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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冈下了出租车后,立即冻得一哆嗦,连忙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按理说他在北方已经习惯了这种大雪纷飞的天气,但南方的冬天委实难过,这下起雪来丝毫不比北方小啊!
“小陆,这边。”和他一起下出租车的一位中年人并没有他这样狼狈,而是笑着招呼他往这边走。
“来了!”陆子冈大步跟了上去,这回他是跟着唐教授来杭州出差的,据说前几日杭州的某位收藏界大佬病逝,留下古董字画无数,他的后人无力保存,便公开发出邀请函帖,打算开一场私人的拍卖会转让。毕竟现在古董收藏也不仅仅是有钱就能玩得起的,瓷器类的磕了碰了摔了就一文不值了,字画类的更是难伺候,要控制湿度温度还要防虫蛀。没有耐心个兴趣的人,是完全没办法对古董倾注那么大热情的。
所以这要请帖一发,古玩各界蜂拥而至,连国家博物馆也被惊动了。现在博物馆捐钱也是有回馈补助的,还能发些福利,也能博得一个好名声,所以这回唐教授前来协商。
唐教授名叫唐安世,是国家博物馆的客座教授,专攻字画类,人称“唐半尺”。也就是说。字画卷轴只要展开半尺,唐教授就能办别真伪。这称号有些夸大其词,但却也昭示了唐教授在古玩界的地位,这回据说这位病逝的收藏界大佬手中,字画类比较多,所以唐教授才闻风而来。至于陆子冈,这一年多来一直在学习修补古书画,上面领导看他刻苦认真,觉得他可堪重任,便派他来给唐教授当助手。
他们此时已经是在杭州郊区了,陆子冈跟在唐教授身后,才发现他们是在一件颇具规模的温泉酒店门外,街道两旁停满了各种豪车。这次私人的拍卖会将历时三天,而他们今天到便是是最后一天。陆子冈并没有觉得他们来晚了,要知道好东西肯定是会放在最后一天的,况且若不是够格的古董,他们国家博物馆也不会收入馆藏的。
步入温暖的酒店大堂,陆子冈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紧跟着唐教授走进顶楼的会场时,他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了一下。
“你有熟人会来吗?”唐教授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笑着问道。
“呃,我认识这里的一家古董店老板......”陆子冈说到一半尴尬的笑了笑,显然不认为在这里能看到哑舍的老板。因为哑舍的古董给他的感觉是那么神奇,根根本不是普通的古董可以比拟的。
“哦,也许会遇上,毕竟是当地人。”唐教授随口说着,并没有当回事。毕竟现在已经受最后一天的拍卖会,不够格的人根本拿不到这最后一天的邀请帖,一家古董店的老板而已,估计这里一件东西的价值就能买他好几家店的了。唐教授也不在意,此时他已经看到几个熟人,连忙扬起笑容上前寒暄。
陆子冈挠了挠头,也觉得碰不上最好,还有哪个胡少爷最好也别来。如果老板出现了,那就说明这里的古董有古怪,他可不想横生枝节,那样也太恐怖了。想想以前和老板还有那个胡少爷的瓜葛,什么锟铻刀无字碑龙纹铎,六博棋那次他还差点在那个宅院里莫名其妙的被人咔嚓掉!
生生地打了个寒战,陆子冈赶紧把那些不好的回忆给塞了回去。唐教授在和他的那些老朋友聊天,他也不好凑过去,这个会场收拾得极为不错,有各种古香古色的味道。桌子上还有百宝阁上放着一些摆设,虽然是仿品,但也极为精致,有着低调的奢华之感。参加拍卖会的人数也不算多,就七八十人左右,大多都是中老年人,偶尔有几个年轻的后辈,也是像他这样被长辈提携,带进来旁观的。
陆子冈这样一环顾会场,还真让他看到了个熟人,是之前在六博棋宅院里碰到过的,叫陈淼,拥有着一家私人图书馆,专门收藏古书孤本的。陆子冈的目光和那人一接触便分开了,对方也是认出了他来,但完全没有相认的意向,显然也是想要把那段记忆抹去。陆子冈也不在意,他此时注意到在会场的一旁角落里,摆放着一些吃食。他早上赶飞机就没吃什么东西,当下便踱步过去。心中还庆幸自己定的飞机票正巧时间掐的准,再晚一点,恐怕就要因为杭州这边的大雪而无法降落了。
刚刚拣了一些糕点放在盘子里,路子刚一回头,就看到了哑舍的老板正倚在窗边闭目养神。刚刚因为角度的问题,对方被厚重的窗帘挡住了,他才没有看到。陆子冈这下直接愣住了,鸭舌的老板真的在这里?说明这场拍卖会里的古董有古怪?他是不是马上转头就走比较安全啊?
“齐王......齐王?”
他睁开双目,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中军大帐之中,天色已晚,身前漆案上的凤鱼青铜灯正幽幽地跳动着,灯光昏暗,坐在他对面那人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不清。
又做梦了吗?齐王?这是在唤他吗?
“齐王,那武涉已走......”对面那人见他回过了神,开始汇报军务。
听着这些话语,还有不远处大帐之外士兵们整齐的巡逻步伐,一些远久的记忆在他脑中慢慢被唤醒。
这应是他化名韩信之时,大概在公元203年,他平定了齐国,被刘邦封为齐王。项羽密派武涉前来游说,想要劝他反汉与楚联合,约定三分天下。当然被他严词拒绝了。
事实上,当时他最初的目标,只是想扶植一个秦氏皇族推翻秦二世胡亥,可后者把自己的兄长全部杀光,让他无所选择。只好投奔项羽,又转投刘邦。而后来项羽却血洗咸阳,这让他对后者的不满升到了极点,又怎么可能与其合作。
“齐王,在下曾习过相人之术,懂得一二。”对面那人忽然话题一转,语气压得极低。他收回心神,对于这一段的记忆,他有些模糊不清。他活在这世上实在是太久了,见过的人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很多很多都随着时间的车轮前进而被碾得粉碎。他使劲按了按太阳穴,过了半晌,才想起来此人名叫剻彻,范阳辩士,是当时他属下的谋臣。
“相人之术?”他听到自己玩味的笑了笑,“先生相人之术如何?”
“人之或贵或贱,在乎骨骼表象。或忧或喜,在乎脸容气色。或成或败,在乎有无决断。以此三点来相人,可万无一失矣。”剻彻向前探了探身子,一脸的高深莫测。
他此时才看清这蒯彻的面容,此人面白无须,身材消瘦,双目流转着睿智的光彩。他淡淡一笑道:“哦?那先生观吾命运如何?”
蒯彻那双深邃的眼瞳,直直地看向了他,许久之后才缓缓道:“齐王的面相,最高不过封为诸侯,并且还会有性命之忧…奇怪,但齐王殿下的背脊却是贵不可言…两者相悖,真是怪哉…”
他微微眯了眯双目,若是扶苏当年顺利登基的话,区区王公诸侯肯定也不在话下,本身甘家就是世家大族。至于性命之忧吗?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听着这位以辩才著称的谋臣继续侃侃而谈,转为开始劝说他拥兵自立。
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在他漫长的生命里,这个时间,是他最接近皇位那个诱人宝座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