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想到宫里当官呢?”

我一说出口,黄鹤乐得哈哈大笑。

“说出你的要求吧。”

“要求吗?”

“你所说的女人我已见过了,也知道她的出身。往后我尽可漠视你,自己行动。”

“想这样做的话,就去做吧。”

“什么?!”

“那么做,我一点也不在乎。”

“你…”

“不提要求,你会觉得不安吗?”

“——”

“如果说我想要钱,你就心安了吗?如果说想出人头地,你就算了解我了吗?”

“——”

“无所谓,说出来好了。你不必跟皇帝禀告是从黄鹤那里打听来的。今天发生的事,说是偶遇的姑娘就行了。”

“可以那样做?”

“可以。”

话一说完,黄鹤不知觉得哪里奇怪,低沉的嗓音又哧哧地笑了起来。

“哪里不对吗?”

“你一定会对皇帝提那女人的事。因为你不得不说。不说的话,你不知道别人何时会知道那女人的事。至于我会不会告诉其他人,对你来说,其实已无关紧要。你将会因为内心不安,而将那女人的事禀告皇帝。”

确实,黄鹤说的一点也没错。

既然知道了——

既然知道有这样一个美人,站在我这种立场的人,必定要比任何人更早一步禀告皇上。

这是宫廷生存之道。

“你能否告诉我一件事?”我说。

“什么事?”

“她——杨玉环可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

“就是你的事。自称黄鹤的人此刻正与我见面,并且说了这么一番话的事。”

“唔。”

“杨玉环晓得你的事吗?”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呢?”

“什么?”

“你希望我回答晓得吗?如果说其实我是受杨玉环之托才做这件事的,那你会觉得心安吗?”

“——”

“如果说我是杨玉环的亲人,你会更放心吗?”

“到底怎样?”

“到底是怎样呢?”

“什么?”

“有件事我先说。早晚你会需要我的,到时候我还会出现——”

“需要你?”

“没错。到时候,我会再度出现在你面前。你最好记得我现在讲的话。”

“到底什么意思——”

“在此之前,我会隐匿起来。”

“什么?!”

我出声呼唤,却得不到响应。

“等等!”

我在黑暗中开口。不过,并没有任何回音。

“喂。”

我继续出声呼唤,再也没有任何响应。

只有浓浓的黑暗包围着我。

虽然如此,大约又拖过一个月,我才向皇上禀告杨玉环的事。

我说出寿王的女官——妃子的姓名,是为了避免得罪皇上。

不过,最后决定向皇上禀告杨玉环的事,诚如黄鹤所说,是源自于我的不安作祟。

万一有谁说出杨玉环的事,皇上也看见她、喜欢上她,对我来说,这可是个大问题。

于是,我趁着皇上心情正好之时,若无其事地说出寿王妃杨玉环的名字。

首先,我直截了当说出为何一直隐瞒皇上的理由。

“此人其实一直就在皇上亲人身边,到今日才说出来,是害怕会让皇上的生活掀起不必要的风波,如此反而不好了。”

经我这么一说,皇上反而显得兴味十足。

“如果所说的事无法讨您欢心,任何责备,臣都甘心接受,但臣又深恐若不说出此事,将会错过抚慰皇上的机会,臣将终身遗憾,所以才决定说出来。”

“是谁啊?”皇上如此问我。

“是寿王李瑁的女官杨玉环。”

“什么,寿王的女官?”

“虽说是女官,其实已是寿王的妃子了。之前没敢说出来,就为了这个理由。”

“原来如此。”

皇上似乎也颇能理解我的犹豫。

至于黄鹤的事,我就隐而不宣,只说出杨玉环因车轭损坏而到我处歇息之事。

“是吗?”

皇上似乎感到兴趣,往前探出身子。

“那大概很漂亮吧?”

接着又说:“既然你忍了一个月没说,最后却还是说出她的名字,可见应该是个大美人吧——”

“是的。”

“而且你明知她是寿王妃,还告诉朕关于她的事。她一定是个不得了的姑娘吧。”

皇上真是看透我的心思了。

“好,那就见见吧。”玄宗这样说道:

“让我来见见你所说的那个杨玉环吧。”

就这样,那年夏天在骊山华清宫,皇上与杨玉环两人相见了。

每年一到夏天,玄宗前往骊山华清宫避暑,已成为惯例。

当时我打算要召唤寿王也到华清宫,让他带着杨玉环同行向皇上请安。

幸运的是,几天前杨玉环才到我府上歇脚,寿王事后曾派人送礼致谢。

因此,我便准备了以下的信笺,寄给寿王:

辱蒙赐赠,诚惶诚恐。此事概经禀报圣上,皇命回赠薄礼,务请殿下携同杨玉环来此,无任感企。

所以提及皇上,无非想暗示寿王,如此做也是皇上意愿。

关于此点,我其实也十分痛心。

寿王是个聪明人,“携同杨玉环来此”意味着什么,他大概也隐隐察觉出来了吧。

长久以来,皇上便在寻找替代武惠妃的人,寿王知之甚明。在此时候,自己与杨玉环一同被点名入宫,到底怎么回事,他当然心知肚明。

不过,如果这是皇上的意愿,那就不能不从了。

到了最后,即使皇上看上了杨玉环,并决意纳为妃子,他也无法违逆。因为违逆皇上,即意味将被赐死。

果不其然,夏天的某日,寿王伴同杨玉环前来华清宫。

当时,皇上一眼便看上杨玉环的情景,如同大家所知,我就不再赘述了。

杨玉环的绝世美艳,全然魅惑住了皇上,待其归去之后,皇上每吐出一口气,总会喃喃念着她的名字。

该日过后的第二天,皇上传唤我到御前,深深叹了一口气,向我说:

“有何办法吗?”

“何事呢?”

皇上说的是什么事,我当然一清二楚,但从我的口中说出,犹然多所忌惮,因此我也只能如此作答了。

“杨玉环之事。”

“是的。”

“真如你所说那般美。比你所说的还要更美——”

皇上的声调有些苦闷,却又有种难以抑制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