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琅看着台湾地图、台湾五年计划十年计划,呼吸都困难了:“太、太子殿下给的?”
姚启圣叹气道:“是的,而且似乎还是太子殿下一人所做,耗费了不少心力,直亲王对太子殿下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隔着几面墙,他都听到了直亲王的咆哮声。
施琅看着计划书,半晌不语。
……
胤礽哄好胤禔的时候,他们又要重新出发了。
这次出发,施琅将新式战船派出,作为皇太子和直亲王的护卫舰队。
胤礽看到这个新式战船,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蒸蒸蒸汽船?!
我嘞个大艹,我眼花了吗?!
胤礽背着手,像个小老头似的围绕着新式战船,问了许多问题。
施琅本想给胤礽一个惊喜,没想到胤礽对这个战船了解得比他还多,赶紧找来工匠回答胤礽的问题。
胤礽当初和康熙北巡东北边境时,提出了蒸汽机的想法。康熙就将这个想法交给工部,让工部召集工匠研究。
胤礽的“奇思妙想”也告诉了常泰,常泰在台湾搜罗海外名匠,也在研究。
研究了这么久,他们还真研究出一点名堂。
这个蒸汽机的限制很大,首先,它是纯手工打造,造价过于昂贵;其次,它实在是太大了,无法用于陆地上的车辆;最后,它的冷凝循环很有问题,找不到性价比较高的冷却办法。
所以,这样笨重的蒸汽机,目前只能用于在水上航行的船只上。
大清现在的蒸汽船能装载的水手和武器很少,战斗力不强,只有逃跑速度一流,所以无法用于实战——造价这么高、还需要烧煤的船只能用于逃跑,也太废物了。
但现在这几艘船作为大清皇太子船队的护卫正好。
胤礽和胤禔不是出去打仗的。如果西方人脑抽要截杀他们,他们只需要逃跑。蒸汽船平时仍旧是人工动力,等逃跑的时候再嘟嘟嘟开始烧煤,留给截杀船队一连串尾气屁,胤礽和胤禔绝对能安全逃走。
以这个时代的船只速度,蒸汽船就是降维打击。
“好好研究,争取咱们大清以后的船全部换成蒸汽船。”胤礽激动地手足无措。
他实在是冷静不下来,就拉着胤禔的双手使劲摇晃。
胤禔年纪轻轻,已经拥有了溺爱和慈祥的老爷爷神情。
嗯,爷的弟弟傻乎乎的真可爱。
“好了好了,交给他们继续研究。这确实是好东西。”胤禔摸着铁疙瘩道,“用来当海盗船肯定特别爽。”
施琅:“……”
姚启圣:“……”
胤礽冷静下来:“确实……啊,算了算了,不能这样做,大清海军不要面子吗!不过咱们可以骚扰……不不不,现在不考虑这些,先把成本和体积降下来,争取推广。”
蒸汽船是不是轮船?轮船为什么要叫轮船?是不是那个“轮”是什么重点部件?
胤礽使劲晃了晃脑子,可惜什么都没晃出来。
他只记得,现在所有船的发动机都是螺旋桨,或许他可以让工匠们试着研究螺旋桨?
胤礽勉强记得螺旋桨的外观。就算记不得,螺旋桨这三个字或许能让工匠想起什么。
胤礽其实记忆方向全错了。
轮船之所以叫轮船,是因为最初蒸汽船是用明轮推进器推动。
宋朝的时候已经有了明轮船,但因为明轮过于笨重,不好转向,很快就被淘汰。直到蒸汽机出现,明轮才重新被运用起来。
但即使有蒸汽机推动,明轮的弊端仍旧很明显。后来明轮推进器就被改进成了螺旋桨推进器,之后的轮船都是用螺旋桨推动,只是延续了“轮船”的称呼。
胤礽误打误撞,让大清工匠的研究方向直接从“轮船”跳到了“螺旋桨船”。
可惜胤礽一直希望从蒸汽机跳到内燃机,工匠们的研究却中止在点火这一项,一直没有进展。
文科生胤礽现在完全没意识到,内燃机点火是电点火,他还没有把电力搞出来。
胤礽带着丝丝遗憾,带着丑陋的蒸汽船踏上了新的旅途。
他一会儿就去蒸汽船上逛一逛,还在蒸汽船上种满了菜,看得随行侍卫都忍不住慈祥笑了。
咱大清的皇太子怎么这么可爱呢?真是舍不得让外国人看到咱们的小太子。
胤禔受不了了,把胤礽架走:“够了够了,别摸了,你还没摸够啊!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摸船上!你能不能做点正事!”
胤礽道:“好好好,做正事,做正事,我们来绘制地图吧!”
胤禔铁憨憨歪头:“哈?”
他发现,自己有些跟不上弟弟的脑回路了。
不,他从来就没有跟上过吧!
胤礽所说的绘制地图,是指绘制大清周边国家势力分布图。
现在已经是大航海大殖民时代,东南亚地区几乎已经全部被殖民。也就是说,大清已经被殖民者包围起来了。
常泰开始带着海军四处游走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因为现在没有卫星地图,他很难绘制出直观的势力分布图。
这些对胤礽来说不算问题。
他脑海里已经有详细地图,只需要询问当地豪族、贿赂当地官员,把殖民国家的名字填进去就好。
从台湾南下出发,大清皇子的出访团在柬埔寨再次停泊补给。
胤礽要求在此停泊,是因为接下来要经过马六甲海峡。而马六甲海峡现在处于荷兰的控制中,大清与荷兰现在还是敌对国。
柬埔寨在1644年打赢了柬荷战争,驱逐了荷兰殖民者。之后柬埔寨驱逐殖民者的国王被国内佛教徒背刺,柬埔寨成为越南附属国,而大清又是越南的宗主国。不用四舍五入,本来柬埔寨名义上可以算属于大清的势力范围。
可惜,现在正处于柬埔寨对越南的短暂反抗战争中。柬埔寨国王吉·哲塔四世几年前刚击败越南军,现在越南支持被吉·哲塔四世赶下台的篡位者安侬和柬埔寨作战中。大清作为越南的宗主国,不用四舍五入,现在算是柬埔寨的敌国。
当大清的出访团停靠在柬埔寨港口时,吉·哲塔四世吓得从皇座上滚了下来。
大臣:“陛下!我们是不是应该驱逐大清人?”
吉·哲塔四世从地上爬起来,一脚把大臣踹翻:“驱逐个屁!备车……不,备马!本王要快马加鞭亲自去迎接大清的皇太子!”
作者有话说:
小小科普一下这个时期的南亚势力分布:
1、越南南北分列,大清是宗主国,这时候越南还不叫越南,但为读者方便理解,还是称越南;
2、柬埔寨赶走荷兰,然后被越南控制,但太子出访时正好是柬埔寨短暂反抗期;
3、马六甲上被荷兰控制;
4、菲律宾被西班牙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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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16w营养液加更)
吉·哲塔四世气喘吁吁赶到港口的时候,大清已经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大帐一立起,大清的驻扎地,居然比柬埔寨的小城市更显繁华。
吉·哲塔四世来到大清营寨前,居然不敢上前。
梁九功此次也幸运地一同出行。
他换上了特别定做的内侍服装,背在胤礽的要求下挺得笔直,腰间也配着刀,看上去仿佛寻常习武的富贵公子。
胤礽猜测柬埔寨会派人来,让梁九功领着人早早等候。
之所以不让其他侍卫和大臣等着,是因为梁九功身份特殊,来人无论地位如何,他接待都算合适;而且梁九功更擅长观察,能在对方前来的第一时间就拿出合适的态度应对。
柬埔寨也是说汉语。梁九功一见到吉·哲塔四世,就从周围人对他的称呼中得知了他的身份。
他笑眯眯地用接待藩王的礼仪接待了吉·哲塔四世一行人,然后将其安排到一处帐篷,遣人给这群人打理卫生。
吉·哲塔四世晕乎乎地被一群内侍簇拥进一个帐篷洗澡换衣服,直到摸到自己身上的藩王服装时才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居然这么松懈!如果大清对他有敌意,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
吉·哲塔四世理了理衣服,悲哀地想,大清大概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大清的太子才不会暗杀他呢。
谁都知道华夏是礼仪之邦,原本吉·哲塔四世听到华夏换了一个野蛮人当主人,还以为华夏已经变野蛮了。
现在大清的做派让吉·哲塔四世发现,华夏还是那个华夏,只是换了个国王……换了个皇帝,内在一点改变都没有。
大清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傲慢,接待他的人也彬彬有礼,但是吉·哲塔四世却发现自己似乎处处低人一等,连别人温和的态度,似乎都是对自己轻视。
吉·哲塔四世身边的重臣也是这样的感受。
他们看着那些衣着华丽,举止优雅的大清人,神情恍然。
柬埔寨的君臣见过许多强国的人。
后黎(即越南)的阮氏也好,荷兰人也好,葡萄牙人也好,西班牙人也好,他们强大高傲不可一世,却从未给柬埔寨的君臣们这么大的心理压力。
大清人明明对他们和蔼可亲,招待十分周到,他们却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注视着,内心不由蜷缩,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胤礽坐在最上首。胤禔也坐在上首处,椅子稍稍倾斜,视觉上呈现出坐在胤礽左下侧的效果。
其余文臣武将分左右依次座位排开,中间空出一片地。
胤礽打量了愣着不敢动弹的柬埔寨君臣们一会儿,心中了然。
五千年的文明礼仪压制,让这群人脑袋一片空白了啊。
这就像是乡下人第一次进城,看着高大的建筑和衣着时尚的人,忍不住缩着脑袋弓着背不敢看人似的,自惭形秽了。
陈廷敬不满地训斥道:“柬埔寨国主见我国太子、直亲王,为何不拜?!”
明明现在已经在反抗越南,不能算是大清藩王下臣的吉·哲塔四世一个激灵,纳头就拜:“本王、不不不,小王吉·哲塔四世,叩见上国太子!叩见上国亲王!”
胤礽微笑着伸出一只手:“请起,赐座。”
梁九功指挥着内侍搬来椅子,吉·哲塔四世颤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只敢坐半个屁股。
胤礽道:“你们反抗安南,是要独立于大清?”
吉·哲塔四世腿一软,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磕头道:“小王不敢!小王愿独立为上国纳贡称臣。”
胤礽点头:“那就是不想附属于安南,想直接向大清臣服?”
吉·哲塔四世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自己脑子一抽,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一时不愿回答。
胤禔冷哼一声:“太子问你话,你要犯上?”
吉·哲塔四世身后一个重臣不满道:“本国本就未臣服大清,乃是大清平等国家,你们……”
“闭嘴!”吉·哲塔四世训斥道,不断磕头道,“不要听他胡说,小王愿意臣服,愿意臣服!”
那重臣眼中闪过不满,正想再说什么,鄂伦岱一拍椅子:“忤逆太子,捆起来,押外面掌嘴。”
侍卫立刻将那重臣制服堵嘴拖走。
柬埔寨的君臣看到这一幕,居然不敢动作。
胤礽叹气:“那人应该是安南的奸细。安南看来对大清也不是很忠诚了。”
胤禔好奇:“弟弟,你怎么知道?”
胤礽道:“现在柬埔寨国王在大清军营中,若得罪孤,或许会有杀身之祸。他却故意激怒孤,大概是想用他那条命,把柬埔寨国王留在大清军营,借刀杀人吧。”
胤禔“哦”了一声,道:“那柬埔寨国王挺惨。我们把他杀了就杀了,柬埔寨一点办法也没有。”
吉·哲塔四世:“……”
柬埔寨重臣:“……”
“起身吧,大清不是霸道的国家。”胤礽再次伸出手往上抬了抬,“以前大清着眼国内,没有余力为你们梳理关系。如今大清内部已经安顿,海军已经可以腾出手保护你们。以后大清会致力于恢复南洋海上贸易,让诸藩国都能享受到天.朝上国的荣光。”
胤礽轻拍了一下手,内侍将吉·哲塔四世扶起,并在吉·哲塔四世面前放了一张矮桌。
又一个内侍走出,捧出一卷文书,放在吉·哲塔四世面前。
吉·哲塔四世不敢打开文书,生怕看到自己不愿意看的东西。
胤礽微笑:“这些年大清处理国内的事花费了些功夫,如今北方的罗斯国已经求和赔款,南方的台湾郑家已经降服,曾骚扰大清海岸的荷兰首都被大清的盟军攻克……”
吉·哲塔四世声音颤抖:“荷兰被大清攻占了?!马六甲的荷兰?!”
陈廷敬忍不了了。
他站起来,训斥道:“放肆!太子殿下还未说完话,你插什么嘴!”
胤禔不耐烦地挥挥手:“罢了,陈师傅坐下。你能指望乡下小国懂什么礼仪?这曾经是安南的藩国,安南又是大清的藩国,他们是藩国的藩国,能会说汉话就不错了。”
被胤禔安抚后,陈廷敬躬身行礼后,用眼刀子剜了吉·哲塔四世一下,才拂袖坐下。
胤禔没好气道:“荷兰霸占了台湾的事虽发生在前明,但台湾是我中国领土,中国朝代如何更替是我们自己的事,红毛番人胆敢出手,就要承担我们的怒火。如今太子和本王就是要前往欧罗巴,和荷兰签订停战赔款协议。”
《论语》曰,“诸夏,中国也”。“中国”在华夏历史上是一个地域概念,凡是大一统的中原王朝,皆称中国。
因所有王朝都把历代王朝当做自己历史的一部分,所以包括大清在内,对外自称中常将“中国”和自己国名混用。
历史上的《尼布楚条约》,大清的自称就是“中国”。
现在大清使团出访外国,为彰显大清的底蕴,对外也是称“中国”——我们只是换了皇帝,但国家未变。
胤禔停顿了一会儿,给这闭目塞耳不知世界局势的藩国的藩国国主一些消化这段信息的时间,然后道:“从古至今,中国和周围藩国都是一荣俱荣,大清将分享荣光与诸国,你还不跪谢大清隆恩?”
吉·哲塔四世眼露绝望。
他知道,他就知道。天.朝上国一统之后,周围哪有别人置喙的余地?
柬埔寨的历史书中一直描写着隔壁天朝上国的可怕。其他大臣或许只看到衰落的大明,无法理解天朝上国的恐怖,但身为国王他很明白,一旦这庞然大物结束了内乱,缓过了气,开始注视着周围,这四方天地皆是天朝上国的领土。
吉·哲塔四世眼露绝望,手指颤抖,翻开文书。
当他看完文书第一页之后,不敢置信地抬头,然后立刻垂下头几乎飞快翻看文书,眼睛越来越亮,心情越来越飞扬。
大清文书说,藩国自治,大清从不干涉别国国政,就算你们换皇帝,只要承认大清是宗主国,我们都不管;
大清文书说,大清不要领土,只租借一些港口作为大清海商和海军驻扎地,海军会保护藩国不受西方殖民者欺负;
大清文书说,大清不收税,每年只需要纳一些珍惜物品作为供奉就行,大清还会恩赐更好的东西,双方只需要免除边关关税,就算宗主国和藩国一体……
吉·哲塔四世看完之后,脑袋里满是不敢置信。
大清、大清这是来做慈善?
史书中记载的天朝上国全是冤大头居然是真的!


第118章 (霸王票加更)
他深呼吸了好几下,先把手中文书递给重臣,然后不确定道:“太子殿下,这、这文书是真的?”
胤禔生气了:“你是在质疑本王太子弟弟的身份?!”
吉·哲塔四世又腿一软,赶紧起身跪下:“不不不,小王不敢,只是、只是……”
他要怎么说,这藩国文书简直太善良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善良的宗主国!
吉·哲塔四世话只说了一半,侍卫进入大帐跪地禀报:“广南国太子阮福溱求见。”
柬埔寨君臣满脸惊怒。
安南名义上为后黎朝统治,北方由郑氏挟后黎朝天子以令诸侯,南方广南国异姓王阮氏割据一方,郑阮纷争持续近十年。
1672年,即康熙十一年,康熙帝终于腾出手处理藩国遗留问题,派人为郑阮调停,划灵江为界,名义上仍旧奉后黎王朝为主。安南进入相对和平的南北朝时期。
此后郑氏安心剿灭北方叛乱,阮氏安心向南边扩张。柬埔寨就是被阮氏控制。
见大清皇太子驾临柬埔寨国,广南国君主阮福濒立刻派世子阮福溱前来拜见。
阮氏名义上以后黎为尊,那么也算是大清的藩臣,世子阮福溱前来拜见并无不妥。但阮氏支持的叛臣正在和柬埔寨打仗,阮氏相当于柬埔寨敌国,居然大大咧咧踏上柬埔寨的领土,简直没把柬埔寨国王当一回事。
胤禔转头对胤礽眨眨眼。
胤礽对胤禔回了神秘一笑。
下首处大清众使臣看到太子和直亲王这眼神交流,也不由互相进行眼神交流。
太子殿下猜中了!
鄂伦岱眼睛一眨不眨看向胤礽。直到胤礽对他微微点头,他脸上瞬间迸发出兴奋的笑容,找了个借口起身告退。
在鄂伦岱起身时,胤礽身后侍卫列队中,施世骥和施世骠两兄弟也悄然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内侍把阮福溱引进来时,阮福溱和守卫大帐的侍卫发生了冲突——侍卫要求阮福溱一行人解除武器,阮福溱一行人不同意。
胤禔手按了一下手边的佩刀:“真嚣张。”
胤礽点头:“看来皇父对安南的调停,并没有让阮氏真心奉大清为宗主国。”
两人声音没有压低,他们话音刚落,大帐门口骚乱便立刻停止。
很快,阮福溱带领两个衣着很西式的侍从走进大帐,目不斜视地用大清的礼仪向胤礽跪地请安。
胤礽扫了一眼阮福溱的腰间。这三人都没有带武器。
“阳郡公世子踏上别国土地前来拜访孤,有何重要之事?”胤礽就像是没听到大帐门口的冲突一样,微笑着给阮福溱赐座。
阮福溱干净利落地起身,十分镇定地坐在了椅子上。
比起柬埔寨国王只敢坐半个屁股,阮福溱就像是坐在自己家中一样,姿态放松极了。
刚过而立之年的他仰头看向上首的大清皇太子,眼中很隐晦的闪过一丝轻蔑。
大清皇太子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虽说长相精致、穿着华丽、言行举止都矜贵优雅,但这么看都是一个被娇生惯养的小孩子。
阮福溱年少时便跟着其父阮福濒在军中作战,自然看不起这富贵乡里长大的小太子。
虽然他并不知道大清皇帝让这么小的太子离开国家是去干什么,但不妨碍他看不起小太子。
这个时代各国信息闭塞,但毕竟华夏太有存在感,周边国家会竭力打听大清的消息。
可这再怎么打听,他们也打听不到大清朝廷内部的事,只知道大清皇帝立了一个刚出生的嫡子当太子,太子母后早逝,大清皇帝似乎非常宠爱这个太子。
大清这位太子做了什么事,在朝中声望是高是低,与兄弟们相处如何,这些消息藩国当然不可能知道。
但不知道又如何?阮福溱可不像柬埔寨国王那样,听见大清帝国的名号就腿软。他经过仔细观察,认为这个过于年幼的太子,估计在这使臣团里就是个傀儡。主导使臣团的人,应该在下首大臣的位置上坐着。
阮福溱甚至怀疑,这个皇太子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他将视线投向大清小太子旁边的、据说是亲王的另一个少年。
这个少年神情倨傲,体型健壮,眼神中满是对他的不屑,坐在座椅上的姿势看似放松。
但阮福溱一看对方按在刀上的手,就能得知这个人的放松就像是猛兽的休憩,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宝刀立刻就会出窍。
这位少年绝对见过真正的血。
亲王?哼。哪个皇帝会把太子养得一团和气,看不出优秀的地方;把庶出的大皇子养得孤高狂傲,一看就经过了严苛的教育?
这个所谓的直亲王,怕才是真正的太子;而这看似比直亲王小一圈的“太子”,其实是身体比较羸弱的直亲王吧?这才符合大清满族彪悍的传统。
大清可能有不得不让太子出使的大事。为了最大限度的保证太子安全,就让庶长子直亲王和真正的皇太子身份互换。这样就算有人针对皇太子,也会冲着庶长子直亲王去。
在亲兄弟中安排太子替身是很正常的事,阮福溱做危险的事时,也会和兄弟身份互换。
很短的时间内,阮福溱完成了头脑风暴,并对“直亲王”爽朗一笑,低头再次行礼。
他用这种方式告诉“直亲王”,自己已经发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胤禔看到阮福溱的小动作,张口道:“你瞅啥?”
胤礽:“……”啊,大哥,你的口音……
算了算了,这群侍卫都在东北打过罗斯国,口音都有点怪怪的,把海军将领的口音都带奇怪了。我大哥就说一句“你瞅啥”,不算什么大事。
阮福溱拱手道:“您才是真正的大清皇太子吧?”
说完,阮福溱露出自信一笑。
胤礽:“……”
大清群臣:“……”
柬埔寨君臣:“?”
胤禔沉默了一会儿,扭头看着胤礽,认真道:“弟,你说我现在把他砍了,会给你造成麻烦吗?”
胤礽哭笑不得:“大哥,犯不着犯不着。”
大清群臣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阮福溱。
大阿哥是太子?!你眼瞎吗?!虽然大阿哥气势虽然也很强,但太子的贵气和大阿哥的痞气完全不同好吗!
“此人如此无礼,臣请驱逐此人,并派遣使者向阳郡公问责!”
“臣附议。”
“臣附议!”
“臣请出使安南!”……
大臣们纷纷站起出列,表情都十分愤怒。
胤禔没站起来,他只是再次道:“弟,你想个办法帮哥兜兜底,哥想把他砍了。”
“行了行了,大哥你闭嘴吧。”胤礽无奈地对着群臣按了按手,“你们都坐下,他不认识孤,胡乱猜测,算不上冒犯。”
胤禔拆台:“他明明就是在冒犯!”
众臣纷纷附和,站在了胤禔这边。
这些大臣估计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站在直亲王这一边,一同反对太子。
“太子殿下!大清威严绝不可冒犯!”
“此人在大帐外不肯卸下兵器,入大帐之后对太子殿下毫无恭敬之心,必须严惩!”
“这个人言下之意,就是说太子殿下不像太子。他还说直亲王更像太子。臣怀疑他是挑拨太子和直亲王关系,属意谋逆!”一大臣图穷匕见,“听闻安南阮氏收留郑氏旧部,阮氏对大清早有不臣之心!”
胤礽看向那位图穷匕见的大臣。
呃,董鄂·噶礼?!
胤礽心里百味繁杂。
董鄂·噶礼,和孝献皇后董鄂氏没关系,属何和礼一支,著名太子党,常泰托孤人,以及……超级大贪官。
噶礼的亲生母亲状告噶礼和其弟色勒奇下毒弑母,导致噶礼和色勒奇被杀。但世人都知道这其中有蹊跷。
噶礼若真想杀母,一孱弱老妇不太可能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告御状。
噶礼其母大义灭亲,是为了保全整个家族。若康熙得知噶礼包庇罪臣之子,整个董鄂氏都会遭殃。
康熙也领了情,只令噶礼和其妻自尽,弟弟和儿子处斩,义子干泰流放。
而那义子干泰,就是常泰死前送走避祸的独子。
可以说,噶礼的贪婪死一百次都不为过,但他被赐自尽的真实原因真的很冤枉。
勋贵中难得有一个支持太子的人,胤礽第一世对其有愧。
但是!!!这家伙真的是大贪官啊!!!还是超级能干的大贪官!!!
康熙晚年之前对贪官污吏惩治其实是非常严厉的,即使是不能杀的满臣,也基本都会找借口免职。
但唯独对噶礼,康熙一再纵容。直到康熙五十年才因科考风波将其免职。
而噶礼虽然贪婪是真,在科考风波中却未必真的犯了事。因为此事经尚书张鹏翮、侍郎赫寿先查,又命尚书穆和伦、张廷枢后查,皆上奏噶礼暗中受举子贿为张伯行诬告。
但康熙却以“张伯行是好人,噶礼品行不端,朕不信你们的调查”为由,将噶礼免官。
这四人分属满汉,且都是不同派系,张鹏翮还素有清廉之名。他们没可能串通起来包庇一个已经失势的太子党。
所以康熙免去噶礼两江总督的职位,显然不是因为噶礼贪污。只是身为太子党,噶礼不适合再坐在两江总督的位置而已。
能让早年厌恶贪污的康熙偏心眼包庇,噶礼真的很能干,非常能干,估计和乾隆朝的和珅有的一拼的能干。
胤礽每每想起这个人就头疼无比,只想绕着他走。
但噶礼偏偏是常泰穿从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好友,对胤礽也好感度极高,胤礽怎么绕他都会贴上来。
第一世中,何和礼一支董鄂氏是铁杆大阿哥党、八阿哥党;这一世何和礼一支董鄂氏也站在反对胤礽的宗亲和勋贵一边。
只有噶礼非要跟着常泰和太子贴贴,就离谱。
还好噶礼现在还只是个二十来岁小年轻,不是后世著名大贪官,否则胤礽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胤礽只能隐晦暗示常泰经常给噶礼写信,让噶礼别走歪路。
胤礽看向噶礼的时候,噶礼兴奋地对胤礽眨眨眼睛。
胤礽再次感到很离谱。难道噶礼没有发现自己对他的客气疏离吗!不要怎么自来熟啊!
“没错!他就是挑拨离间!本王要砍了他!”胤禔提着刀站起来,“此事本王一力承担,你别劝我!”
“大哥,消消气,消消气。他带了多少人来?”胤礽问道。
众人看向大帐门口,曹寅正走进来。
曹寅跪地道:“阮氏派来十艘战船,佛郎机两艘战船。”
胤礽的微笑有些无奈:“你居然还说动佛郎机。”
阮福溱悍然道:“这些战船只是保护我,对大清并无恶意。”
他有些疑惑,难道自己猜错了?还是自己拆穿了他们,让他们恼羞成怒?
不过不管如何,他都要展现出强势的一面,不能让大清插手柬埔寨的事。
阮福溱此次带着战船来,就是让大清看到广南阮氏的势力,权衡利益得失。
大清皇子出使的团队多是勋贵和文官,随行护卫肯定也比不过广南阮氏和佛郎机的水军。他们为了安全,肯定不会多干涉柬埔寨的事。
至于大清会不会发怒?哼,发怒又如何?他知道大清正在北边用兵,根本没空来南边,广南阮氏也不惧怕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