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宇:“......我说你把它还给我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老娘现在心情不好,极度困倦,不想玩“听我解释我不听”的游戏,咱们就暂时分手,等我睡够了,你还是我的小宝贝好吗!钟莹终究知道什么是底线,没有懈怠到把心里话说出来,仍是慢吞吞地道:“我好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二十分钟后,晏宇用自己的证件在东华招待所开了房,付了钱,把人送进房间就离开了。回去的一路他在想什么,这一夜又是怎样的煎熬难眠,钟莹一概不知,她睡到早上六点惊醒,精神十分不好,感觉自己浑身异味,便匆匆洗漱,坐早班公交回了学校。

  四个舍友对她的夜不归宿深表震惊,赵月兰顶着黑眼圈说:“你没回来我一晚上没敢睡,就怕查寝。你胆子也太大了,这要是被查到,按校规得警告处分。”

  严蕾也道:“幸亏赶上星期六,不然你难逃一死,哎我说你是不是计划好的?老实交代干嘛去了,是不是和晏学长......”

  “没有的事,我在亲戚家吃饭,留住了一晚而已。”

  赵月兰点她脑袋:“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得提前写请假条知道不?或者跟导员说一声,可不能这么随意了。”

  钟莹诚恳认错,收拾衣服去洗澡,洗完回来接着睡,再次醒来时才觉得精气神又回到了身体里。回想昨日种种,颇觉头痛。

  都怪许卫东,如果不是他领着女人到眼么前溜达,她也不会受刺激搞事,把局面搞到这样不堪收拾的地步。

  下午两点她先去了趟黄昏的儿子,两点半给许卫东打了个电话,问他车上是不是遗留了传呼机的包装盒,许卫东说有,需要就给她送过来,她说不用,直接扔了就好。然后又问他认不认识空军飞行员,她要参加北城报社举办的五四“我为祖国献青春”征文大赛,想写一篇关于青年飞行员的文章,歌颂一下蓝天卫士,最好能找个实例采访参考一下。

  许卫东还真认识一个,就是他家邻居。可惜人家在部队,一年只有两次休假,过年回来了一趟,下一次得六月份才有假期,赶不及五四。

  钟莹在电话这边无声微笑,六月份,好的。飞行员刘叔叔回来,她妈也该动身来北城了。

  最后她又关心了许卫东的伤势,说要给他送点棉球碘酒什么的。许卫东气得不轻,差你那点破棉球,一点诚意都没有。钟莹笑呵呵,直接表示希望他不要去找晏宇麻烦,以免给两人都留下不良记录,所谓不打不相识,以后大家都是要做好朋友的人嘛。

  许卫东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哼了一声。钟莹笑嘻嘻地说:“如果你坚持结仇,我们就不是好朋友了。我会见你一次骂你一次,写举报信给学校,教育局,电视台,电台,举报你道德败坏玩弄女性;在华大贴你大字报,让你毕不了业;把你的所有女朋友都带你家去,比赛说恋爱史,谁说得好就让你爸挑谁当儿媳妇。”

  许卫东:......

  华大多少瞎了眼的姑娘晏宇不要,找了个精神失常的女朋友,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许卫东如果知道他的独特思路歪打正着,晏宇此时正如身在炼狱般的煎熬,一定会拍着大腿狂笑,还报啥仇啊,坐等他被这臭丫头折磨死就好。

  一夜没睡的晏宇想着让钟莹多睡一会儿,硬是忍到了八点半才买好早餐去招待所,哪知人去屋空,她早跑了。没人知道那一刻他是多么的愤怒,焦躁,懊丧,心烦意乱,准备了半夜想和她沟通的言辞,刹那间全部消失,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失魂落魄回到学校,他无法集中精力去做任何事,拿着两台传呼机呆坐了大半天,中饭也没吃。昨夜振动得像出了大事的传呼机,今天却毫无动静。

  真的不解释了吗?就因为他说了一句“不用了”?可是谁看到自己的女朋友和别的男人亲密接触能忍得住,他难道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

  煎熬到下午三点,舍友几次关心他的状态,晏宇觉得自己要去干点什么了。总这么坐着只是把心一遍遍放在火上烤,死不了,也好不了。

  虽然不知道她把小汉显还回来是什么意思,晏宇还是决定去给她办入网。办好了就......去送给她,随她扔了还是砸了都行,他不管,送出去的东西就是属于她的。

  刚下到一楼,裤兜忽然振动起来,晏宇手忙脚乱地掏出了传呼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让他长长呼了一口气。

  呼完又纠结起来,要回吗?钟莹不知道的是,昨天晚上他走出音乐餐吧后并没有离开,一直站在街对面等着她出来。她是出来了,不过是和许卫东一起,而且还上了他的车!

  闻到她身上的酒味,晏宇心脏快炸了,只是看着她困顿不清醒的样子没开口质问而已。从七点半到十二点多,他们在干什么?随便想一想就有杀人冲动。

  他真的生气,非常生气,就这样回过去,好好跟她说话,她会不会觉得昨晚的事更无足轻重了?

  心里犹豫着,人已经走到了磁卡电话旁。晏宇盯着传呼机上的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想起钟莹曾说过的话:最多等你十分钟,最最多等你十五分钟,最最最多等你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不回我就走了哦。

  他就在电话旁站着,在信息接收即将超过二十分钟的时候,拿起了话筒。

  等待音响了两声,那边接起,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宇哥,招待所的床特别硬,还没有独立卫生间,我没睡好,天不亮就回学校洗澡了,你去找我了吗?”

  晏宇没说话,她似乎不以为意,继续道:“回来我又睡了一觉,刚醒呢,早饭中饭都没有吃,现在好饿,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我去找你好吗?”

  昨夜的漠然疏离和对抗态度就像一个幻觉,她又恢复了往日甜丝丝的语气,说着云淡风轻的话,没有解释,没有不安,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晏宇一言不发,沉默地听着。

  “喂,宇哥?你是不是宇哥啊?”她将话筒拿远了些,小声道:“不是怎么不说话,我挂了。”

  “是我。”

  他一开口,轮到对面沉默,许久之后,钟莹音调低落:“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现在要是不想见我,我们过几天再说也行。你消消气,我就……”

  过几天?他一时一刻都忍不了了。发觉钟莹有挂电话的意图,晏宇立刻打断她道:“半小时,人大北门。”

  说完先挂了电话。

  钟莹对着话筒叹了口气,小可怜这一天一夜的日子不好过啊。快乐约会最后演变成一场疑似头上长草的闹剧,生气,不是应该的吗?自己昨晚冷淡的表现又让他的痛苦雪上加霜,单单从电话里的沉默,就能感受到他心头火山岩浆沸腾,却一直压抑着没有喷发。

  和怀揣着不可告人秘密的她在一起,惊喜和惊吓不知哪个先来,比起许卫东,他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今天睡饱了瘫在床上醒神的时候,钟莹想起自己即将要做的事,甚至有放弃他的念头瞬间闪现。趁现在爱得不深,干脆把他还给真命天女算了,她要干涉许氏夫妇的婚姻,阻止悲剧发生,就免不了和许卫东接触,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还会被他逮到。

  可不能直接告诉他许卫东是她前世的亲爹,这话让唯物主义理工男听着就是在为劈腿找借口,还是慌不择路胡编乱造的那种。

  而且说实话会引起剧烈的连锁反应,诸如前世是谁,哪年出生,死的时候多大了,婚否,装十五岁小女孩有什么心得,勾引十七岁少年是怎么构思的,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

  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三十年后的晏宇在钟莹心里是商战之神,也许因为学计算机出身,他特别心细,擅长抽丝剥茧寻找漏洞,有创造溃千里堤之蚁穴的本事。如果他对她没了爱意,凭智商展开真实与谎言对决的话,钟莹觉得自己撑一个回合就要落败。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放弃他。接下来三十年专心致志帮助许卫东,提醒他不要重用某些人,不要相信叔叔说的扩张计划,时刻留意公司资债平衡和对外担保问题......嗯,然后呢?

  然后许卫东念在她热心的份上聘请她做个顾问高管,年薪百万?啊呸!她姓钟了,这辈子许家的财产她一分也得不到!

  晏宇再穷几年就要动起来了,天选之子一路冲顶,她舍不得钱,也舍不得年轻的他。只要把巨富和青春的肉.体联系在一起,钟莹就觉得自己对他的爱发自内心澎湃汹涌。

  她可以做到的,她一定能处理好和许卫东的关系,放弃晏宇,这辈子都不可能!

  钟莹头一回没迟到,半个小时后准时到达北门,晏宇也一样准时,下了公车正在过马路。她冲了过去,不顾街道上车来人往,不顾四周众目睽睽,直扑他胸膛,双臂环腰死死缠住。

  也就一两秒的事,一辆小货车紧贴着她的后背开过。那司机伸出头来破口大骂:“奔丧呢跑那么快,棒槌!”

  晏宇看见她跑来,阻止不及,车来刹那间吓得浑身冰凉,一抱到人就飞速转身,好险没有刮到她。

  “你怎么回事,不看车就过马路!”他积攒了将近二十四小时的怒火此刻全数爆发,扯开她胳膊狠狠甩下。

  钟莹嘴巴一瘪,泪盈于睫:“对不起,我错了。”

  那车速,真刮不到。骂吧骂吧,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眼里只有你,怎么会看不到车呢?我上辈子可是最遵守交通规则的人了,找死都是去盘山无测速路段找的。

第52章 难以抵抗

  坐在一家小面馆里,钟莹将昨天的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把她偶遇许卫东,一直到最后与他谈完,借他的大哥大打传呼,请他送自己到华大的过程都说了。其中加上了动机的改编,隐瞒了她与许卫东的部分谈话内容。

  “就是你进门时碰见的那个女孩儿,人特别执着,穷追不舍的。许卫东让我帮忙,我一开始不愿意,他说在四食堂也帮我解过围,帮他一次就当还人情。后来你动了手,他叫嚣着要找你麻烦,我怕事情闹大,就留下和他多沟通了一会儿,最后算是达成和解。我想找你把这件事说清楚,结果......”

  晏宇既不吃东西,也不说话,全程盯着钟莹的眼睛。手指搁在桌面上,偶尔轻轻一敲,目光没有丝毫波动。

  好几次钟莹都想逃避这种可怕的逼视,审视,不断做心理建设强迫自己眼神不飘。他手指敲动的时机都是在她忽略重点,简化过程的时候,每哒一声就让她心头一虚,感觉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解释完毕,晏宇仍然沉默,面冷如霜,垂下了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钟莹本想再掉两滴眼泪的。这种武器在爱你的男人面前无往不利,大多数情况下,祭出即可心想事成。但得牢记刺激饱和原则,过犹不及。

  不过刚见面的时候她已经红过眼眶,这会儿再哭就显得像在逼他接受她的说辞一样。钟莹想了想,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低声道:“都是我的错。”

  掌心凉凉的,皮肤如玉,手指细白,椭圆形的指甲修得干净整齐,泛着柔光,长着弯弯的小月牙儿。晏宇盯着那只手看了一会儿,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

  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许卫东为什么要给你解围,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假扮女朋友有必要做那么亲密的接触?发生冲突的时候你不是来拦我而是去护他?谈和为什么换地方,为什么要喝酒,为什么谈到半夜十二点?那么轻易上一个男人的车,你是没有警惕心,还是压根不警惕他?

  可是这些他都没问出口,在她认错的时候心就软了,甚至开始给她找起理由来。只有十九岁,遇到突发事件处理得不够妥当也情有可原,她那时拼命叫他走,是怕闹大了不好收场吧。

  他只是淡淡道:“你有什么错?”

  那可就太多了,钟莹知道自己的话经不起推敲,晏宇要是盘根究底,她得撒更多的谎来圆。她只是在赌,赌他和二十多年后的晏先生一样,喜欢玩点到即止,给你个眼神自己反省那一套,不屑于把脸彻底撕破。

  于是她懊悔且真诚地道:“我错在一开始就不该搭理许卫东,他能想出这种办法来甩女孩子,可见本质上就不是个好人;更不该一听他要报复你就慌了手脚,完全忽略了你的心情。”

  晏宇嘴角扯起森冷笑意:“报复我?只怕他不来。”

  好的,知道大佬你兄弟也不少,许卫东只能摇些社会人士,您能把部队大兵都摇来,可是何必呢?打输住院,打赢坐牢。

  她脸上露出惧怕,嗫嚅着:“我跟他说好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他也知道我是你女朋友,对我没什么别的意思的,就是当时抹不开面子,才说了不恰当的话。以后我不会理他的,别再起冲突了,我害怕。”

  晏宇不置可否,抬眸望向她:“你是我什么?”

  这句话一出,钟莹立刻get到了内涵,他的心情正在转好中,就因为一个已经成为既定事实,但她从未亲口承认过的头衔。

  这个时候不能玩那些绿茶技巧,正在敏感时期,再否认他很快会联想到不愉快场景,联想到自己没有立场生气,然后更生气。

  钟莹瞪着茫然的大眼睛,难得表现出一点傻乎乎的感觉:“我是你女朋友啊,不对吗?”

  掌心下的手抽出,又覆上了她的,握住捏了捏,他的声音软和许多:“对,所以不要和别的男生走太近,我会不舒服,很不舒服。”

  “嗯。”钟莹点头,心底大松了一口气,过关了。他真的很喜欢她啊,喜欢到可以试着独自消化两人关系中产生的波澜,而舍不得让她为难。只要她给出一个态度,一个能让他确信她属于自己的态度,就好。

  这样的晏宇,她难以抵抗。

  望着他一本正经的脸,钟莹有些感慨。如果当初和晏先生结婚时,他年轻二十岁,不,十岁也行,还留有一些激情,一些直白表达的能力,她或许不会那么抗拒吧?这个英俊的,爱得不遮掩,吃醋会表现在脸上,让人无法不动心的小伙子,后来为什么会变成一潭死水?

  很难想象一对夫妻五年的婚姻生活,接吻次数少之又少。钟莹指的是真正的亲吻,而不是社交礼仪般的蜻蜓点水。即使在负距离接触中,他的唇也总是克制地流连,对她的滋味浅尝辄止。

  老男人就是那样吧,被岁月耗光欲望,已经没有了燃烧的动力。想娶个年轻女孩来加加油,可惜她压根没经验,抵触情绪又严重,在那方面的表现比较被动,大概像条死鱼。

  死水配死鱼,结局仿佛注定。换成活水就不一样了,死鱼也还有一口仙气!

  感恩晏宇的不追究,吃完饭后,钟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乖觉亲热,牵着手还要抱他胳膊,脑袋紧贴他肩头,整个人没骨头似地依在他身边,被拖着走。

  两人赶在没下班之前去办了入网,小汉显屏幕上出现滚动的“欢迎使用北城126寻呼台,本台将竭诚为您服务,祝您生活愉快”字样。

  “不错不错,以后你可以给我留言了。”

  晏宇看她自然地接过传呼机,乱按一通后又自然地揣进兜里,没忍住问了一句:“昨天你把它给我干嘛?”

  我喝多了,看你那冷冰冰的样子就心烦,脑子一热想跟你分手呢!钟莹甜笑:“我在找钱,只是让你拿一下嘛,谁知道你拿跑了。早上起床不清醒,发现不见了还吓一跳呢,八百块,我可赔不起,后来才想起在你那儿。”

  假话。晏宇知道她在找补,昨晚上那语气,那行为,分明是想跟他划清界限的意思,他不愿去想那两个字,哪怕只是短暂的猜测一下,心都痛。

  算了,不计较了,喝了酒不清醒不要苛求太多,于是话题引到另一方向:“以后不许喝酒。”

  这个话题也很危险,跟男朋友之外的异性喝酒,还喝醉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知道了,我只喝了一杯,表示下谈和的诚意。你说我爸酒量挺好的,为什么我喝一点就会醉啊,酒量会遗传吗?就像一些病症什么的,属于隐性遗传。”

  钟莹有意扯远,晏宇也不想纠缠于此,便顺着她的话说到生物学知识上去了。

  两人闲逛一阵,在附近的租书店消磨了两个多小时。钟莹发现许多古早的漫画书,一套《尼罗河女儿》绊住她的脚步,先站着看,又蹲着看,最后索性坐在了地上,一本接一本停不下来。

  店里还有很多和她一样的痴迷者,老板并不阻止,只是当看到欲罢不能的时候,书迷们就会发现找不到下一本了。去问老板,他笑着说小本生意,后面的租回去看吧。

  晏宇对这种全是漫画武侠言情小说的书店不感兴趣,默默等着她,最后给舍不得走的钟莹租了两套漫画,才把她拖出来。

  四点多刚吃过面,晚餐时间还不饿,两人沿着中关大街继续逛。这附近有三所大学,学生数万,因此路边各种新潮时髦,符合年轻人需要的小店就特别多。钟莹很快看到了一家录像厅,便拉着晏宇去看录像。

  录像厅没什么稀奇,钟莹只是在外面的宣传板上看到了德华倩莲的海报,和海报上那辆熟悉的摩托车——铃木RG500,一时有些亲切感罢了。

  这辆车全球限量五百多台,许卫东有一台。钟莹有记忆以来,它一直停在家中一角,专门打了个台子用以展示,许卫东把它保养得特别好,十多年后还像新出厂的一样。和他同龄的朋友来家里做客无不啧啧赞叹,问:“这就是天若有情那辆车?”

  许卫东便搂着许妈自豪地说:“是啊,也是我俩的定情车。”

  两人是如何相遇定情的,钟莹并不知道,但她猜测许卫东就是看过这部电影后才买了这辆风骚的车,风骚地骑着它,风骚撩动了许妈的少女心。

  这个时候很多港城电影都无法在内地电影院上映,接触到它们的途径只有录像厅。礼拜天,赶上饭点,录像厅里人不多,钟莹和晏宇得以坐在第一排,在21寸电视机上看完了画质一言难尽的《天若有情》。

  她并不是第一次看这部电影,但年头隔得太久,剧情早已忘光,唯独记得德华穿着白西装骑着RG500飞驰在路上,鼻血直流的画面。

  今日再看,她仍为那无望的爱情动容。在不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就像滴落在白西装上的鲜血,既美且惨,凄苦收场。

  钟莹低头看被晏宇拉在他腿上的手,轻轻笑了笑。剧情每次进行到惨烈或伤感处的时候,他总是会用力的握一握,仿佛在安慰她,即使她全程平静,并没有要哭的迹象。

  “好看吗?”走出录像厅,钟莹问他。

  晏宇摇摇头:“我不喜欢悲剧。”

  “我问你那辆车,德华骑的摩托车,好看吗?你不觉得他一边流鼻血一边骑车的样子特别帅?”

  “......”

  随便吃了点东西,晏宇把她送回学校,进了大门,钟莹没有放开他的手,走到宿舍楼下,她还在继续往前走。

  “去哪儿?”

  “吃多了散散步。”

  已经散了很久的步,平时超过五百米就会喊累的人,今天下午走了三公里不止。晏宇陪她一直走到行知楼后面的银杏林里,这里天气暖和的时候有许多学生出没,三月份的夜晚,则很少有人来这儿受冻。

  在一颗粗壮的老银杏树旁,她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晏宇,在微弱天光下看着他,静静不语。

  “怎么......”

  话没说完,钟莹突然抬起双臂缠上了他的脖子,拉低,两张脸靠得极近,鼻尖几乎就要贴在一起。

  气息交缠,晏宇本能地闭上眼睛,呼吸急促起来,情不自禁扶住她的腰:“莹莹...”

  湿软的唇在他下巴上贴了一下,钟莹放松手臂,脑袋抵着颈侧蹭了蹭,声音又绵又虚:“对不起,宇哥。”

  晏宇心里又开始烧火,又开始煎熬,但这把火烧得人不痛,而是烧出了另一种难耐的空虚感,抱着她尤不满足,还想要更多。

  “为什么又说对不起?”

  “我做错了事,你不怪我,可是我知道你还在生气。”

  “没有,不气了。”

  钟莹在他颈窝处蹭来蹭去,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可能没有JOJO那么好,不计得失,奋不顾身。”

  JOJO是谁?晏宇想了半晌才想起来是今晚看的那部电影女主角,他见钟莹全程平静,以为她看看就罢,没想到这会儿生出了感触。轻笑了一声,他道:“不好,太傻。”

  钟莹似乎很困惑:“有条件的爱你能接受吗?”

  “什么样的条件?”

  “比如,因为你的外貌,家世,前程而看中你,甚至有可能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些来的,打着以后你当官了,能做官夫人,发财了,能做......富太太的主意。”

  晏宇冷静下来,按着她肩头,将她推开些:“你在说你自己吗?”

  钟莹眼睛眨巴眨巴:“如果是呢?”

  “那我要感谢我妈把我生得还行,感谢我爸当了个小官,感谢我自己好好学习未来可期,让我能有被你看中的机会。只要是你,冲着什么来的都行。”

  钟莹感动得险些汪一声哭出来,她终于明白晏宇为何半生不娶,他就是个隐藏的恋爱脑。一个女人惦记半辈子,一把爱火烧得理智丧失,底线全无。她怀疑就是她杀人放火了,晏宇都会帮着她跑路,带她浪迹天涯。

  现在这个女人是她,是她钟莹啊!她可以放纵贪心,在拥有巨额财富的同时,也拥有一辈子真爱吗?

  他又把她拉到怀里,手臂扣住腰肢,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睛好亮,亮得像与月亮争辉的金星。

  钟莹还在趔着身子追问:“如果是我,你不觉得这样的嘴脸很庸俗,丑陋?”

  “如果是你,怎么样都美。”

  “爱钱也美?”

  “美...”

  这个字只吐出了一半,晏宇已经按着她的后脑勺亲了下去。唇齿相接的那一刻,钟莹仿佛听到他灵魂深处传来满足的喟叹,腰上的胳膊越收越紧,像要把她嵌入身体。

  看完天若有情后,不可否认她受到了影响,产生些许悲观。迫切地想从晏宇这里找些安慰,想感受他的爱,不仅是炽烈的,激情的,还要浓厚的,长久的。

  所以她才会问那些话,晏宇的回答让她既感动又不安。现在看我百般顺眼,以后呢?

  如果给付真心,她很难保证再用对待金主的态度来对待他,很难安然若素地放任他伤心难过,很难不受外力影响,兀自盘算着拿捏人心的小花招。

  其实现在就很难了,一点酒精足以催发她的阴暗面,她不甜,不娇,任性脾气大,不太美好的真面目他能忍受吗?

  钟莹回抱,依着力量贴紧他正在颤抖的身躯,感受唇上那生涩热情的亲吻,悄悄探出了舌尖。

  作者有话说:

  女主是有点神经神经的,毕竟年纪大了,看得多了,想事情复杂了。

第53章 Suprise

  风波过去后,钟莹很久没再见到许卫东,和晏宇的恋情则走入了新阶段,一个从纯洁的爱逐渐往废料场堕落的阶段。

  早已不拘泥于周末见面,晏宇但凡有点空闲就约她出去。约会项目也从以前的丰富向单一转变——他越来越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只想找个四下无人处和钟莹待在一起,专心欣赏女朋友的美丽。

  电影院的最后一排,图书馆的外文原版区,海甸所有公园里偏僻的假山亭子,华大或人大的犄角旮旯小树林,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听起来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其实仅限于抱抱和亲亲。

  男人或许在这方面都有天赋,一点不露痕迹的引导他便能无师自通掌握法吻精髓,沉迷练习,乐此不疲。一开始还有满足感,后来渐渐贪心,每次放开她时,眼睛里总会留下一丝晦暗的委屈,似乎想说点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钟莹装看不见,他双手就只好老实控制在她后背范围内。

  钟莹明白他在等什么,在等自己的鼓励,等自己的许可,想得到对她进一步的探索权。晏宇不知道他对她也同样具备吸引力,虽然是同一个人,但不同的年纪,不同的气息,不同的心态,带来的感受也是截然不同的。好几次她投入忘我不能自已,差点摸错了地方,这样下去擦枪走火是迟早的事。

  可是不行啊,她已经把自己的八年计划提速了数倍,现在本该保持在暧昧的距离上,却已经成为情侣;本该一点点放出去的肢体诱饵,一趟火车全数破功;初吻更是想等晏宇毕业时再作为礼物奉上的,受情绪影响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没了。然后愈演愈烈,想拒绝都找不到理由。再被他那火热中带着祈求的目光多看几次,她真怕自己哪天昏头一挺胸说,来,上手!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两人分开后钟莹总是这么提醒自己,就算再享受爱情的甜蜜,防线也绝不能突破。她无法忘记自己的半路出世,无法忘记自己的步步为营,那位影响了晏宇二十年的女人一天不出现,她始终不能放心,不到领证盖章的那一刻,她始终不能放心!

  四月中旬,女子摇滚乐队的排练紧张起来,晏宇恰好也开始了新的实验项目,两个人之间总算降了点温,每日电话联系。

  从二月起,社长组长主唱几人就吵来吵去各执己见,吵到三月终于定下演出曲目《天堂》,这首歌出自大王蛇乐队,是少见的女子摇滚歌曲。钟莹听了原版后......怎么说呢?不是她的菜。但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准时参加排练,服从安排敲好自己的鼓,至于效果如何,能不能拿奖,她并不在意。

  可是她不发言,有人却看她不顺眼。主唱学姐练了几次后大发脾气,说伴奏毫无激情,尤其是架子鼓,和原曲都不一样,压根没有打出摇滚的感觉来,还不如农村办丧事敲白鼓的有劲!

  钟莹不屑与她争吵,按开录音机先把歌放了一遍,然后又在没有吉贝的情况下把整首节奏打了一遍,真诚地问她,你觉得我哪里和原曲打得不一样?我改。

  学姐说不出来,只死咬着感觉说话。钟莹鼓棒一扔回宿舍了,早就不想干了,要不是看在严蕾的份上,她才不来做这种费手腕子的活儿。

  那天稍晚,社长亲自到宿舍找她,要给两人调解矛盾,又对钟莹狂吹彩虹屁,说乐队成立时间短,技术不过关,到时候全靠她的美貌撑门面。钟莹不明白学校人才济济,为什么非要组一个半吊子乐队去参加汇演,除了贝斯是熟手之外,主唱的吉他只是入门水平,严蕾有基础,但不够娴熟,键盘是个学古典钢琴的,她也是架子鼓新手,这不是拿学校声誉开玩笑吗?

  社长说,出其不意方能制胜,摇滚乐最近两年才在国内兴起,各大学中的乐迷都处在寻找同好,蠢蠢欲动阶段。据她所知,今年的汇演没有一支摇滚乐队报名,音乐类节目还是西洋乐与民乐的天下,比这两样,咱们人大不占优势啊。索性搞一个新鲜的,一定能轰炸现场气氛,吸引评委眼球。

  就算得不到特别好的名次,也能起到推广摇滚乐的作用嘛。

  看着这个同时收到人大和音乐学院录取通知书,放弃音乐转投法学怀抱,现在又担任音乐社社长的九级大提琴手露出狂热目光,钟莹无语。敢情不是不喜欢音乐,是不喜欢传统音乐啊。

  不是她想打击社长,就那首《天堂》的曲风,想轰炸现场,恐怕难度相当大。

  钟莹思忖片刻,给社长出了个主意:“想炸,有一首歌可以试试。”说罢从自己的磁带宝库中拿出一盘交给了她。

  前段时间和晏宇逛街时买的,她只是想买盘纯音乐催眠,磁带摊上正在播放新歌,耳熟哼了两句,晏宇就把它也加入了购物行列。

  第二天社长兴奋万分地给所有乐队成员分享了这首歌,大家都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诞生了一百多年的歌曲还能这么唱?

  学姐显然也对新歌满意,但她随即又提出抗议,天堂钟莹都打得半死不活,这首更带劲,对节奏要求更高,她更不行了!

  钟莹赞同,真不行,没力气,要不换人吧?

  由于社长对她的偏爱,严蕾对她的力撑,另外两个队员的中立,鼓手重任最终没能卸掉。钟莹就在学姐日复一日的白眼和抱怨中丧丧地练了半个多月。

  她觉得自己快忙死了,比高中还忙。要上课要考试要排练要约会,还要每隔几日抽出时间来给李舟桥回信,汇报思想和生活情况——他的来信实在过于频繁,一礼拜一封,如果没能及时收到钟莹的信,还会追加一封骂她的。

  李舟桥的部队生活很枯燥乏味,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训练。他新兵连结束被分去了工兵营,训练项目繁多,开路架桥,障碍排除,维修建设什么都学,总的来说就是保障兵种。钟莹在信中跟他开玩笑,以后退伍了可以去当包工头,他说他不会退伍,要在部队干一辈子。

  新寄来的照片上,他一身脏兮兮的军装,歪戴帽子,嘴里叼着一根铁丝,手里拿着铁铲,正半跪在地上挖着什么。黑了,壮了,手指上似乎还有伤口。

  信的最后仍是愤怒质问:你多久没给我寄照片了?我都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没手机没相机,拍照多不方便,钟莹可不想去求摄影社的人,继李家印之后,摄影社里也出现了一个猥琐男,成天在东二楼附近晃悠。有一次看见了没戴口罩的她,死缠着要给她拍照,钟莹搬出法律,他说我不是在征求你同意么?

  不同意就接着征求,征求一个礼拜之后,钟莹受不了去找辅导员举报有人骚扰,才算把他暂时劝退。

  其实下学期以来,随着她活动范围的扩大,认识她的人也越来越多。白癜风青春痘的流言早就消失了,每次排练,都有一些别的社团的同学在门口围观,她单独练习时,围观者尤其多。

  搭讪的,献殷勤的,慢慢在她身边冒了出来,钟莹高冷以待,又让晏宇来亮过几次相,公开宣称自己已有男友,打消了这些人的妄念。但也有个别人比较聪明,并不表露真实意图,只做出一副要和她交朋友的模样。

  这个人就是学生会的刘科,当他再次在活动中心看到钟莹时,笑着说,“那天你走后我就猜到了,你八成是不想拍挂历。可以说说为什么吗?”

  钟莹没承认也没否认,冲他笑笑:“不可以。”

  刘科立刻道:“你有这个权利。”

  自那以后,他俩就经常不期而遇,从点头之交到可以伫足聊几句,刘科一直表现得温文尔雅,礼数周全,话题可天气可温度,可音乐可学习,从不打听钟莹的私事,也看不出他对她有任何别样的兴趣。而且此人极会看眼色,钟莹眼神稍飘,他就会马上表示自己有事要忙先走了,下次再聊。绝不会让她感觉到一点压力。

  钟莹:这就是男版的我啊!伪装得真到位。

  换个女孩,这种不急不忙缓慢渗透的方法说不定真有效。先留下好印象,交上朋友,耐心等待合适的契机到来。同校时间长着呢,难保不会遇上点什么事,到时候他或出手帮忙,或出言安慰,进一步拉近距离,攻破心防横刀夺爱只是时间问题。

  钟莹有时和他聊天时会想,为什么世上有那么多毫无自知之明的人,见过了晏宇还能露出那种对她志在必得的眼神,是宿舍没有镜子吗?

  五一放假,她想找晏宇照相,给他打传呼没回,半小时后收到一条信息:实验室,来。

  这人可有意思了,买传呼机的时候表示要把想念尽数表达在留言里,一天三顿说想她,可事实是他对着寻呼小姐根本无法启齿那些羞耻的话,只好一天三顿问吃了吗?

  翻看这段时间的信息,全是言简意赅,一本正经。钟莹看着那四个字笑了一会儿,梳洗打扮去了华大。

  气温二十三度左右,不冷不热,正是乱穿衣的季节,有的人还是夹克毛衣不离身,有的人却已经单衫出行。钟莹今日走运动风,穿了两件式黑白杠的长袖短T加短裙,这是一个运动品牌出的网球服,裙子短,受众小,销量差。钟莹在西单逛街时赶上了大甩卖,三十五块钱一套,还赠送护腕,特值。

  说短其实也没很短,膝盖上一掌的长度,配一双简单的白球鞋,别提多青春了。

  一路招来眼球无数,穿裙子的不少见,但光腿的只她一个,纵然她上身裹得严严实实,很多人还是用“不冷吗”的目光看她。快出校门时又偶遇刘科,他终于绷不住道貌岸然的笑容,对着她的大长腿龟裂了表情。

  被行注目礼一直行到华大明德楼,四楼最东边的大房间就是实验室。钟莹来到门前,先从门上的小玻璃窗往里看。一眼就看见晏宇的后脑勺,他面对着一台笨重且宽大的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踮着脚左右看看,目光能及处没有其他人,看样子他是特地留下来等着她呢。钟莹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猛地一拍他肩膀:“Suprise!”

  晏宇果然吓一跳,回头无奈瞪她一眼:“不敲门的习惯可不好。”

  钟莹笑嘻嘻搂他脖子:“突击检查怎么能敲门,我就是要悄悄地来,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干坏事!”

  晏宇也笑:“傻不傻,知道你要来,我能干什么坏事?”

  他话音未落,房内的一扇小门突然打开,一个戴眼镜的长发女孩拿着一摞磁盘状的物品走出:“学长,这些我都整理...”

  她冷不丁看见两人,愣了愣,视线移到钟莹脸上,又移到腿上,皱起眉头:“你怎么不换鞋就进来了?”

  钟莹维持着半趴在晏宇肩上的姿势,不说话,也不动,怔怔盯着女孩的脸,感觉心脏正在冰封,血液正在凝滞,大脑却好似中了一枪,嗡嗡直响,思维破碎。

  “这是我女朋友,我们现在就走,磁盘放在那边柜子里就可以了。”

  “哦,好的。”女孩又看了钟莹一眼,转身去放磁盘。

  晏宇关机,钟莹直起身,看着那女孩的背影,拼命压抑着紊乱的呼吸,开口道:“你好,冒昧问一下,你是姓苏吗?”

  女孩回头,晏宇抬头,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知道?”

  钟莹勉力扯出的笑容十分僵硬:“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非常像,我觉得你们应该是亲戚吧。”

  “谁?”

  “苏小柔。”

  那女孩眼睛一亮:“你认识我堂姐?”

  钟莹笑不出来了,堂姐,那么亲近的关系啊,可是她怎么不知道许妈还有这样一个堂妹的存在?外公几个弟弟家的孩子基本都见过,就是没见过她!

  这个姑娘的确很像苏小柔,但是......更像她的女儿,许思莹!

第54章 假如我死了

  许卫东说过,晏宇会好好待她,因为她有点像他的初恋。

  钟莹没有追问细节,她权当不知道这件事,看似平静地嫁了。无人知晓她心中阴影有多么深重,原来老男人求娶并不是喜欢她,而是想要一个像初恋的年轻女孩。这让她感觉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扯了下来,对许晏两方来说,她不是人,是工具。

  举办婚礼的那一天,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跑。可是看到父母的强颜欢笑,看到叔叔的忿然不甘,看到爷爷坐着轮椅来到婚礼现场,她忍住了。

  先被父亲剥夺婚姻自由,又成为别人的替身,双重打击几乎击垮了那年才二十三岁的她。感觉前路一片黑暗,得不到爱,也没有未来,唯有拼命花晏宇的钱才能予她些解恨感。

  许家危机安然度过之后,她开始改变妆容,成天顶着一脸大浓妆进进出出。每当察觉他的目光在身上停留久一些,她总会恶意地想,看看你娶了个什么玩意儿,骄横,庸俗,乖张,挥霍,活成了人间碎钞机,还像你美好的初恋吗?

  五年,晏宇除了在男女关系方面对她有要求之外,几乎不干涉别的,要钱给钱要物给物。可是钟莹知道他只是利用她圆一个旧日的梦,他的温和纵容,实际上是透过她给了另一个女孩。那些想不开的夜,是钱陪着她打发时间,曾经向往过的忠诚与温暖,也只有钱能买给她。

  重活一世,她坚定信念,搞钱就是终极目标。可是不能否认,她对年轻的,不一样的晏宇产生了情愫,在恋爱的感觉中沉浸了。他那么的爱她,为她牵动心神,为她情难自禁,为她吃醋,为她发火,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人,他的胸膛臂膀亲吻都让人灵魂颤栗,难以自拔。

  这一切,仿佛弥补了上辈子的某些缺憾,又给了她无穷信心,相信自己能改变他的命中注定,相信自己能拥有他的全部。

  长久以来她不动声色留意着晏宇身边出现的女性,尤其是形似许思莹的人。一开始觉得关玲是那款的,后来配合上言行就完全不像了;尹芬只能算清秀,五官寡淡,和许思莹的精致美大相径庭。还有他同系的女同学,不同系但常来凑近乎的女同学等等,最近见过不少,没看出有与许思莹相像的人,五分像的都没有。

  她之前还想放低标准,往三分像上留意留意,万万没想到,许卫东用词谨慎了,这位姓苏的女孩何止“有点”像,倘若按她前世惯常的妆发造型打扮起来,活脱脱就是模仿秀冠军!

  不不不,她不是模仿,许思莹才是,是高仿。

  钟莹觉得自己裂开了,人被劈成了两半,一半镇定与女孩说话;一半正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骂天,我不是你亲闺女吗?把这女的放出来膈应人,直接空降晏宇身边,是为了提醒我上辈子有多可悲,还是为了告诫我命运强大不可逆转?

  “嗯,你家是建溪的吧,我去年跟我舅舅去过,拜访他的老朋友,苏小柔…小柔姐就是他朋友的女儿。”

  女孩显然相信了她的说辞:“对,老家是建溪的,原来你见过我堂姐,我和她很像吗?小时候在一块儿玩,我家搬到北城之后也好久没见她了。”

  钟莹突然明白了她是谁,正是许妈那个做发展司副司长的叔叔,她二外公苏志诚的女儿。可是这么多年她只知道二外公家有两个舅舅,从不知道她还有个小表姨!

  她后来怎么了,死了还是离家出走了?家人为何对她绝口不提?

  钟莹感觉到这件事可能与上辈子晏宇半生不娶有关,初恋小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两人关系被迫中断,爱情也就此冰封在最美的一刹那,令他刻骨铭心不能释怀。

  “猛一看挺像的,细看又不那么像了。”聊了几句,钟莹大脑里已经风起云涌过遍两世,晏宇换好鞋子拍拍她的背,她便笑着对女孩说:“那我们先走了,我叫钟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燕云。”

  钟莹确信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愈发觉得此人在后世的消失离奇起来。

  和晏宇手牵手下楼,他疑惑:“你什么时候去过建溪?”

  “高考之后,大舅不是带我出去玩了吗,在建溪呆了两天,然后才去的深城。”

  “哦。”

  钟莹描述了一番建溪特色,又随意问了问苏燕云的身份。得知她也是去年考上的华大计算机系,成绩出色,今年破格被导师批准进入实验室当助手,不参与研发项目,平日打打杂而已。

  没有多问,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过度关注显得自己心里有鬼似的。她早已恢复平静,转头看他:“宇哥,假如有一天我死了,你会记住我吗?”

  晏宇没好气地敲她脑袋:“胡说什么呢?”

  “我说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