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搭着侍女的手,背对着日光,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日光似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光,让她仿佛是涅盘火凤,如此高贵锐利。
她停到我身前时,我仍旧回不过神来,只能愣愣仰望她。
是的,仰望她。我在南地不算矮,能混个中等身高,然而面前这个女子,却比我高出整整一个头,我恰好到她肩头。如果不是她那高耸壮观的胸,不是她那纤细的腰,不是她妖媚的面容,我几乎要怀疑面前这位是不是和我一样是一只虚凤假凰。然而她那一抖一抖比我都大的胸让我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只能暗暗问候北褚皇。
随便给我送公主就算了,麻烦您能考虑一下南方太子爷的身高好吗?!
然而这种埋怨我只能放在心里,面上我还是深吸一口气,摆出我南方太子爷高贵温和的气质,执着小扇抬手行礼道:“清……”
我一个字才出来,就见对方突然捏着拳头对着我冲来,我呆呆看着那拳头,又看见另一只手突然握住了那个拳头。
那是一个侍女,满脸沉重道:“公主,不可。”
是的,不可揍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明白,苏域刚才是想揍我。于是,我立刻点了点头,赞同侍女的话。苏域勾了勾嘴角,点了头,低哑的声音慢慢道:“好。”
我舒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正准备再说什么,便见她突然又伸出手来,几乎没有任何人看到她怎么出的手,就无比迅速、干净、利落地“啪”地给了我一耳光。那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震得我几乎发蒙。
我打小习武,这样的痛感的确算不上大事。可是……可是……
我是一国太子啊!我作为一国太子被当众抽了啊!
我几乎下意识就想抽回去,但一触及对方冰冷的眼神,我立刻镇定下来,再一次深呼吸,张口询问:“为……”
“啪!”又是清脆的一耳光。
这次,不是我一个人吸气,是所有人吸气了。
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包括那个最古板的礼部尚书,都只是执着象牙玉笏板,同众人一起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我们。
你们这群只知道看热闹的蠢货……吾要你们何用!要你们何用!
我第三次吸气,将我那即将被打出来的眼泪逼了回去,悲愤开口:“公主!”
“啪啪!”这次,她连抽了我两耳光。左右对称,力道均匀,出手干净利落,怎么出的我都没看到。我大叫一声,终于丧失了所有理智,放弃了所有尊严,号叫着扑了过去,撕扯对方的头发。对方干净利落地一躲,手一扬便准备继续抽我。结果她裙子太长,我一脚踩在她裙子上,从她背后狠狠捏住了她的腰,她一个弯身,从我怀里挣脱了。
我们两个完全不顾仪态地打了起来,拳打脚踢,我扯她头发,她揍我脸;我揍她肚子,她踹我下面。虽然我们两个基本也都打不到对方,但偶尔打到,那就是钻心的疼。
她武功明显是比我高的,只是被那满头金钗和复杂的衣服所困,也可能是考虑不能把我打得太惨,于是和我打了个平手。
旁边人终于反应过来,双方大概都觉得太难看,上前来劝架,大宣的人都集体去拉苏域,北褚的人都集体来拉我。
但先前我已经说过,大宣此番去迎亲的,都是文官;北褚来送亲的,都比御林军还彪悍。于是,我就被北褚的人死死拉住,然后给苏域单方面殴打。我实在忍不住自己悲愤之情,拼足了所有力气,朝着苏域一撞。
电光石火之间,我也不知道自己撞到了哪里,只觉得脑袋上突然有一点湿。随后,苏域猛地吼了句:“你找死!”就对准了我的脸,一脚把我踹了滚了老远。
我相信这次她终于发挥了自己的实力,我当场被踹得呕了一口血。
见太子被踹到呕血,那些不中用的蠢货终于严肃了脸。礼部尚书拿着玉笏板上前一步,冷声道:“公主殿下性格骄纵,我朝早已得知,可见面便将我朝太子殴打至重伤,公主此乃何意?”
说话间,旁边的小桃子终于来扶我,我听到礼部尚书如是说,立刻点头附和道:“公主为何上来便如此动粗?!”
我觉得,在这个事件上,我是非常有道理的。谁知道我刚说完这句话,方才那个如冷面杀神一般的公主突然就用广袖捂住自己的胸,眼中含了盈盈的泪,满眼“你个负心汉”的表情看着我。
她这眼神太有深意,众人都不由得向我投来了微妙的目光,我一时也很是疑惑:“公主如此看吾,是有何隐情?”
不问还好,我一问,苏域突然就用广袖捂着脸,痛哭出声来。另一只手颤抖着指着我,号哭道:“你……你还有脸问我?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她这话一出,我脸色瞬间就白了。我脑子飞快地转,想想我到底能对面前这个姑娘做什么。
且不说我不可能上了她,也没能力打她。就算我可以,她自小生于北褚、长于北褚,而我却是土生土长、从未踏足北褚的南方太子爷。如此千里迢迢,我若还能对她做什么,这也太玄幻了!
而且,我的确没有对姑娘做过什么……
等一下!电光石火之间,我突然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事情。荷花色的唇、柔软的手感、寒潭深井一般的眼。
我猛地抬头,对上她含泪的双眼,终于从中依稀看到了几分昨夜的清冷之色。我面色不由得又是一变:“是你?!”
“是我!”她的声音,带了几分阴冷之意。
周边立刻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哦”的声音,我尴尬地笑了笑,清咳了一声,摇折扇道:“呃,是这个样子啊。那个,今天天气比较好,公主饿了吧?要不,咱们先入城?入城再说?”
“本宫以为甚好。”苏域点了点头,依旧保持着那个护胸的姿势,我不免多瞟了她几眼。她便挑起眉来:“殿下还有事?”
“没了,公主请吧。”我故作淡定地打开折扇,伸出一只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苏域并不多言,点了点头,护着胸就往马车上去了。
众人见没了热闹看,也就悻悻地各自归了各自的位。
我领着小桃子回了马车,小桃子心有余悸地问:“殿下,今晚上的宴席你还要去吗?”
“不去了,说吾病了。”我不耐烦地开口。就摸了她一下,抽了她一下,她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抽我,我还敢去吗?
想了想,我又回忆起方才的画面来,总觉得有那么些不对劲。
“小桃子,吾总有那么一种错觉……”我撑着下巴,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小桃子一脸认真地凑过来:“殿下大可放心,小桃子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觉得,方才……我好像,撞爆了清宣公主的胸……”
我觉得,我未必是错觉。大宣能出我这么一个假凤太子,北褚也可能给我送一个虚凰太子妃。我怀着这样的心思回到宫中,让人对外宣称我病了推了公办之后,寻找了母后同她商议。
我说了我所有的怀疑,母后就坐在一旁吃葡萄。
“你说,你怀疑她是个男的,就因为人家高?”母后挑着葡萄,说得漫不经心。我点了点头,补充道:“还因为我感觉自己撞爆了她的胸!”
“有胸给你撞不错了。”母后挑了挑眉,打量了我一眼道,“别扯了,你就是不想娶罢了,别说我觉得她不可能是个男的,就算是个男的,你还是得娶她,而且还不能将这个身份说出去。”
“母后的意思是……”我张合着手中的小扇,揣摩道,“如果他果真是个男的,那我们便要护着他的身份,等时机成熟了,我找个机会,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和他行房,弄出个孩子来?”
“如果是的话,自是这样,不过,我觉着,她是男人的几率不大。”
“为何?”
“你知道清宣公主的母妃是谁吗?”
母后一说这个,我立刻开始回忆苏域的资料,不等我反应过来,母后便接着道:“算起来,她和我们大宣皇室还有点关系。她便是当年宣德太子的太子妃,杨恭淑。”
听到这个名号,我不由得有些诧异。母后轻描淡写地一笑,慢声道:“不是很正常吗?成王败寇,宣德太子当年早无出路,北褚皇又有意于她。她若跟着宣德太子回朝,你父皇会放过他们夫妻二人吗?不如留在北褚,好歹还能混个贵妃当当。”
“可这和苏域,又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母后戳了我的脑门一下,“你傻啊!你想,若你是杨恭淑,在北褚无依无靠,唯一凭借的不过是帝王的宠爱,好不容易生个儿子,还会藏着掖着吗?”
“若苏域是个男儿……”母后微眯了眼,似是想起什么来,“下一任北褚皇,非他莫属啊!”
我随着母后的说法,也想了一下。的确,若苏域是男儿身,她这累累战功,早足够她在北褚封侯拜相,又怎么会来嫁给我?想通这一点,我觉得有几分失落。母后看了出来,笑着调笑了我一番,便放我回了东宫。
之后一阵子,我便又恢复了普普通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苏域也不曾让人来打扰,和我想象中蛮横二字……相差似乎有那么点大。


当然,我不会因为她没有找我闹而失落,甚至还带了几分欣喜。但这种欣喜,仅仅只在大婚之前。为了报复苏域,我特地吩咐人在她的凤冠上多加了十斤珠子和金子,衣服上又多加了许多珠子,保证她连抬手都艰难之后,才吩咐人送了过去。
成婚当天,我驾马前去迎亲,一路折腾着将她接出来后,我伸手拉她上车。她在凤冠垂下的珠帘之后对我柔柔一笑,同我一路踩着红毯走过去,低声问:“殿下,本宫这身行头,少说有四十斤重吧?”
“呵呵……”我笑得很贱,同她相识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赢得如此彻底,“公主错了,一共是五十六斤,一斤都不少。”
结果她也笑了起来,笑得非常温柔、非常……惊悚。等上马车前,她对我温柔道:“殿下对苏域之心,苏域记住了。有生之年,苏域一定尽己所能,回报殿下的‘大恩大德’。”
说话时,她死死拉住了我的手,几乎在我手上掐出印记来。我在袖子下面暗中和她对掐,面上仍旧笑得温和儒雅:“公主记得就好,吾以后一定会继续如此好好对待公主的。”
说完,我终于挣脱回自己的手,上面早已是战伤累累。我将它藏入袖中,上至前方的车中,带着迎亲的队伍,一路浩浩荡荡使向了祭坛。
一路上,苏域都没有放弃任何和我对掐的机会。凡是和我接触,她必然要同我对掐一阵,哪怕是当着我父皇的面接受太子妃印的时候,她都没有忘记暗中掐我手臂上的肉。
我疼得眼泪汪汪,仍旧要保持淡定的微笑;她手上也满是青紫,却还是笑得温柔贤淑。
我们一路暗中较劲到半夜,她终于被送到了卧室等我,我被一干兄弟扯着去喝酒。喝到了大半夜,我终是熬不住,被拉往了洞房。
走入洞房前,小桃子拉着我,暗中给了我一枚药丸,低语道:“殿下,人都已经让我们清出去了。皇后娘娘吩咐,今晚,请务必让太子妃……”说着,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放心。”
我叹息着点了点头。那个药是做什么的我很清楚,因为太伤身,平时我都不敢用。这次为了怕苏域发现我的身份,母后是下足了本钱。
我拿着药去隔间吃下去,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后,我将胸前的护胸全部拆掉,摸着自己平整光滑的胸膛,不由得想:要是天生这样就好了……当然,如果下面能再长点什么的,情况就更好了。
我思索着我的胸,于是在推脱了众人走进房间的瞬间,我下意识地先瞟向了苏域的胸。当时她正坐在正对着房门的卧榻上,脑袋上所有东西都已经拆掉了,外面最重的外套也已经扔到了一边,面上的浓妆也已经洗干净,只留下了一点淡妆。
房间里除了她还有两个侍女,这两个站在窗边,正把一个宫装女子往窗户外塞出去……那景象非常像杀人抛尸,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颤声道:“你……你……你们在干什么!”
“她们太吵,”苏域搭了一只腿在卧榻上,另一只手拿着苹果搁在腿上,面色冷然地看着我,“咔嚓咔擦”吃着苹果。“我就把她们弄晕仍出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在没有浓重的厚妆后,她的面容再没有显出那种与她气质格格不入的妖媚,反而带出几分清冷。经过淡妆的修饰,她的线条看上去柔和许多,但是仍旧让人觉得作为一个女子,这容貌略为英气了些。
无论如何,她终究是美的,这种美如此夺目,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打量着我,我也故作镇定地瞧着她,思考着那些被仍出去的侍女到底是死是活,思索着到底要不要拔腿就跑。
她同我对视,面色淡然地“咔嚓咔嚓”咬完了苹果,扬手一扔,准确无误地将果核丢进盆里后,她突然对着旁边两个侍女使了个眼色。


我再也撑不住了,直觉不好,转头就想跑,却见其中一个侍女身形更快,“唰”的一下就移到了门边,抓着我的手便想将我往屋里拖。
她们三个女人打算干什么?把我今晚打死在洞房?到底是为什么?就因为我之前摸了她的胸亲了她?或者是她其实是男的打算杀了我保密?!
我脑子里面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手上倒是很快地直接从桌下抽出我备用的长剑,一剑斩开了对方的挟制,低喝道:“公主,你再不停手,可别怪吾不要脸面了!”
“哟。”苏域嘲讽地笑了一声,扬手做了一个“停”的手势,两个侍女立刻退到一旁。苏域便朝我一步一步走来,胸前两个东西随着她的步子晃动,着实是波涛汹涌、十分伟岸。
我警惕地瞧着她走近,见她对我伸出手的瞬间,立刻出手了。结果对方一把将我两只手单手绑在了身后,另一只手摸上我的脸,温柔地笑道:“几日不见,殿下变聪明了?”
“放开……放开我……”我努力往后面挣脱,以免她那巨大的胸撞到我的脸上。她看着我的动作,越发笑得开心起来:“殿下,就你这样一个第一次见面就非礼了本宫的浪荡子,本宫万万没想到你竟会如此羞涩啊……”
“别……那是个误会……”我的话有些心虚,一面说一面往身后仰着身子,感觉自己腰力的确不错。对方笑了笑,向旁边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女便立刻懂事地退出了房门,出门前,还大声地说了句:“殿下,我们公主性子不比南方女子的羞涩,热情之处您要多担待些!”
一听这话,我就明白不好,不由得立刻大喊出来:“来人!救驾!救驾!”然而刚喊完,便听到苏域娇嗔了一声,用一种奇异的语气道:“殿下不要如此害怕……臣妾……会好好服侍您的!”
刚说完,她便把我往桌子上一按,我脑袋狠狠撞在桌子上,不由得号叫出声来。外面一阵喧闹之声,却一个进来救我的都没有,反而还传来了嬉笑之声。蠢货……你们这群蠢货……
我欲哭无泪,被苏域用手死死压住,挣扎不得。苏域冷笑起来,低声道:“殿下,我看着殿下,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儿,总是想着,殿下要是个姑娘,那可真是好姿色。可惜殿下是男儿身……”
说着,她拉长了声音,一只手放到我的衣襟上。我想,对方果然是对我起疑了,慌张之间倒是冷静了下来,瞧着苏域调笑着低头,然后把我的衣襟一拉。
那力气真是大,衣襟瞬间被撕开了。也就是衣襟被撕开的瞬间,苏域看见我那平坦如跑马场的胸,面色猛地就是一变。她死死盯着我的胸,其他动作倒是没有了。我揣摩了一下她的想法,干脆趁着对方发愣,猛地翻身,将她压倒在桌上,笑道:“既然爱妃如此热情,吾岂能扫了爱妃的兴?吾本还怕孟浪唐突了爱妃,既然爱妃喜欢直接的,咱们就直接点,如何?”说着,我便去拉她的衣襟,这次轮到她拉住我的手,低声道:“等等!”
“嗯?”我挑眉,盯紧了对方的胸,还会晃动,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本宫……本宫……”她死死拉着我的手,似乎在思索什么,我便任由她拉着,等她的回答。她低头想了片刻,突然很郑重地抬头,静静地看着我道:“殿下,本宫有一件事,必须要和殿下说清楚。”
“请。不过吾觉得,你我既已成婚,你是否该自称臣妾?如果没有自称,那咱们还是继续下去吧?”说着,我便威胁性地往前凑了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