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使劲点头。
康熙白了兄弟俩一眼。正因为胤礽就这么点爱好,他才想出这个惩罚的办法啊。
大阿哥和太子背着自己搞事,不惩罚不行,惩罚重了他又心疼。
杜立德笑着摇摇头。他以前没怎么注意两个皇子,今日听了皇子相处的日常,真是心都快慈祥得化开了。
作为老人家,这种长相和性格都非常乖巧的小孩子,简直是踩在老人家心尖尖上起舞。
当胤礽说起玻璃的时候,康熙扶额,开始考虑等有钱了要不要给宫里换一下窗户。就算不换宫里,畅春园行宫可以换一下,也便于赏景。免得还需要大阿哥拍胸脯养弟弟。
有我这个阿玛在,还不需要大阿哥在太子面前胡吹。
杜立德再次笑着摇摇头。
玻璃当窗户确实过于奢侈了,不过太子只是感叹一声,就和所有人看到好东西感叹一声好喜欢一样,没必要上纲上线。
倒是大阿哥的话让他很感慨,太子和大阿哥的感情真好啊。皇室中兄弟如此亲密,是幸事。
他们刚为太子和大阿哥感人肺腑的兄弟情微笑时,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福全:“原来玻璃并不贵??”
常宁:“玻璃和陶瓷一样?!”
杜立德:“意大利……普通人家窗户便是玻璃做的?”
康熙蹭地一下站起来:“汗阿玛真没用?!”
老子现在就要抽死这个小子!
福全和常宁赶紧扑上来,一个拖住康熙一边胳膊:“皇上,算了算了,大阿哥还小,别为他置气。”
他们俩自地震后和孩子们混得熟了,多次调解康熙和两个孩子、特别是和大阿哥之间的矛盾,已经形成条件反射。
杜立德眼皮子抽了抽,从三兄弟的动作中品出许多信息。
康熙怒吼了几句,终于被福全和常宁劝回了椅子上。
他使劲拍着桌案道:“保清他懂什么?!”
福全和常宁异口同声道:“是是是,大阿哥还小,他什么都不懂。”
康熙气不过,又站起来背着手原地转了几圈:“他懂个屁!”
福全和常宁异口同声道:“是是是,大阿哥还小,他懂个屁。”
康熙撒开双手挥舞:“太子都知道朕不容易,他说什么混话!”
福全和常宁点头如捣蒜:“没错,大阿哥就是犯浑了。”
康熙深呼吸。
他迟早会被自家愚蠢的大儿子气死!
杜立德干咳一声:“大阿哥对大清如今的困境了如指掌,皇上教得好。”
康熙:“……”
他乖乖坐回椅子上,平静道:“还行。他还算把朕教的东西学到了些皮毛。”
杜立德又道:“皇上亲政没几年,凡事有轻重缓急,不必焦躁。”
康熙:“朕不急躁。”朕只想揍儿子。
福全见康熙冷静下来,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还是太子贴心。”
常宁点头。没想到皇兄脾气这么好,若是他儿子这么说,他早就一天给儿子两顿揍了。
他突然想起来康熙对他脾气也这么好,多次说让他去守陵都没能狠下心,突然有点心虚。
杜立德道:“太子和大阿哥如何想出官学的主意,皇上不去问问吗?”
康熙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保成说,晚上单独和朕说。他和朕说了,朕再告诉你们。”
杜立德:“……”他疑惑,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年轻的皇帝不够了解了。他怎么感觉皇上一提起太子,性格就变化好大。
福全和常宁见杜立德如此惊讶,心里居然有些“我早就知道”的自豪感。
康熙一遇到太子的事,就会变成“玄烨”,这种事他们早就习惯了。
每当康熙变成“玄烨”时,他们的关系也会变好。兄弟三人现在感情亲近许多,全靠太子。
就是康熙喜欢拉着哥哥和弟弟一起学习,让福全和常宁有点头疼。他们一点都不想学习!
太子拉着哥哥弟弟学习的坏毛病,一定是皇上教的!
杜立德道:“但臣想亲耳听太子和大阿哥说说,请皇上给臣一个机会。”
康熙得意道:“以朕对保成的了解,他对你说的理由,和对我说的理由,一定会不同。”
杜立德:“……”在国家大事上也要炫耀太子对自己的信任和亲近,皇上你是不是过了?
康熙一点都没觉得过。
为免杜立德不相信,他特意带杜立德去见胤礽。
胤禔满脸不爽。
如果不是有外臣在,需要给康熙面子,他肯定已经嘀咕出声,“汗阿玛你又给我这么繁重的抄写惩罚,又耽误我罚抄的时间,是不是故意搞我”了。
胤礽听杜立德提问后,斟酌了一下词句,道:“孤与兄长只是想给汗阿玛一个惊喜。汗阿玛曾提过希望八旗子弟能多学些东西,但他们对国子监教导的事并不感兴趣。满人和汉人习俗不同,思想也不一致。或许应该给他们单独设立教导内容。”
胤禔点头:“弟弟说得对!”
胤礽顿了顿,又组织了一会儿语言,继续道:“八旗子弟不如汉家子弟,对中原大地很了解。他们做官时,可能会缺少许多常识。现在大清需要的是立刻可用的人才,品德和才华熏陶要经历好几代人的努力才能做到,所以官学不如功利一些,对大清更有用,也更符合他们的胃口。”
胤禔点头:“弟弟说得对!”
胤礽道:“不过如果是汗阿玛强迫他们入学,他们肯定还是会心生抵触吧。不如让他们以为汗阿玛会强迫他们学他们不想学的东西,如果他们能自己上奏折,就能选择自己想学什么。新的官学是他们自己求着汗阿玛建立起来的,这样他们如果谁说不肯学,在八旗子弟的圈子里肯定抬不起头。”
胤禔点头:“弟弟说得对!”
几位成年人用无语的眼神看着胤禔。
大阿哥,如果你没有想说的话,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开口。
杜立德捋着干枯雪白的胡须,道:“是这个理,太子和大阿哥的主意很不错。但这事若先和皇上商量,或许更好一些。”
胤禔终于没说“俺也觉得”了,他道:“要骗过别人,就要先骗过自己人。鄂伦岱他们看着纨绔,实际上都不是傻子。而且我弟弟不都说了吗?我们要给汗阿玛一个惊喜。如果汗阿玛没发现,我们是打算等事情办成之后再告诉汗阿玛。”
胤礽点头道:“汗阿玛节俭,万寿不设宴会。孤和兄长虽已经呈上礼物,但我们一切用度皆是取自宫中,用汗阿玛的东西送给汗阿玛当寿礼……”
胤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腼腆道:“汗阿玛面临内忧外患,八旗子弟逐渐糜烂这种事危害国之根本,但紧急性又比不过国中其他大事,孤和兄长便想为汗阿玛分忧。若能成功,我们再告诉汗阿玛,这是我们今年给汗阿玛的寿礼。”
胤禔翻了个白眼:“结果寿礼没送成,还挨了一顿罚。”
康熙:“……这、这样吗?”他有点愧疚了。
福全和常宁面面相觑,也没想到两个孩子此番行为后面还有如此纯孝之心。
杜立德道:“皇上,太子和大阿哥纯孝,虽行事有些鲁莽,惩罚还是没必要了。”
康熙摆手:“罢了,你们怎么不早些说?”
胤禔随意拱了一下手,没好气道:“我想说啊,弟弟说我们让汗阿玛丢了脸,要给汗阿玛台阶下。而且此事需要隐秘行事,若被八旗子弟提前得知了,效果就不好了。我们没法当着众臣的面说出来,就只能领罚了。”
康熙有些紧张:“朕已经把官学之事告诉了大臣们。”
胤礽道:“那些大臣都是汗阿玛的信任的臣子,他们肯定不会外传。”
康熙想了想,的确如此。
胤禔摊手:“他们肯定不会说。强迫家中不服管教的纨绔子弟们进官学,他们心底肯定乐开花,绝对会保守秘密,不让家里的小崽子们提前知道。呵,大人的恶趣味。”
康熙:“……”
他一拳头捶胤禔头顶,让胤禔闭嘴。
事是这个事,但话不能这么说。
杜立德失笑:“大阿哥言之有理。太子和大阿哥聪慧,皇上有福了。”
康熙按着眉头道:“是有福了,还是有的气了?你们俩……唉。以后先和朕商量。”
胤禔道:“和汗阿玛商量了,怎么能叫惊喜?”
康熙又捶了一下大儿子的脑袋:“你这不是惊喜,是惊吓!”
胤禔梗着脖子道:“是惊喜!又不是什么坏事!搞不懂为什么汗阿玛这么生气!”
康熙:“……”
还是让胤禔继续抄《孝经》吧。康熙微笑。
于是为了做戏做全套,胤禔和胤礽还是得继续抄写《孝经》。
康熙带着胤礽和胤禔再次拜祭了仁孝皇后后,带着两个孩子回皇宫。
孝安皇后的梓宫也安放在巩华城殡宫中,康熙人来都来了,居然都“忘”了给孝安皇后也上一炷香。
胤禔没察觉此事。胤礽察觉了。
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自家阿玛其实真的蛮小心眼。
回到宫中后,康熙和儿子吹灭蜡烛夜谈。
已经入夏,乾清宫冰块足够,睡觉时甚至有些凉飕飕。
康熙盖着被子抱着儿子,揉了揉儿子的光脑门:“官学之事,你和杜立德说的是真的?”
胤礽打着哈欠道:“阿玛,可不可以明天说?儿子困了。”
康熙继续揉:“不行。”
胤礽表情幽怨极了。
我身体不好,都是阿玛不让我好好按时睡觉的错。
“是真的。”胤礽叹气,“不过没说完。”
康熙道:“快说!”
胤礽道:“我和大阿哥就是想给汗阿玛添乱,因为好像会很好玩。”
康熙:“……”
康熙万万没想到,胤礽隐藏的事居然是这个?!说好的纯孝呢!
康熙咬牙切齿:“怎么给我添乱?”
胤礽在康熙怀里捂着嘴缩成一小团,笑着道:“就我和大哥受那么多知识的摧残,我们不高兴。阿玛不是说,要剑指全球,需要很多的人才吗?我和大哥出宫玩耍的时候看鄂伦岱他们天天都在玩。”
康熙无语:“所以你想让他们和你们一起学习?”
胤礽捂着嘴偷笑了几声,就像是偷到油的小老鼠:“嗯。但这也是好事对不对?又不会真的给阿玛添乱,只是给阿玛增加工作量。如果先告诉阿玛,阿玛肯定会说现在很忙,以后再说。”
康熙使劲拍了一下胤礽的屁股。
胤礽:“哎哟!”
康熙捏着胤礽的脸蛋道:“怎么突然这么顽皮?”
胤礽理直气壮道:“凭什么只有我们烦恼,让别人一起烦恼不好吗?反正都要培养人才,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一直玩。再说了,我又不是第一次这么顽皮。我背着阿玛做了好多事!”
康熙在黑暗中露出震惊的神色:“真的?朕怎么不知道?”
胤礽道:“阿玛知道啊。我很小的时候就背着阿玛,把阿玛的衣服拆成布条玩。”
康熙:“……”
康熙开始回忆,他怀里乖巧的小太子是不是背着他做过许多小小的坏事。
回忆告诉他,的确如此。
什么扯他的衣服,藏他的书本,在他写的字上悄悄按手印,甚至把他晚上批改折子时果腹的点心挨个咬一口这种事……
他居然都没因为这些事好好地揍过儿子!!!!
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偷牛。
小时候儿子背着我做小小的坏事,长大了儿子背着我要在京城掀起风雨还要我给他收拾烂摊子。
康熙开始头疼。
胤礽打着哈欠,在康熙怀里蹭蹭,闭上眼迷迷糊糊道:“反正有阿玛帮我和大哥收拾善后,对不对?”
康熙咬牙切齿:“不对。”
胤礽:“呼……呼……”金手指发动,小太子已经进入深度睡眠。
康熙挼了两把儿子,发现儿子居然睡着了,只能也气呼呼地睡了。
第二天,康熙认命地开始为儿子善后,让鄂伦岱赶紧滚回家,串联更多的纨绔子弟们来一起申请官学。
“你要是写不出具体的纲领,就去读四书五经吧!”康熙怒斥,“你是佟家长房长子!再这样下去,朕会亲自找先生一对一教你!”
鄂伦岱陪笑道:“皇上,息怒,息怒,臣这就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康熙:“滚!”
鄂伦岱当即躺到地上,还真想滚出去。
康熙气得冲出去给了他两脚,让侍卫把他架着丢出乾清宫的大门。
鄂伦岱回到家中后,佟国纲还在当值,没有回家。
佟国纲的侍妾正指挥着下人们做些打扫,又召集了管家们训斥他们一些账务上的事。
法海靠在母亲膝上,认真听着母亲管理家中事务。
侍妾一边训斥下人,一边和法海讲解她为什么要如此做,法海可以从中学到些什么。
鄂伦岱回家时,侍妾神色一僵,赶紧站起来,局促道:“大少爷回来了?奴婢马上让人送热水进大少爷院子。”
已经快十岁的法海已经是思维敏捷的小大人。他听母亲自称“奴婢”,看向鄂伦岱的神情立刻充满敌意。
鄂伦岱冷冷扫了侍妾和法海一眼,没有说话,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侍妾松了一口气。
法海不满道:“娘,阿玛说了,大哥该叫你庶母!”
侍妾苦笑:“庶就是庶,哪有什么庶母。”
满洲人不重嫡庶,武将家更是如此。
别说满洲武将,前朝汉人的武将也有许多以侍妾、侧室当主母主持家中大小之事。
跟随有名武将随军共同出战,在青史中留名的女性们,更几乎都是妾室。
这有些是因为武将正妻需要在老家侍奉公婆,不能随军;有些是武将的红颜知己们地位较低,无法为正妻……总之他们都不是很在乎。
有些文人家中,若是正妻去世,没有续娶,家中只有妾室,妾室有主人家的首肯,也能处理家中大小事,仿若宗妇。
可能会有人有微词,但只要当家男人愿意,其他人也就在背后嚼舌根,不会当面指出。
古时书本上的规矩写得头头是道,但现实中真的按照规矩做的人可不多,所以守规矩的人才会被人称赞。
若是因为“怀念正妻,不肯续娶”这种事,侧室侍妾管理家务,当家的男人还会被人称一句“深情”。
佟国纲便是如此。
他和正妻感情不错,只有一个侍妾有儿子。正妻去世之后,他不愿意续娶。在大儿子娶媳妇之前,家里大小事务当然交给侍妾。
不然,难道他自己去做?
理是这个理。但佟国纲甩手掌柜当得太过火,家中之事全交给侍妾,包括两个嫡子。
可他忙于政务不是吗?孩子的事不交给后院女人,难道他自己带?而且他又不是没关心鄂伦岱的学习,是鄂伦岱自己不争气。
佟家上下都认为佟国纲没错。
外人听到佟国纲的遭遇都认为鄂伦岱无理取闹。
其他人提起佟国纲家中这个为了嫡子们操劳,还被嫡子无视的侍妾都非常同情。
所有人都不明白,鄂伦岱衣食无忧,他究竟在闹什么。
他也懒得解释,解释也没人理解。
鄂伦岱知道这一切都是佟国纲的错,和侍妾关系不大。没有这个侍妾,还会有其他侍妾。佟国纲仍旧会忽视他和夸岱,仍旧会和其他女人与那个女人的孩子和乐融融,看不到在角落里的他和弟弟。
所以,只要侍妾不在他面前端长辈的架子,鄂伦岱便只是无视她,不会故意针对她。他的性格也让他不会欺负女人。
鄂伦岱回家洗澡换衣服后,就去了夸岱的院子。
夸岱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少,但都有些懒散。直到看到鄂伦岱来了,忙打起精神赶紧干活。
鄂伦岱盯了他们一会儿,盯得他们冷汗直冒之后,才去书房找夸岱。
夸岱正拿着一本书愁眉不展。
鄂伦岱拉了张椅子,在夸岱身旁坐下:“看不懂?去找佟国纲,让他教你。”
夸岱赶紧道:“大哥,可别直呼阿玛姓名,他又会揍你。你被皇上责罚,他本来就很生气。”
“哦。”鄂伦岱懒洋洋道,“我问你话呢,怎么不去问佟国纲阿玛。”
听鄂伦岱阴阳怪气,夸岱叹了口气,不再纠结这件事,免得鄂伦岱说出更过分的话。
“哥,我是不是很笨?”夸岱没有回答,他沮丧道,“我只比法海小几月,和他同时启蒙,同一个老师,读同样的书,我学的总是比他慢。”
鄂伦岱道:“你不是笨。他有个饱读诗书的娘给他开小灶。我俩没娘,看不懂的地方找老师和佟国纲问,他们就会说咱们愚钝,不如法海,咱们受不了这口气,干脆不问了。”
鄂伦岱两只脚翘书桌上放着:“佟国纲已经说过了,你有不懂的尽管问他,他不会再拿你和法海比较。”
夸岱苦笑:“话不说出来,我就感觉不到吗?”
鄂伦岱翻白眼。
怎么可能感觉不到?额娘在的时候,每日都会细细告诉佟国纲自己看了什么书,做了什么事。即使很少见面,他们父子感情依旧很好。
没了额娘,他和夸岱与佟国纲的交流就只有每日询问功课。若功课答不上来,那就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了。
佟国纲被他闹过之后,虽然不再和夸岱说夸岱不如法海的话。但那不满的神情,夸岱又不是眼瞎。
“不想问就算了。皇上要给八旗子弟建个官学,以后咱们去官学。”鄂伦岱道,“那些诗词歌赋经史子集,我们满人本来就不耐烦学,要学就学些有实在用处的。官学里要学的东西很多,你肯定能找到比法海强的。你算术就很强。”
夸岱垂着脑袋道:“算术又没用。”
鄂伦岱道:“当官要计算钱粮户籍,为将要计算粮草兵数,算术怎么不比之乎者也有用?你有什么地方不懂,给我看。”
夸岱忙把书本递给鄂伦岱,告诉鄂伦岱自己读不懂的地方。
鄂伦岱以前的底子还在,夸岱学的东西他学过,稍稍回忆便记了起来。
他脚仍旧翘在桌上一抖一抖,仿佛地痞流氓,口中居然能把圣贤文章解释得头头是道,直白浅显,夸岱一听就全明白了。
不到十岁的孩童眼中闪烁着对兄长的崇拜。他趴在鄂伦岱肩膀上,小声和兄长一问一答,原本木讷早熟的脸庞上多了几分孩童的灵动。
胤礽抛弃既要抄书又要上课的大阿哥,带着只几日不见就黏人得不行的三弟弟,来找鄂伦岱商量下一步的事。
他要给鄂伦岱一个惊喜(吓),没让任何人通知,蹑手蹑脚走进了夸岱的院子里,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看到趴在鄂伦岱身上乖巧无比的孩童,胤礽不由止住了脚步。
雍正朝的事,第一世的胤礽已经死了,并不知晓。
但第二世的胤礽是清史爱好者,鄂伦岱和夸岱之后的遭遇,他当然是知道的。
史书上关于这两兄弟、特别是关于夸岱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但结合第一世他对鄂伦岱、夸岱的了解,他可以从史官的春秋笔法中看出许多隐藏在水面下的东西。
比如孝懿皇后、即现在的佟贵妃康熙二十八年薨逝,佟国纲于康熙二十九年战死;
比如佟国维和鄂伦岱支持八阿哥集团,鄂伦岱跳的最高最欢,却每一件事都戳在康熙怒点上,让康熙对胤禩评价降低;
比如雍正那个小心眼,把所有可能投靠胤禩的人都清理了一遍,却独独对鄂伦岱容忍再三。即使最后忍无可忍杀了鄂伦岱,说了佟国纲坏话,也不祸及鄂伦岱的亲眷。鄂伦岱长子袭爵、官至绥远城建威将军,次子雍正十一年进士、命南书房行走;
比如鄂伦岱对阿尔松阿异于常人的袒护,以及最后几近精神崩溃的故意寻死行为;
还比如,一直都是个小透明的夸岱,在鄂伦岱死后疯了似的针对当时还如日中天的隆科多,不顾家丑不可外扬,将隆科多和李四儿后院之事到处传播,并亲自告诉雍正这两人“致元配若人彘”。
他明明知道宣扬佟家后院之事,对佟家家风是极大的打击,可能让佟家后人都为此难堪,再难与权贵联姻,他还是如此做了。
当雍正终于和隆科多反目后,夸岱作为堂兄弟,亲自审问和追查隆科多的犯罪证据,甚至亲自用隆科多爱妾李四儿的儿子玉柱之命要挟李四儿。
隆科多于雍正六年死于幽所。夸岱在雍正七年,于工部尚书任上病逝。就好像是夸岱硬生生地睁着眼看着隆科多去死后,才笑着松了最后一口气,不再留恋这个人世间似的。
夸岱经历了些什么?做这些疯狂之举时在想些什么?他阖上双眼的时候,眼前浮现的又是什么?
胤礽无从得知,只知道当时的夸岱,恐怕已经半疯了。
“鄂伦岱!我来找你玩啦!”胤礽清了清嗓子,高声叫道。
胤祉也学着太子哥哥高声嚷嚷:“鄂伦岱!我来找你玩啦!”
鄂伦岱身体一颤,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
他忙跳起来,丢掉书本就往外跑:“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胤礽道:“我带三弟弟来找你玩,顺便监督你写奏折。汗阿玛说,你如果不早点把这件事做好,就让你们统统学四书五经去。”
胤祉挥舞着另一只没被胤礽牵着的小手手:“读一百遍!背一百遍!抄一百遍!”
鄂伦岱:“……”可怕!难道三阿哥这么小就开始被皇上押着学习了吗!
皇家的学习也太要命了!
“我刚回来,才喘了口气。”鄂伦岱苦笑,“我在给弟弟讲书呢。等我讲完,马上出去找人。”
“什么书?我看看。”胤礽拉着胤祉走进书房,踮起脚拿起书桌上倒扣着的书,“八股?你弟弟要考科举?”
鄂伦岱道:“能考就考呗。夸岱,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赶紧请安。”
夸岱先给两位皇子请完安后,哭丧着脸道:“大哥,你还没请安呢!”
鄂伦岱一拍脑袋:“啊,忘了。”
“忘了就算了。”胤礽翻了几页书,“圣贤书该学,但八股文着实没什么意思。汗阿玛也该把传统的科举改一改。罢了,这些事汗阿玛自己操心。”
他把书丢一旁:“听说你算术好?”
夸岱红着脸道:“还、还成。”
“我大哥算术特别不好。”胤礽道,“我考你几道题。你要是答得上,我就举荐你给大哥当伴读。”
鄂伦岱立刻满脸警惕地把夸岱拉到自己身后藏着:“太子殿下,算了算了,伴读又不是什么好差事。皇子出错伴读挨打,你当我不知道吗!”
胤礽龇牙咧嘴,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这是佟贵妃求的恩典,你进宫和佟贵妃说去。你弟弟肯定是要进宫当伴读的。阿玛准备把亲王郡王的家中适龄孩子全集中起来一起上课,你弟弟要么给宗室子弟当伴读,要么给大哥和三弟当伴读,你自己选。”
鄂伦岱立刻道:“那能不能选太子殿下您啊?”太子聪慧乖巧脾气好,弟弟给太子当伴读,受罚的可能性肯定最小。
夸岱快哭出来了:“大哥!皇上有命,你怎么能讨价还价!太子殿下,请赎罪,我大哥他说话不过脑子,哎哟。”
鄂伦岱敲了一下夸岱的脑袋:“你才不过脑子!”
胤礽笑道:“我不需要伴读。”他要是被废,伴读全都得遭殃,还是不祸害人家了。他这辈子就扒着康熙大腿不放,全让康熙教他,也不需要伴读在一旁打扰父子二人交流感情。
“那好吧,大阿哥也不错。”鄂伦岱叹了口气,“夸岱,你好好表现。”
夸岱露出一个丧丧的表情。
他真的没信心啊啊啊啊啊!但是他又不想让大哥失望呜呜呜。
梁九功从袖子里抽出一张试卷,夸岱趴在书桌上开始做题。胤礽继续和鄂伦岱聊天。
鄂伦岱挠了挠头:“无论是伴读还是奏折,太子殿下遣人来说一声便好,怎么亲自来了?”
胤礽理所当然道:“无论是伴读还是奏折,显然都是我来找你带我与三弟弟出去玩的借口啊。汗阿玛说了,今日我和三弟弟可以去外城玩,但是我们俩必须合写一篇游记给大哥看。”
鄂伦岱:“???”
皇上您放太子和三阿哥去外城玩耍就罢了,写一篇游记给大阿哥看是为什么?!大阿哥又怎么惹着你了?!您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鄂伦岱深呼吸。天底下的阿玛是不是脑壳都有点贵恙?
(康熙:阿嚏!)
作者有话说:
清朝意大利叫义大利,沙俄叫罗斯,不过为了阅读方便,以后文中称谓大多用现在的译名。


第56章 (5w营养液加更)
夸岱写完了卷子。胤礽懒得改,让梁九功收好后,带回宫让大哥自己批改去。
正在背书的胤禔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喷了坐着的教书师傅一脸唾沫。
教书师傅:“……”他怀疑大阿哥是故意的。
胤禔揉了揉鼻子,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小声嘀咕:“肯定是汗阿玛又在骂我。希望汗阿玛没有欺负弟弟。”
教书师傅:“……”他此刻耳朵聋了。嗯,聋了。
胤禔嘴里念叨的弟弟已经跟着鄂伦岱去外城玩了。
纳兰性德有正经工作要做,曹寅带了几个侍卫保护胤禔。
鄂伦岱本不怎么看得起曹寅这个包衣。有了几次合作之后,鄂伦岱对这个虽然长得美,但下手却一等一的狠的大嗓门包衣侍卫没了偏见。两人现在也算得上狐朋狗友。
鄂伦岱问夸岱:“你真的不跟我出门玩?”
夸岱摇头:“我要背书。阿玛回来会考我。”
鄂伦岱道:“阿玛知道你陪太子和三阿哥出门,肯定不会介意。”
夸岱还是摇头:“我性格闷,不会陪人玩。还是在家里读书吧。”
“随你。”鄂伦岱道。
鄂伦岱离开的时候看到墙角处有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他脚步一顿,脸上浮现恶作剧的笑容。
曹寅抱着刀,无奈道:“你要干什么?”
鄂伦岱给曹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朝着墙角扑过去。
在墙角偷看的法海像小鸡一样被鄂伦岱提了起来。
法海使劲挣扎:“干、干什么!大哥放开我!”
鄂伦岱充满恶意地笑道:“你在墙角鬼鬼祟祟干什么?难道是想对太子不利?”
法海差点被鄂伦岱吓哭了:“我没有!我正好路过!”