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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思甜也一直比江湖善解人意,在这个时候,她是这么说的,“你看上去好像很累,要不要我给你按摩?”
齐思甜还有一手很好的按摩手艺,她告诉过他,她的父亲是个老中医,她这手是家传绝学。她也是个有良好出身的良家子。
徐斯就势坐在落地窗前。
齐思甜使用的力度很巧、,每一下都能让徐斯舒缓紧绷的神经,跟着就有一股暖意涌进心里头去。
她连抚慰他的手法都比江湖的亲吻来得温柔。
徐斯伸手捉住了齐思甜的手腕,她很熟练地捕捉到他的唇。他抱紧了对方,可是忽而睁开了眼。
入眼处,是浦江两岸的黯然夜景。因为节电节能,如今的两岸霓虹夜景并非日日都能见着。他猛然想起那夜在滨江大道,江湖倒卧在他的膝头,他看着江面对岸的万

国建筑璀璨耀眼,她馨甜的气息在他身边萦绕。
就一刹间,徐斯仿佛被人兜头狠泼一盆凉水,全部热情速速退却。他双手抓紧齐思甜的肩,把她缓缓推开。
齐思甜的眼睛也比江湖的漂亮,瞳仁极大,睫毛又长又卷,根本不需要美瞳和假睫毛来修饰。
这样一个妙人儿,却让他无法再从容地沉迷和放纵下去了。
他已经回不到当初的状态。
齐思甜的眼内瞬间就蓄满了泪,盈盈望住徐斯,“真的已经不可以了吗?”
徐斯放下推开她的手,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他说:“谢谢你,不是你的错。”
齐思甜是个好演员,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不该哭。这个时刻事关尊严,是绝对不可以哭的。她把泪生生逼回,说:“好吧,我愿赌服输。”
今天两个女人都对徐斯说了“愿赌服输”这样的话,徐斯不由啼笑皆非。
他出了齐思甜的香闺,开着车又在马路上转了几圈。
他嘲笑自己,“愿赌服输”,原来输光的那个人是自己,然则,口不能言,冤不能报,是自己哑巴吃黄连。
接下来,是不是该让步的还得是自己?
徐斯回到浦东的小别墅里。
这里处处都有江湖的痕迹。就在前一阵,他们还时而在这里做饭看碟。
江湖没有好厨艺,只会炒个鸡蛋做个面包吐司,他抱怨两句,她就把眼睛一瞪,“爱吃不吃。”
她实在是有太多的缺点了,可是,每一个都让他印象足够深刻。
徐斯打开电脑,把所有的工作邮件看了一遍,然后抽着烟思索到半夜。
他是在一周后,私下招来任冰,交给他一份计划书。
任冰看了第一页就皱了眉头,再看第二页,他不禁问:“这样好吗?董事长会不会答应?”
徐斯摆手,“你照办就是,所有的制度包括薪酬都不会更换,对你个人的职业发展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只是看你是不是愿意跟着我这个门外汉继续干。”
任冰笑,“对我这样的打工仔来说,只要老板足够稳定,又给予足够的投资,都无所谓。”他试探地问,“江湖知道不知道?”
“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
“她这两天去哪里了?”
徐斯惊骇地站起来,“什么?”
“江湖这两天没和你在一起呜?”
“没有。”
“天。”任冰扶额,“裴志远这两天在传你和江湖好事近了,要卖了腾跃。岳杉着急得不得了,前天去找江湖,没想到在江湖那儿扑个空,江湖留了个口讯给她,说

要出去旅游一阵。我以为你知道。”
“我不知道。”
任冰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徐总,你和江湖在谈恋爱吧?是不是为卖腾跃的事情闹矛盾了?”
徐斯苦笑,“是,所以才做出这么不理智的决定。”
任冰由衷地说:“虽然我一开始也建议你不要过早告诉江湖要卖腾跃的事,她是大小姐脾气,又为腾跃付出很多精力,在心理上一定不能接受下来。但是我又想,其

实你们两人合作,也许结果不会比把小红马和腾跃卖给老外行家差。”
徐斯讲:“那得先找到她再说,诚如你所说,她是大小姐脾气,闹起来很让人头疼。”

足够徐斯头疼的事情还不光这一件,方苹得知他更改了之前高层管理会议决议过的提案,把他叫到跟前耳提面命。
“项目一直是你跟进,我相信你不会意气用事,而且你也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徐斯把腾跃和小红马的财报递给方苹,“半年来,两个品牌销售业绩都可圈可点,作为集团的多业务战略,也算是成功案例。”
母亲重重唤他,“徐斯,你已计划卖了小红马和腾跃以后增加奶粉生产线,如今奶业恶性竞争,两大巨头正斗得你死我活,我们正可以利用这个时机扩大市场份额。


“妈,让我试试两手抓。”
方苹没有好气地指着大门,“给我出去。”
徐斯一一收好资料,走出门外,Jane过来垂头丧气地汇报,“腾跃的岳总监还是说没时间。”
徐斯点个头。他寻了好几回岳杉,对方对他根本不理不睬。他能够理解。
Jane说:“莫先生约你晚上吃饭。”
晚上在约好的餐厅里,莫北见到徐斯,愣着打量了他好一番,而后笑了,“是个失恋的样子。”
徐斯不耐烦地骂了一句,“滚。”
莫北说:“我老婆找过好几个江湖的旧同事和旧同学,他们都没有她的消息。”
徐斯怅然地坐下来。
莫北笑着说他一句:“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徐斯摇头叹了气,“是,我是自作孽。”
“你当时就应该把你的计划告诉她,一般的女孩谁受得了感情上的欺骗?”
徐斯把莫北讲的“感情上的欺骗”琢磨了一两遍,才说:“这点我想到了。我当时想了不少办法,用怎样的方式告诉她,怎么避开她的命门。她有商业头脑,也极能

理解一般的商业行为,孰赚孰亏,她自己心里都清楚。”
“你是太高估了她的清楚。如果她真清楚理智,那就不叫谈恋爱了。”
徐斯摊手,“反正现在亏大的是我。”而后又问莫北,“帮我介绍个靠谱的私家侦探吧!”

同莫北吃完了晚饭,徐斯怅怅地回到浦东的别墅,把橱内衣衫稍作整理,翻出了江湖曾经买的那套白衫白裤。
这套衣衫并不符合他的商务衣着需要,故穿着机会不是很多。但是衣服舒适而服帖,色调和款式也是他一贯钟爱的,这是他第一套收入旅行箱的衣服。
徐斯在徐风大厦的办公室内给自己辟了一间单人房,买好简单的床具。自这日后,他肩头的担子百上加斤,恐怕不去费个九牛二虎之力,母亲不会满意,自己也不会

满意。
洪蝶都纳罕了,直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卧薪尝胆的必要?”
徐斯笑笑,“奶粉的市场份额到不了妈妈的期望,我是需要有个卧薪尝胆的决心的。”
洪蝶笑笑也就罢了。
方苹不承想对儿子疾言厉色一番,他就发下这样的志向,再多责难也不能出口了,对洪蝶叹道:“也许真是孩子们的世界了,我想我是管得宽了,好也罢,歹也罢,

也该是他自负盈亏了。”
洪蝶不知发了什么呆想着什么事,好半会儿没有回她的话。
方苹端详着洪蝶。
从小叔子徐向云第一天把洪蝶带回家中,她就从有着无比美貌的洪蝶的眼中看出一种同自己相类似的坚毅。那时,她想,很好,会有个好臂膀。
商海沉浮这么多年,再美丽的容颜也经不住岁月的流逝,洪蝶的眼角唇尾被岁月刻下痕迹。曾经乌黑的眼睛也不若年轻时候明亮,一头乌发更因岁月而清减了,不如

她年轻时那样扎粗粗长长的麻花辫。
她拍拍洪蝶的手,说:“是该放手了,是他们的世界了,我们这批老人老的老,死的死,以前我似乎是想得不够开。”
洪蝶自自己的冥想中反应过来,笑道:“大嫂,明年春天我们去地中海吃海鲜好不好?我看徐斯踌躇满志,应该给他空间,他会处理好自己的问题。”
方苹长叹一声,“希望如此。”
两位老姊妹互相安慰一笑。
确实也可安慰,自徐斯搬入办公室三个月,一天工作足足十五个小时,除非应酬媒体和商业合作伙伴,否则活动范围绝不会跨出办公楼、工厂和各腾跃投资的企业。

这是自他进入徐风集团任职之后,从未有过的勤奋。
徐斯按照自己的计划,将小红马和腾跃合并为全新的服饰事业部,由任冰兼任总经理,又挖了一两位红旗集团的旧日大员来充实人力资源,这样他的精力便可腾了出

来处理徐风的事务。
全新事业部的新管理团队也是颇有建树,不过三个多月,任冰就做好关于腾跃鞋往北方市场拓展的商业计划。他讲:“江湖开了一个很好的头,芳汀穿腾跃鞋的照片

最近在国外时尚媒体十分火爆,已成明星街拍时尚焦点。我们正好乘胜追击。这个计划是同哈尔滨的大学生运动会合作。”
徐斯很爽快地给了个批复,而后任冰报告说:“岳杉提出辞呈。”
任冰这样汇报,已说明他尽过全力挽留,然而,结果令人遗憾。
徐斯只是问:“她有什么新的打算吗?”
任冰答:“她说想出去旅游。”
江湖走后的这三个月,岳杉对待公事仍可算兢兢业业认真负责,但此心已志不在此,徐斯就不强人所难了。他说:“这样也好,她这一年多来帮助江湖做了很多基础

工作,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接着又是淡公事,徐斯给任冰布置了新任务,“去哈尔滨的时候,联系联系远大购物中心,听说他们招商部开始新一轮的工作,对我们也许有益。”
任冰得令。
徐斯起身,站在二十八层的高度俯瞰这个城市,窗外寒风的凛冽,他一定不会感受到,但马路上依然如故的车水马龙是不因任何节气的变化而改变的。
这个城市的人们,依旧以自己的快速节奏跟随城市运转。不管怎么说,冬季总是要过去,而春天仍然是要来临的。

Chapter 13我自海上来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与过往相遇,
悸动的不只是人,
还有心。

自然,换到了又一季的春天,这个城市依旧复苏很快,新条绿枝,仿佛一夜就铺满大地。
生机勃勃,商机也勃勃。
北区烂尾许久的百货楼,重新更换承建商和产权方,多方努力之下,总有好的结果,日夜努力赶工,新建了主楼,烂尾的副楼也得到修缮,有望在初夏来临的时候,

正式开业。
招商部的人已经迫不及待,接待一拨又一拨的商户查访和询问。
江湖一个人在百货楼里逛了一圈,同招商部的一位林先生接上了头。
她对此处的规划是颇为满意的,尤其是地下一层的餐饮区规划做得很好,正餐、快餐、面包、甜品、冷饮等店面的区域划分得十分规整而得体。
江湖看中了主楼地铁口上来的那一个铺面,三百来平方,符合江湖的开店方案。
招商部的林先生颇有难色,说:“这里有快餐店看中了。”
江湖问:“是哪一家?”
林先生答:“做日式拉面的那家。”
江湖笑:“我知道,他们是国内快餐的翘楚,想必你们的老板是很看重的。他们的要求也不低吧?一定压价压得厉害。”
林先生面上难色不减。
江湖沉吟一阵,讲:“其实你们的租金对我们来讲,是偏高的,这是我们重新包装后的新牌子,具体的生意会怎么样都不好说,不过我们很有诚意重新包装这个牌子

,对你们的租金我们回去会好好考虑的。这里地铁一通,我相信客流价值是存在的。如果我在这一周给你答复,你是不是能够通融一下?”
林先生一拍手掌,“江小姐这么爽快,我倒是不好说什么了。那一家名气大,老板很想让他们进来,可是他们压价太狠,所以合约迟迟未签,如果江小姐这里签合同

的速度可以快一些,我想老板那边是能去说说的。”
江湖跟着讲:“那么我们讲定了。”
要分别的时候,林先生提醒道:“江小姐,如果你要再逛逛,可以看看我们的主楼,一楼是名牌专卖店,二楼是运动城,都初步规划好了。只是当心别往西边走,那

边副楼还在整修,工地上头比较危险。”
江湖蹙眉,“这样的话,你们来不来得及在夏天竣工开业?”
林先生用手做了个横刀抹脖子的手势,“如果来不及,老板就要发飙。不过放心,副楼要做写字楼,不着急开幕。”
“没想到你们接手新建的主楼倒是比前任留下的副楼造得快。”
林先生只干笑两声。江湖同林先生握手分别。
她还是走到副楼看了一看,根据百货楼的计划书,副楼同主楼形成一个双子楼,只下面两层同主楼相通,现在用广告板一围,同主楼倒真是不相干的。
江湖在百货楼里转了两圈,才上到二楼,就看到了熟人。
莫向晚正好转身同百货楼招商部的人道别,她见到江湖,赶忙上前,头一句话是,“我来这边谈腾跃的专卖店。”
江湖笑,“上一次在哈尔滨的远大购物中心碰到任冰,他也用这句话采打招呼。”
莫向晚抓住她的手,根本就是很想同她长谈的样子。她是立即表达了这个意思,“找个地方聊聊吧?一年多没有见你了,现在这么巧,可见老天也在帮我们重遇。”
这可怎么拒绝?
江湖同莫向晚寻了百货楼外的咖啡馆坐定,各自叫了饮料,莫向晚就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时候从哈尔滨回来的?”
江湖答:“去年三月就离开哈尔滨了,又到别处旅游了。”
“任冰都同你讲了吧?”
江湖轻轻点了点头。
莫向晚仍是不会追问她各种私人问题,一如任冰。
他们连告知她讯息的话语都差不多,莫向晚接着讲道:“我们和哈尔滨的大运会主办方一起联合办了个手绘活动助兴,这个方案很受学生族群关注。后来我们就同远

大购物中心谈了个专卖店。”
江湖只是微笑着说:“我都知道。”
“芳汀女士回法国后用各种衣饰搭配鞋子穿着上街,又送了几款给圈内好友,被记者当成时尚街拍做了报道,一如你当初的计划,墙内开花墙外香了。”
江湖还是微笑,“我也知道。”
“腾跃和小红马都没有卖掉。”
江湖的笑容稍稍滞了一滞,仍说:“我知道。”
莫向晚没有把话题继续停在这个问题上,她问:“岳经理有和你联系吗?”
江湖点头,“她说她也去北方旅游,只是我们一直没碰上。”
“我们都希望你们能回来。”
江湖递上一张名片。
莫向晚默默在心内念了一遍——“张鼎餐饮管理咨询有限公司”,不禁疑惑地看向江湖。
江湖说:“我从哈尔滨直接去了趟日本,也真的很巧,遇到那边一家中国点心铺子的老板,谈得很投机,于是决定一起做点事情。”
江湖说得很简略,莫向晚听了个大概,她又仔仔细细看了看江湖。
她想,眼前的江湖和丈夫的挚友徐斯都是很会打理自己的人,不管在怎样的环境里都能自强自立,绝不会失礼于人前,也不会失礼于自己。
江湖把这一年来的一小段经历讲完,自己也感慨。在之前的一年,她遇到波折时唯一的选择是用最愚蠢的方法逃避,但那种方式试过一次,就绝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江湖不知自己是懦弱了,还是坚强了。但看如今,日过日,月过月,年过年,只要狠下一口气,就能挺下去。父亲是这么过来的,还有很多人也是这样过来的。
莫向晚看了一眼时间,心里有个想法,她邀请江湖,“是不是回腾跃看看?一切还是老样子。”
江湖把话题岔开了,又同莫向晚聊起了她的丈夫和孩子。一直到她们聊够了分手道别,莫向晚没有再把这个建议重提。
江湖婉转但又直白地拒绝了莫向晚的邀请,只因她是有把这段前尘往事一抛的决心的。
不想,不在意,也许良心才可稍微安定。
可是她把车从北区开出来的时候,还是没能忍住往过江隧道的方向驶去。
这条路她太熟悉了,离开上海以后,时不时就会梦到自己从这样一条路上一路气喘吁吁奔到腾跃的厂房门口,挽起袖子,埋头在厂内苦干,而后一抬头看到腾跃的厂

房已成一片废墟。

江湖很快就到了东京。
来到东京也只不过是白天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逛,不知去向何方。她责怪自己头脑发了热,跑来这异国他乡,把每一道景,都看成一种思念、一种渴望、一种幻想


这是她第一次承认,她在想念徐斯。
江湖会把对徐斯的情愫反复与对高屹的比对。她同徐斯明明只有不算长的一段相处时间,甚至双方并非实心实意之余,还有许多的隔阂和算计。
她呼气,是的,算计。
徐斯这么一个惯于享受生活也惯于精细算计的男人,在和她交往的那段不算太长的日子里,为了她是有改变的。
她也在变。
当时并不知道,在矛盾迸发后的那几日,她才感受到了这种痛楚,仿佛是不知不觉之间,心内被凿开一个小洞,突然就空了。
这同她对高屹的愧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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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是什么话,江湖不太记得了,只是到最后不得不承认,徐斯已不知不觉侵蚀了她的心情,他带给她的影响力超过自己的想象范围。
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甩脱这样的感受。江湖尝试与别人交流,坐在六本木的广场上,用英语和蓝眼睛的外国小朋友聊天,进了老张馒头店,坐在曾和徐斯坐过

的位置上,吃着一人份的小笼包,越吃越孤独。她听到有人用中文聊天,便很自来熟地加入了他们。
因为那样,就能让自己忽略心内的小洞。
人糊涂一点,会更有勇气面对未来,然后继续活下去。
是的,这样才能支撑自己继续把路走下去,不能栽倒,只有前行。
腾跃已经近在眼前,相隔一年,既熟悉又陌生,江湖把车开到大门对面,才确定工厂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的变化是厂区口竖了一杆旗杆,飘扬着大大的印着腾跃标

志的司旗。
工厂的大门敞开着,保安正指挥运货车缓缓开出来。应该是提货的经销商,接连开出来四五辆。
江湖摇下车窗,往外探了探,可以看清厂区内一片繁忙,工人们正帮忙搬运货物。
这世界确实是不会因少了某个人就停止运转。没有了她的腾跃,似乎越来越繁荣。
江湖鼻头一酸,把窗摇起来,踩下油门,掉转了车头。
这时还没有到下班高峰,所以马路上没有什么车。开过两个路口,江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车后不紧不慢跟着一辆老式的别克,不紧不慢跟着她又开过两个路口。
她的手心慢慢沁出了汗,不听使唤地把方向盘往另一个计划外的不知通向哪里的路口转去。
后面的车子跟着她转到这个路口来。
两辆车从宽阔的国道公路开到满是灰尘的建筑工地,又穿过一片田埂,再度开回宽阔的公路,上了桥,又下了桥,又穿过一片工地。这片工地不太平坦,一路颠颠簸

簸,差点把江湖的一颗心震出来。
终于开过了工地,就是过江大桥了,她想也没想就开了上去,加了加速度,风驰电掣一般“飞”过黄浦江,可气下桥的时候遇上了拥堵,又被别克不紧不慢地追上了


好不容易等前头的车一辆一辆开走,江湖紧跟着开过一个路口,又掉转车头,重新开回到大桥上,等到下了桥,再转个头,就是临江的滨江大道了。江湖把车停了下

来,她摔门走了出来,准确无误地走到跟着她停下来的老式别克车边,对着车门重重踢了一脚。
里头的人把门打开。
徐斯已把头发剃成容易打理的板刷,身上一套再普通不过的纯黑西服配白衬衫。他一出手就扳住江湖的手,双眼紧紧盯着她。他的眼睛像深不可测的湖底,不知蕴藏

了怎样的情绪。
她拼命要挣脱,可是他的力气很大。
江湖终于嚷了出来,“徐斯,你干什么?”
徐斯蹙住的眉头松了一松,说:“兜了快三个小时,都能从上海到苏州了。”
江湖放弃自己的挣脱,“我喜欢上海一日游。”
徐斯撇了撇唇,“好吧,那么接下来去吃晚饭吧,我饿了。”
江湖又开始挣扎,“我没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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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客气。”
徐斯猛地拉近了她。
江湖看到了他的眼底,深不可测的湖底似有波涛,她似乎有预感他会做什么,在他要俯下脸之前,说:“好吧。”
徐斯放开了她,抽了抽唇角笑了笑。这是在嘲笑他自己的不够冷静。
一年多的工夫了,他以为时间是最好的滤瓶,能把所有的情绪都滤淡,然后逐渐回到自己原先的生活轨道上。
在一开始,他确实因为她的离去而冲动和焦虑,托了莫北寻来私家侦探,去了解她的行踪。
他知道她失踪的那天直接去了哈尔滨,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漠河县,接着又回到哈尔滨直飞北京,在北京住了才两天,就报了旅游团去了日本。
徐斯没有请私家侦探再查下去。
他在她去日本的时候,把腾跃和小红马的专柜开到了哈尔滨,也为腾跃谈下了法国的代理商。
母亲己不认为他是决策失误,他也成功执行了跨行业的集团发展的策略。徐风集团内部的新老交替正式开始。
可是江湖依旧杳无音讯。
徐斯把曾经送给她的令箭荷花和竹节海棠搬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海棠是她走之前带到办公室存放的,她还请保安特别注意浇水护花。
在江湖去了东京,但继续两三个月及至半年的杳无音讯之后,徐斯开始晒笑自己的态度真可算痴汉的自作多情,低级错误一个接一个犯下。
她的所作所为,完全是要斩断一切联系的态度,连商务场面上的一封辞职信都欠奉。他怎么就看不透了呢?他何必用尽心思地紧追不放?
这委实太屈尊了。
在所有失望和气馁主宰了自己的情绪以后,徐斯坚信时间会让一切平静,届时再回想种种,也许只是一段模糊回忆。
就这么过了一个冬季,徐斯是在开春的一个企业家年会上投资国营餐饮集团的风投公司老总同人闲聊时,听到了她的名字。
对方讲:“没想到江旗胜的女儿确实很有些家学渊源,我已聘来做开发副总了。”
对方对她的敬业称赞了几回,徐斯就再也没有在这场年会上听进去任何话了。
看起来,她是下定决心又找到一个新的起点,重新开始了。但是,她既然已经回来了,且还在这个市场上混,那就总有见到的一天。可如果见到了,他会跟她讲什么

呢?她又会跟他讲什么?
徐斯没有结论,于是下意识就回避了这个问题。
然而,就在今天,他去腾跃视察,开车出大门时,看见眼熟的红色保时捷Cayman正在掉头。
他的动作比他的意识的反应更迅捷,他立刻就跟着保时捷驶去的方向开过去。一路跟着她过工地上桥掉头再上桥。
现在她就站在他的面前,擦去了他几乎模糊的念头。他锁了车,一路拖着她的手走到她的车前,拉开她的车门,把她塞到副驾驶座。再绕过车头,在她反应过来要锁

车门之前,钻进车里。
“你没车吗?”
“去了趟‘苏州’,没油了。”
江湖赌气别过脸。
徐斯在发动汽车之前打了个电话,吩咐他们公司的司机来这里取车,接着就发动了车子,一路又过了江,钻入熙熙攘攘的车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