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只是他没懂,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文物修复师,我的职业也可以称为自由职业,”阮昭满脸笑意,“自由职业的意思就是,我可以自由的安排自己的时间。所以你不用担心时间,我来负责。”
“……”
傅时浔彻底沉默了下来。
两人僵持着,傅时浔的手机正好响起。
阮昭很贴心的往后退了一步,让他足够的空间接电话。
这通电话打完,傅时浔转身拉开教室的门,走了出去,阮昭从身后跟上。两人走到楼下的时候,阮昭说:“傅教授,我肚子也饿了,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
也饿了。
这个也字,成功让傅时浔想起之前门口那对肉麻的小情侣。
傅时浔:“你要是饿了,可以自己去食堂。”
呵,还挺倔强的。
阮昭转头提醒说:“这是你的学校,你是地主,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饭啊?”
毕竟他每次来家里的时候,董姐可都是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招待他的。
“你刚才不是说,不希望我有被挟持的感觉,所以我觉得今天你更适合一个人去吃饭,”傅时浔淡淡说道。
阮昭:“……”
傅时浔继续往前走,只是这次他感觉到原本在身侧的人,并没有继续跟上来。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身后依旧没有动静。
终于,傅时浔在走出几米后,停下脚步。
他转过头,语气冷淡的要命:“想吃什么?”
站在原地的阮昭,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笑道:“好吃的,我想吃你推荐的好吃的。”
*
不知是不是全国每一所大学附近,都会有这么一条美食街,哪怕不是周末,也依旧会热闹的人满为患。
北安大学附近的这条街,就是这样。
平时不仅大学生喜欢过来吃东西,很多工作党也会专门开车过来。
特别是街上有几家店,是那种上了美食推荐的级别,基本上排队都要一个小时。
阮昭之前知道,这条街也是因为跟韩星越来吃过两次。
两人走到这条美食街上,一路上店铺都很热闹,特别是奶茶店和火锅店的门口。
“想吃什么?”傅时浔问道。
阮昭说:“我不是说了,想吃你推荐的,你没在这条街上吃过?”
“很少。”
傅时浔确实没怎么来过,一般来这里,不是聚餐就是约会。
考古系的教授普遍年纪都比较大,很少会频繁举行聚餐,所以基本上他不太过来这边。
阮昭仔细看了店铺,突然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火锅店,说道:“那家看起来最好吃。”
“你怎么知道?”傅时浔看了一眼,淡淡道。
这还不简单呐,阮昭说:“当然是好吃的店才会排队,你见过有人会花一个小时的时间,去排一家很难吃的店吗?”
有理有据,不容反驳。
其实阮昭选这家店,也是有私心的,排队的嘛,时间排的越长,她跟傅时浔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就越久。
阮昭真被自己折服了,她长这么大,所有的心机。
大概是一次性,全都用在傅时浔身上了。
“走吧,就吃这家。”她斩钉截铁道。
两人走过去,领了一个号,就开始在门口排队。店家为了方便大家,还特地在门口摆了不少凳子。
不过两人都没坐下,安静站在一旁。
火锅店隔壁就是一家奶茶店,门口牌子上,挂着花花绿绿的新品。
看起来甚是诱人。
阮昭盯着看了一会儿,就听旁边冷淡的声音问:“想喝?”
“你给我买。”她本来就是看看,毕竟这种东西,糖分太多,她平常除了矿水泉之外,基本上不会摄入任何带咖啡的东西。
这种奶茶里面,多少有点儿茶,她也不太会喝。
傅时浔没有吱声,而是直接走过去排队。
谁知前面两个女生,居然正好认识他,看见他过来:“傅教授,你好。”
“你们好。”傅时浔颔首。
等那两个女孩买完奶茶,从这边走过,嘀嘀咕咕说道:“傅教授居然也会喝奶茶?”
“给女朋友买的吧,男人都不爱喝这种。”
“不是吧,不是说他没女朋友的,咱们学校多少女生得失恋啊。”
她们捧着奶茶走了过去,靠在墙边的阮昭,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心满意足的等着。
等傅时浔拎着奶茶回来的时候,阮昭接过来,吸管刚插进去,突然问:“你就买了一杯?”
“我不喝。”他双手插兜,语气淡的跟什么似得。
她也没继续客气,安静喝了一口,突然说:“你刚才碰见了你学生?”
“应该是吧。”
傅时浔确实叫不上具体的名字,只能记住长相有点儿脸熟,毕竟他每年带的学生不少,不仅带专业课学生,还带了两门选修课。
阮昭捧着奶茶,挑眉轻笑:“她们说,你这个奶茶是给女朋友买的。”
傅时浔:“……”
阮昭知道自己今天已经占足了便宜,不该再得寸进尺。
但她就是有点儿忍不住,想要撩拨他一下。
不过这次,傅时浔在沉默之后,视线落在她脸上,挺淡定的说:“哦,她们弄错了,谢谢你提醒。等下次上课,我会纠正的。”
靠,怎么会有这么小气的男人。
阮昭发现,傅时浔现在已经不再单方面的被她穷追猛打。
这男人开始反抗了。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的再次安静下来,本来以为真的要等一个小时,可没想到又过了几分钟,他们居然在这家火锅店门口,遇见了一个熟人。
闵其延是跟医院的同事过来聚餐的,难得今天单身的同事都不用值班。
大家一合计,就过来吃饭。
本来北附院就离开这条街不算远,开车二十分钟就过来了。
没想到,他们到了这边,闵其延就看见了傅时浔和阮昭。
其实还不是他最先看见的,是他们科的一个姓许的小护士,眼睛特别尖,抵着他的手臂就说:“闵医生,那是不是你那个朋友啊?”
傅时浔之前因为受伤,去过他们骨科,科室里不少人都认识他了。
“旁边那个该不是他女朋友吗?”许护士倒吸一口气。
大家集体看过去,两人站在墙角的位置,那地方灯光还挺暗的,偏偏两人个子都特别高挑,身高腿长,比例出众,有种特别炸街的感觉。
“两人好配啊。”也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闵其延心底的惊讶,不比别人少。
不过千言万语,他还是先过去跟两人打招呼,他倒要看看傅时浔怎么跟他交代。
“两位,过来吃饭呢,”闵其延走过去,冷不丁的问道。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这两人简直是稳如老狗,谁也没被吓着,甚至连阮昭都是慢悠悠的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脸,清淡一笑:“闵医生。”
傅时浔看了一眼他,又朝他身后看了看:“跟同事来吃饭?”
不是,闵其延望着傅时浔,觉得这人怎么能这么淡定呢。
他们中午在一块吃饭,自己提起阮昭的时候,这人还是一副与我无关的冷淡模样,结果晚上就被他逮到,跟人家姑娘一块吃饭呢。
这会儿有阮昭在,闵其延也不好问的太清楚。
他们人多,而且有同事早早在网上订了大桌,正好加他们两个也足够,所以闵其延就邀他们一起。
阮昭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号,小桌排队时间最长。
还要等半个小时呢。
于是他们跟着一块上了二楼,居然还是个包厢,跟外面吵杂的大厅间隔开来。
刚进包厢,闵其延就急不可耐的拉着傅时浔,一块出去了。
谁知刚一出去,傅时浔先转头问:“有烟吗?”
闵其延眼珠子险些要瞪出来,傅时浔倒也不是不抽,就是抽的特别少,少到闵其延跟他好成这样,也就看过那么一两次。
上次他见傅时浔抽烟的时候,还是傅家老爷子的葬礼上。
两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闵其延把自己的烟拿出来,傅时浔直接抽了一根,夹在手上,还没抽。
“你怎么回事啊?”
傅时浔冲他伸了伸手,闵其延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直接扔过来,接到之后,咔嚓一声,火苗窜了起来。
“什么?”傅时浔低头凑近打火机。
火光将他面无表情脸染成浅橘色,有种特别的艳丽。
闵其延:“不是中午还说跟人家没联系了,怎么晚上就凑一块了。我说你现在怎么跟我也不说实话啊,你要真跟她在一块,做兄弟的除了替你高兴之外,难道还能笑话你不成。”
傅时浔松开打火机,火苗熄灭,而他嘴里的烟,一闪一灭。
“没在一起,下午她来学校,我请她吃饭。”
“她主动来学校找你的?”闵其延轻啧了两声,说道:“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她对你的心思?”
不用他看,她下午已经直接说了。
傅时浔心想。
闵其延说:“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拒绝还是在一起,无非就这两样。说真的,你不觉得你对阮昭,太纵容了吗?”
何止是纵容,简直是允许她肆无忌惮。
闵其延又不是没看过,他以前怎么对待追求者的样子,严防死守,不给一丝机会。
谁要是表露出一丝喜欢他的意思,连朋友都没得当,立马拉开距离,划清界限,动作干脆利落的,让闵其延都怀疑,丫上辈子真是什么高僧大德转世吧。
要不然怎么能守身如玉,到这种程度呢。
“我不是纵容她,”傅时浔轻吐了一口烟,半张脸隐没在烟雾后面。许久,他低声说:“我就是有点儿没办法。”
对她没办法。
闵其延奇了:“什么叫没办法?”
这次,傅时浔没在说话,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事事都要说出口的性子,他这样清冷内敛的人,能跟闵其延说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掏心窝的程度。
*
他们重新回包厢时,众人已经开始点菜。因为他们人多,点菜的时候,轮流下来。
到阮昭手里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没点。
傅时浔看了一眼,本想开口,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桌上的其他人,显然对他们两个都挺好奇的,一开始气氛还没热络的时候,大家都不好意思开口问,只是表面的寒暄两句。
等火锅底料一上桌,食材上来,开始涮起来。
氛围一到,话也跟着到了。
“阮昭,你是做什么的?”许护士好奇的问道。
“文物修复师。”
阮昭这话一说,桌上其他人登时都来了兴趣。
有个男医生问道:“是专门修复文物的?”
阮昭点头。
大家登时七嘴八舌起来,说是没想到,居然还能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文物修复师。所以纷纷各种问题砸过来,都是问一些外行人才会关心的问题。
直到有个人问道:“难怪你跟傅教授在一起呢,一个考古教授,一个是文物修复师,确实是好搭呀。”
这话一说,阮昭抬眼冲着傅时浔看过去,他就在自己旁边。
哪怕这么热闹的火锅局,屋子里热气蒸腾,可他安静坐在那里,手里没拿筷子,就那么单手搭在桌子上,自带一种孤寂清冷。
不得不说,大概就是他身上这股子要命的氛围感,将阮昭吸引死死的。
阮昭主动说:“你们别误会,我和傅教授不是男女朋友。”
最起码,暂时还不是。
她说这话时,傅时浔忍不住朝她睨了一眼,估计是没想到,时时刻刻要占他便宜的人,怎么这会儿反而主动澄清。
大家也没想到,两人居然不是情侣。
一时也觉得尴尬,于是赶紧转移话题,聊起了别的。
也是这时,阮昭趁机靠近傅时浔,低声说:“你不是不喜欢别人误会我们。”
傅时浔沉默不语。
直到阮昭轻笑说:“你不喜欢的,我就都不做了。”
这一刻,傅时浔彻底认清,他对她确实没办法。
因为她真的太会了。


第二十四章
“真是没想到啊,这位一直在综艺节目上以大师身份自居的雷老师,居然人老心不老,这么大年纪,还闹出了私生子的丑闻。目前他九岁私生子的母亲,已经正式向法院起诉,要求他支付三百万的抚养费。雷益斋正在担任的一档鉴宝节目的嘉宾,昨天也紧急宣布了新的嘉宾人选。看来这位雷大炮的炮轰生涯,要走到尽头了。”
这是一段网上营销号做出来的视频,重点是在说这几天闹的沸沸扬扬的雷益斋私生子。
本来阮昭对网上的事情,都不太关注。
她连网上的社交帐号都没几个。
以至于雷益斋的事情,还是顾筱宁转发给她,她才知道。
顾筱宁似乎光转发还不够,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你看见了吗?我给你发的视频,这老头居然这么快翻车了。一天到晚装作正义之士,结果这么大年纪搞出私生子也就算了,居然连钱都不给人家。真是又抠又恶心人。”
“看起来他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出来了。”阮昭淡淡说。
顾筱宁嘲讽道:“何止是最近一段时间,现在电视对于综艺节目的嘉宾要求都很严格的,他这种已经属于劣迹,以后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节目邀请他了。这位老人家还是安心在家含饴弄孙吧。”
“哦,不对,他不仅有孙子还有小儿子得养呢。”
虽说中国传统是尊老爱幼,但是并非所有的老人都是好人。雷益斋这种人,为了吸引眼球,几次在节目中当众将人骂哭,再加上他对阮昭的侮辱,顾筱宁可实在提不起对他的尊敬和同情。
现在这种好为人师的人翻车,她恨不得替所有观众鼓掌。
终于不用再忍受了。
“不过说来也挺巧,他刚喷完你,就翻了这么大的车,可见我们小仙女,不仅有傅教授护着,还有老天爷护着。”
阮昭停下手中的东西,她正在调颜料。
不修画的时候,她会试着做颜料,还有用一些古法试着造纸。
这不,现在小院里还摆着,她刚制作的一批纸。
要论纸张的质量,现代机械工艺确实要远胜过古法造纸,但是在修复古籍字画的时候,就必须要用古代工艺复原。
所以现在很多地方,依旧还保留着古法造纸术。
同样,颜料也是一样。
之前她就是用天然矿石颜料,修补了傅时浔的那幅画。
她心底想着顾筱宁的话,低声说:“也未必是老天爷。”
电话挂了之后,阮昭本来已经拿起研钵,但最终还是重新放下。
阮昭走到落地窗边,拨了一通电话。
“昭昭,”男人慵懒而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阮昭伸手拨弄了下头发,低声问:“雷益斋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真想知道,来山庄找我。”梅敬之笑着说道。
阮昭当然知道他说的山庄是什么地方,几年前梅敬之在郊区买了一块地皮,建了一个山庄,嘉实拍卖的很多内部小型鉴赏会,都是在山庄里举行。
这个山庄乃是会员制,私密性极好。
因此很多名流,都会出入其中。
阮昭本来不想去的,但是梅敬之说:“正好还有一样好东西要给你看。”
于是阮昭说:“一个小时后见。”
因为是去见梅敬之,她压根没有费心思打扮,直接拉上云霓就去了。
云霓一路开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山庄门口。
她的车子早在山庄门卫处登记过,所以什么都没检查,就直接被放行。
两人到了的时候,梅敬之刚从楼上下来,一看见云霓,笑着说:“霓霓也来了,跟小段去吃好吃的,我跟你昭姐姐有事要谈。”
小段是他的助理,成天跟在身边。
云霓有些不开心:“不要用哄小孩的口吻跟我说话。”
因为云霓也天天跟在阮昭身边,所以她跟梅敬之的关系也极热络,梅敬之总是拿她当小孩子哄,每次过来,都要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好,”梅敬之收起脸上的笑意,极郑重的口吻说:“云霓女士,本山庄刚换了一批新点心,您要不要帮我们品鉴品鉴?”
云霓一听,原本绷着的小脸,露出笑意:“那行吧。”
旁边的小段笑着,将人招呼走了。
他们两人一走,梅敬之就把阮昭带回了自己日常用的办公室。
阮昭开门见山:“好了,你现在可以说,雷益斋的事儿,是你做的吗?”
对面的梅敬之短促一笑:“昭昭,你是不是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再神通广大,还能逼着雷老头跟人家发生婚外情,生出私生子吗?”
是啊,这事他确实插手不了。
“这件事的曝光呢,也跟你没关系吗?”阮昭问道。
梅敬之这次又是一声懒散笑意,他说:“我可没逼迫任何人,只是那位女士知道该怎么做选择罢了。我给她一笔钱,还出钱给她打官司,到时候官司赢了,还能再得到一笔抚养费。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我想谁都无法拒绝这样的好事儿吧。”
他说的天经地义,好像自己正在做一件助人为乐的好事儿。
一开始阮昭也没怀疑,但这个时间太敏感,雷益斋刚炮轰了自己,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她才会给梅敬之打电话。
梅敬之这人做事,从来不遮掩。
他直接承认,也是在阮昭的意料之中。
阮昭沉默了会:“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梅敬之登时气笑了,他说:“昭昭,你这话说的我可真的要伤心了,我们两个都要分的这么清了吗?”
“我们本来就分的很清楚。”阮昭直截了当道。
梅敬之:“你仔细看看我现在的表情,伤心欲绝,痛不欲生。”
对于他强烈的表演欲,阮昭压根不想搭理,如果梅敬之这样没心没肺的人,都有一天会伤心的话,那么她真的相信,那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你以为这件事,真的就是雷益斋在交流会上骂你两句那么简单吗?”
阮昭:“还有其他的事情?”
梅敬之慢慢走到落地窗旁,望着外面的大好春光,声音却没了刚才的懒散,冷漠道:“你是我的人,雷益斋却当众辱骂你,甚至无端指责你为了钱给外国人修复文物。你以为他仅仅是在骂你吗?他这是在指责我们嘉实将文物偷卖到国外。”
阮昭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么多,甚至还一度以为雷益斋是因为跟师父关系不佳。
现在想想也是,他跟师父那点陈年旧怨,何至于让他这么发疯。
说到底,无非是为了利益。
阮昭突然有点儿厌恶,声音冷漠道:“提醒你一句,我不是你的人。”
梅敬之笑着说:“好,好,不是,我们是合作关系。说真的,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你我的关系,冲我下不了手,自然就想要拿你开刀。”
此时,阮昭想起了傅时浔。
他在大学里安安静静的教书,做项目,应该用不着这种利益上的勾心斗角吧。
幸好。
他不用承受这一切。
“不过海川拍卖的秦雅芊,你认识?”梅敬之突然问道。
阮昭皱眉:“认识。”
“难怪呢。”
他这话说的阮昭越发迷惑,“她怎么了?”
梅敬之嗤笑:“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打算对这位德高望重的雷老师做什么,只是他实在是有点儿敬酒不吃,还挺嘴硬的。结果这事儿一出之后,他立即什么都说了,原来海川的秦总早就盯上你了。只不过暂时还没打算下手,但是那晚交流会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女儿就非让雷益斋当众给你难堪。”
原来这件事,秦雅芊也搀和了。
不过阮昭大概也猜到了,无非是那天晚上,秦雅芊看见她跟傅时浔在一起。
两人本来就新仇旧恨,再加上秦家想通过诋毁她,拉梅敬之下水。
这才闹了这么一场。
“你们嘉实是拍卖业界的龙头,还怕他们?”阮昭淡然道。
梅敬之摇头:“昭昭,你是一心只修画的人,压根不懂商界险恶。嘉实如今确实是行业龙头,可也正是因为我们是龙头企业,才会引来无数人的觊觎。”
他顿了下,转头盯着阮昭:“况且,我还有你。”
阮昭刚要皱眉,但是梅敬之却已经走到身后,他也不避讳阮昭,直接打开房间里的保险柜,原来早在这个山庄设计之初,他的办公室里就有一副步入式的保险柜。
构造之机密,堪比银行。
他从里面捧出一个巨大的盒子,说道:“过来看看。”
阮昭走过去,就见他已经打开盒子,将里面的卷轴拿了出来,极慢而小心的铺在那张巨大的长条桌上。
当阮昭看清楚这幅画时,失声道:“徐渭的《墨竹图》。”
不怪连一向淡定的阮昭都如此震惊,明朝徐渭乃是一代艺术巨擘,不仅与书画上造诣了得,更是开创了大写意花鸟画风,影响了后世无数擅长画花鸟的绘画大家。
而且最重要的是,徐渭虽然生前郁郁不得志,但是他的作品,足足有十二幅被收录在《石渠宝笈》当中。
《石渠宝笈》就更有来头了,这本乃是乾隆年间编撰,收录了皇宫内收藏的历代书画藏品。可以说,但凡能上了这本书的书画作品,都是中国数千年书画历史里的瑰宝,是明珠之中的明珠。
“《石渠宝笈》里收录了徐渭十二件作品,除了收藏在北京和台北故宫博物馆的作品之外,还未曾有画流通与世。”阮昭眼睛一直盯着眼前的画。
梅敬之见连她都如此失态,不由有些得意道:“所以我说,此画要是出现在嘉实的拍卖会上,必会引起国内收藏届的大震动。”
“可惜我找到这幅画的时候,它已经成了现在的模样。”
阮昭同样也发现了眼前画作的问题,作为修复师,看到这样传经名作被收藏的如此粗糙,其实她的内心,比谁都心痛。
“昭昭,让这幅画重新焕发生机,就靠你了。”
阮昭皱着眉头,这样一幅巨作,哪怕是她,也不敢轻易说出肯定的话。
梅敬之垂眸:“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你都帮我把它修好。”
许久,阮昭说:“我可以帮你修它,但是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
北安大学考古系的系主任办公室,傅时浔接到电话时,就赶了过来。
系主任于洪,一脸喜悦的说:“时浔,我这边呢,有个好消息,就是文物局那边已经帮咱们找到了这次考古项目新的合作方。”
每年都有大量的考古项目,国家经费总共就那么多,所以很多项目都会找赞助人。
考古出来的成果,基本上不会产生太大的利益和回报,因此赞助人就是纯粹的砸钱,基本上是带不回什么收益。
因此这样的人或者企业很难找到。
除非是有些企业家真心喜欢考古,不考虑利益,赞助这个。
“人家说了,就是为了支持我们国家考古事业的发展,绝不干涉我们任何的工作,而且所有的资金前期一次性到账,都不分期,这么优越的条件,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于洪虽然五十多了,这会儿也开心的像个孩子。
傅时浔皱眉:“靠谱吗?”
天上可从来不会,掉无缘无故的馅饼。
“有什么不靠谱的,文物局的韩主任让咱们下午就去签约呢,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你跟我一起去。”
虽然心底有所疑惑,但傅时浔还是决定跟于主任一块前往。
下午他们依照约定时间,在两点之前,到达了文物局。
接待人员直接将他们领进了办公室,很快文物局的那位韩主任出现,他跟于洪很熟悉,两人热络的打了招呼。
“韩主任,这是我们北安大学考古系最年轻的教授,傅时浔,上次交流会的时候,你应该也见过一次。”
韩照主动伸出手:“你好,傅教授。”
傅时浔颔首,回握他的手掌,只是他明显感觉到这位韩主任一直在打量他。
于洪问道:“韩主任,不知这个赞助商什么时候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