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身边的那个医生,他己经用九龙杯试过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反应。而那个陆子冈…上次在六博棋山庄时,竟然说出了和皇兄兄生前说过的相差无几的话语,难进真的会是巧合吗?那个人虽然和陆子冈认识,可是交往并不深。但也没准是障眼法…小赤鸟从迷迷糊糊中清醒,一睁开就看到主人醒了过来,欣喜地啾啾叫了两声,扑腾着翅膀飞到了胡亥肩上。胡亥抚摸着小赤鸟的翎羽,低低地说道“鸣鸿,你说,那个陆子冈会不会是皇兄的转世呢?”
小赤鸟被主人顺毛顺得舒服极了,微眯着眼睛无意义地发出啾啾的声音。胡亥也没指望这个小东西会给他什么答案,他挠了挠小赤鸟的头,轻笑道:“可以修改任何物品的笔…我这里倒真还有一支。去,把那支笔拿来。”
小赤鸟啾地一声领命而去,扑腾扑腾的声音在漆黑的墓道中渐渐远去,没多久又重新响了起来,它冲进墓室中时,翅膀带起的气流让东北角的油灯摇曳了几下,差一点就熄灭了。
胡亥从小赤鸟的尖喙中接过那支毛笔,唇角的笑意逐渐扩大,最后无声地笑了几下。
“这个世界很公平,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拿等价的东西来交换吗?”
“那,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换…”
“皇兄…等我…”
陆子冈戴好手套,从无菌箱中捧出一个长条樟木盒,然后轻手轻脚地把盆子里面的卷轴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把画卷展开。
这是明代唐寅伯虎所画的《钱塘景物图》,绢本,但却因为在几百年间辗转流传,并没有经过好好的收藏,许多地方破损。并且画迹印章都有些褪色。虽然经过了若干专家的修补,还是看起来还是千疮百孔。
陆子冈端详了半晌,遗憾地摇了摇头。唐寅的画大多都收藏在上海博物馆、故宫博物院和台北博物馆,而且那些博物馆展出的唐寅画卷,一般都是清代故宫的旧藏,都是精心爱护,有些上面还有康熙乾隆的鉴赏印,更是增值不少。这回是国家博物馆筹建,书画馆的馆长动用各种关系,才从故宫博物院要来一批画卷,可是想也知道,给他们的一般都是残品,很本不能挂出去展览。这样的情况,若是挂在展览厅展览,接触空气超过一个月,恐怕会褪色得更加厉害。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陆子冈锁紧了眉头,类似的字画还有好多,或者说。每个博物馆都会有大量的字画无法修补。不同于青铜器、玉器或者金银器等不易磨损的古董,字画甚至比瓷器还要脆弱,也许拿出来的时候力气用得稍微大了一些,便会化为灰烬,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也许哑舍的老板会有什么方法避免这样的憾事发生?
陆子冈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随即苦笑地摇头否认。他相信那个老板肯定会有特殊的手段,但却不可能对所有的古物施展。
就像是神也不可能拯救他所有的信徒一样。
平复了心情之后。陆子冈借着这个机会,打算好好地再看一看这张《钱塘景物图》。《钱塘景物图》画的是崇山栈道,马骑翩翩,草阁之上游人独坐,江中渔舟游弋,上面还有唐寅的自题七绝与落款。唐寅自称是“江南第一才子”,也就是后世鼎鼎有名的唐伯虎。擅人物、山水、花鸟画,自成一体,这幅《钱塘景物图》中,山石树木取法南宋李唐,用笔方硬细峭,点景人物形态自然,风格细秀,应是唐寅唐伯虎早年笔法尚未大成之际的作品。
陆子冈欣赏了半晌,虽是依依不舍,但也知道他就算把这幅画看出花来,也无法把上面褪色破损的画迹补全。刚想把这幅画重新收起来,他便发觉有点不对劲,本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实验室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是实验室里大家统一穿着的白大褂,可是他的白风衣上有个风帽,再看一眼便会发觉出来不同。
“你…是怎么进来的?”陆子冈攥了下拳头,又立刻松开。面对着这个银发赤瞳的青年,他实在是毫无办法。他忘不了下在六博棋山庄那晚发生的事情,虽然只是一场噩梦,可几乎便是噩梦成真了。“这里到处都有摄像头…”陆子冈止住了话语,现在说这种活很没有意义,实验室必须凭指纹进入,这样都拦不住这个人,摄像头什么的恐怕也应该只是摆设吧。
胡亥对陆子冈防备的敌意视而不见,双手环胸,挑眉问道:“你刚刚对这幅画看了这么久,是想要把它修复好吗?”
陆子冈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坦坦荡荡地点头道:“没错,可惜这幅画已经毁坏太严重了,就算重新装裱,再次上色,也修补不好。”
胡亥低低地勾唇轻笑了一声道:“若是我说,我有办法修补好这幅画呢?”
陆子冈警惕地皱了皱眉道:“你想要什么?”
胡亥妖艳的赤瞳在银白色的睫毛下异彩连连,意外地轻笑道:“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拿等价的东西来换吗?看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等价交换的规则呢,好吧,其实我是想要回那半块无字碑。”
陆子冈一惊,回想起来在西安鬼市中,卖给他无字碑的那个人就穿着带风帽的白风衣:“那半块无字碑是你卖给我的?”
胡亥耸了耸肩道:“要回卖出的古物,我也知道这不合乎规矩,不过我也是才知道的,无字碑不能合二为一,本以为你不能把无字碑凑全呢!”他说的半真半假,实际上这根本就是假的,他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借口,带着陆子冈去一趟哑舍罢了。
陆子冈见胡亥不肯多说,心知多半是有什么不妥。他想起当初他把两半块无字碑拼在一起时,曾经灵魂穿越回了盛唐时期,附身在武则天亲手杀死的几个人身上,一开始时还只能看不能说,可是最后附身在薛怀义身上时,却能和武则天隔着一千多年的时空对话。这万一还有什么后续…这么一发散联想,陆子冈便坐不住了,尽管他用了那半块无字碑换了那把他很喜欢的铻刀,可是总不能为哑舍的老板找麻烦事。他定了定神,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先看看这位胡少爷怎么修补好他面前这卷残破的《钱塘景物图》,其他再说。
胡亥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支白杆毛笔。笔杆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像是象牙,可是颜色又不太像,比象牙还要洁白,质地更加细腻,光泽柔和,笔杆上没有任何雕刻,简单大方,笔头毛发也是白色的,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一杆新笔,可是陆子冈却觉得这支毛笔的年代恐怕会很久远。
“这笔杆是神兽白泽的掌骨磨制而成,笔头是白泽的尾毛。”胡亥走过来,很好心地为陆子冈答疑。
“白泽?”陆子冈比较无语,他以为胡亥在跟他开玩笑。他自然是知道白泽的,那是传说中昆仑山上的神兽,浑身雪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很少出没。有传说黄帝东巡之时,曾在东海之边偶遇白泽,白泽博学多闻,曾应黄帝所求作鬼神图鉴,其内有万一千五百二十种。据说白泽全身是宝,有令人起死回生的疗效。反正就是上古传说的神兽,还是个相当牛叉的。可是再牛叉也是传说啊!
胡亥看着手中洁白的毛笔,神情没有一丝波动,淡色的睫毛忽闪了几下,平静地说道:“就是因为白泽浑身是宝,怀璧其罪。所以它很快找在这个世上消失了,只留下传说。据说它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过去和未来,怎么就算不到它自己悲惨的结局呢?”
陆子冈听出了他话语中隐藏的寂寥,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也许它早就知道…”
胡亥斜着赤瞳瞥了陆子冈一眼,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这支笔用白泽神兽身上的掌骨和毛发所制,拥有可以改变任何字画或者还原的能力。”
“啊?”陆子冈满脸问号,各种不相信。
胡亥微微一笑,甚是怀念地说道:“当年赵高篡改我父皇的遗照,用的就是此笔,否则你当那些朝臣兵将们都瞎了眼吗?”
陆子冈一怔,随即心想,这胡少爷肯定是COSPLAY玩多了,自己自称为胡亥也就罢了,怎么还出来赵高和秦始皇了?不过他腹诽归腹诽,也聪明地没有说出口,就当听笑话了。
胡亥也没再说话,他示意陆子冈让开位置,随后拿起桌上未开盖的矿泉水,倒在玻璃杯里,伸手取了白泽笔沾上少许,不等陆子冈反应过来,便直接在画卷上挥洒起来。
陆子冈哎呦一声,惊叫起来,他没想到胡亥动作这么快,在白泽笔落笔的那一刻,陆子冈的心都要碎了。就算是残破的唐寅画卷,也是天价啊!放到外面拍卖,绝对能拍到八位数的有木有!!!尼玛能不能这么淡定这么潇洒啊!!!他实在是HOLD不住啊!!!
陆子冈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化身为咆哮帝的一天,可是当他回过神,想要不顾一切地推开这个莽撞的胡少爷时,他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桌上的画作,便如同被人点了穴一般,再也动不了了。
他看到那残破的画卷如同死而复苏了一般,画中的马匹鬃毛细微可见,伤佛在无风自动,钱塘江边的植物恢复了葱绿,仿若春回大地,缺字的七绝也显示了所有文字,模糊的印章清晰了起来,更神奇的是连泛着土黄的绢布都恢复了崭新一样的浅黄色。
陆子冈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他身边的胡亥正认真地低头作画,侧面的俊脸如画中的精灵般俊美,下笔流畅,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古意盎然的贵气,一恍惚好像看到了一位峨冠博带的贵公子,正在亭台楼阁之中挥笔作画。
陆子冈使劲眨了眨眼睛,再重新睁开时,发现他还是在他熟悉的实验室内,可是放在他面前的,确实是一福崭新的《钱塘景物图》。
确实是崭新的,跟新画出来的一模一样,甚至连墨迹都没干透。若不是这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几乎要怀疑胡亥用一幅伪作替换了刚刚那张古画…陆子冈要抓狂了,复原难道是指这样的结果吗?这和毁了这幅画,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吧!
胡亥看着陆子冈扭曲的表情,有趣地一笑道:“没事,我刚刚作画用的是矿泉水,等风干了之后,就会恢复原状。这只是给你看个效果图而已,想要恢复到你想要的年代也可以,只是那对墨水的要求就高了,最好是廷圭墨的墨汁,不过廷圭墨传世的极少,后世的徽墨也勉强,我们可以等取回那半块无字碑之后再来研究。”
陆子冈扶着桌子,觉得浑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
玩笑不是这么开的啊!混淡!
因为第二天就是周末,陆子冈等确认好了《钱塘景物图》确实恢复了原状,便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回了无菌箱,打算回家拿了行李。再和胡亥直奔机场。
可是胡亥却摇了摇手指道:“不用那么麻烦。”
陆子冈心里一阵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出声,就看到胡亥从兜里掏出来一条黄颜色的布巾,递给他一角示意他抓住。陆子冈莫名其妙地照着做,却在手碰到布巾时,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这个时间也就只有一两秒钟,等他恢复神智,重新睁开眼晴时,却发现他和胡亥竟然已经不在实验室里了,而是站在一条昏暗的小巷里,周围的建筑是绝对的江南风格,甚至还能听得到不远处商业街上有人正用着正宗的江浙话砍价。
陆子冈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觉得这也太荒谬了,连猜想一下都马上被他自己推翻,这根本就是不合理的。
“我们到了。”胡亥很自然地宣布,摧毁了陆子冈的自欺欺人。他知道陆子冈肯定会追问,索性一边把布巾收好,一边解释道:“这是黄巾起义首领张角的黄巾,创建太平道的他确实是有些法力的。”胡亥停领了一下,发现陆子冈又张了张嘴,便觉得有些不满,他认为他都解释得够清楚的了,虽然只有一句话。
“还有什么问题吗?”胡亥将他的赤瞳眯了起来,危险地看着陆子冈。
“我想起来我还没有打卡下班…”
“…”胡少爷立刻转身就走。
“嗯…其实要回那半块无字碑之后,你也可以考虑送我回去,这样还省了路费…”陆子冈识相地赶紧跟上。作为月薪只有一点点的北漂一族,能省则省啊!
两人一走出小巷,陆子冈就看到了街对面的哑舍,如同来过的那次一样。小篆体的招牌和古香古色的雕花大门。胡亥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单手去推那扇雕花大门,却没有像陆子冈预料般的那样一推就开,反而纹丝不动。
陆子冈轻咦了一声道“难道是关门了?可是不像啊。”一般店家关门,不都是要落锁或者铁门的吗?陆子冈敲了敲门,得不到回应,便走到一旁的窗户前想往里看,他记得这窗户明明是透明的玻璃,可是此时却蒙眬了一片,应该是因为冬季天冷,上了一层雾气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得到里面长信宫灯发出的昏暗光晕在一闪一闪地招曳着。他又不死心地扒在雕花大门的门缝中,却发现这道大门严丝合缝,竟是什么都看不见。
胡亥却并未觉得有什么意外,反而微笑了起来。没有人在,倒是正合他意。这扇雕花大门是有古怪的,他自是知道,这应该是那个人从秦陵地宫搬出来的一扇地宫内门。只有主人才能进入,其他人在没有经过主人允许的时候不能推门进入。而在地宫之中,主人自然是已经离世的,所以当最后工匠关门的时候,地宫就应该再也没有人可以进入了。当年他命人留下那个人陪葬,没想他曾经试吃过长生不老药,没有死,反面从陵墓中爬了出来,这扇门的禁制也就算是破了。现在倒被弄来当了店铺的门,只要那个人不在,就没有人可以随意进入哑舍,当真是比任何防盗门还管用。
不过,他有方法。
地上还有昨天下雨残留的小水坑,胡亥从怀里掏出那支白泽笔,俯身沾了些雨水,就那么在雕花大门上画了一道门,然后在陆子冈瞠目结舌的注视下轻轻一推,那扇“门”便吱呀一声地被推开了。
胡亥好整以暇地走了进去,回头看着像木桩一样杵在原地的陆子冈皱眉道:“还不进来?一会儿就会失效了。”
陆子冈知道胡亥这样做肯定有问题,老板不在还要进去,显然是另有图谋,绝对不是单单为了要回那半块无字碑。但他此时却绝对不能放任胡亥一个人进去的,他跟着好歹能阻止一下他不是,陆子冈做贼似的看了看周围,跟着闪身进去。他进去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胡亥手里的白泽笔那是当真厉害,还能当神笔马良使唤!这笔要是画把手枪,是不是也能当手枪来用?那到时候威胁他当从犯,那他是从呢?还是从呢?还是从呢?
陆子冈纠结着,他身后的雕花大门因为画迹已干,在合上的瞬间便已恢复了原状。陆子冈此时也看清了哑舍里的摆设,和他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只是多了几件古董。墙上的黄金鬼面具阴森冷厉,百宝阁上多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质九龙杯,柜台上还有一卷残破的书卷和一枚精致的黄金权杖。看风格应该是古埃及的,那旁边的残破书卷应该就是古埃及纸莎草做成的亡灵书。
奇怪,老板什么时很连外国的古物都收了?
陆子冈正疑惑着,却看到胡亥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那尊彩绘兵马诵,像是有些忌惮,但在发觉没有什么异状之后,走到柜台一把拿起那卷亡灵书和黄金权杖,转身就往哑舍的内室走去。陆子冈知道事情已经往他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了,他的心中也泛起了一丝疑惑,按理说胡亥若是想要做点什么,他一个人便可以,为什么非要大费周章地拉上自己呢?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抽身了,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胡亥往里走。当他们绕过那扇玉质的屏风之后,便听到一声清脆悦耳的鸣叫声,一只青色的小鸟从廊道内飞了出来,拖着长长的尾羽直扑向胡亥。
陆子冈吓了一跳,但面前的胡亥却一动未动,就在青色小鸟锐利的尖喙就要刺入他的眼眶之时,胡亥的面前升腾起一团明艳的火球,迫得那只青色小鸟扑扇着翅膀,在空中急停然后退却了少许。虽然它的动作已经很迅速了,可是那漂亮的尾羽还是彼火球烧焦了少许。青色小鸟的声音尖厉了许多,像是动了真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