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毫无心理准备且心神尽失地站在世人难以触及的稀珍之前。
甫一见面,我便已成为她的俘虏,魂失魄离。
“在下杨玉环。”
那声音仿佛大小珠玉纷纷自琴弦落下。
“虽然冒昧请求,还能得到您的首肯,不胜感激之至。”
她——杨玉环对我说道,距此不远有一个道观,通常每月拜访一次,今天正是这个日子,但是,途中车轭折断,不得不到府上叨扰求助。
“高力士大人宅邸就在附近,真是莫大的帮助。”
鲜艳夺目的色彩随同她的话语,从她的唇边纷纷流泄出来。
连那馥郁的气息,也仿佛隐约上了某种颜色一般。
“请您安心歇息吧!”
说到这里,我终于想起昨晚那男人黄鹤所说过的话。
“明天,我让那女人见见你。”
“一见面就会知道。见面那一瞬间你会明白就是这个女人。”
在此之前,我已经把昨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此刻,我才恍然大悟,那男人说的,正是眼前这名女子。
五
本来已准备回宫的我,又拖延了一天,当晚继续停留在宅邸里。
回到自己房里,脑海里浮现的,全是白天所遇见的寿王府女官——杨玉环。
即使杨玉环已归去,她那国色天香,明丽艳光,仿佛却还残存在宅邸空气之中。
世间真有这等事?
哎——
错不了的。
如果我引见这女人,皇上一眼就会看上她。要是她也不行的话,那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可让皇上心动了。
可是,哎,可是——
这事该如何办呢?尽管这女人是皇上与武惠妃之子寿王李瑁府中的女官,可是,事实上她却是一名妃子。
父皇喜欢上了儿子的妃子——
我深知,皇上是如何地宠爱寿王。
但皇上怎么能从李瑁那里夺走杨玉环呢?就为政之道而言,又该如何将吾儿妻妾变成吾人妻妾呢?
即使熄灭灯火、躺在床铺上,浮现在我脑海里的,还是杨玉环明丽的身影,并且因为担心寿王与皇上的事而久久无法入眠。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黑暗中,我双眼明睁、闷闷难眠。
如果我不将杨玉环的事禀告玄宗——
黄鹤那男人,一定会到别人那里,说出曾经告诉过我的这件事。
被告知的人,就像黄鹤所说,或许就是袁思艺这个人——
我在床上数度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突然——
“睡不着吗…”
耳边响起低沉的男人嗓音。正是耳熟的黄鹤声音。
在黑暗中,我自床上起身。
环视四周,却杳无人影。
“这样就可以了,你就这样听着——”
又传来黄鹤说话的声音。
我朝发声方向定睛凝视。
房里某个角落,盘踞着一团仿佛比黑暗还更浓厚的黑暗。
那是黄鹤,抑或只是黑暗而已,我看不出来。
不过,黄鹤像妖物一般,悄悄潜伏进入黑暗中的某处,则是不容置疑的。
“怎样…”
黄鹤的声音再度响起。
“看到了吗?”声音说。
“看到什么?”
我一反问,随即传来仿佛泥水煮沸般的低沉笑声。
“明知故问,就是女人啊。”
“女人?”
“女人白天应该来过了吧。”
“白天来的是寿王的女官——”
“杨玉环。”黄鹤代我说出了这个名字。
“若是杨玉环,白天确曾因为车轭折断来到敝宅——”
“来过了吧。”
“来过了。”我回答。
“就是那个女人…”
“——”
“那是我做的。”
“做什么?”
“我先破坏她所乘坐的马车,让车轭在这附近折断——”
“原来是你…”
“如何?”
“——”
“就像我说的吧。你见到她时,马上明白我说过的话了。”
“到底是什么事?”
“你要是想装蒜,我就去找别人。”黄鹤直截了当地说道。
“慢、慢着——”我不禁叫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
如此一来,只好老实招认。
“诚如你所言。”我说道。
“喔。”
“万万没想到,世上竟有像她那样的美人。”
“是吧。”
黄鹤的声音,混杂着几许愉悦。
“如果是她,皇上一定看得上眼。”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她就是那种女人。”
“正是如此。”
“如果告诉别人这件事,你会很为难吧?”
“嗯。”
“我也不想那样做。正因为我看中你,所以才设计让那女人不得不到你这里来。”
“为何是我——”
“你是说,为何选上你?”
“是的。”
“因为你很聪明。”
“聪明?”
“没错。因为你绝不会因一时感情用事,而做出损害自己的事。”
“或许也有这一部分吧。”
“所以才挑上你啊。会感情用事的人,我猜测不出他到底何时会做出什么事来。这种人无法信赖。基于利益而行动者,才可信赖。”
“对此,我应该感到高兴吗?”
“喔,该高兴。你可是被我黄鹤所信赖的男子。”
“可是,我对你一无所知。”
“是吗?”
“你要的是什么呢?”
“呵呵。”
“钱吗?”
“这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