭坛”手指向后山的方向,一缕微光在那些魂魄间忽明忽暗叶子语二话不说,立刻冲了过去
叶子语走后,墨风抬头看向墨九,温柔的笑开,对他说:“你走吧”
墨九低头看他,抿了抿唇,慢慢开口道:“阿风,我不会再走了”
他说:“我陪你一起死”
叶子语按照墨风指的方向狂奔,没多久便远远看到了倒在地上满身是血的两个人目光一转,便又看到了另外一个,却是全身分毫血污未沾,周身华光萦绕,宛如谪仙
墨川结了结界,鬼魅魍魉都不能近他们的身叶子语迅速冲入结界之中,看见墨川,张了张口,对方却是轻轻一笑,对她道:“我用术法给他压住了毒性,他是普通人,龙胆血的毒性对他来说没这么强,你日后找墨浅给他抽毒就好了”
听沈月竹中毒,叶子语立刻就冲到沈月竹边上,看见他犯紫的唇色,便立刻将他背起来,想要带他离开
而一旁坐着的墨川却突然出声:“子语,等一下”
叶子语微微顿住步子,却是先问他:“这些冤魂,是你放出来的吧?”
“是”对方将双手拢在袖间,微笑着回答
“你打算怎么办?”叶子语微微皱眉:“这些,足够祸乱天下了”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轻笑叶子语正要说什么,他却突然道:“我会处理好的”
“那我先走”叶子语点了点头,便想离开,对方却是轻轻一笑,唤了她的名字:“子语,”,一阵微风吹来,他长发随风飘舞,这时候叶子语才发现,他的额间,却是少了那一轮圆月
鹅毛大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在两人中间,他看着她微笑,少有平和的目光以及温柔的笑意,令叶子语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
她张了张唇,那身影却是忽的飘到了她身前,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她无法感觉到他唇瓣的温度,甚至没有任何触觉,但她却是真真实实的看着对方亲了她惶恐蔓延了她的全身,她慢慢开口:“墨川…”
“嘘…”对方用手指抵着唇,指着天空,对她笑道:“你看,要天亮了”
“墨川…”
“子语,”他忽的退了几步,慢慢开口道:“我在这里一直等,便就是…为了等你”
“阵法已经布好了,你放心,他们初步了墨宗”
“子语,”站在悬崖边上,他身后是万丈深渊,漫天大雪之中,那人白衣如雪,微笑着看着她,身子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然后,他说:“我爱你”
那瞬间,巨大的光芒从深渊深处冲天而出,迅速盈满了整个墨宗狂风让叶子语几乎无法站稳,她努力睁眼去想去看悬崖边上那人,一双温暖的手,安静的握住了她的
叶子语近乎崩溃的情绪一瞬间便安定了下来
他在这里
所有的人都走了,他却还在他身边
一阵狂风过后,天空霎时恢复了清明整个墨宗变作空旷的一片,唯有雪花簌簌而下,洒满了天地
叶子语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了悬崖边上,低头向下望
云雾缭绕之间,她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没有
那个风光齐月宛若天人的男子,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男子,在最后一刻,却是用了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如此惊心动魄,如此惨烈决绝
沈月竹看着他带剑跳下了悬崖,却无法看到他跳下悬崖之后,被那些魂魄一寸一寸吞噬的模样然而,他却也是值得的在悬崖之下,他却是终于找到了上古的阵法,魂杀
千万魂魄,就地绝杀
而此刻已成为魂魄的他,亦不能幸免
他可以离开的
走向往生之路,再过轮回之桥然而他为她牺牲了性命,最后一刻,却连自己的魂魄都放弃了
于是他等着她,等着她来,看她最后一眼
——子语,我本欲用天下苍生换你世世平安,可天下苍生,那将是你多大的罪孽
所以子语——我以我一人之身,一人之魂,一世之愿,送你世世安欢
第 36章 那一年,他走到她的生命里
她不曾恨过他,亦不曾怨过他,又或是她有过恨,却被漫长的时光所遮掩,只留下那些温柔的时光那个人从少年开始成长,渐渐变成了那样风光齐月的男子他在她人生最黑暗的时光里陪伴着她,在她人生最寂寞的时光里牵绊着她他所给予的温情,宛如涓涓流水,他不曾说过,她亦不曾说过
——你是我的亲人
她从不曾,对这个同她一起相依相偎成长的男子,说过这样温情的言语然而还来不及等她说出口来,他便以这样决绝的姿态,消失在她的生命
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深渊,她手中的剑呛然落地,她再也支撑不住,猛地跪倒在地上,全身颤抖着,急促的呼吸起来
怎么办…
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感觉眼眶一片干涩,喉咙哽得生疼,胸腔被什么溢满,心脏似乎要炸裂开来
她从不曾想过他会走…他那么强…强到让她以为,即便所有人死了,所有人输了,他都可以坐在那金座之上,运筹帷幄,谈笑风生他说他无爱无欲,于是她也这么以为——直到那一刻——直到方才,他烟消云散的那一刻,她才体会到,这么多年,他所付出的心血和怜惜
他第一次假死的时候,她诛杀了白蝶门内过半杀手,以平息心中的戾气然而那时,她未曾见到他的尸首,便总有那么一丝想念,他活着,还活着
而如今呢?
知道了他所给的,那么深沉而含蓄的情义,看到他烟消云散的魂魄,她又该拿什么…又该如何去抹平那所有激烈的,极端的情绪?
她呆呆看着那深渊,云雾缭绕之间,那个华衣玉冠的少年似乎又轻摇着小扇,站在她面前而她如多年前一般,单膝跪下,将剑横举于顶,一字一句,开口告诉他:“以吾之命,护汝一生”
以吾之命…护汝一生
然而,我有了剑,我却终究没能护住你…
她睁着眼,看着深渊,看着深渊,过了许久,终于哀嚎出声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宣泄这种沉重的情感,只能一遍又一遍,仿如疯了一般用拳头砸着地面,然后呜咽出声
这是她这一生来,第一次落泪,亦是唯一一次
她想起还在白蝶门时,他遇到劫杀之前,他拉着她在庭院里醉酒了一夜第二日再见他时,他斜倚在马车之中,将双手拢在广袖之间,笑得一派君子风流然后他扬起手掌,同她道:“二,你我击掌为誓,他日我必当归来,你我定当再醉一番”
那誓言犹历历在耳,而那立誓之人,却已魂飞魄散
那些冤魂一灭,墨浅就迅速带着人上山来,清理这一战留下的残骸并寻找伤者他找到叶子语和沈月竹的时候,沈月竹和陈思然昏在一边,而叶子语则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呆呆望着那空谷深渊
墨浅先是让人查看了陈思然和沈月竹的伤势,随后便走上前去,同叶子语并肩站着
山风吹得他一袭紫衣猎猎作响,他负手而立,过了许久,方才慢慢问道:“他方才,是从这里跳下去的么?”
听到有关墨川的消息,叶子语终于有了些反应,慢慢仰起头来看他墨浅低下头去,静静看着她的双眼
“子语,不是每个人都能用‘灭魂’之阵的多大的威力,便需要多大的代价”
“他…”张了张干涩的唇,她生硬的问出一句:“他在哪里?”
“子语,”墨浅轻轻一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墨川了”
“——无论你上穷碧落,下尽黄泉,走遍四海八荒,你却都找不到他了”
“他已经彻底的魂飞魄散了,明白么?”
明白么?
墨浅残忍的言语宛如利刃,一句一句,一把一把,刺入她心里
她没有说话,转过头去,静静看着那悬崖之下
——无论无论你上穷碧落,下尽黄泉,走遍四海八荒,你都找不到他了
——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墨川,我听说,凤凰又浴火重生之术,他们会一遍一遍的死,又一遍一遍的生他们跳入岩浆之中,让烈火焚尽其身墨川,你说,我此刻到底是在死,还是在生?
墨川,我从来便是个随性而迟钝的人有人曾告诉过我,若你不曾说出来,那么,对方将永远无法明白你的心意我从未对你说过你于我人生有多么重要,我从未说过温情的言语,那么,于你的记忆里,叶子语,是否就是那样冰冷而无情的存在?我总以为你明白,然而此刻我却担心你不明白
墨川,请给我一夜的时间…
墨川,我却也,只给你我一夜的时间
大雪一共下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清晨,一个红衣女子从山上逆着日光踏雪而出,面容绝美,恍如谪仙她面上是如这皑皑白雪一般平静而冷漠的表情,唯有微红的双眼,隐隐透露出昨夜那一场绝望的重生
我们因为爱而惊痛于死别生离,却也因为死别生离,方才体会到情深意重
我们会遇到这样的人,他在你身边,你在他身边,你无法体会到他对你的爱,你也无法爱他,只因某种因由羁绊莫名的生活在了一起,有争吵,有怨恨,直到最后别离的时刻,你方才会发觉那人与你之间刻入骨血的爱恨
正是因为靠得太近,方才体会不到那样的情绪,直到别离,终于知晓这是怎样的巨痛
弟子通报之后,墨浅从房内走出来,随后便看到那个红衣女子正面对着后山的山路,默默凝望着
他走到她边上,静静站在她边上过了许久之后,叶子语突然开口询问他:“月竹怎么样了?”
“还好,墨…那个人去之前,帮他驱过毒,以后再多清几次就好了只是他身子这么折腾,倒的确伤了元气,以后要好好调养”墨浅用少有的认真的口吻回答她叶子语点了点头,又问:“能找到…墨川的尸骨么?”
她问得很平静,丝毫不见昨日的癫狂,仿佛只是在问一个路人墨浅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道:“他这般修习术法的人跳入那满是冤魂厉鬼的深渊之中,饶是再如何法力高强,却也是抵挡不住,最后…什么都留不下来”
什么都留不下来
就这么一句,叶子语便忍不住白了白脸色她没有看见,亦无发体会那种被厉鬼撕成碎片,生吞入腹的感觉,然而,便就是这么一句话,她就已经是不敢想象
墨浅正想宽慰她几句,便见她忽的转过身去,向墨宗的正门走去,这时候他才发现,她竟然是两手空空
他问她:“你的剑呢?”
她抿了抿唇,回答:“葬了”
她没有什么,能给那个人,便只能将那把剑给他,生死相随推开墨宗的正门,她正看到一个男子急急忙忙的奔过来那男子脸色苍白,明显是受了重伤初醒不久,一袭青色长衫,不过清秀的面容上满是焦急的表情
她站在门前看他,他豁然顿住了步子,静静看着她
微风轻吹而过,她望着他,目光百转轮回过了许久,她方才开口,声音中略带涩意:“不要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样的话,沈月竹忍不住颤了颤身子他张了张口,却终于发现,他无话可说
他无法体会她同那人在一起的岁月,无法明白那个人对她而言,是怎样特殊而重要的存在但他却明白一点,她爱他,却也会因此恨他
他无法去争辩,亦无法去挽回,谁也不会想到,那样一个人,会在最后,做了这样的抉择
是他,沈月竹连同他人杀了叶子语的亲人,这一点,是谁都无法挽回的事实
叶子语站在门边,过了许久,方才慢慢开口,她说:“我回来了”
沈月竹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她慢慢走过去,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她眯着眼对他笑,再次向他重复了一遍:“我回来了”
沈月竹闭上眼,猛地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山上响起为死者所唱的哀乐,曲调沉重悠扬,响彻山林
“溯彼经年,草野苍茫”
“葛生蔓蔓,刀剑铿锵”
“娘子…”沈月竹低低唤出声来,满心悲凉
“呼魂归兮,恐之无路”
叶子语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了他:“我回来了,已无处可去”
“黄泉碧落,魂归何方?”
“呜呼长悲,痛失我郎”
“呜呼长悲…”叶子语在沈月竹怀里,慢慢念出了那个句子:“痛失我郎…”
两人静静相拥,然而,沈月竹却知道,这之后,只是一场无尽岁月的磋磨
她在他怀里,爱他,却也恨他时光流过去,她或许会忘,又或许,便就如此纠缠一生
然而她终究是选了他,然而她终究是爱着他
那是那年最后一场大雪
雪过之后,这对小夫妻二人就离开了墨宗临走之前,墨浅和陈思然来送他们二人墨浅已经正式继承了墨宗宗主之位,而陈思然则拜入墨浅门下,成了墨浅的弟子
许久没见陈思然,他清瘦了许多,却也沉默了许多
叶子语问他:“你要留在这里?”
陈思然微微一笑他回答她:“我想留在她曾爱过的地方,靠她更近一些”
少年的笑容已经不复当年明朗,带了更多苦涩之意叶子语点了点头,告辞之后,便转身离去等他们身影消失在墨宗漫长的山梯之上,墨浅却依旧站在那里,静静守望着
陈思然有些疑惑的问了句:“宗主?”
墨浅微微一笑,轻轻闭上了眼睛,吐出了那个名字:“子纯…”
子纯…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