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一名士兵说道。

“那么…”另一名士兵答道。

“走吧。”

“走吧。”

“长安城要开始骚动啰!”

“长安城要开始骚动啰!”

说毕后,两名士兵就大步跨出去。谁也不敢追过去。

不久,两名士兵消失在暗夜之中。

马,又发出裂耳的嘶叫声。

风,呼呼地增强,暗夜里,棉花叶沙沙作响。

逸势吞口水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之后,你如何处理呢?”空海问道。

“总之,我们先返回长安,把经过一五一十报告出来。再怎么说,也是死了两人——”

“长安方面如何处置呢?”

“翌日,长安派出军队,开始搜查从泥土中现身的那两名士兵,但是毫无所获。到附近的村庄四处打听,是否有人看到类似的士兵,一样毫无所获——”

“棉花田呢?之后的夜晚又如何呢——”

“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出现,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张彦高正面对着空海说。

“然后呢?”

“然后再也没发生任何事。从此棉花田平静无事,棉花也已经收成了。”

“嗯。”

“若非有两名卫士死了,连自己都会觉得那是否只是一场梦呢?如今,也有人这般认为——”

“大致的事情已经明白了。”空海说道。“不过,您今日来此,是否又有何新发展呢?”

“正如您所言。空海和尚——”张彦高露出复杂表情,看着众人。“这事我也向上面报告过了,但上面指示我先去探看情况。不过,因有上次的事端,我不知如何是好,正巧马哈缅都介绍安祭司给我,这回才来这儿商讨。”张彦高露出疲惫不堪的神情。

他以求助的眼光,先投向空海,接着又转向安萨宝。

空海注视着张彦高,问道:“到底发生何事?”

“最近,同样的事情又开始了。”张彦高说道。

“何时?”空海问。

“听徐文强说,好像是四日前。”

“喔…”空海好似忽然想起什么般直点头。

四日前,不正是返回刘宅的佣人,发现精神失常的刘云樵的二日后。

“说不定更早前那声音就开始了,只是这声音再度被听到,是在四日前的夜晚。”张彦高如此说。

“那到底怎么发生的?”空海问。

“是——”

张彦高点头后,又开始娓娓道出徐文强棉花田所发生的事。

从徐文强棉花田的泥土里,爬出两名大汉,是去年八月的事。事情发生后,也就平静无事,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棉花收成,过冬后,德宗皇帝驾崩于一月二十三日。

被预言因脑中风病倒的皇太子李诵,于三日后的一月二十六日登基。

这期间,徐文强的棉花田埋在积雪底下。徐文强虽然在棉花收成时还曾到过田里,之后几乎就不再踏足。至少,日落后,徐文强连田边也不愿再靠近。

几日前,又听到那声音的,并非徐文强本人。

听到那声音的,是徐文强家中的佣人,苏文阳和崔淑芳这一男一女。

苏文阳、崔淑芳是住在徐文强所拥有的土地内的苏家儿子和崔家女儿。文阳年二十二、淑芳十九岁。

“两人是情投意合的一对,据说是在私通时,听到了那声音。”张彦高说。

文阳和淑芳,大约一年前开始偷偷私通。为避人耳目,一到夜里,就在柴房或外头私会,后来为家人察觉,已决定今年春天结为夫妻。

虽然已经被默许,反而不好意思到柴房私会。倒不是怕人家跑到柴房来偷窥,而是怕大家会因顾虑看到两人而不敢到柴房来,总觉得大家的视线好像都集中在柴房,更加心神不定。

还好,一到三月,虽是夜里也不至于觉得特别寒冷。

因此,就相约在外头。他们约在一到夜里谁都不会来的场所——正是徐文强的棉花田。

两人就在那里私会。

两人也并非完全不知道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虽然,徐文强并未将细节说出来,大致的情形也都说给佣人们听了。

出现两名士兵的地方,仍维持原来模样,但也没留下什么大窟窿。

士兵一出来的同时,土就崩下掩盖起来,只剩下浅浅凹地。对不知情的人来说,除非有人告知此处正是该地,否则没人看得出来。

不过,当然也不是就在该地私会,而是同一片棉花田稍远的另一边。

棉花田里有好些互通的小路,路旁种着一些高大柳树。他们就在柳树下私会。

已经冒出新芽的柳枝,从上头低垂下来。

新月斜斜地挂在天边。文阳和淑芳在柳树下互相拥抱对方时,不知何处传来男人声音。

“你快活吗…”

隐隐约约、低微的男人声音。

这声音,同时传入文阳和淑芳的耳里。不过,当真听到那声音吗——为了要确认,两人四目交接。

“我快活呀…”另一个声音又传来。

两人的眼神,好像在说确实听到声音了。

“因为事情进行得顺利吗?”

“因为事情进行得顺利呀。”

声音说道。

两人放开手,环视周围。黑暗中,包围着两人的,只有微微吹来带点寒意的春风。

“我们也该现身了吧。”

“我们是应该现身啰!”

“嗯。”

“嗯。”

那声音,从两人的背后传来。

哎呀!两人大叫,赶紧拔腿逃离现场。

“听了两人的话,徐文强跑来告诉我,是四日前的事。”张彦高说话之时,有些激动,脸颊上变得有些微红。

“你已经到过棉花田了吗?”空海问道。

“尚未。徐文强应该也是如此。”

“还没将详情往上报告吗?”

“虽然已报告过,但因为皇位更迭,金吾卫内部也有不少纠纷——”

“说得也是。”

“我的部属和长官都更换了,长安城外的事情,他们还无暇插手去管。因上次的事,也曾引起内部的问题——”

“问题?”

“对。原本我们金吾卫的职责,只负责长安城内的治安,城门以外,另有所司。”张彦高边叹气边说:“其实,各坊内也是各有所司。金吾卫的专责只限于城门内大街及环绕各坊间的道路。前次,因为我的独断与多管闲事,也才引起刚刚提过的种种纠纷。若不出人命也就还好——”

“原来如此——”

“身为官府中人,最要紧是保身。尽可能不要插手和自己无关的事务。”

“这一点,贵国和我们倭国都是一样。”

“城外所司,应该已经收到我们的联络了。不过,对方也和我们一样有许多麻烦事尚未理出头绪,到底是否真会尽力去办——”

“嗯。”

“金吾卫方面,也有金吾卫该办的好些事件——”

“喔…”

“您应该也有耳闻,最近,有人在大街到处竖立告示牌。”

“‘德宗驾崩,后即李诵’那件事吗?”

“昨夜又立牌了。”

“真是难为你们了。”

“所以我才和马哈缅都商讨对策。”

“为何找上马哈缅都?”

“现身士兵的腹部,写了些不知什么图案,我想那应该是胡文,才——”

“胡文?”

“虽说胡文,我也知道有各式各样,不过我并不清楚什么和什么——”

“是否能够描绘出来?”

“不,我描绘不出来。其实,我并不清楚那是否真的是胡文——”

“嗯…”

“马哈缅都建议我,既然有这种事,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不如询问个中人的意见才是,所以他向我介绍了此地的安祭司。以前,我就知道有一位安祭司,三日前曾来打扰,谈过我方才所说的事之后,才返回家中。今日,因有些时间,特地跑来问问看是否有何好对策?”

“您所说的话,大致明白了。”空海点了点他那独特的下颚。

“您看如何呢?空海和尚。”安祭司以碧蓝瞳孔注视着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