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假如!不准说奇怪的话,不爱听。”

  钟莹依偎向他身边:“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死了,你好伤心,伤心了好多年,后来娶了一个长得像我的女孩。”

  晏宇无语地看着她,半晌道:“梦是反的,你长命百岁。”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娶了一个像我的女孩!你不觉得很荒谬吗?她再像我也不是我,从内到外都不是一个人,你这样做和饮鸩止渴有什么区别?”

  晏宇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我做什么了?你这是莫须有罪名啊莹莹,做梦别当真。”

  钟莹撅起嘴:“但我很生气,气得半夜就醒了。你得答应我,不管我死活,你都不可以娶别人。”

  “那我可以娶谁?”

  钟莹瞥去一眼,见他正抿着嘴笑,恨恨捶他一拳:“我管你娶谁,反正不能娶别人,别人的意思自己领会!”

  晏宇伸臂将她揽住:“大高说得对,女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善变,最难懂,最无规律可循的生物。”

  钟莹挠他腰:“答不答应啊!”

  晏宇挡住她作乱的手,笑得开心:“答应答应,别人的意思就是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对不?”

  小情侣在没人的步道上嬉闹,钟莹心里可没她脸上那么轻松,刚才有一瞬间,她真想问问晏宇有没有成家的打算,明年两个人就够年纪了,早些定下来,也能早些拥有彼此不是吗?

  可是她没问,并且还感到一丝惭愧,为了钱,真要做到这般无耻的地步吗?诱惑一个二十一岁,还不够成熟,在热恋中发烧的男生进入婚姻,退烧后他后悔了怎么办?

  以前钟莹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后悔就后悔呗,只要她“洁身自好”,晏宇提不了离婚的。爱别人也行,不回家也行,把夫妻共同财产攒到位了,她不会死霸着老男人一生一世。

  短短半年,想法完全改变,花期逢君,难舍其情,算计来算计去把自己也算进去了。一想到晏宇会爱上别人,她只觉得内心戾气爆涨,酸意翻腾,无法忍受!

  已经成功抢占初恋身份,哪里还会有什么命中注定?是天她就逆了,是命她就改了,苏燕云本本分分不作妖便罢,若想撬她墙角,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软的硬的文的武的,撒丫子碰呗,谁怕谁!

  “宇哥,你会一直喜欢我吗?”钟莹抱着他的腰,声音娇嗲。

  “当然,”晏宇捏起她下巴,“怎么了?感觉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快走上校园大路,钟莹飞快地踮脚亲了他一口,嘻嘻笑道:“可能是第一次穿这么短的裙子,心里没有安全感,需要你的甜言蜜语安慰保护。”

  “知道短你还穿。”

  “好看啊,你不是那种管着女朋友穿衣的老古董吧?”

  她说完挣脱他跑了,晏宇目光火热看着前方比例完美的身姿,光洁笔直的长腿,心说真好看,他女朋友怎么会这么好看,好看到让人心慌,想把她藏起来。

  晏宇回宿舍拿了照相机,在华大校园里给钟莹拍了很多照片,两人无聊且甜蜜地腻了一下午。傍晚送她回学校,钟莹告诉他,四号晚上在京大汇演,他必须去,做她的专职摄影师,然后把他认识的都叫去,人越多越好,搞一个亲友团,写几张加油大字报,在她摇滚首秀的时候举起来,跳起来,叫起来,大声呼喊她们乐队的名字,用以造势,给评委施压。

  晏宇:“......要这么夸张吗?”

  钟莹望天:“你要是那天有事,我请晏辰帮忙也行。或者找我们学生会的刘学长,他特别喜欢摇滚乐,我排练的时候他天天都来鼓励我呢。”

  晏宇:“刘学长?哪个专业的,全名叫什么?”

  钟莹回校就去找了社长,离演出还有三天,她全盘推翻之前的设计,提出新的想法,言语极具煽动性。社长不愧是具有摇滚精神的躁妹,不但没反对,还兴奋地说,听着就热血沸腾,搞起来!

  连夜开会,按照钟莹说的排了一遍后,大家发现难度并没增加,只是形式有所改变。于是五票通过一票反对,少数服从多数,学姐反对无效。

  她气炸:“这样安排我还是主唱吗?你就是想凸显你自己!”

  钟莹无奈脸:“我这都是为了集体荣誉着想啊,要不是你唱得实在一般,我也用不着牺牲美貌,最讨厌臭男生盯着我了。”

  “你打鼓更一般!我不觉得你美,有眼无珠的人夸你两句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自骄自大!”

  “我姓钟,另外我校校训乃实事求是,学姐可不要为了气我故意说谎哟。”

  学姐:......

  接下来的两天所有乐队成员都忙得不亦乐乎,在社长要求下四处组建亲友团。三号钟莹又去华大,晏宇泡在实验室忙着,她见小组成员挺齐,苏燕云也不见踪影,便不留在那儿碍人眼,到生物工程院找姐姐。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真找到了大忙人钟静。

  钟静大一学社会科学,大二在一众转系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转读生物工程。优秀的人读哪个专业都优秀,她和晏宇一样,是老师的掌中宝心头肉,系里有什么好事都少不了她,出去勤工俭学还能带张聘书回来。据说那家制药企业开出了优厚条件,钟静毕业后即可免实习上岗,待遇不低。

  但工作挣钱不是钟静的追求,她热爱学习,喜欢搞研究,读书的日子长着呢。

  姐妹俩许久没见,见了也没什么亲热话可聊,坐在宿舍里互相问问近况,钟莹说了汇演的事,让姐姐明天去看,钟静说没空。

  钟莹:“哼!”

  “少给我哼哼唧唧的,不好好学习成天就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活动有劲,中午一起吃饭,吃完赶紧走,我下午还有事呢。”

  “我不和你一起吃,有人请了。”

  “谁啊?”

  钟静的舍友换了一批人,那个暗恋晏宇的女生已经不住这儿,钟莹托着脸娇羞地说:“晏宇哥哥。”

  躺在上铺的女孩忽然把床压出咯吱一声,坐在桌前看书的姑娘也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两个人又交换了眼神。

  钟静嫌弃地皱着脸:“你还跟他来往呢?”

  “我不跟他来往还能跟谁来往,毕竟我们都认识四年,在一起也半年多了呢,姐姐你不会想让我换男朋友吧?”

  钟静脸皱得像苦瓜:“谈了?你可真行啊死丫头,我说的话你一句没听进去。”

  “你对他有偏见,”钟莹盯着那个翻书女孩的背影,道:“长得帅是他的错吗?优秀是他的错吗?你不能因为有很多人欣赏他就把他视作罪人,他又控制不了别人的思想行为。晏宇哥哥很专一的,对我可好了。”

  钟静见她一副痴恋小女孩模样,隐晦地说:“我不是说他不好,而是他这样的人身边免不了麻烦,你何苦呢?”

  钟莹抱住她的胳膊,“姐姐是说会有人来找我麻烦吗?多自卑多阴暗的人才干得出这种事儿啊,喜欢他就去追好了,找我麻烦算什么本事?要是真有人插足成功,那也只能证明晏宇哥哥见异思迁人品有问题,不值得我喜欢了,优秀男儿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

  钟静:“......你倒是看得开,反正我丑话说得早,以后不开心别来找我哭,我才不理你。”

  大约在半个月以后,晏宇一脸震惊地问她:“优秀男人千千万,我不行你就换?”

  迷妹联盟话传得太慢,慢得钟莹差点忘了这事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道:“不换,你行啊,你特别行。”

  而这个时候,晏宇女朋友是人大“正道之光”摇滚乐队鼓手的新闻已经在华大校园不胫而走。许多消息闭塞的书呆子型迷妹对此不能接受,校草未来的女朋友不是我也就算了,至少该是一个能与他比肩的女学神吧!摇滚乐队是什么玩意儿?鼓手又是什么玩意儿?

  人大学生?嗯......礼貌地说,那个学校一般般啦,校草怎么会看上那里的女生?

  有脑袋一根筋的就大胆跑去问当事人了,晏宇的回答令她们心碎。

  快毕业的许卫东难得回学校一趟,听同学说起最近的新闻,大翻白眼:“配不上他?笑话,你们去看汇演了吗?”

  同学摇头,许卫东为他感到遗憾:“亏,去看了你就知道,晏宇算什么,那姑娘配华哥也配得上!”

  说着他挠了挠头,小声嘀咕:“就是精神方面不太健康,别祸害华哥了,还是继续祸害晏宇那小子吧。”

  同学呐呐不明:“华哥是?”

  “德华,天若有情的德华你都不知道?”

  同学:“......说得跟你家亲戚似的。”

第55章 我美又野

  许卫东去看汇演是应钟莹所邀。她对他提了三个要求,第一多带点人搞气氛;第二不要往晏宇身边凑;第三演出结束赶紧走,不要找她,签名合影统统没戏。

  许卫东:我特么抡圆胳膊给你一大耳刮子信不信!

  钟莹说,要么你就别来,来了就按我说的做,不然我们就绝交吧。但是我透个底给你,我们这次玩的是摇滚,能炸翻天那种,不来你会后悔的。

  许卫东说我肯定不去!每次见面不是骂我就是坑我,咱俩又算什么朋友?谁不绝交谁是孙子!

  五月四号下午,他和一帮朋友在北城第一家卡拉OK“莉莉咖啡厅”里玩。有个人抱着话筒激情演唱北国之春,他听得昏昏欲睡间突然想起钟莹的话,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玩摇滚?有点意思哈。

  作为纨绔子弟,对新潮事物他一向接受度极高,幸福村那片儿刚开始有摇滚乐队演出的时候就去凑过热闹了。他并不喜欢嘈杂爆裂的音乐,也不明白周围那些人都在蹦跶兴奋个什么劲,只是碍于面子陪朋友去过几次。

  在他的印象中,厮混在那里的女孩都有点放纵。一见他有车就自动靠上来,还有人直接拉开车门往里钻,随便得让热爱交友的许卫东都接受不了,后来他就不爱去了。

  钟莹不像那样儿人啊,她为什么喜欢摇滚乐呢?许卫东想象不出她玩摇滚时的模样,莫名好奇起来,耐着性子听完北国之春,大手一挥说,走,都跟我看演出去,给我一妹子撑撑场!

  五四联校汇演在京大礼堂举办,一共十七所大学参加,节目多达四十个,从傍晚五点开始一直持续到九点多钟才全部结束,时长堪比春节联欢晚会。

  演员数百,观众数千,许多人没有座位拥堵在过道上,中间想去上个厕所都很困难。

  大学生的才艺水平自然比高中生又高出一筹,因为有评分评奖因素,各校都派了能拿得出手,上电视也不跌份儿的节目参赛,类型多样。乐队也并非只有人大一支,地质大学就选送了一个小型交响乐组合,弦乐与管乐齐奏四小天鹅,礼堂内的空气仿佛都高雅了起来。

  人大一共两个节目,一个是男子美声独唱“我的太阳”,第七个出场,钟莹她们的女子摇滚乐队则被安排到第三十五位的次序上。成员们一片抱怨,这么晚上台,观众都疲了,评委都腻了,还能有什么好名次?

  钟莹却觉得天助我也,这个时间段很好。疲了不要紧,燃起来就是。

  她撺掇社长去跟礼堂控制灯光的人套近乎,根据乐曲的变化给她们来点不一样的,追光啊彩光啊能上的都上,别从头到尾舞台通亮。然后就在后台占了一块地方,不紧不慢给成员们化妆。

  她们统一牛仔裤,上身八块钱一件批发的白T恤。钟莹做了些改造,比如键盘的中规中矩,贝斯的剪了袖子,两个吉他的在腰上打结,请擅长美术的同学用颜料写上艺术字体,撒点亮粉,透着一股廉价但很文艺的范儿。反正只穿一次,下台就扔。

  她在物理系找了些纤维材料,熬了半夜做出五副假睫毛,可惜现在没有纳米胶,用普通胶水粘上了难卸,还可能会损失一点真睫毛。但舞台妆必须浓,强光一打,明眸皓齿都能变成面目惨淡,为了美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给学姐化妆时,她老大不高兴,眼珠子翻来翻去的不想配合,钟莹按着她脑袋警告:“现在可不是斗气的时候,姐姐你能不能有点大局意识?”

  “一个乐队就你非要搞与众不同,还说不是想显摆自己?”

  “这是社长给我的任务,我保证能完成好,而且预感今晚我们能拿音乐类一等奖,综合奖项也跑不了。”

  学姐怄眼:“第三十五个出场还一等奖呢,你以为你是妲己,台下坐的都是纣王啊?”

  钟莹笑着摸了摸她脑袋:“台下不止坐着纣王,还坐了许多想干掉本宫的女人呢,不过她们只能看着本宫在台上发光发亮,看着纣王如痴如狂,无阔奈活,无阔奈活呀!”

  顶着戏腔做作地念了两句,招来学姐看疯子一样的目光。

  她指示晏宇喊多点人,最好多叫些女同学,因为女孩子尖叫的声音更有穿透力煽动力。晏宇相信了她的鬼话,下午通电话时告诉她,女同学熟悉的不多,只叫来了同系的几个,其中包括尹芬和苏燕云。

  而昨天离开钟静宿舍时,翻书女孩状似无意地问,男朋友会去看她汇演吗?那是当然,钟莹热情邀请学姐们去看,一起给舍友的妹妹加加油嘛。钟静说不来肯定不来,但钟莹相信那几个迷妹不但会来,还有可能把联盟的都叫来。

  看演出是假,近距离接触男神是真,毕竟晏宇很少参加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生活学习范围狭窄,她们偶遇的机会太少了。钟莹一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你们这些小书呆子好没道德哟,人家女朋友还在台上呢!

  许卫东那边,她随便提了一嘴,让带段美莲一块儿来。如果她不想来,就说晏宇也在,保证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许卫东快气死了,这是让我去看你演出还是公开侮辱我?钟莹说,我是在为你报仇啊,让段美莲见识见识本宫的魅力,她就会知道痴心妄想四个字怎么写了,说不定收心又回到你身边了不好吗?

  许卫东:你就是在侮辱我。

  反正钟莹相信,今晚台下挖墙脚联盟的人不会少。

  八点四十二,第三十四个节目结束,大幕拉上,主持人在前头废话,人大的苦力小哥把乐器一样一样搬上台,电插板安好,麦克风固定,乐队成员就位。

  严蕾紧张地看了一眼在架子鼓后坐定的钟莹,她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轻声道:“一片瓜田,全是西瓜。”

  严蕾扑哧笑了,学姐回头白她一眼:“唱好点,敲好点。”

  钟莹真诚地点了点头。

  舞台灯光熄灭,大幕缓缓拉开,键盘按下第一个长音,钟莹微微躬身贴近话筒:“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注】

  四周全暗,只有一束追光打到她身上。她长发一边垂下,一边挽在耳后,侧对观众席,台下只能看到她优雅的上半身,姣好的侧脸和张翕的红唇,穿着一件黑色长袖拉链运动服,很保守温婉的模样。

  声音清澈悠扬,纯通俗唱腔,并无太多技巧,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在歌唱:“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争”字拖了四拍,追光消失,再次陷入黑暗的舞台上安静片刻,响起了鼓棒互击声,哒哒哒哒四下之后,底鼓重音骤然敲响,激昂快节奏的音乐随之而起,灯光大亮,舞台上的一切尽入人眼。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

  五个人齐齐开唱的瞬间,台下欢呼爆发,好像是一种不能自控的,完全被节奏带动起来的情绪,即使是疲劳的,腻烦的,抱着看笑话心理的观众也无法不在那一刻为之一震。

  五个女孩各有特色,有的短发利落,有的长发飘飘,有的弹着吉他灿烂地冲台下边笑边唱,有的面无表情酷酷地按着键盘旁若无人,而架子鼓后的女生更是引人注目。

  她的保守运动服早不知甩哪儿去了,内里一件高领无袖黑色紧身衣,贴着红心,露出平直的肩膀和线条优美流畅的手臂,皮肤上似乎有些亮晶晶的东西,随着她双臂的挥动,闪闪动人。

  她那么瘦,却那么有力,鼓点铿锵,姿势潇洒,眼睛不看鼓,只看着台下微笑,落点却准确无比。长发随着她的动作颤动,尤其在一节完毕打连拍的时候,一串行云流水的单跳,配合头发猛地一甩,红唇桀骜,眼神不羁,又美又野。

  第二段开始的时候,乐器全停,主唱学姐终于有独自发挥的机会,清唱四个小节,高声喊:“大家一起唱!”

  钟莹站起身,和其他几人一起高举双手打拍子:“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京大礼堂沸腾了,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不想站的也被揪了起来,大合唱的声音简直掀破屋顶。

  她抓起鼓棒,在空中舞了一个棒花,重重落下,键盘立刻跟上,音乐再起:“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反复循环数次,全部结束之后,台下的观众们还在高唱一定要实现。

  学姐发挥的机会不止几句歌,最后的收尾也是她,抓着话筒挨个介绍:“键盘林琳,贝斯手郭建萍,吉他严蕾,方华,鼓手钟莹!”

  五人并排鞠躬,她喊了一声,四个人一起转过身去,白T恤背后依次写着:祖,国,青,年,钟莹没有转身,站在中间微笑,胸口一颗红心。

  掌声雷动,欢呼震天。她在欢呼声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有人在声嘶力竭,撕心裂肺地呼喊她,望过去,却只见人形,不知哪位。不是晏宇,因为晏宇就站在台下,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混在一群手持照相机的人当中。

  谢幕完毕,她冲他挥了挥手,食指放在唇上亲了一下,准确无误地指向他的方位。看不清表情,但钟莹知道他在笑,那种频繁举起相机,还跟别人卡位的动作,表明了他心情是好的,快乐的。

  她也很快乐,正道之光的表演荣获当晚音乐类节目一等奖和进步青年奖,甘作幕后保障的社长有了上台露脸的机会,还做了很积极进步的发言。而学姐也擦干激动的泪水,主动握了钟莹的手:“不错。”

  钟莹:“嗯,不愧是我。”

  学姐:“......我就知道你平时都是在混,今天不是有劲得很吗?”

  “为了让你高兴,我来前特地服用了一颗大力丸。”

  “......”

  更快乐的事发生在在礼堂外的走廊上,竟然有好多熟人站在后台出入口处,三五成群的,也不知在等谁。除了晏宇,晏辰,他们的同学,她的同学,姐姐的室友之外,还有严冉,关玲和几个陌生男子,段美莲和几个陌生男子,而许卫东并不在其中。

  爸爸真识趣,知道这时候露面她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躲了干净。段美莲没被气走倒是出乎意料,看她那副愤然别扭的样子,好像是被人绑架来的。

  晏辰第一个扑上来,在快扑到钟莹的时候被晏宇及时制止,但他不顾一切地表达着震惊:“莹莹,真的假的?你那鼓不是放的录音吧?”

  “还不许我学了?”钟莹把他扒拉到一边,对晏宇笑:“宇哥。”

  晏宇取下照相机挂在晏辰脖子上,冲她张开手:“祝贺你,很棒!”

  钟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扑到他怀里了,严冉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和他一起的几个男生都嘻嘻哈哈起哄,其中一个说:“小宇真栽了。”另一个说:“栽得值。”

  关玲穿着漂亮的裙子,拎着她的小提琴盒,把头扭到一边,嘴里发出“切”声,鄙视风格一如既往。

  晏辰还在叨叨:“太不可思议了,我记得你小时候五音不全啊,这窍开得也太大了吧!哎你俩......大庭广众的干嘛呢?”

  两人不理他,旁若无人拥抱着,钟莹不关心其他人的表情,都是司马昭之心了,不看也知道难看。她只从晏宇肩头瞄向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苏燕云。

  一旁尹芬僵硬得还更显眼些,苏燕云脸色无异常,就静静站在那儿看着他们,嘴角似乎有点笑意。

  以她和晏宇的关系来说,是很正常的表现,可是钟莹没忘了自己撕开低调伪装,别出心裁大出风头是为了什么。

  除了给那些司马昭一点魅力震慑外,也是想给苏燕云施压,试探她的心态。在她不知道晏宇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已经进入实验室两个月了,对比同组的其他学长,晏宇无疑一枝独秀,各方面条件都好得令人心动,她没有产生过任何异样心思吗?

  换个女生,钟莹不会做这样无聊的揣测,也不是人人见了帅哥都想生扑的,钟静那种学习脑女孩就对晏宇不屑一顾。可是苏燕云不一样,初恋脸让人不安,命中注定始终是心头大患。

  只要她表现出一丝嫉妒或烦躁的神色,钟莹自可对症下药,把她彻底变成晏宇生命中的路人过客,但是她没有,很自然的样子。

  所以真的对晏宇没想法?

  钟莹分了一点余光留意着她,笑着抬头亲了晏宇嘴唇一下:“饿了。”

  晏宇又回亲她一下:“想吃什么?”

  “救命啊!”晏辰抱住头惨叫,几个男孩子笑得更大声。迷妹联盟已经看不下去携手准备撤了,段美莲抱着胳膊气鼓鼓的,关玲压根没看着,听见哄叫才回头,连尹芬都耐不住别过了脸。

  只有苏燕云,还是那副表情,淡然地注视着他们,似笑非笑。

  钟莹也微微一笑,心里踏实了。果然有鬼不是么?路过的陌生女孩都羞涩移开了眼,您老真淡定,直勾勾盯着看,一点也不像个十九岁的清纯少女呢。

  太正常,就不正常了。

  作者有话说:

  注:《国际歌》

  九十年代初唐朝乐队发表新专,其中就有改编成摇滚版的国际歌,褒贬不一,但听着还是很带劲。

第56章 汇演后遗症

  那天晚上,钟莹和晏宇的朋友们一起吃饭,除了严冉外,又认识了戴元和龚家兄弟。有人喊她嫂子,有人喊她弟妹,各种调侃钟莹照单全收,落落大方,晏宇却挺羞涩的,似乎对这些称呼不太习惯。

  关玲在,晏辰也在。一个闷闷不乐沉默寡言,一个硬卡在她和晏宇中间,非要和她谈心。问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上了他哥的贼船,车轱辘话来回说,一副想不通的样子。

  关玲挺委屈,她本不想来,是被钟莹逼来的。

  那时严冉喊她一起吃饭,她说不了,要回学校,几个男孩子就用那种半尴不尬的眼神看晏宇。见晏宇没有发言的意思,严冉便拍拍关玲说,“玲子别这样,这个点学校食堂早关门了,饿肚子怎么行,吃了饭再回去吧。”

  关玲还是摇头,低着头敛着眸,看起来很是柔弱伤感,给欢乐气氛带来一丝僵滞感。

  钟莹暗暗冷笑,上去挽了她胳膊,使着暗劲把她拖到一边,低声道:“去吃个饭能死啊,你是不是非要挑我高兴的时候让我不高兴?”

  关玲侧目:“神经病!去不去吃饭是我的自由,还让你不高兴,你把你自己看得也太重要了吧!”

  钟莹哼道:“我看过节目单,你第十二个出场,早就演完了,一直不走留到现在等什么呢?”

  “我的朋友都在,我陪他们看完演出怎么了?”

  “能坚持仨小时陪着看完演出,就差这半小时吃个饭?”钟莹搂着她肩膀,附在她耳边道:“饿着肚子回学校好可怜哦,你要是早点走,我还能高看你一眼,都留到这会儿了再来装惨是不是蹩脚了些?你是想让你的朋友对我生出芥蒂,还是认为晏宇会心疼你?他比我聪明,早就看穿你这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了,没见他都不稀得搭理你么,做人洒脱点好不好!”

  关玲差点又气急败坏:“你这个人真是,小人之心,一肚子坏水!”

  “你给我小点声,不然我马上就哭,说你骂我。”

  “......”

  钟莹挽着她回头笑道:“关玲姐姐不是不饿,是怕跟你们去吃饭误了学校宵禁的时间,我们就在京大附近随便吃一点吧。”

  众人见她俩友好地挨在一起窃窃私语,都觉得难以置信。关玲什么脾气他们了解,为了晏宇得罪过多少女孩子他们也最清楚,之前严冉还想先送她回学校,怕和钟莹见了面起冲突呢,没想到会看到这副场景。

  关玲真想跳起来大喊我就不去!可是想到钟莹说晏宇看穿她了,一阵心虚。

  见不到时她觉得自己已经想开了,见到了又有犯蠢的冲动。洒脱,她也想洒脱啊,可是看到晏宇那么温柔地拥抱钟莹,她真的不舒服。没钟莹想的那么复杂,但也确实有矫情赌气的心态存在。

  “玲子?”

  “就随便吃一点吧。”她说。

  去吃饭的路上,严冉跟晏宇说:“玲子还挺大气的是吧,知道自己没戏了,跟你家钟妹妹就当朋友处起来了。”

  前方钟莹歪着脑袋跟关玲说话,不时做出拉小提琴的动作,而关玲僵硬地往前走,头也不偏一下。晏宇看着就笑了:“莹莹可会给人灌迷魂汤了。”

  晏辰嗖地一下跳出来:“会给人灌迷魂汤的是你,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汇演之后,正道之光乐队的大名传遍了各大高校,影响有利有弊。利处在于钟莹等人一人拿到了六十元奖金;学校团委答应给音乐社拨一笔活动资金;报名参加音乐社的人数激增,社长期望的推广事业有一定进展,广播室不再偏爱民谣,偶尔也会播放一两首比较和缓的摇滚音乐。

  弊处则是钟莹出名了,全校无人不知她的姓名,也无人不知她的长相,年龄,籍贯,专业,几号宿舍,舍友是谁,爱在哪里出没......

  其实乐队五个人都出了名,但她风头最盛——谁让她与众不同呢!

  当天晚上演出的照片被选出几张放大贴在学校宣传栏里,她高举双手眉目飞扬的模样被所有人围观了一遍又一遍。就连钟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照片抓拍得很好,脸部没有任何扭曲,笑容极具感染力,而且从下往上拍,显得她整个人很有气场,简直像调整了千百遍后找到的完美角度,不愧是摄影社社长亲自操刀。

  可惜拍得越好,她麻烦越多,旧的追求者还没完全消灭,新的追求者又像生韭菜般快速出现,校内情书雪片般飞至,有人开始不请自来地给她买饭,打水,占座,制造各种偶遇,一天要听几十遍“哎钟莹好巧,你也去吃饭,上课,图书馆?”

  素不相识,口气熟稔得跟喊他二姨似的。

  还有更荒谬的要拜她为师学打鼓,这真是让钟莹的架子鼓老师哭晕在厕所,他要不是性别不符合女子摇滚乐队的要求,早就自己上了。钟莹演出时看似熟练潇洒,其实也就是个入门水平,只不过她有乐感有基础,又着重练了些花头罢了。

  包括那个刘科,仿佛都找到了一个把心思挑明但又不惹人厌烦的突破口。某日无限欣赏地对钟莹说:“那天我就在台下,嗓子都喊哑了,你真是我见过的女孩中最特别最棒的!”

  钟莹名媛假笑,听过那晚晏宇在耳边喘息着说“莹莹,你真棒”,再听刘科的棒,总觉得有点恶心吧啦的。

  呃......没干什么啦,就是告别时亲得久了点,缺氧自然要喘气嘛。真棒之前还有一句话:没想到才练两个月就打这么好,让我刮目相看。

  风头是出尽了,可整个五月,她都过得不甚舒心。如果仅仅是追求者还好对付,可怕的是似乎有人开始恶意针对她,找她的麻烦。半个月内她放在锅炉房排队的水瓶被踢碎三次;水房里泡的衣服被人打翻在地两回,洗衣粉不翼而飞;晾晒在楼下的被子也沾了很多草灰,还有若干脚印。

  没有摄像头,抓不到作恶的人,事情又不大,告到老师那里无济于事。隔几天就来一回,舍友们都义愤填膺,冲动的严蕾直接在走廊里破口大骂。

  隔壁宿舍的女生也很火爆,冲出来说:“别一杆子打死一船人,谁干的谁是狗不是人!”

  紧接着又有人出来赌咒:“谁干的谁断子绝孙!”

  “谁干的谁出门被车撞死!”

  “谁干的谁脸上长疮!”

  “谁干的谁肠穿肚烂!”

  一带二,二带三,出来赌咒发誓的人越来越多,不就一句话的事儿嘛,你发了我不发显得我心虚一样。有刚回来的一脸懵,问清情况后赶紧加入赌咒队伍,咒言就渐渐不够用了。

  307一个腼腆内向的女孩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谁干的谁挂科。”

  旁边立马有人道:“我说过了!”

  “那...那祝她永远挂科,毕不了业!”

  钟莹在屋里拆着被子扑哧笑出声来,赶忙出门解释安抚,相信同学们都是文化人素质人,不会干这种事,可能是风吹的,误会而已,大家不用发毒誓。

  回到宿舍,赵月兰脸色沉重:“能吹倒你的水瓶,吹翻装满湿衣服的脸盆,吹掉七斤重被子的风,得有多大啊?”

  钟莹笑笑:“小事,别放在心上。”

  她真的没放在心上,也没有告诉晏宇,每天该学习学习该约会约会。只是不再外放私人物品,鞋子被子晾窗口,衣服当天换当天洗,又把新买开水瓶上的名字改成了法律系王大壮。

  可能被她嫌弃的某个男生,是别人的男神吧。小女生幼稚的泄愤手段也就这样了,又没伤害人身安全,抓到了顶多教育两句。先纵容着吧,等她被嫉火烧透了,想干票大的时,再逮不迟。

  五月的最后一天中午,许久没往她身边凑的李家印拦住了她,“钟莹,我昨天在图书馆听见两个女生说你。”

  “说我什么?”

  李家印支支吾吾:“你听了别生气,我知道不是真的。”

  钟莹笑了:“既然你知道不是真的,也知道我听了会生气,为什么还要来告诉我?”

  李家印有理:“我觉得你应该知情,应该去找她们理论,甚至应该上报学校,这种不负责任无中生有的谣言会严重影响你的名声。”

  钟莹难得对他观感好了一些:“不错,说说吧,什么谣言?”

  “她们说你和....和很多男的有关系,说...说你男朋友被戴了绿帽子还不知道。”

  “还有吗?”

  “还有就是说你穿衣服开放,说玩摇滚的很乱,呃,总之都是一些不好的词。当时周围还有许多同学,她们比较大声,像是故意要说给别人听一样。”

  钟莹神情淡定,没有表现出一丝愤怒,听完只是点点头:“好的谢谢你,知道那俩人是哪个院的吗?”

  “是我们经管的学姐,不是大二就是大三,面熟,但是不知道名字。”

  大二大三不和她们住一栋楼,这么说,暗地里搞恶作剧的和造谣的是两拨人?学校有那么多男神吗?

  钟莹谢过李家印,去食堂吃了饭,和严蕾彭娟一起返回宿舍,推开门三人就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屋里像被轰炸过一样,钟莹的行李箱翻在地上,被人打开了,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被扒拉出来,衣服甩得满地都是。她的书桌上洒满了墨汁,化妆包同样翻开,郑名名拧了盖子倒扣在桌上,眉笔口红四处滚落,统统折断了。

  严蕾大叫:“天呐,这是进小偷了吧?”

  钟莹本欲阻止二人进入,保护现场,立即报保卫处,但想了想又收回了手,“快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三个人各查各的,钟莹打开抽屉柜子看了看,又走到自己床铺前,叠好的被子被抖开,上面汪了一滩水,枕头和床单上也有墨汁。她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物品,发现并没有丢失任何东西,只是被狠狠祸害了一通而已。

  “娟,你丢东西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钟莹你呢?”

  钟莹转过头:“我放在枕头里的五百块钱不见了。”

  严蕾大吃一惊:“那么多呢?真的丢了钱一定要报公安了!快,都出来,别乱碰东西,上面有指纹的。”

  小妞还挺懂行,钟莹手插进裤子口袋里,摸到一卷钞票。她不想陷害栽赃,但是不涉及到财产损失,警察不会来。

  等抓到人,她自然就能想起钱并没有放在枕头里了。

第57章 有人让我们干的

  入室损物盗窃的恶劣事件令全校震动,人大校风优良,极少发生这样的事情,若传出去是本校学生干的,校方颜面无光。

  不报案的话,谁来赔偿钟莹的“五百元”?更别说还有潜在的人身威胁存在,关乎到全体学生安全问题,这事儿非经公不可了。

  五百元在九十年代初已经远超刑事案件立案标准。所在辖区派出所接到学校报警后立即派了两名公安干警赶到现场,勘查,取证,做笔录。

  钟莹之所以说钱在枕头里,是因为她发现枕头上留有深浅不匀的条状墨迹,很像手指沾了墨汁,随手抹过的感觉。

  指纹提取了,比对查验需要时间。

  其他人的财物都没有损坏丢失,只有她的东西被掀了个底朝天,甩墨汁毁坏化妆品的行为有明显泄愤嫌疑,加上舍友们纷纷说了前些日子钟莹遭遇的那些事,干警分析这不是简单的入室盗窃,更像针对她个人的报复行为。便把查验的第一波范围锁定在近期与之有矛盾的人身上。

  都有谁呢?钟莹想不出来,她一向挺与人为善的是吧?犹豫许久才说出了同学李家印在图书馆的见闻。

  李家印不知那俩人姓甚名谁,干警可以让他认人啊。第二天下午就给两个财会专业的大二女生做了笔录并采集指纹,一个叫张露,一个叫马秀凤。

  钟莹没和她俩见面,得知了姓名之后就在辅导员的介绍下,去法学院找到一位叫骆中原的老师,请他帮忙出具两份律师函。

  骆中原既是老师也是律师,在律所挂牌,经常代理案件。他听了钟莹的要求很讶异:“你有打官司的意向吗?律师函只起到法律评价和风险评估作用,不具备强制约束力。”

  钟莹表示她明白,递给他一张纸:“我就要两份律师函,内容我已经拟好了,不过需要专业律师的签章,老师您可以按市场价收费。如果下一步需要打官司,我一定会请您代理的。”

  骆中原接过来一看,又诧异地看了钟莹一眼:“这是你写的?”

  “嗯。”

  “你是学金融的?”

  “嗯。”

  “......把事情详细说一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