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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斯眉头蹙拢,“江湖,你冷静一点。我一直在考虑怎么和你说这件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沙发,沉声命令,“你坐下。”
一声低喝竟也有镇定作用,江湖果然坐了下去,可是双眼还是灼灼地望住徐斯。她在等他的解释。
徐斯摁了摁太阳穴。
这就是他独自留在日本两天中一直到现在为止都非常头大的一件事。
他先问江湖:“江湖,我最早投资了小红马,就是为了重新整合把它卖给更合适的人,你是知道的对吗?”
江湖冷冷地沉默着。
徐斯没有管她,继续讲道:“一直和徐风有合作的投资公司在我收购了小红马的一开始就帮助我寻找合适的买家,在我对小红马重新整合、重新包装品牌、投产和打

开通路以后,他们给了我回复。我去日本是和他们开会讨论这件事情。”
江湖咬了咬牙。
她怎么不知道身处这二十八层高楼上的徐斯,一开始处心积虑,筹谋策划,不就是做的“趁低买入,逢高卖出”的投资生意吗?他图谋的不正是徐风集团的资产增值

吗?他们那些趁着红旗集团事发,用实惠价格买下红旗集团产业的各色人等,大半是打了同样的主意。
这个现实她心知肚明,站在他们的立场,以他们所处的环境和位置来讲,是一个不失为正确的商业战略布局。江湖以为自己可以不任性、不无知,大度坦然地为父亲

为自己接受下这个惨败分裂的结局。
然而,心里明白和听人明白讲出来,分明是两回事情。徐斯这席话恰如在她的头项猛地一拍,她霍然警醒。她怎么就在他感情的天罗地网中,主动地慢慢地忽略了这

么一回事呢?
江湖死死瞪着徐斯,他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目光和她的目光相平,他说:“他们按照原定的计划会安排小红马的相关事宜,同时也给了我一个利好消息。”
江湖牵了牵唇角,“利好消息?”
“他们欧洲市场的大客户麦富宝在中国市场的份额一直做不过阿耐达,希望在中国收购一个运动鞋品牌扩大市场占有率。本来他们一直在和张文善谈收购自由马运动

品牌的项目,所以一直在中国市场做调研,然后,看到了腾跃一系列的动作和市场上的良好反馈。他们认为腾跃比自由马更合适,还因为腾跃不属于自由马休闲服的

副牌,容易独立,又有着很悠久的品牌历史和消费群认可的拳头产品。”
江湖霍然立起来,这便是徐斯。
她可以不任性不无知,徐斯可以更理智更冷静更世故。
徐斯跟着她立起来。江湖面对着他,咄咄逼人道:“所以他们就和你达成了共识,没想到卖小红马的顺风车又多赚一笔好生意?”
徐斯握住江湖的手,“江湖,你别任性。请认真想一想,如果麦富宝收购了腾跃,以他们的运营实力,对腾跃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江湖猛地咬住唇,不出声。
“你离开日本后,我留了两天,是希望和他们就这个事情再沟通沟通。麦富宝一贯的作风是由集团总部组织管理层进驻收购企业,任董事会主席和总经理等高级职位

,中方股东全线退出直接管理层。”
江湖又望着徐斯了,徐斯这个人讲起公事来,除了口吻刻板,连表情都会很冷淡。这像二十八层高楼上应该有的无情。所以,她想她知道答案,她说:“结果是,他

们还是要求我出局,由他们的人来管理腾跃。而你——”她看到徐斯垂下了眼,那就够了,她已知道答案,“你已经和他们达成共识了,是吧?”
徐斯还是握着江湖的手,说:“我老老实实告诉你,我对这个问题一直感到很难向你表述,因为我猜到你可能会持激烈的反对态度。”
江湖叫:“我的态度是很激烈,但是反对有效吗?”
徐斯说:“江湖,在商言商,我和他们谈下来的收购金额是三亿,这是一盘很好的生意,若不是他们急于在这两年要和阿耐达争取中国市场的份额,也许谈不到这个

数。我希望你理智对待。”
江湖把自己的手从徐斯的手里抽了出来。
她说:“从开始到现在,你一个人有条不紊地把事情一桩一桩都办好了,事前不征询我的意见,事后也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我。那是因为你已经认定这是一盘好生意

,任何人都不能破坏,也不能反对你的做法。你唯一烦恼的是,如何来应付我的态度,在没有想到万全的办法之前,能拖一天是一天,是不是这样?”
江湖说得都对,所以徐斯没有讲话。
江湖又说:“你们徐家的人都一样,都这么喜欢安排别人的生活,希望别人照着你们的想法做事做人,希望你们自己的路没有人能阻挡,谁要挡了你们的路,你们是

不论三七二十一都要劈死在路边。”
徐斯把手插进了裤袋里,他承认自己也听不下去了,他素来不喜欢他人讲话时夹枪带棒扩大伤害范围,于是说:“江湖,这是你和我之间要处理的问题,我们应该客

观地就事论事。”
他还是把自己摆在绝对掌控的位置上,何等霸道?江湖一下就想到下午看到的相片,想到相片就想到洪蝶那位徐家的美人儿,她的温言软语,恰似步步设陷,把自己

一步步引入温柔迷障中,他们徐家的人都擅长这一套。她又想到徐斯的母亲在那天讲的话,那些关于劝她出国进修的建议。
原来他们姓徐的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只把她一个人蒙在鼓里,要她按照他们的意志来行事,把她掌握在股掌之间。
自小到大,不管是在父亲这边,还是在高屹那边,江湖何曾受到过这样处心积虑的瞒骗?她心底的愤怒再度涌上心头,用力一推徐斯,“我为什么要就事论事?难道

我还得感谢你为我设想周到?我不知道是感谢你一声不吭卖了我家的产业,还是感谢你妈让我留洋的那些好建议!”
她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尤其是说到“我家的产业”。是心疼或许还有些许心虚,徐斯叹了气,说:“我没有跟你说,因为我认为你应该好好休息,而且不应该放弃

更好的生意机会。把腾跃给麦富宝,你可以进行其他投资,或者参与徐风旗下任何你有兴趣的事业。”
江湖厉声打断他,“徐斯,别把我等同你那些承你恩惠受徐家福荫的女朋友们!”
徐斯不禁气结,自己为了顾及她的情绪烦恼了好多日,此时又是好说歹说,此女分明不肯领情,也没有明说她到底想怎样。但他的心内是有决断的,如果江湖要求拒

绝麦富宝,那是绝对违背了自己一贯的行商原则。他重重哼了两声,“简直没法和你说通。”
“对!你还想说不识抬举对不对?”江湖叫。
人的神经一旦被撩动,就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势必要刺伤对方才可罢休。
徐斯用手松了松领结,烦躁得两手叉了腰,“他妈的!”
江湖冷笑三声,“徐斯,好你个徐斯!我算认识你了。我是被你卖了还要帮你数钱的蠢蛋!”
徐斯自小到大,又何曾同女性这样争吵过,江湖软硬不吃,言辞犀利,早已让他头脑发热,只恨她怎么就铆在一个问题上怎么都说不通。他在自己尚能克制的前提下

,说:“我们今天可不可以不说这个话题?你需要冷静。”
他话音刚落,江湖腾地转头就跑,还把他办公室的门狠狠关上。巨大的撞击声,让徐斯又一阵头疼。

Chapter 12 我就是你的神
她问:你信不信有神?
他说:我就是神。
为了你,不疯魔,不成活!
深陷爱情的男女,
总是疯狂得那么可爱。

江湖踉踉跄跄进了电梯下了楼,站在大厦门口大口喘着气。
夜色已深,车流稀少,偶有路人路过,一瞥大厦门口站着个双颊红得不成样子,头发也有些散乱的女孩不住喘气,都会感到奇怪。
但也只是一瞥而已,路人仍旧顾着走自己的路。在都市夜路里,每个人也只能顾得了自己。
江湖上了车,胡乱地择了个方向往前开,头脑依旧胀痛,分不清是同徐斯争吵过后的疼痛,还是酒后犯的痛。
黑夜里,阴云一层层压下来,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打在玻璃上世界变得模糊而冰凉。
她的头脑也跟着变得冰凉,心头也变得冰凉。她以为她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昂首阔步走下去,没有想到在父亲离去之后,命运的主动权就已经不在她的手上。
想到了父亲,她的心几乎立刻剧烈地疼痛起来,她清晰明白地知道这样的疼痛是来源于——恐惧。她的这片天这片地似乎又被劈裂了,自今日下午到晚上。
江湖的泪水终于混着雨水肆无忌惮地流淌下来,她原来是这么害怕,害怕着被一轮一轮的命运驱使着,必定会伤心,必定会屈服,更害怕——没有资格去伤心自己的

屈服。
她还有着一层伤心,伤心着以为可以找到一个很好的伙伴,把往事撇开,可是这个伙伴——却如父亲一样,让她心惊胆战。
江湖悚然一惊,一踩油门,把车开回了家,几乎疯了一样上了楼,冲进父亲的房间,把所有的抽屉和柜子都翻了一遍。
父亲的抽屉和柜子里有不少文件,最重要的都被有关部门的调查组拿走了,剩下的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一些老资料老照片都是江湖看惯的。
江湖颓丧地坐在一片狼藉之中。她怎么还以为父亲会剩下什么东西?自从高妈妈的事情发生后,父亲应该已经警觉,不再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
江湖倒卧在冰凉冰凉的地板上,仰首看着天花板。
周围一片漆黑。
她好像回到了天城山那晚,黑黢黢的夜,冷淡的月光,鬼影一样的山影,睡在身边的无情男人。
一夜又回到当初。江湖觉得冷,肩膀微颤,她抱搂住双肩。
她回想起那夜自己必死的决心,那时候死了,也不过是一只糊涂鬼,糊涂地来到这个世上,再糊涂地离开。
江湖怵然一醒。是不可以再糊涂了。
她头脑昏沉一阵清醒一阵,原本是熟悉的家,竟也陌生起来。她看着这处,是熟悉的,可是又陌生,不知道父亲藏了哪些秘密;她看着那处,是熟悉的,可一定睛,

又陌生了。
黑暗里擒住她的不仅是伤心,还有恐惧。而她整个人趴在地板上终于感到了冷,行尸走肉一样回到自己房里,盖了被子又翻来覆去没有办法睡好,直到有人来敲门。

她翻个身,不想理。
敲门声响一阵停一阵又响一阵,手机和电话也轮番响了起来,好像阵阵催她警醒的警铃。江湖只好爬起来,从猫眼里望了望。
徐斯板着面孔站在外头,冷着面孔,也是一副没有睡好的模样,领口开了两粒扣子,领子都没拉好,皱巴巴地耷拉下来。
江湖望了望墙上的石英钟,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她一夜几乎没怎么睡,再看到徐斯,竟能平心静气地问自己,是打开门再和他谈吗?可是又有什么好谈的呢?
她望望父亲的房间,房门大开,里头遍地都是她翻出来的父亲的衣服、资料、信件、相片等等,乱糟糟的,如她此时的心。她不记得自己到底看了多少,有什么结论

,也知道现在面对徐斯也无法给出结论。
手机又响了起来,江湖还是接了。
徐斯在外头说:“我们再谈谈。”
江湖说:“我们彼此冷静一下吧!”她把手机挂了,靠在门框上缓了好一会儿神,再往猫眼里瞅了瞅,门外已经没有了人影。
江湖扭头,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海棠花在阳光下翩翩飞舞。她擤了擤鼻子,逼着自己再度走进父亲的房间里,再乱,再惊惶,再恐惧丛生,也要把所有的头绪理一

遍。
江湖把全部的资料又顺了一遍。找出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几封信件,仔细核对信件上的往来地址。
至少有一点,江湖知道自己进步了,就是不会再武断地伤害自己。
在一切疑点未能解除之前,她需要弄个明白。
江湖给岳杉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请几天假。岳杉有些奇怪,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江湖说:“没什么,日本回来以后没怎么休息。”
岳杉道:“你之前可不是这样。”
她有些担忧,江湖听了出来,她把话题岔开了,问:“岳阿姨,你什么时候开始为我爸爸工作的?”
说起这么个关于当年的温情话题,岳杉的心思果然被转移走,她把当年的事情记得很牢,讲:“你爸爸从温州进货开小专柜的时候,那时刚把腾跃还给你外公家。他

从温州进了一批衣服,想做一个新牌子,就是后来的自由马。街道里分配我去了他的小加工厂做女工,我学过会计,又给他兼出纳。”
江湖问:“为什么要叫自由马呢?”
岳杉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红旗集团所有的牌子都是你爸爸想出来的,自由马、小红马什么的。也许是取千里马跑得快的意思吧!”
千里马的意思?江湖哂笑,也许。
她还瞒着岳杉的是,她托人托关系去见了那位以前只打过几次交道,却和父亲关系匪浅的沈贵。本来江湖以为探沈贵的监应该很容易,没有想到沈贵一案又牵连出一

些其他领域内的经济犯罪,故对探监人员做了十分严格的审查。
江湖心急如焚地等了两天,才收到通知可以去探监。
又是一个下雨天,冬风瑟瑟,冷雨潇潇,刺人心骨。
江湖进监狱看守室的时候,外套的肩膀处淋湿了一片,出来时,淋湿的地方没有干,而天气倒是放晴了。只是天空仍旧阴霾,世间万事万物都变成了灰色。
江湖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走着,这天她没有开车出来,手里擎了伞,伞倒是慢慢地干了,她才发觉自己竟一路走回了家附近,已走到了甲级医院门口。
她抬头就看到医院大楼上鲜红的红十字,就像一座凛然的十字架,刺入她的双目。江湖撇开头,慢慢走了进去。她不知怎么就进了两腺科的病房,正是探病的时间,

人进人出的,没有医生和护士来拦阻她。
江湖走到了海澜的病房门口,门微微敞着,海澜的声音传出来。她零零碎碎听懂她唱的是粤语,歌词是这样的——
越过高峰,另一峰却又见,
目标推远,让理想永远在前面。
路纵崎岖,亦不怕受磨炼,
愿一生中,苦痛快乐也体验。
愉快悲哀,在身边转又转……
她的嗓音还是这么动听,江湖记得海澜有一副好嗓子,做过酒吧的驻唱。这是她旁观过的苦痛人生,原来别人的人生里也有理想和不亚于她的苦痛,但仍能惦记住那

一份愉快是多么荣幸。
江湖停驻在门外,听着海澜把这首歌唱完,一直到里头的人问了一声:“谁在外面?”
有个剃了光头脸色苍白穿着小病号服的小朋友跑了出来,看见江湖,笑眯眯地拉住她的手,说:“姐姐,你也觉得海老师唱得很好对不对?”
江湖再要回避也来不及了,只得被小朋友拉进了房内。
海澜比上一回还要清瘦,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髓,随时都会枯亡。
江湖见之一惊。
但是海澜转过脸来,面对江湖的表情却是充满了善意,显得她的脸庞有一种美丽的光辉。
海澜房内还有两个小朋友,都穿着小病号服,乖乖坐在她病床前的椅子上。
海澜说:“你们快回病房吧,爸爸妈妈都要来看你们了。”
门外有护士进来,说:“孩子们,可以走了。”
小朋友们都依依不舍地同海澜道别,看得出来,海澜很有些孩子缘。
她也是依依不舍地看着孩子们。此情此景,太令人难过了。
江湖心下恻然。
病房里终于只剩下她同海澜两个人了。
而海澜招呼她,“江湖,这里坐。”
江湖骇异地望住海澜。
海澜只是慈蔼地看住江湖,“上一次,我一下没认出你。你长高了,人也漂亮了,就是娃娃面孔没有变,不过也比中学的时候显得长了些。”
江湖默默地走到海澜病床跟前,她还挂着点滴,旁边放了座什么检测仪器,看起来病况并不乐观。江湖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她暗暗懊恼一束花一个果篮都没有买。
海澜只是很温和地说:“我很高兴你还能来看我。”
江湖嗫嚅了一声,“海老师。”
“也很高兴你还叫我老师。”海澜轻轻喟叹,“我实在不怎么配这个称呼。”
江湖的心一抽,她突然在想,高屹的一些事情,海澜到底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于是,她试探地小心翼翼地开口,“海老师,你会不会怪我?”
海澜仍是温和地瞅着她,“为什么要怪你呢?你当年和我说的话都很对。人做错了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没有做错事情,就不用有任何的愧疚。”她伸手过来,握

住了江湖的手,她的手很僵硬,但是却很有力,“我后来听高屹说,这些年你的心里也不好过。其实我一直想找你,想跟你说,高屹妈妈的去世是和你没有关系的,

那都是我的错。高屹也没有怪过你,他怪的其实一直是我。”
江湖心一沉,几乎脱口而出,“不,那不关你们的事!”可余下的话哽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海澜笑了笑,“所以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把别人的错揽在自己的身上。不要这样,这样不好。”
江湖望住海澜,她温婉的笑容还有昔日的影子,让人望之平静。她想,她有点懂了为什么高屹会爱她。高屹一直无法平静的内心,是需要这样的眼神安抚的。
海澜同她讲:“我没有资格来怪你,或者其他任何人。在这件事情上,我的年少轻狂和不知轻重,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对高屹,对他的妈妈,还有对你。得到任

何惩罚,都是应该的。而因为这个病,让高屹可以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已经是最大的救赎了。”
江湖眼内起了蒙蒙的白雾。
原来每个人都在用他的方式为自己的错误偿还代价。海澜说她没有资格责怪任何人,因为所有的错误都是她造就的。可是,整个事情不是这样的。
江湖很想这么说出来,但,她知道自己无法说出真相。她甚至要掩盖这个真相。这让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实在是太纠结太内疚了。
海澜被江湖吓到了,抽出面巾纸递给她说:“真的,江湖,你不要难过。我听说你家里出了很大的事情,你一个人挺过来很不容易。但凡站了起来,就不要再跌下去

。人生是一道一道坎,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江湖只是不停点着头。

出了医院时,天已经擦黑了。海澜本来想留江湖等到高屹,可江湖却是在想,还要见高屹吗?她哪里有立场去见呢。
她找了借口出了病房,走出了医院。
她又走到了社区里的小花园,坐在石凳子上,独自一人,双目无神地看着暮色落下,路灯一处一处亮起来。有老人吃完了饭,在花园里下棋聊天,身边放着收录机,

播着故事广播。
江湖的身边多了人气,毕竟人还在现实生活之中。她用双手捧住脸,重重地叹了口气。
海澜说没有资格怪任何人。江湖在心内想,我有资格怪别人么?
故事广播内的播音员抑扬顿挫地播着老故事,这么巧,是金庸先生的《神雕侠侣》。柯镇恶在向杨过讲述他的父亲曾经的恶贯满盈,于是杨过面对有杀父之仇的郭靖

,再也无法下手。
可是仍是要面对的。似乎是片刻之间下了个什么决心,江湖坚定地走出了小花园。
大楼的门口停着辆老别克,有人斜靠在车身上抽着烟。他这一次衣衫齐整,人也精神了很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等得久了,整个人有种难言的落寞。
江湖叫了一声:“徐斯。”
徐斯把头转过来,“怎么都不开机,把电话线也拔了?”
这几天,江湖只想让自己头脑安静,所以把家里的电话线拔了,手机也关掉。看起来,徐斯对于他们的这一段感情,用的是一种较为认真的态度。
江湖心中不是没有起了一波翻涌。
然则,不过几天,他们之间除了本身的误会,还有了那些夹缠不清真假不明的怨怼。她感到很累,再想,罢罢罢,也许一切该就此终结,若不终结,她早晚也无法抑

制自己的怨怼,不知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江湖说:“我想休息几天。”
徐斯掐灭了香烟,问:“你想好了吗?”
江湖平心静气地讲:“我已经全都想明白了,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从交易开始的,这是一场博弈,我技不如人就应该愿赌服输,现在鸣金收兵,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吧!”
徐斯在静静地看着她。
江湖自嘲地笑了笑,“徐斯,我知道你也觉得委屈,明明很正确的商业计划,被我搅和成一团乱麻。好好谈个恋爱,也会无端端多这许多烦恼。好了,我不跟你争了

,就这样吧。”
徐斯狠狠盯着江湖,见她说完就要进楼房,他及时伸手过去拦住了她,“江湖,你是什么意思?”
江湖又笑了笑,“我只是想,我们这样你猜忌我我猜忌你,你算计我我防备你有什么意思呢?要不了多久我们都会怨恨对方,何不现在做个了断,大家都免除了后患

。”
徐斯忽然也笑了笑,缩回了手,眼神犀利,“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江湖平静地看着徐斯。
徐斯抬手扶了扶额头,再放开手,“我倒是真不该费这个心。”
江湖说:“是的,我们都不是第一次和情侣分手了。”
她说完,徐斯已经摔门坐进了别克,一踩油门,飞驰而去。
江湖呆呆地站立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伸手摸了摸脸,原来是泪,不知何时落下的。

深夜,又是冬季,这个城市的夜变得凄清寒冷。
徐斯的别克犹如迷途的马,莽莽撞撞地在马路上盘旋了好几个路口,都没有离开江家的小区太远。
他在一个红灯口,刹停了马达。
不是不窝火的。那位任性的大小姐,从一开始,就根本不理会也不了解他的立场、他的退让、他的隐忍,更无从付出她的体谅和她的退让。
何曾有一段感情会让自己颠倒让步至此?
就在同她冷战的这几天,他都惯性地去拨打她的电话,无果之后,按捺不住地自己寻了过来。得到如此结果,只可以说是自作自受。
他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决绝,果真是有架势敢担当的江旗胜千金。
只是,徐斯想,如果刚才自己一个箭步上前,对着她吻下去,用抵死的缠绵是不是能化去她的决绝?
他摇了摇头。江湖有刀锋一样的刚烈,一时的欢愉无法融解江湖的决绝。
他捏着方向盘,差不多要懊恼自己的优柔寡断和牵肠挂肚。
天底下不是谁少了谁就活不下去。
尤其他徐斯更不会。来来往往的感情,不过是过眼的烟云,吹一口气就可以散了。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对方讲:“徐斯,今晚有没有空?我同你们的代理公司已经签署好下一季广告合同,是不是可以过来庆祝一下?”对万还温柔地补充,“大家都

在等你。”
瞧,只一下子工夫,就会有人主动来缓解他的寂寞,纾解他的郁闷。
徐斯重新握紧方向盘,把车子开动起来,终于远离这处闲气地。
在另一处世界里,他自为王,人人唯他是从。齐思甜仍是温柔可人、小鸟依人的,在他的身边,为他排解烦恼。
仿佛又回到毫无烦恼、无心无肺的从前。
徐斯不知同多少个广告圈娱乐圈的伙伴碰了杯,最后他们都从齐思甜的香闺散去,剩下他们两人站在落地窗前对着黄浦江景对酌。
齐思甜一直比江湖漂亮,徐斯是清楚的,尤其一头长发光可鉴人,非如今短发的江湖可比。他伸手摸摸她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